虎口拔牙 于大头扮演者

河南省中州宾馆始建于1959年，建成后归省委省政府办公厅双重领导，不对外营业。宾馆和省公安厅在金水路南北错对，省公安厅和军队在宾馆派有常驻代表。门岗保卫有严格规定：省部级官员来，站岗的是营长；接待外国元首和我们中央领导，团长站岗。

中州宾馆

1985年10月，中州宾馆２号楼的开业，守宾馆大门的卫兵悄悄撤岗了。1987年3月，３号楼开门迎宾，该宾馆逐步对社会开放。90年代初期，因为外宾来郑州，很多人在中州宾馆和国际饭店居住。为了宣传中原文化，1996年，办起了中州脸谱，位于金水路于经三路交叉口，营业面积4000平方米。因为是涉外娱乐场所，主要是为了招待外宾，所以，消费价格不菲。

打砸“脸谱”，源于一场是非难分的吵架

1997年5月中旬，宋留根、马献州到中州宾馆“脸谱”舞台消费，结账时“因嫌要价过高”（判决书中用语），与服务员发生矛盾，争吵起来。最后，宋留根“感觉很不爽”地结了账，被保安“护送”了出去。

宋留根知道“脸谱”得厉害，不想自找麻烦。二狼主马献州觉得如今是“大哥”级的人物，被这帮保安给捏软了，传出去还怎么混？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煽动宋留根去打砸“脸谱”。

此时，“宋帮”正处于发展高峰期，打手云集。

宋留根时年34岁，火力旺盛，就同意了。

马献州分别给三狼主郝洪山、四狼主王郑光打电话，要求：

头狼宋留根的黑桃K刘文贤；

二狼主马献州的红桃K王庆国；

三狼主郝洪山的梅花K刘慈恩；

四狼主王郑光的时任方块K黄鱼；

各带本部人马，5月24日晚，到“脸谱”集合！

这些打手们的战斗力很强劲

24日晚上8点，“宋帮”的“K”级打手统领，带着几十名打手齐聚“脸谱”，来了个“狗熊”会。

打手们大部分是郑州人，不可能不知道“脸谱”得厉害。敢虎口拔牙，除了职业原因，还有：

1、这些人基本上都被严打处理过，对政府有着仇恨。2、这群“流氓无产者”，大都是60后，上学时受的教育，就是对外国人和资本主义生活深恶痛绝之人。3、这地方他们消费不起。4、唯恐天下不乱的阴暗心理作祟。

现在由狼主们撑腰，总算找到了发泄的机会。

8点半，上头一声令下，打手们同时出击，打砸起来格外卖力，摔酒瓶、掀桌子、打老外……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拿手戏。

四个狼主在背后遥控指挥。也就十几分钟，“脸谱”就面目全非了。

中州宾馆保卫处是个处级（县级）单位，保卫人员众多。紧急出动，打手们玩起了“快闪”，迅速撤退——这游击战术，他们上学的时候，教材里面都有，如今，玩得也溜。

关于打砸“脸谱”，判决书上语焉不详

判决书上说“同年5月24日晚，二人（宋留根、马献州）纠集被告人刘慈恩、吴晨光等数人到“脸谱舞台”打砸，造成经济损失14万余元。”

涉及的只有共4个人的姓名。

其中：宋留根和马献州不在现场。

刘慈恩戴着白帽，又拿着砍刀，冲锋陷阵很是英勇，格外引人注意，保安还以为是来闹某种矛盾的呢，几个人围堵他。刘慈恩号称大力士，保安能摁住他，说明：这中州宾馆的保安还真的有两把刷子。

吴晨光是个大烟鬼，跑了几步，被保安追上前一脚跺得爬不起来了。

“宋帮”去了多少人，一群乌合之众，各自纠集人马，数量谁都说不清。判决书说是“数人”——“数人”能在中州宾馆闹起来？

主要问题是：老外被打了

判决书上说“造成损失14万余元”——那时候，14万余元在郑州可以轻松买一套100平方米的商品房，如果是经济适用房，买两套用不完。

经济损失算不得什么，问题是：几个老外脸上、脑袋上都开了花——那个时候，上头说我们就没有黑社会。这传出去，全世界人民怎么看？难道又闹义和团了？国际友人还敢不敢来中国了？

义和团

至于被打的中国人，呵呵。

——上头觉得这是政治事件，国际影响巨大，要提高认识。警方认为是治安事件，还得依法处理。实际上是厅里的“老道长”正当权，他们那一代受的教育，思想上觉得这歌舞厅是腐朽的资本主义的温床，还天天制造治安事件，给警察找麻烦，然后让警察给你保平安，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老道长”们巴不得下一次扫黄，把歌厅端了窝，大家就都平安了！

政治和法律扯起了了，公安厅就按照规矩来：案子经过层层批转，这瓷器活就转到了中州宾馆的治安归属地——郑州市公安局金水分局。

办案的玄机不言自明：真想大干，公安厅就近就下手了；再不济，市局也可以立功；现在转到分局，也只能是治安事件了。分局没有往派出所转，已经够“有担当”了。

按部就班——刑侦大队成立了专案组，大队长任组长，然后开始拿人。

头狼宋留根经常蹲在看守所，法律知识丰富，觉得一个治安案件，没有什么，弟兄们也不至于为这一点小事出卖自己。就稳坐中军帐，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纯种流氓样儿。弟兄们一见，都不怕了。

二狼主马献州向来是：事前吹得猛，事中看得精，事后逃得快——早就脚底抹油，潜伏了。

三郎主郝洪山貌似是个合法商人，也没有逃。

四狼主王郑光本来就是过来出假力的，也没有人被捂住，也就不在乎这事了。

捂进去30多个人

闹得这么厉害，专案组有“线人”，很快把刘文贤、张广明、韩志军、杜建华这些出名的打手归了案。上头追得紧，专案组伺候得美，到了10月，就捂进去30多个人。

抓这些小鱼小虾，上头自然不答应。专案组继续伺候。终于，郝洪山被人“咬”进来了。韩志军、杜建华属于马献州红桃系的嫡系，这点小事居然扛不住了，把宋留根给“咬”进来了。

分局刑侦大队主要忙活命案，把主要精力放在这些寻衅滋事的流氓身上，同行看到搞刑侦的不务正业，会说：“又想叨菜了？”

——你说这丢人不丢人？

况且，为了几个外国人，大动干戈抓中国人——我这心里头……怎么说呢？搞不好这锅就背大发了——将来怎么见列祖列宗？

杨拥军阿弥陀佛一念：“平安无事了”

这个案子先忙了一阵子，大头落地，大队长另有重案在身，就有代理副大队长杨拥军同志，实际上负责“脸谱”的案子了。

偏偏杨同志这官职够不上政治，专讲经济——这些流氓恶棍，在他眼里，个个都是金元宝——活蹦乱跳的，好好可爱呀！

扬同志这次一不小心，捡了个肥差——觉得幸亏打得是外国人，上面抓住不放，才有菜可叨：如果是中国人相互打架，派出所罚200元就结案了。如果是外国人打了中国人，恐怕一分钱也拿不到！

八国联军

如今我们也有了原子弹，不是大清国了。杨同志不怕八国联军，自然是严格按照治安条例，秉公执法。钱也赔了，人关着不放，不合法。抓进来的，各显神通，哄得扬同志哈哈一笑，自然是“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一个个给放了出去。

有人说，某局用人无方。实际上这政治和法律扯皮，没有杨同志这憨大胆，还真不好收场。有道是难得糊涂——官场的道行，深着呢！

几个外国人只是轻微伤——按照法律，真的不是多大的事情——你总不能说打了外国人从重处理吧？

可是，上头抓着不放。还是扬同志“圣明”，给宋留根整了一个窝赃罪——貌似和“脸谱”没什么关系，所以，才能体现出“狠狠地打击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

1998年10月8日，宋留根在看守所蹲了一年，金水区法院以窝藏罪判处宋留根有期徒刑一年。

10月13日——也就是5天后，宋留根很不好意思地走出了看守所。

宋留根出来，马献州也归队了。休假一星期，21日，带着打砸脸谱的原班人马，杀到浙江柯桥中国轻纺城，得胜之师凶猛无敌——火并了地头蛇马清波。杀回来，顺手把马清波在郑州的伙伴——胖建郑建平，也火并了。

扬同志也进去了

2000年11月，马献州被抓。牵扯3个案子，其中就有“脸谱”，说明扬同志明断秋毫，是准备抓着“脸谱”，细水长流了。

报道上说：“2001年，代理副大队长杨拥军任专案组组长，专门侦查马献州的案子。”——这妥妥的黑色幽默。

马献州峰回路转了——最后让郝洪山送给扬10万元。被判了一年半有期徒刑，很快就出去了。

2002年，杨拥军因为办案有方，分局这小庙还能容得这“大神”？杨拥军义不容辞地荣升为郑州市第一看守所副所长。

2003年1月，郑州警方成立宋留根专案组，宋留根的文臣武将，不断来看守所蹲坑。杨知道这是决心修理宋留根，自己也决心做个清官，不收钱了——连当年收的10万元，也上交给组织了。

2003年6月，三郎主郝洪山被刑拘，“咬”了杨拥军——他从办公室，直接进看守所的核心“重地”了——当了那么多年贪官步步高升，这清官干了半年，反倒是出事了。

2005年4月，判决书说起“脸谱”案，一笔带过。主要是扯杀人的事情。宋留根、马献州在许昌市吃了枪子。后来，宋留根老家拆迁，他神通广大，也没法从墓地里钻出来分房子了。

2006年7月，杨拥军以受贿罪获刑10年——现在早就出来了——到底是大学生，干过十年警察，蹲过十年监狱，这经历，妥妥的一本正经！

宋留根打砸“脸谱”，引起的后续真实反应——某些人真实的嘴脸，想起来——比“脸谱”好看多了！

中州宾馆如今也开了好多连锁店，价格亲民。早不再提当年的老黄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