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枭雄乱世情 沧海孤龙,乱世出枭雄意思

《乱世豪情》之三：乱世警锣惊百姓 空城假象惑枭雄

◎吴国英

　　谨以此文献给九十多年前曾为寺村乃至整个象县百姓的安宁流过血汗的前辈们！ ——题记

寺村集镇新貌（区海平／摄）

之三：乱世警锣惊百姓 空城假象惑枭雄

　　民国十一年夏历四月，正是南方莺飞草长的季节，闷热潮湿，天高气不爽，让人昏昏欲睡。

　　“寺村自治军司令部”里只有营长王明甫一个人在值班，无事可干，他正在打瞌睡。

　　“报告营长！一名团丁闯进来。

　　“有事？”王明甫睁开眼问道。

　　“有三四十条枪从罗秀方向过来，已经到马槽岭附近了。”团丁说。

　　“赶快敲锣，发紧急警报！”王营长跳起身来，摘下身上的腰带和驳壳枪，匆匆朝北门大步赶去。

　　当当当！当当当！警锣一阵紧似一阵。圩里一阵骚乱，到处是奔突的脚步声。

　　自治军的团丁们，各自武装齐备跑向自己的战斗岗位，所有的闸门一时间全部关闭了。八个炮楼都有足够的团丁，荷枪实弹在守望。街上的巡逻队由一队增加到三队。个个摩拳擦掌严阵以待。

　　店铺关门了，赶圩的人有秩序地隐藏到村民家去，或者从安全通道撤出圩外。

　　北门炮楼里王明甫和几个团丁正在射击孔朝外观望。远远看见一队人马朝这边走来。近了，近了！已经渐渐可以看清他们的面貌了。

　　足足三十五个人。三十五个人就有三十五条枪，没有一个空手的。

　　为首的一个，山羊胡清瘦脸，四白眼高鼻梁，头戴一顶宽边荷兰粗呢帽，身穿骨扣隐纹开胸圆领衫，腰间挂一把汉阳造驳壳廿响，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朝北闸门缓缓走来。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北闸门炮楼上有人大声唱问。

　　“过路的，快开闸门！”外面有人回应。

　　“站住，再往前走老子就开枪了！”王明甫厉声说。

　　只听“邦！”的一声，闸门外骑马人的荷兰帽被一颗子弹打飞一丈开外，他的脸色骤变，这才勒住马缰，站了下来。

　　“喂！你若敢再上前一步，老子这回可要打你的尿瓢（头）了”接着炮楼里暴发出一阵爽朗的哄笑声，群匪悚然。

　　骑马人说：“好兄弟，别开枪！快报告你们司令，就说武宣刘大少爷路过，今晚要借宿一夜，只求两餐饱饭，保证绝不生事！”

　　炮楼里有人说：“我们司令不认得你是什么大少爷，快滚蛋吧！”

　　外边有人喊道：“武宣刘司令——刘仲豪的公子谁人不知。你且去通报说是！”

　　王营长听说是武宣刘仲豪的大公子，就对闸门外的人说：“既然这样，你们退下一百码以外等话，待我们请示过司令再说。”

　　骑马人和他们随员这时一起退了下去，在路边休息等候。

　　王明甫跑回司令部时，刘传忠、廖清宇、刘德纯、林盛甫，王惠卿等人已经在那里等候他的消息了。

　　王明甫说：“司令，你认识武宣刘仲豪吗？”传忠说：“认识，但不是很熟。此人曾在陆荣廷、沈鸿英手下带过兵打过不少仗，颇有点名气，不过现在也老啰。”明甫说：“那么，他的大少爷你认识吗？”

　　传忠说：“刘仲豪我也只是见过三两次，至于他的少爷我就更不认识了。”

　　明甫说：“现在遇上刘仲豪你还能认出来不？”

　　传忠说：“刘仲豪我是在‘三点会’里见过的，现在都快二十年了，印象还是有点的吧？”

　　林盛甫着急地说：“明甫，你老问这些陈年旧账干什么?——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嘛？”

　　王明甫于是把刚才发生在北闸门外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纷纷议论开来。

　　刘德纯说：“刘仲豪我没见过，但我听说过。在武宣、桂平、平南一些地方都有点名气，此人有钱、有枪、还有人，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听说还是很讲义气的，如果真是他的少爷，我看还是不要得罪他为好。”

　　王惠卿说：“我们这里谁都不认识他，若是假的呢？到时候三十五条快枪进了寺村圩，那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事情啰！”

　　廖清宇说：“惠卿说得有理，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他？这年头扯虎皮作大旗的人到处都有，万一上当受骗，后悔都来不及了。”

　　林盛甫说：“管他娘的是真是假，这荒年乱世里，不弄清他的身份，带枪带刀的就是不能放他进城，他若懂江湖规矩定然不会怪罪我们；他若不懂江湖规矩留他怪罪去好啦。”

　　廖清宇说：“我同意林兄的意见，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应该给自己留有充分的防变应急的余地才好。’

　　传忠说：“各位老兄说得有理。我看这样吧，让那位刘大少爷按我们的规矩进来会一会，到时候看情况作决定，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一致说：“对，就这么办！”

　　王明甫立起身来说：“我去把他请进来。”说完匆匆去了。

　　此时闸门外的人，有点等得不耐烦了，纷纷起哄说，怎么去那么久！老子可是饿着肚子在等的啵，再不出来回话，老子可就要动手了！

　　有的人说，敢情是设圈套骗人吧，我看干脆攻进去算了。也有人说，不要蛮干，人家是用墙作盾牌，我们可是用肚皮来作盾牌的哟！情况不明，还是再忍耐一下吧！

　　正议论间，忽听炮楼上有人喊话了：“外面的人听着，我们司令有话，既然你们是刘司令的弟兄，我们一定会招待你们的酒肉饭菜，但是现在还不行，你们得先让刘大少爷进来会会我们司令，只准带一个人进来，我们保证刘大少爷的人身安全，其余弟兄在原地等候，我们备好饭菜就给你们送出去。哪个弟兄要是擅自乱跑乱闯，肚皮穿窿我们可不晓得啵！”

　　那个戴荷兰粗呢帽的人听罢就向身边的人嘀嘀咕咕地吩咐了一阵子，然后带着一个人大步流星地向北门走来。

　　这时北闸门“呀！”的一声，开了一道仅供一人通行的口子。

　　带荷兰帽的人和他身后的人刚一进闸门，只听“呀！”的一声，闸门重又关闭了。

　　“对不起，刘大少爷！请把你们身上的硬家伙统统留在这里，待会出来时再奉还给你，这是我们的规矩，请你赏个脸！”守闸门的一个团丁说。

　　戴荷兰帽的人料到会有这一招，顺从地把腰间的驳壳枪摘下交给那个守门的团丁，同他一起来的那个人，也把腰间的枪交了。

　　“干净了吗？”一个团丁问。

　　“干净了”。戴荷兰帽的人回答。

　　“对不住，按规矩要检查一下！”团丁说。

　　戴荷兰帽的人脸色一变，刚想弯腰下去掏家伙，闸门边突然冒出几条枪来，黑洞洞的枪口顶着他俩：“不准动，动就打死你！”

　　果然，在他们的裤管里各搜出美式左轮手枪一把。

　　戴荷兰帽的人赔着笑脸说：“误会，误会了。刚才是忘了掏裤子里的家伙了。”

　　王明甫此时才从炮楼上走下楼来，招呼一个团丁说：“把他们带到司令部去！”王明甫在身后尾随着他们，朝大樟树脚下的司令部缓缓行去。

　　街上的武装巡逻队按照刘司令的命令暂时停止了巡逻；警报没有解除，家家仍是关门闭户，街上行人稀少，甚至连鸡狗都难看到几个。

　　戴荷兰帽的人跟随团丁走在街上，不时四处张望，看到这街上空空如野的情况不由心中大喜，说什么寺村的防备固若磐石，其实徒有虚名，不过一座空城罢了。仅凭几座炮楼和炮楼上的几名团丁就能把这座空城守住？笑话，真正响起枪来，千把人一到，这些东西不过是玩儿罢了……正想着突然团丁转身对他说：“司令部到了，你俩随王营长进去吧！”

　　王明甫将他俩带到供着关夫子神像的“武望堂”来，让他见过了端坐在正堂上的刘传忠。

　　“你就是刘仲豪的儿子，刘大少爷？”刘司令冷冷地问他。

　　“正是。”戴荷兰帽的人，左手抱拳深深一揖。

　　细心的刘传忠偶然发现这位刘大少爷在作揖的时候抱拳的左拇指是翘着指向自己的，而且左下角的衣襟是圆的。这不是当年“三点会”联络的暗号么？可是民国成立已经十年了，“三点会”早就散堂不存在了，此人为何还保留这样的联络暗号？于是存心要试试他。

　　“嗨，大佬，你行边处呀？”刘司令用粤语试探他。

　　“有呢！”那汉子也用粤语回答。

　　“脚踩浅水你过得河？”刘司令再问。

　　“唔睇日升又日落。”汉子答得很顺溜。

　　“你个包袱系吗野？”司令最后一问。

　　“单收白牛千打千。”汉子从容对答。

　　刘司令这时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慨然道：“这么说来，你是‘三点会’的弟兄啰。请问，怎么称呼你？”

　　“大哥好眼力，在下刘天开便是。”

　　“哦，名字好像有点印象，却记不起在哪里领教过的。”刘传忠说。

　　“岂敢，岂敢！”

　　“今天倒要请教一下，‘三点会’的宗旨是灭满清的，现如今已转民国多年，满清早就不存在了，你们为何还不散堂？”刘传忠问。

　　“这叫做人各有志嘛，志同道合，出门捞世界混饭食多有方便，何必要散呢？”

　　“可是，你们所为坏了‘三点会’的宗旨，玷污了堂规，按章就该处死！”刘传忠说。

　　“大哥，言重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何苦相逼太甚！其实我们早就不叫‘三点会’了。”

　　“那你们叫什么？”刘传忠问。

　　“往大里叫，我们叫‘客邦’；往小里叫，我们叫‘忠信堂’——都是一个意思。”

　　这时王明甫在刘传忠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只见刘传忠眉头一皱，轻轻摆了一下手，王明甫才退了一去。

　　“唉，一失人身，万劫不复啊！既然人各有志，当今天下不宁，望你们好自为之，善自为之吧。”刘传忠说。

　　“谢大哥关照！”

　　“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寺村圩人少地窄容不下你们这么多兄弟，你们若是不嫌弃的话，小南门外有座甘王庙，足可让你们兄弟安身，我们备好饭菜，今晚和明早分别给你们送去，聊尽我们作地主之谊吧，其他要求我们则无能为力满足你们了。非常抱歉，请你们兄弟多多谅解！明甫，送客！”

　　王明甫把客人送走后，王惠卿对刘传忠说：“我看这个刘大少爷八成是个假货。近来好像听说武宣那边有个土匪头子叫陈天开的，闹得颇凶，会不会就是此人？司令刚才何不把他干了也好为民除害。”

　　传忠说：“刚才明甫在我耳边说的正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想，管他是真是假，当前这种局势我们还是不轻易与土匪结仇为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我的处世原则。对他的接待我是作过精心安排的，不会让他知道我们的确切底细，他此行若真怀歹意而来，也捞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贸然行事只能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结果。”

　　廖清宇说：“我看陈天开此行对我寺村定有图谋，如果只是路过他绝不会惊动我们，招摇过市暴露行踪乃兵家行军的大忌。他这明明是敲山震虎逼我暴露虚实，采取武力侦察的手段，我们对此决不可掉以轻心。”

　　传忠说：“清宇说得对，今晚送饭菜给他们只能撂在半路上叫他们自己派人来取，武装护送让我们挑饭菜的人安全返回。今晚加强警戒彻夜戒严，明天天亮就给他们送早饭，让他饭后走人，但是担任警戒的队伍不能撤，要等他们走远确保安全后才能逐步撤岗，要提防他乘我们疏忽杀我们的回马枪。”

　　林盛甫说：“看来这着险棋他目前还不敢走，他这几十号人枪还无法撼动我们这棵大树。”

　　刘传忠说：“不管他打不打我们的主意，有备才能无患。古人说，治不忘乱，安不忘危。我们要居安思危，要想到土匪真的出动一两千人来打我们的日子，目前当务之急仍是加强防务，人员要增加，各种防务设施也要……”

　　司令部里你一言我一语直议论到深夜。

　　夜，静悄悄的，不时传来几声狗吠，让这个小镇上人们提着的心更增加几分寒意。究竟这个晚上能否平安地度过，甘王庙里的土匪会不会偷袭寺村圩，欲知详情，请看下章。

一一转自《莲城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