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高粱张俊杰扮演者黄轩

这几天，飘被一个人，狠狠击中了少女心。

谁？

请看图——

图源|《瞄准》，下同

啊啊啊，不行了。

好帅的一枪，好俊的一人。

人，是黄轩。

图，来自最近正播的年代动作戏《瞄准》。

说实话，一开始，飘有被《瞄准》以狙击手为主视角的新鲜设定+战术布局设伏的严密刺激感惊艳到。

但后来，哪怕置故事漏洞和逻辑硬伤不谈。

拖沓的节奏（小而精成主流审美的当下，它居然有57集）；

别扭的剧情（有网友吐槽是从谍战剧滑向狗血家庭伦理虐恋深渊，豆瓣评分也一直在掉）；

某些角色拉胯的演绎（此处点名批评和黄轩合作第三次的冯女郎杨小姐）……

统统消耗着飘的好感和耐性。

支撑飘看下去的，只为前夫（不是）黄轩。

请瞄准我，谢谢

此前三连暴击让飘哭着开除户籍的黄轩——

图源|豆瓣

这次，怎么又灵了？

《瞄准》虽是发生在新中国成立前的反特剧，走的却是港产警匪片惯用的双雄对决模式。

匪，是以池铁城（陈赫 饰）为首的暗杀队“水母”组。

警，高手在明间——

黄轩饰演的苏文谦，曾用代号“牧鱼”。

麻衣布衫，满头华发生，是黄轩在《瞄准》中予人的第一印象。

三年前的一次暗杀任务中，苏文谦被池铁城利用，亲手狙杀了救命恩人兼好友杨之亮（王泷正 饰）。

因为这一误杀，他彻底金盆洗手，以“曾思过”之名隐于城市码头，靠木雕手艺为生。

这一阶段，他的关键词，是温。

温润，温柔，温吞，温顺。

接受警局盘查，态度不亢不卑，语调不徐不疾，也始终会正视盘问人。

但，三次盘查，黄轩处理出了三个层次。

第一次被排查嫌疑人，是苏文谦蛰伏三年来首度被搜身询问。

尤其事出突然，不经意的小动作暗示着内心的紧张。

摸鼻子，神情微怔，眼神游移等微表情

紧接着的第二次，虽然“待遇”升级，用上了手铐脚铐。

但长期杀手生涯培养出的危机应对与伪装，近乎本能。让他在第一次遭遇意外事件后，心底有了准备，反倒表现得更稳。

甚至，在曹科长（张洪睿 饰）道出真名、拿出木鱼吊坠、讲出见证人后，还能好整以暇地微笑以对。

第三次，在车里，只有苏文谦和欧阳湘灵（杨采钰 饰）两人。

欧阳湘灵一张口就抛出关键问题，表面看苏文谦仍是古井无波，语速却明显放缓。

且，目光失了焦点，开始尝试回避对方视线，喉头有了明显吞咽动作。

随着问题一步步深入紧逼，他的情绪波动也越来越难以控制。

手从微抖、防御性地蜷紧，到搓掐双手，再到腿乃至身体都开始逐渐颤抖——

封壳被硬生生撬开，露出血肉的那刻，节奏把握得极其精准。

是在那句话如子弹射向他的节点：

在他的枪口下 没有生命

那一刻，苏文谦别过头，有眼泪砸了下来。

这幕重头戏，镜头怼大脸特写。两位演员的微语言，一比之下，高下立判。

杨小姐，几乎全程就是小吼、中吼到大吼。

而黄轩，隐忍，爆发，颓丧……层次循序渐进。

阳光突然打到他脸上的那刻，有茫然的悲怆。

有误杀旧友的愧疚，有被队友欺瞒的怨怼，更有对自身的憎恶与恐惧。

不仅恐惧要从阳光坠回黑暗，更恐惧与怀疑自己——

是否真如欧阳所言，有兽嗜血的本能，唯有杀戮能带给他真正的快感？

八天七夜，是《瞄准》建构给苏文谦所有的时间。

而黄轩要做的，就是要在这180个镜像小时里，通过外界给予的刺激，拿捏角色每一阶段的变化，演那个复杂而又矛盾的人。

在角色动机模糊，台词缺乏留白空间（剧作偷懒大法：人物心理变化靠旁白推动）的情况下，苏文谦被多重摧毁后扒皮脱骨、浴火重生的细腻转变，赋予了这个传统意义上不可爱、不可信的人以骨血灵魂。

“为了拯救生命，可以直面内心无底黑洞的人，才是真英雄。”

这难演的真英雄，黄轩立稳了。

老实说，当飘看到黄轩接演《瞄准》时，内心是拒绝的。

毕竟，年初的大型迷惑行为还在——

“怎么会有黄轩这样拍电视剧和电影完全是两个水准的演员啊”

图源|豆瓣《完美关系》短评

拍电影，他是囊中藏不住的锥。

只要给他镜头，就能狠狠抓住观众视线。

《蓝色骨头》里，对女主角一见钟情。啃着馒头，身子晃着，眼里放着光。

2014年尾，他同时爆出了三部气质迥异的作品。

《黄金时代》中，他是陪伴萧红最后岁月的骆宾基。

刚刚见证了萧红死亡的骆宾基走在香港街头，状若游魂。

剧本里写，卖糖果的小摊拔腿追上骆宾基，拍他肩头要钱。

骆宾基回头望他，嘴里嚼着糖，泪如泉涌。

实际拍摄中，黄轩并没有完全按剧本来演。

回过头，脸上没有泪，只有直瞪瞪的木楞。

泪，是在他嚼着嚼着糖时，突然涌上来的。

而《推拿》里的盲人小马，是导演娄烨在《春风沉醉的夜晚》后，还黄轩的角色。

因意外而在少年时代失明的小马，对光明和爱的渴望，比盲人按摩中心的任何一人都要迅猛直接。

还是结尾，复明后他看见心爱的姑娘，闭上眼睛，露出大大的笑。

阳光与镜头凝在他脸上，是熨贴的温暖。

段奕宏在一条视频里曾回忆，在看《推拿》前，他完全不知道黄轩是谁。

但看完《推拿》，他连说两遍，“惊着了”。

戏奴老段毕业大戏也是演盲人，但《推拿》里的黄轩，“把握盲人的状态太老道了，这哥们儿真的是……好老道。”

那之后，据说与金马影帝以一票之差擦肩而过的黄轩，有了更多被选择与被看见的机会。

冯小刚的《芳华》与《只有芸知道》，陈凯歌的《妖猫传》……

他终于入了这些大导的眼。

另一边厢，《红高粱》里“九儿”的初恋张俊杰，为黄轩打开了另一个世界。

被周迅盖章长了张“被辜负的初恋脸”。

之后，女主剧里的忠犬小奶狗一度有了名。

《芈月传》，演孙俪娘娘的初恋；《明妃传》，演刘诗诗的初恋——

“月儿好看”这一声，唤出话题#情话Boy黄歇#

那个时候，作家王恺形容他：

“收敛了性的本能，散发着电视剧流行的塑料人体的味道。这是资本需要的男明星类型，让黄轩的知名度迅速扩展到电视剧收视群体中。”

他终于走到大众面前。

然后，一切开始变了。

国产（伪）职场剧三部曲，从翻译官演到互联网创业者和公关专家，演技也从溅出油花开阔成大油田。

接受采访，黄轩不无尴尬地念出网友对其演技的恶评——

图源|《瓣嘴》

三次滑铁卢后，他不得不沮丧地接受观众的微词，检讨自己的表演分寸与自我判断。

图源|娱理

仿若回到7年前，他站在郑晓龙面前，试戏《红高粱》。

一塌糊涂。

听到导演毫不容情地发问：

都说你好，怎么回事？

你演了不少戏，怎么不会演戏呢？

图源|《可凡倾听》

黄轩演戏，从来仰仗的不是技巧。

非科班出身的他，有多年舞蹈磨出来的肢体表现力。

可他更渴求体验，需要建立对当下角色的信念。

他迷恋的，始终是通过假戏抵达真我的可能。

他的真我，是什么？

童年，颠沛流离。

一家人从兰州搬往广州，父母关系紧张。

和故乡挚亲每次别离，都止不住哭泣。

图源|微博@黄轩的微博

生离之外，还有死别。

从2007年到2010年，他有过最倒霉的三年。

父亲去世，爷爷奶奶等相继离开；

图源|橘子娱乐《新青年》

女朋友，分了；学业，停了。

做演员，绕进了被换角、顶替、删减的鬼打墙。

《海洋天堂》《日照重庆》都是临开机被替掉；《春风沉醉的夜晚》被砍得只剩个背影。

最惨的是《满城尽带黄金甲》，小王子最开始定的是他。

结果加进二王子周杰伦后，小王子年龄调小，换成了秦俊杰。

而他，在电影首映时去伴舞，扮人肉背景板里的太监，眼睁睁看前台风光。

他怀疑自己，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

后来他多次说过，“演员的职业特性永远是等待和被选择”。

再问，他答，“我的转变是从无数次祈祷到不祈祷。”

事实上，童年的世界崩溃，早就在黄轩那里埋下敏感与脆弱的根，那是场与自己的漫长战事。

读书时，他是语言不通的“外省仔”。

成绩不好，绷紧拳头，把学校宿舍门外的三棵树当成倾吐心声的朋友。

长大后，他爱上了旅行与打坐，喝酒与品茶。

他喜欢微醺的感觉。唯有那时，才能畅快与他人对话。

图源|橘子娱乐《新青年》

2007年9月14日，父亲去世48天后，22岁的黄轩在博客上贴出《给爸爸的信》。

他写道：

“你知道吗，你离开了，我觉得好孤独，好孤独⋯⋯

这么大的北京就剩我一个人了⋯⋯

没有人能够像我们这样的相互了解，血脉相通⋯⋯”

文章结尾，是10个“我想你”。

五年后，娄烨拿着《推拿》的剧本来找黄轩，说：

——你身上有小马的气质。

——什么样的气质？

——享受孤独的气质。

而，用好黄轩，恰恰需要用好那份孤独。

要把包裹着他的性格色彩一层层打开，再贴沁进角色的颜色，调和成丰洽的色块。

图源|《头等客》

《黄金时代》，严格意义上让黄轩首度为人盛赞的那个结尾，只拍了一条。

拍摄那天，已临近剧组杀青。

导演许鞍华让全组人都不要和黄轩说话，甚至不和他对视，给黄轩独自酝酿情绪的时间和空间。

副导演都是悄悄过来说：“你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可以来一条。”

来源|《GQ》

后来，有记者问他那一刻在想什么。他讲了件小事。

父亲去世之后的一天，他蹲在昏暗的楼道里整理父亲的遗物，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完全处于无助茫然的状态”。

这时电梯到了，开电梯的阿姨问要不要帮忙，“声音特别温暖”。

他从地上抬起头，眼泪哗的就出来了，“那种感觉就跟那幕戏一模一样”。

来源|腾讯娱乐

他说“苦才是人生”。

进入角色，就是他一次次与过往相遇，揭开伤疤，与自己浸入式对话的过程。

而，血还得自己止，泪还得自己擦。

孤苦的经历，予他易碎的少年感。

那不是单薄的干净与柔情，而是会让人想去残忍地探究理想被摧毁后的残垣。

这，也勾出了适合黄轩角色的另一特质：狂狷。

事实上，“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不过是粉丝对他美好的想象。

黄轩看似文雅，实则有西北人的执拗与倔强。

打架、听摇滚……他不讳言自己“愤怒、暴力、吊儿郎当的”少年时代，至今骨子里仍有暴力又锋锐的色彩。

如冰山火种，海底熔岩。

日常皮相里的弱，撞击突然而至的爆发力，往往能塑就其角色的高光时刻。

所以，在飘看来，成名后最契合他的两个角色——

《九州·海上牧云记》。半人半魅的六皇子牧云笙。

空有出世之心，却被推做了最入世的王。

孩子与老人住在同一个躯壳里，时常纠结，打架。

图源|《海上牧云记》黄轩特辑

举目四望，高处不胜寒，直欲把人一道变成疯子。

《妖猫传》。导演陈凯歌形容黄轩饰演的白居易，干脆用了“疯子”二字。

有孩子气的真挚，亦有艺术家的痴狂。

图源|《山东商报》

角色的多面性与复杂性，看似难以诠释，实则最贴合黄轩脾性。

反而，那些太过热烈的、悬浮的角色，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又怎么能带着观众进入？

图源|剧说

恰应了陈凯歌电影《梅兰芳》里的那句话：

谁要是毁了他这份孤单，谁就毁了梅兰芳。

黄轩，是个自带气质的演员。

一方面和他的人生经历、个人感悟有关；一方面，又源于他的长相。

知乎上有个问题是：“如何评价演员黄轩？”

其中高赞的一条@纳兰容不若 被正主笑着盖章“很准确”：

“有了黄轩，从此所有小说中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落拓公子全都有了脸。

非贬义，衣冠禽兽当然不好，可是写在脸上的衣冠禽兽却有种危险的可爱，一种混合着雄性荷尔蒙又知性克制的feel，作为男人来讲相当迷人。”

黄轩是瓜子脸，眉目清爽，下巴微翘，三庭标准。线条以润为主，不过分凌厉。

侧面望过去，是标准的清新少年。

可，他的五眼却不合比例。

宽大的鼻翼很抢眼，加上线条清晰的唇，混杂出危险的肉欲气息。

那是张矛盾的、写满故事的电影脸。大片留白，留下丰富的解读空间。

类似的长相，国内的李鸿其、尹昉——

韩国的刘亚仁——

都有。

只是，后面三人相比黄轩，唇部更厚，情欲气息亦更浓，攻击性也更强。

而这四人，正好也都是文艺片导演的熟客或爱将。

还有国内正崛起的一员小将，亦同。

谁？易烊千玺。

《少年的你》里，导演借由打光和模拟原生态的妆面，突出野性的粗粝感，让这少年凸显小兽的阴鸷。

是个人气质与角色的互相成就。

而一旦无视这暗隐的骚动，抛去晦涩底色，只留邪魅明艳，便极有可能是灾难。

比如黄轩，最翻车的现场不是霸总剧，而是（123，洗眼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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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诒和谈林青霞，有段话说得极妙：

“电影表演可以说是程式化程度最低，乃至无程式，这是电影的重要艺术特性。

它追求的是动作的真实过程，要求演员的情绪、表情和行为方式是人的自然状态和自然呈现，尤其侧重于人的气质与天性，其创作方法是贴近生活，甚至希望能达到艺术与生活之间的某种模糊。”

来源|章诒和《美人六十林青霞》

电视剧，何尝不是如此？

伟大的演员，驰骋于大小荧屏，能适应各种角色且长盛不衰。

不光赢在“气质与天性”的基本点，更要依托于各类技巧、道具、情感表达等达成对先天规限的突破。

黄轩推崇的梁朝伟，其实二人面相是有几分相似的。

而曾遇到演技瓶颈的梁朝伟，是遇到王家卫后，才真正在演员的世界里发现了自己。

《阿飞正传》，王家卫不光给了他角色皮相，还给了他一堆小道具。让他打破用表情神态来演戏的方式，试着通过肢体动作去表现人物。

一场吃梨戏，他拍了27遍，打击到回家痛哭数天，才终于开悟化繁为简、利用外物进入角色的方法。

优秀的演员，贵在自知。

图源|《演员请就位2》

可以挑战，不能乱来，拒绝消耗。

抓住和自己气质相符的角色，不松口，不泄劲。

不求千人千面，只盼一往无前。

黄轩曾说：

“我不会把我的期待、我的信心、我的存在感建立在我控制不了的东西上。”

放纵自己对表演过于宏大的野心与欲望，有时，反倒会毁了一个本能出色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