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版三国孙小妹扮演者

刘备一生有过好几个妻子，其中孙权的妹妹孙夫人（孙尚香、孙安或孙仁的姓名并没有确凿依据）、车骑将军吴懿之妹穆皇后吴氏是比较确定的正妻，安汉将军麋竺的妹妹麋夫人有的人认为也是正妻但也有的人认为是小妾，而后主刘禅的母亲甘夫人则史书很明确地记载为小妾（先主临豫州，住小沛，纳以为妾），刘备称帝后追谥甘夫人为『皇思夫人』，其子刘禅即位后追谥为『昭烈皇后』，通常被认为是由于『春秋之义，母以子贵』的原因，她生前在刘备配偶之列中单以名分论地位并不高——实际地位又作别论，后文我们会展开。

电影《关云长》中的甘夫人，陈红饰演。

老版《三国演义》中的甘夫人，许娣饰演。

新《三国》中的孙小妹，林心如饰演。

东晋方士王嘉（指东晋时期，实际上他在前秦与后秦统治之下）撰写的《拾遗记》有这样的记载：

先主甘后，沛人也，生于贱微，里中相者云：「此女后贵，位极宫掖。」及后长而体貌特异，至十八，玉质柔肌，态媚容冶。先主召入绡帐中，于户外望者，如月下聚雪。

《拾遗记》不但明说甘夫人『生于微贱』，而且又白皙又美貌，刘备娶她完全符合『娶妻娶德，纳妾纳色』的习惯，总之，甘夫人从一开始就是『以色侍人』，刘备对待她的行为也大有一些沉溺于女色的路数。

然而，甘夫人的存在感一点也不弱，比如刘备多次丧偶，甘夫人常常代理主持家事（先主数丧嫡室，常摄内事），俨然是掌管家中大小事务的主母，这固然可以理解为甘夫人比较能干，刘备也比较喜欢她，但是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原因呢？

刘备驻军小沛是在兴平元年（194），这一年，曹操的父亲曹嵩被徐州牧陶谦的部将所杀，曹操便为父报仇的名义攻打徐州，陶谦不能抵挡，刘备便与青州刺史田楷一起前往救援，此时的刘备本部有1000余士兵与幽州乌丸（乌桓）杂胡骑，又招募了数千饥民，军事实力并不强，到达徐州之后，陶谦非常慷慨地给了刘备4000名丹阳兵，于是至此刘备正式认陶谦为主公。

在成为陶谦下属之前，刘备是公孙瓒的下属甚至是公孙瓒下属田楷的下属。

所谓的丹阳兵，也作丹杨兵，是出自东汉扬州丹杨郡（丹阳郡，治所在宛陵，宛陵故城在今安徽省宣城市，辖今安徽省宣城市、池州市、铜陵市、芜湖市、马鞍山市、黄山市，江苏省南京市，浙江省杭州市、湖州市的全部或部分地区）一带的精锐部队，史称『丹杨山险，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精兵之地』，徐州牧陶谦本人就是丹阳郡人，他手上有一支丹阳兵，是其镇压黄巾军、对抗各路军阀、雄霸徐州的基本力量。

陶谦自己拥有的丹阳兵一说有30000人左右，一说有10000人左右，无论是哪个数字，一给给了刘备4000人，算得上是一笔厚礼，加上陶谦表刘备为豫州刺史（《三国志·蜀书二· 先主传》：谦表先主为豫州刺史，屯小沛），等于同时给了刘备一个相当于当时的小型诸侯的实力与名位，无怪乎刘备至此算是正式脱离公孙瓒阵营而改投陶谦阵营。

再看一个数字，前面说过刘备本部有1000余士兵，这很可能就是当初刘备招兵买马镇压黄巾军的老部队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百战余生的老兵，战斗力或许还可以，但此时年岁已经不小，此外还有镇压辽东张纯张举及丘力居叛乱中获得数百名幽州乌桓杂胡骑，战斗力或许也可以，但是人数不多，另外招募的数千逃难饥民，最多也就是能当辅兵吧，由此可见，陶谦这时候给刘备的4000丹阳兵，是此时的刘备集团最大的一笔军事资本。

陶谦给刘备的4000丹阳兵使得刘备的实力发生了根本逆转。

那么这时候的刘备是因为穷人乍富、饱暖思淫欲所以在升官的同时纳妾吗？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要捋清楚这件事，还得从将近50年前少年陶谦娶妻的故事说起。

陶谦的父亲当过余姚县令，但是他少年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他本人以性格放浪不羁闻名家乡，14岁的时候还以布帛作为战旗，骑着竹马嬉戏，乡里小儿都追随他。他的同乡、曾任苍梧太守的甘公在路上遇见陶谦，觉得陶谦的相貌不凡，于是把他叫上车交谈，谈得非常高兴，就承诺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陶谦。甘公回家与妻子一说，妻子非常愤怒，说：

我听说陶家的这个孩子嬉戏无度，实在不靠谱，怎么能把女儿许配给他？

但是甘公却对其妻说：

这个孩子相貌奇异，长大后必成大器。

于是真的就把女儿甘氏嫁给了陶谦。

陶谦曾经在凉州平叛，也曾雄霸徐州，不像演义中那样柔弱，而是一个霸气的汉末诸侯。

相貌奇异当然是一方面，甘公欣赏陶谦，可能就是因为看到陶谦嬉戏无度背后作为超龄孩子王有天生的领袖气质，要知道陶谦的家乡就是丹阳郡，好武习战的少年能够认陶谦为军事游戏的首脑，颇能反映出陶谦的不凡。

另外，甘公也知道陶谦毕竟出身官宦世家，出身的基础就比别人好，果然，待到陶谦后来喜欢学习折节读书，先是成为诸生，在州郡为官，后又被举为茂才，先后出任舒县县令、卢县县令，又升迁到幽州刺史，被徵拜为议郎，最后当到徐州州牧。

后来的三国东吴重臣张昭因为拒绝陶谦举其为茂才被陶谦关押，可见陶谦脾气不太好。

也就是说，后来的陶谦一方面按部就班走仕途刷履历，另一方面真的表现出领袖魅力，用家乡出身的士兵组成了自己最基本最有力的军事班底，最终成为割据一方汉末群雄之一。

而陶谦的伯乐甘公的女儿甘氏自然就成了妻凭夫贵的陶夫人。

至此我们也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刘备的甘夫人与陶谦的甘夫人同姓。

前文我们说了，陶谦给刘备的兵力与官位都非常慷慨，但这不是因为陶谦无理由的大方，细察其主要的原因，还要从小沛的地理位置说起。

刘备驻军的小沛，其地理位置非常微妙敏感，位于曹操控制的兖州与陶谦控制的徐州之间，陶谦最大的敌人不忘父仇也觊觎徐州的曹操如果再要攻打徐州，必须要经过小沛，所以这里无疑就是陶谦对抗曹操的第一线，让久历沙场的刘备以豫州刺史的身份驻守小沛，对陶谦来说，某种意义上就是花大价钱雇来一个能征惯战的大将顶在曹操指向自己的利刃之前。

这种情况下，陶谦除了与刘备之间建立恩主与僚属之间这种东汉末年常见的关系之外，从常理来说还要结以婚姻，使得双方的关系更加紧密，疑似出身陶谦妻族的甘夫人承担这一职能的角色，其可能性是相当大的。

陶谦临终，说过：非刘备不能安此州也。这被《三国演义》夸张为三让徐州。

也许有人要说，前文提到陶谦的岳父甘公是陶谦的同乡也就是丹阳郡人，而甘夫人是沛县（小沛）人，两位甘夫人既然都不是同乡，又何来亲缘关系？

虽然无论是《三国志·蜀书四·二主妃子传》的记载『先主甘皇后，沛人也』还是《拾遗记》中的记载『先主甘后，沛人也』都将甘夫人的籍贯指向沛县，但是这第一有可能是甘夫人后来落籍的地方，第二有可能并不准确。

按照东汉官员任职的惯例，妻族中关系比较近会被任官者带到任上，甘夫人作为徐州牧陶谦妻族成员，在小沛居住乃至落籍并不奇怪，陶谦正好需要刘备驻守小沛帮自己挡刀，将在此地的妻族成员甘夫人嫁给新的带有半独立色彩的下属刘备，既是一种笼络，也是一种制衡。

史书与神话志怪小说集的作者因为刘备纳甘夫人的具体地点是在小沛，想当然认为甘夫人是小沛人也不足为怪。

刘备先后成为豫州刺史与徐州牧，是其跻身汉末诸雄行列的象征。

当然，甘夫人出身陶谦妻族甘氏家族说到底只能说是一种猜想，不过，其可能性相当大，这还有两个例证。

首先，刘备娶麋夫人是在建安元年（196），这一年吕布偷袭下邳，刘备回军途中部下军队溃散，收余军东取广陵又为袁术所败，只得转军海西，此时的刘备困顿至极，徐州别驾从事麋竺特意将妹妹嫁给刘备，又将2000名僮仆与金银货帛资助刘备的军队，才使得刘备重新振作起来，有人认为麋夫人是正妻，但是这也没有确凿的记录，更多情况下显示出来的是甘夫人与麋夫人地位基本相同，从对应刘备集团相关资源的角度，为陶谦最重要的属吏、徐州亿万富商麋竺与2000名僮仆及金银货帛背书的人际关系是刘备与麋夫人的婚姻，为陶谦本人、4000名精锐丹阳兵背书的人际关系是刘备与甘夫人的婚姻，是非常符合情理的一种安排。

而陶谦临终通过麋竺将徐州托付刘备，除了对刘备的信任，或许也与通过两位甘夫人而与刘备之间存在的一层隐秘关系有关。

在《三国演义》中，甘夫人麋夫人往往联袂出现。

其次，当刘备非常喜欢一个别人送他的三尺高的白玉美人时，甘夫人劝谏刘备：

当初宋国的子罕不把美玉当作宝物，《春秋》大为赞美。如今敌人尚未消灭，怎能把这种妖物放在怀里玩呢？荒淫惑乱会产生怀疑，希望你以后不要这样。

刘备于是便把白玉美人撤走，当时的士大夫君子们议论甘夫人是一位『神智妇人』。

『生于微贱』与是不是『神智妇人』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但是，能将『子罕不受玉』（春秋时期宋国贤臣乐喜以不贪为宝，不以玉为宝）的《春秋》（准确地说是《左传》）典故随口道来，可见甘夫人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以东汉末年的风气，世族士大夫是不太可能夸赞出身卑贱的侍妾为『神智妇人』；后来诸葛亮称赞甘夫人『履行脩仁，淑慎其身』是对甘夫人的亲生儿子上表中的文字，固然可以说是官样文字，不过至少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所有这些都可以反过来间接证明甘夫人出身较好，这就概率较大地指向徐州牧陶谦的妻族了。

君子议以甘后为神智妇人焉，而诸葛亮称其履行脩仁，淑慎其身。

后主刘禅其实也是刘备的庶子，后来他之所以被刘备选择成为继承人，除了他比另外两个庶子刘永与刘理年长这个因素之外，与其母亲甘夫人特殊的身份地位也有关——虽然甘夫人始终不是嫡妻，但是她的美貌、她的治家才能、她对刘备的辅佐劝谏乃至于她嫁入刘备家作为刘备第一次逆袭跻身汉末诸侯行列的象征，使得其被刘备君臣尊重，这也是刘禅『子以母贵』的原因。

除了刘备早年的嫡妻与生刘永、刘理的不知名的妾侍，麋夫人、孙夫人、穆皇后吴氏每人都与刘备与某一方势力之间的不同类型的联盟关系有关，身份地位始终特殊的甘夫人自当不会是一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