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萧景桓身世,琅琊榜人物志萧景琰

作者：青青

说到誉王这个角色，有件事情不得不先声明一下：一直以来笔者写人物志都是以书为主，以剧为辅，但是，今天讨论誉王，笔者却要以剧为主了，或者换句话说，笔者要写的不是书中的誉王，而是剧中的誉王。

在此之前的每个人物，书中和剧中差距都不算大，有些基本上完全一致，但是誉王这个角色真的有些与众不同。笔者很难解释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剧中情节走向与原著相比，除了身世之外，并没有发生颠覆性的变化，但是誉王这个角色在剧中呈现出来跟书中相比却出现了本质的不同，大概只能归因于演员的演绎了。

书中的誉王应该没什么人会喜欢，可是剧中的誉王，笔者身边的亲朋好友中有好几个明确表示出了对他的喜欢和欣赏，这就很值得探讨探讨了。

戏剧其实是一门高度综合而又复杂的艺术。演员不是导演手中的牵线木偶，只需要站在镜头前，听从导演的调度，按照剧本把台词说出来就行了。演员是创作者，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和意识，能够发挥主观能动性，最终呈现在荧屏上的角色，如果物化起来，其实就是演员的作品。在创作这件作品的过程中，演员需要根据自身的特质加上自己的理解与思考，而后反复锤炼打磨，经过长时间的雕琢刻画，方才能够最终定型，呈现出来，也就是观众在屏幕上看到的样子。举个例子，在电影《一代宗师》中，饰演白猿马三的张晋有一场隔着帘子对话的戏，据说导演王家卫的要求是：“走路的时候，脚要传情，你好好想想。”就这么一句话，怎么达到这个要求，要靠演员自己去品去试去揣摩。

具体到本文之中，那就是誉王的扮演者黄维德先生对于这个角色所做的功课了。笔者看到过一些相关的新闻报道，据说他拿到誉王这个角色之后，洋洋洒洒写了长达50页的修改意见，以至于连制片人都震惊了。在拍戏过程中，他的建议有部分被采纳，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应该说完全没有辜负他的心血和汗水，获得了一致好评。

回到角色本身，誉王无疑是一个反派角色，哪怕经过演员的改编，在性质上也依然是一个反派。一个反派人物能够获得如此之多的赞誉，其中的原因很值得分析分析。

笔者是武侠迷，所以就从武侠小说这一全世界华人范围内获得了最广泛阅读的作品入手来说明一二吧。

在新派武侠小说开山鼻祖梁羽生老先生的作品中，人物往往道德色彩极其浓烈，正邪区分甚是严格，饱读诗书的白衣儒侠乃是梁公最擅长塑造的类型，但是，这些传统意义上的正人君子却并没有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带来特别强烈的震撼，反倒是几位个性突出，正邪难辨的人物最广为大众所知，广为大众所赞，如白发魔女，如厉胜男，如金世遗，成为了武侠界的经典。

待到华语武侠小说界的泰山、北斗——金庸、古龙二位大侠的创作进入成熟期之后，他们笔下的主流形象便皆是亦正亦邪的人物了。这些人物大多充满了反叛精神，性格复杂矛盾而且多变，某种程度上来说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如金庸笔下的杨过，黄药师，古龙笔下的小鱼儿，楚留香等。杨过几次三番对郭靖动了杀机，差点下手；黄药师因为陈玄风和梅超风盗走下部《九阴真经》而迁怒于其它无辜的四个弟子，将他们全部打断双腿逐出了师门；小鱼儿在恶人谷长大，堪称整蛊专家；楚留香别称盗帅，乃是强盗中的大元帅，流氓中的佳公子……然而，这些人物对于读者来说却全都魅力超群，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如果说他们毕竟还是七分正，三分邪，在大是大非面前的选择终究还是符合传统意义上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那么我们来看另外两个角色——电视剧《战长沙》中的薛君山和电视剧《逆水寒》中的顾惜朝。

电视剧《战长沙》与《琅琊榜》一样，皆为山影（山东电影电视剧制作中心）出品，以抗日战争时期长沙会战为背景，以一户胡姓人家老老少少的生死悲欢为线索，展现了湖南人民在面对侵略者时无所畏惧、一心报国的壮烈故事。

在这部电视剧中，虽然顾清明是绝对的男主角，但是从演绎角度上来看，最出彩的却无疑是薛君山，广大网友通常称他为“姐夫”。是的，他娶了女主角胡湘湘的姐姐胡湘君，是男女主角的姐夫。

姐夫薛君山……真的不能算是一个好人呀！他的身份是保安大队的大队长，长沙的地头蛇，心思活络，八面玲珑，平日里长袖善舞，上上下下都应酬周全得妥妥当当。他满身痞气，跋扈嚣张，十足的大老粗，开鸦片馆，发国难财，收保护费，妻子和房子都是软硬兼施抢来的，战场上奋勇杀敌是真，却跟顾清明心怀家国天下不同，他是被逼无奈没办法才去的。可是归来之后却在看见湘君昔日恋人的时候，因为妒忌和猜疑失去了唯一的孩子，也让最爱的妻子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陷入了痴傻疯癫。

说句刻薄的，当初是他落井下石棒打鸳鸯强迫湘君嫁过来的，昔日种下恶因，今朝才有恶果（只是可怜无辜的湘君啊！），从不相信天理报应的他在那一刻不知道后不后悔。可是，在另一方面，我们又不能否认薛君山对湘君的爱，以及因为爱屋及乌对她的家人们那份掏心掏肺真心实意的好（坚持卖小姨子，一百年不动摇）。在那飘零乱世之中，是他用尽全力给家人撑起了一把保护伞，这份担当实在无法不令人感动，所以两周之前笔者去朋友家聚会，那时电视里正在播《芈月传》，以此开始顺着聊起了《琅琊榜》，继而衍生到了《战长沙》。尽管距离首播已经过去接近两年了，可是依然有两个女生一脸花痴地对我说：“我好喜欢姐夫啊！”

再看顾惜朝。哎！谈到他，笔者一时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十年光阴流水逝去，却至今犹记当年初看逆水之时，小顾站在田野中央，拈花一笑，丰神如玉，刹那惊鸿，人寰绝艳，笔者站在屏幕前面，当、时、就、傻、了……

顾惜朝出身卑贱，却偶遇当朝权相傅宗书之女傅晚晴，一见倾心，不久二人成婚。然而婚后不过三日，顾惜朝即奉傅宗书密令，要他设法除掉人称“九现神龙”的连云寨大当家戚少商，并夺取逆水寒宝剑。顾惜朝于是设局在旗亭酒肆结识戚少商，戚少商欣赏他的才华，推心置腹引为知音，并推举他接任连云寨大寨主。其实顾惜朝亦对戚少商有欣赏之意，奈何奉命在身，立场不同，于是在入伙拜香时，启动了“杀无赦”计划，以通辽叛国罪名诛杀戚少商。连云寨一夕之间灰飞烟灭，重伤的戚少商在七大寨主舍命相护之下逃出生天，而后一路从边关到京城千里之遥历尽千难万险九死一生，最终查清了真相，洗清了罪名。原来这一切都是企图谋反篡位的奸相傅宗书的巨大阴谋。傅宗书的阴谋被诸葛丞相、戚少商等人识破，顾惜朝由于其妻傅晚晴以死相护，得以脱身，最后出现在晚晴灵堂之上，怀抱她的遗体，癫狂长笑离开，不知所踪。

毫无疑问，故事中的顾惜朝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派，一路之上他为了追杀戚少商，在连云寨坑杀寨兵，在毁诺城下令屠城，在安顺客栈祸水东引，在神威镖局攻敌攻心，端的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但是，此剧自2004年开播以来，这个角色却由于其独特的矛盾魅力，受到广泛的关注与喜爱，在全球最大的华人论坛天涯上掀起过几番“逆水大潮”，甚至有传媒系的学生以此为题，进行毕业设计，研究逆水文化现象。到如今十二年过去，影响力依然经久不衰，粉丝创作的精彩作品一直层出不穷。

如果要归因，顾惜朝的百度百科上有这么一段话概括得很精准了：顾惜朝这一形象之所以如此丰满，拥有如此之多的欣赏和拥趸，多亏人物塑造上的用心（借一剑一心所写《惜晴笔记》来说就是：小顾有才，小顾有貌，小顾有智谋，小顾有深情，小顾有胆色，小顾有毅力，小顾有傲气，小顾有自卑，小顾狠毒，小顾坦荡，这就是小顾，坏得有品格，狠得有温柔，傲得有屈辱，爱得有自卑，惨得有尊严，只是无奈，一身傲骨最终输给了命运……）。顾惜朝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形象，性格完整鲜明，理念与是非观也完整地得以确立：只因为顾惜朝其人，世界观与道德体系根本游离于逆水的武侠世界观之外。逆水是武侠剧，主基调是基于“善”的侠义，然而顾惜朝的出身环境与性格特点决定了他所看到的世界，充斥着倾轧阴暗、弱肉强食。对于他来说，即使有过关于善的信念，也早已在少年时代坍塌殆尽，取而代之在废墟上重构起来的，是成王败寇的世界观，残酷而明晰，所以，反派不再仅仅是反派的符号，而成为了另外一种道德体系之下，活生生的人。这是逆水耐人寻味之处，也正是顾惜朝作为男二反派，光芒夺目历经十年而丝毫不见褪色的原因。

回到本文所要讨论的誉王，与太子单薄的形象不同，剧中将这个角色的不同侧面完整地呈现了出来，不再符号化脸谱化，所以立体生动，引人深思，并赢得了许多观众的喜爱。

在原著中，故事开始不久，关于誉王就有过这样一段说明：誉王生母低微早逝，序齿又在太子之后，本无夺嫡的资格，无奈他自幼养在皇后宫中，被无子的皇后视为己出。虽然现在的国舅爷生性闲散，挂着个虚职过神仙日子，但言老太师当年留下的门生故旧，依然是皇后的一大势力。再加上誉王本人又聪明倜傥，最会讨皇帝开心，故而得到诸般殊宠，待遇明显超出其他皇子，直逼太子。

与太子相比，誉王本人在各个方面确实都胜过于他，除了天资的原因（誉王的天资高于太子），更多的应该还有后天父母和教育的原因。

太子胆怯懦弱，庸碌无能，应该说与越贵妃的强势有直接的关系。书中有一个细节将这一点表露无遗，那就是越贵妃以“情丝绕”设计霓凰郡主的时候，被靖王撞破，之后要带郡主离开。左右为难的太子无奈之下将目光投向了母亲。身为一国储君，而且是三十五岁的人了，不是三岁啊！面临如此生死大事，居然要依靠深宫中的母亲来做决定，不得不说，这个太子当得实在是太悲哀了！

另外，说到强势这个问题，大秦宣太后芈月的强势在历史上别说是女子，怕是男子也少有人及，为什么芈月的强势却使秦国走向了强盛，为最终一统六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而越贵妃的强势却导致了截然相反的结果呢？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芈月有足够的政治才能，可是越贵妃没有。她只有小精明小心机，在大是大非面前堪称只有愚蠢，所以强势却又愚蠢的母亲能够教出什么样的儿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可能有的读者会有疑问，这样的萧景宣究竟是如何被立为太子的呢？大概猜测一下，赤焰之案对梁帝本人其实打击也是非常沉重的。这件事情之所以会发生，有一个原因就是之前的皇长子祁王萧景禹才华锋芒都实在太过逼人，不知不觉间远远超出了梁帝的掌控。因为萧景禹带来的这种心理阴影，所以另立太子的时候，梁帝可能就矫枉过正地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想要选择一个各方面都甚是平庸但是能够被自己完全掌控的皇子做太子，再加上越贵妃宠冠六宫，这枕边风的力量只怕也不容小视，所以最终她的儿子萧景宣被立为了太子。

然而，鉴于昔日萧景禹一枝独秀一家独大的教训，所以在赤焰之案平息之后，梁帝开始热衷于平衡各方势力，必须要给太子树立一个对手，于是身为皇后养子的誉王萧景桓被选中，梁帝对他颇多宠爱，远胜其它皇子。

言皇后乃言侯胞妹，出身名门，位居中宫，再加上身后言老太师留下的门生故旧，以上种种加在一起给了言皇后一定的底气，所以，相比越贵妃的阴毒下作，不论如何，在大气这个问题上，言皇后还是明显胜过越贵妃的。剧中有个细节很有意思：静妃生辰，梁帝驾临芷萝宫贺寿，越贵妃为此很是不悦，于是叫皇后轻蔑了一句“这越氏真是越发小气了”。应该说纵然言皇后别的方面不见得比越贵妃高明到哪里去，但是在这个问题上的确还是胜她一筹，于是自幼养在皇后宫中，被皇后视若己出的誉王多年熏陶耳濡目染之下，确实也就强过太子许多。如此一来，自然能够跟太子两相对峙，分庭抗礼。

先来说说誉王的野心吧，然后再来看看整个夺嫡过程中他的表现。当年的萧景禹德才兼备，文武双全，在世之时以一骑绝尘之姿笑傲天下，所有的弟弟们对于他都是高山仰止，根本望尘莫及，所以那时估计没有人对皇位有什么别的想法。但是十二年前，赤焰之案爆发……萧景禹不在了！从那时起，或许很多皇子心里都萌生了别样的想法……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萧景宣成为了太子。这个时候，誉王心里应该就很不平衡了。之前的萧景禹，无论出身序齿才华威望，都无人能及，所以他不得不甘拜下风，可是萧景宣除了序齿较长之外，哪一样都不如自己。说来太子也是可怜，论才论德，皆不配位，阴差阳错之下登上太子宝座就好像一个三岁的孩童独自一人抱着金元宝于闹市之中穿行而过，又怎能不引起旁人疯狂觊觎呢？再加上梁帝有意扶持，让誉王觉得皇位对于自己来说不是远如浮云，而是触手可及，于是雄心或者说是野心渐渐滋长，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在他进行夺嫡的整个过程之中，一直为人所诟病的就是他居然被梅长苏欺骗了如此之久而丝毫没有察觉。嗯，在这里小小地替他辩解一下吧。其实谢玉、夏江和誉王都是输在了同一点上：对于梅长苏没有做到兵家必须的知己知彼。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梅长苏就是林殊，只是单纯地把他当作了一个江湖人士来看待，没有一方深入去调查过梅长苏的背景来历，所以誉王按照顺势思维，草率地认为梅长苏既然没有选择太子，那么自然就是选择他了，因为长久以来这基本上就是一道二选一的题目：不是太子，就是誉王；不是誉王，就是太子。这其实不能怪誉王，别说是他了，书中写过：在萧景琰加封亲王衔之前，无论是后宫也好，朝廷也罢，甚至包括梁帝本人，都是在做一道二选一的狭窄选择题。好像不选太子，就应该选誉王，不选誉王，就应该选太子，纵然现阶段不明确表态支持谁，将来迟早也要让那二人之一登上皇位的。看看这八个字：甚至包括梁帝本人，所以，读者其实是与作者站在一起，以上帝的角度来俯视文中众生的，但是誉王不同，他是人在局中，所以当局者迷情有可原。

抛开这一点，再去看看誉王处事待人的其他表现，就会发觉誉王能说会道，八面玲珑，表面功夫做得尤其到家，真的不能不说的确是个人才。剧中有几个细节颇为值得强调一番。

户部尚书楼之敬多年前曾在风月场所摧残少女致死。此事被梅长苏翻出来之后，楼之敬惊慌失措地去求太子庇护。太子听闻楼之敬求见，稳稳当当在殿内居中而坐，然后将他宣召进来，这才开始询问缘由。

没过多久，吏部尚书何敬中的独生爱子何文新在杨柳心因为争风吃醋失手打死了文远伯家的邱公子，于是何敬中一大清早跪到誉王府外想求誉王出手相救。那时时辰尚早，誉王根本都还没有起身，但是一听说此事就赶紧出来了，丝毫不见清梦被扰的恼怒。见到语无伦次又哭得一塌糊涂的何敬中时，立刻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说清楚！”然后吩咐左右：“来人！把何大人扶起来！”然后自己也急忙俯下身跟家中仆从一起将何敬中搀了起来。

人们常说细节决定成败，两相对比之下，不得不说，誉王对于臣属的细致周到确实远超太子，包括在延揽梅长苏的过程中，虚怀若谷，礼贤下士的姿态，誉王也是摆了个诚意十足，无可挑剔。

无独有偶，因为年终祭礼有不妥之处，于是誉王发起了一场朝堂辩论，请当代名儒御前论礼。誉王将请来的宿儒们全部安置在府内，仔仔细细地吩咐下人：“这几位可都是德高望重的学问大家，是我请来的贵客，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怠慢。天气冷，都是老人家，不能冻着，多添备一些炭火。要用兽金炭，不能用银屑炭，而且晚间要小心炭气。餐食衣物，样样要精心。”配合太子之前对越贵妃说过的：“这个老五（誉王）一向是沽名钓誉，动不动就跑去礼敬文士。他在这方面没少下功夫。”可见誉王的的确确是个有心之人，细致周到在此处更加彰显。

还有两次挑选礼物，誉王实在是深谙投其所好之理。一是与梅长苏初次相见之时，誉王就以黎崇老先生的一部手稿引得梅长苏动心；二是梁帝寿诞之时，誉王费尽心思搜罗来一块两人来高，天然侵蚀形成一个“寿”字的太湖石，奇绝瘐美，实乃可遇不可求的珍品，果然令梁帝当中赞道：“景桓的太湖寿山石是最合朕的心意！”誉王闻听立刻补道：“多谢父皇夸奖！不过这太湖寿山石再高，也无法表达儿臣对父皇的孝心之万一。儿臣再敬您一杯，恭祝父皇福体安康，千秋万代。”

另外，在夏江捕获了卫峥预备对靖王发难的时候，誉王接到了消息，于是提前进宫，准备策应夏江。但是他总不能无故进宫，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誉王的理由就是呈报祥瑞。古之帝王鲜少有人会不喜祥瑞，所以梁帝听说此言顿时兴致高涨。

誉王所报之祥瑞乃是一块奇石，为秦州农人筑地所得，呈长方状，宽三尺，长五尺，高约两尺，石质细腻，上面天然生有清晰的“梁圣”二字，确实罕见。所以梁帝见到此石非常高兴，就召集了好几位大臣进来一同观看。

中书令柳澄看了片刻，提起一件旧事，对梁帝说：“陛下，先圣文帝时汾水落奇石出，石上天然有梁安二字，满朝皆称祥瑞。后果然罢北方战事，天下为安。臣以为此石天然有梁圣二字，和圣石梁安一样，皆为天上降下祥瑞，是陛下福泽所致啊！”

梁帝闻听此言，立时与周围共赏奇石的官员们一起开怀大笑。誉王眼见梁帝如此龙颜大悦，赶紧趁机恭维道：“父皇圣德巍巍，万民称颂，古之贤君不外如是。既然这祥瑞已出，可知天命，不如顺应上天之意，入鲁封禅，不知各位觉得如何？”

但是封禅是何等大事，所以纵然一众大臣们陪着梁帝凑趣，但是此言一出，众人都不敢接口附和，就只能干笑了。

梁帝见状不由得笑着嗔怪他：“你这孩子，真是信口开河！封禅乃是自古的圣典，焉能轻易行之啊？你看看，众爱卿让你问得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誉王见状，满面诚恳地解释道：“儿臣心里这般想，便这般说了，哪里顾得了这么多！”

啧啧，不得不说，誉王心思巧，嘴巴甜，太子与靖王在这方面跟他比起来都相形见绌。现实生活中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在我们身边，只怕我们也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他，或者说至少在一开始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公平地讲，我们也不能因此就说誉王虚伪。生于帝王之家，长年累月浸淫其中，这些心机手腕已经化入了他的血液骨髓成为了一种习惯一种本能。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按照他的性情他的追求，这种习惯这种本能让他过得更加舒心更加惬意，只要不伤天害理，其实没什么可指责的。

也正因为如此，笔者身边的许多朋友都认为誉王比靖王更适合做皇帝，誉王是所有皇子之中最适合做皇帝的。哎！关于这个问题，不得不再次提到演员本人，黄维德先生的演绎真的是从根本上重塑了誉王这个角色，展现出了人君气势，王者风范，以致令很多观众都可以选择性失明，直接忽视掉他持身不正这一关键问题而得出他最适合执掌乾坤这一结论。真是……所以，我们还是先来看一看剧中在誉王密令之下发生的换死囚案和私炮坊案吧！

先来看换死囚案。为了帮助身犯死罪的何文新脱罪逃生，誉王与心腹重臣刑部尚书齐敏做出了种种努力，可惜皆宣告失败。最后无奈之下，他们选择了偷梁换柱之计，暗中寻得了一个与何文新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的替身塞进死囚牢中，然后悄悄地将何文新放出来令他远走高飞躲藏起来。但是此间真相却在行刑之日大庭广众之下被谢玉当场戳破，登时闹得沸反盈天……

这个情节应该是作者从二月河老先生的《康熙大帝》里借鉴来的。康熙皇帝晚年的某一天，忽然一时兴起决定微服私访，结果却在京中撞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要被当作一个六十岁的案犯处死。

如此荒唐离奇之事立即被陪同康熙一起出行的马齐喝止，之后细细查问方才听人解说此事竟然还有专门的名头——宰白鸭！具体说来就是：有一等大户人家犯了法，自己不受刑，出重金买个替身，从部到县一齐用钱买通。那些个刑名师爷有的很神通，若是人犯没捉到，悄悄儿叫白鸭顶个名字换进去，或自动投案。若是本主已拿到狱里，就破费得多了，一层层都喂饱了银子，乘着送饭或探监时，暗中换了，这就叫宰白鸭！有的监斩官临时发现，心里明白也不敢声张——嚷出去，就要得罪一大片人。对于穷苦人家，有的因遭了年馑，出一个“白鸭”，可换个一家活命；有的是父母妻儿有病，卖命救人……实在都是不得已啊……

看到此处，不知大家有何观感？素来心如明镜的国舅公子言豫津倒是一语中的：“说起来都是六部首脑，还真够龌龊的！从什么时候起，朝臣都变成了这个样子，这样的人来协助君上治理天下，天下能治好吗？”何文新这个案子，刑部的手法可不是特例，以前暗换死囚的旧案被梅长苏查到了能够拿到人证物证的还有七桩。注意！是能够拿到人证物证的，因为事情隐秘，时间久远，证据早已湮灭不能确定的案子不知还有多少。

齐敏身为国家立法机构的主管，本应该以法为天，伸张正义，可结果却因为结党营私就奉命官官相护，渎职枉法，视人命为草芥，处处践踏律法的尊严，所以，誉王这样的主君真的适合当皇帝吗？

再来看私炮坊案。私炮坊是太子的肱骨重臣户部尚书楼之敬悄悄开设的。因为年关将近时，炮竹的价钱猛涨，制炮售卖可获暴利。可是，官属制炮坊卖炮竹的收入都要入库，户部留不下来，所以楼之敬便偷运火药进来制炮，所得的收入大部分都敬献给了太子。楼之敬倒台之后，私炮坊并没有同时被揭露出来。誉王得到消息之后认为就算私炮坊被揭露出来，最多只能给太子扣上一项贪渎的罪名，打击不够沉重，于是暗中设计，密令誉王妃的弟弟，也就是自己的小舅子大理寺卿朱樾去暗中安排，让私炮坊发生了大爆炸，导致无辜百姓死伤惨重，一时之间民怨沸腾，给了太子一记沉重的打击。

然而，朱樾因为行事不够隐秘，留下了破绽，因此被起了疑心暗中调查的梅长苏抓到了证据，于是誉王的阴谋败露，惹得梁帝雷霆大怒，在宫内大骂誉王。誉王苦苦辩解哀求，最终梁帝因为皇家颜面、朝局稳定等各种原因，还是偏袒了誉王。

梁帝此举令接替齐敏的新任刑部尚书蔡荃极为寒心，所以告退之后忍不住跟接替何敬中的新任吏部尚书沈追抱怨：“沈兄，你不知道我有多失望，多难受……陛下看了供词，确实是发怒了，他一直在骂誉王，骂他玩弄手段，骂他欺君瞒上，而誉王也一直在谢罪，说他只是被逼无奈，从不敢轻慢皇威……可是重点在哪里？重点不在这里！六十九条人命，六十九条人命啊！对于皇上而言，这个不值得一骂，对于誉王而言，这个不值得一悔吗？居然谁都没提，谁都没有看得很严重，他们介意的，他们放在心上的，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为了谋得私利，这样草菅人命，已是令人发指，可更令我觉得心寒的是……为君者对这一点居然毫不在意……所谓人命关天，那才是底线。再这样消磨下去，大梁还有什么气数，百姓还有什么活路？这样不把民生放在心上的人，就是我们将要侍奉的主君吗？”

在这里插一句，蔡荃这番话可谓是振聋发聩。作者借蔡尚书之口表达了她自己对于为君之道和政治清明的理解和希望。一直以来有很多读者和观众一直在诟病《琅琊榜》这部小说，人物形象单一，情节过于简单，对于庙堂之争的描写偏于幼稚。对于这些缺点，笔者也无从讳言。但是！从蔡荃这番话所表明的态度，也就是文章的立意来看，这些缺陷真的可以得到谅解。

对于誉王来说，这些黎民百姓是什么？是筹码！是工具！只要能够打击政敌，牺牲起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是，人命关天，那才是底线！九五至尊，为人君者，理当在其位谋其政，时时刻刻牵记生民，为百姓谋福祉，使其安居乐业，方不失为君之道。可誉王呢？甚至梁帝……南宋理学家胡宏说得好：“虽天子之贵，不仁不义，不能以尊其身；虽天下之大，不仁不义，不能以庇其身。”所以，誉王这样的主君真的适合当皇帝吗？

经过这件事后，誉王遭受了重大打击。内廷谕旨以忤上失德为由，将誉王由七珠亲王降为双珠，退府幽闭三个月，誉王府长史、听参等诸官因劝导不力，有七人被流配。誉王因此万念俱灰，从此之后就渐渐走向了末路。不过在他人生的最后这一阶段，倒是有很多令我深为动容的地方。

首先是他和誉王妃之间的感情。誉王的这位正妻乃是由他的养母言皇后为他择定的。无论从书中还是剧中来看，誉王妃都称得上是端庄大方，温婉贤淑，但是，可能因为誉王介怀这是一桩政治联姻？所以多年以来对待誉王妃一直没有什么真心。就像《红楼梦》里说的：“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不过意难平的是誉王，这位誉王妃却显然是真心实意地爱着自己的丈夫的。在誉王被贬为双珠亲王后，誉王妃跪下为自己的弟弟大理寺卿朱樾请罪，以为是自己的弟弟胡作非为连累了誉王。

不过誉王此时却出人意料的平静，他慢慢走到誉王妃身边，向她伸出手道：“起来吧，蓝瑾。成王败寇，都是宿命。”这是他第一次这般温柔地唤出她的闺名，语气中所蕴含的缱绻深情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跟太子跟靖王争斗了十余年，到头来却是两手空空，一败涂地，或许他也顿悟了些许，想通了些许。如果没有后来身世的秘密被揭开，誉王有可能会慢慢放下执念？有可能。

然而，秦般弱和夏江揭开了他身世的秘密——原来他的生母是滑族的玲珑公主！滑族早已被灭族，就连玲珑公主也是在与大梁的最后一役中战死的。

誉王知道真相后崩溃痛哭，不能自已。那一刻令我稍感意外，因为我一直认为他残忍凉薄，就像言侯所说：“誉王是所有皇子当中最像陛下的。他和当年没有登基的陛下是一样的。别看他现在一副贤德的样子，可是他内心一样狠毒，一样的寒石心肠。”但没想到誉王骨子里对亲情的渴望与在乎竟是那般强烈，可能是因为自小没有亲生母亲的原因？小的时候，誉王应该是受了很多苦，所以才会对言皇后说：“如果不是母后，儿臣还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誉王看完玲珑公主的绝笔之后说出的这番话真的是字字泣血，戳得人肋下生疼：“父皇，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无论我多么努力，你却总是对我忽近忽远。原来从我一出生起，我就已经注定永远不可能成为储君！因为你绝对不会让一个留着滑族血液的儿子去继承皇位。你对我最大的恩典，竟只是把我当成你的一颗棋子！从前压制太子，现在掣肘靖王！可笑！真可笑！我还一直心存希望，我就算再怎么和景琰斗，和景宣斗，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违逆你，和你斗！”

之后，誉王就下定决心起兵谋反了。他的决定可以理解，实属人之常情，因为他并不知道梁帝其实有过把江山社稷托付于他的想法，一心认定梁帝只是把他当成棋子，丝毫没有传位之意，完全没有父子亲情，只有算计与利用。失望打击越深，反噬之力越大，所以他一怒之下举兵造反，确实顺理成章，只是可惜，结局早已注定。

誉王兵败被俘之后，与梁帝父子之间面对面的最后一场对话更加哀凉。到了如此境地，他不想辩解开脱，也不想屈膝求饶，还是苦苦执着于自己的身世，追问梁帝：“如果您还把我当儿子看，那我只想问一句，请您亲口回答我，我娘到底是祥嫔？还是滑族的玲珑公主？父皇，这应该是我们父子之间最后一次谈话了，您就真的不能告诉我实话吗？”

梁帝在极度的震惊中迟疑了半晌，最后答道：“玲珑公主，的确，曾经率滑族的军队助朕登上了帝位。但是这个女人哪，太过于聪明，太过于危险了！她和滑族存在一天，朕登基的秘密就瞒不住。所以啊！朕只能选择让她和滑族一起消失了。此事若置于今日，置于你身上，你也会有同样的选择吧？是不是？”

这般恩将仇报却丝毫不以为意的回答激怒了誉王，于是他追问了一句：“难道你对她就没有一丝的愧疚吗？”

梁帝看着他，说道：“儿啊！一颗棋子，到了没有用，该舍弃之时，难道下棋的人还会怜惜不舍吗？”

如此冷酷无情的话语真是让誉王彻底绝望了，怒吼道：“那我呢？！我是什么？！大棋子生下的小棋子是吗？！”

棋子！棋子！又是棋子！看到此处，不知大家有什么想法或者感觉？笔者只能想到七个字：无情最是帝王家！

自九安山回銮之后，誉王便被投入了天牢。梅长苏来探监，谈及他若是早日收手，至少还能得个平安富贵，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但是誉王却不愿意像宁王和淮王一样对靖王俯首称臣，他做不到！不过，让我再次感到意外的是他竟在此时提起了他的皇长兄，祁王萧景禹。他说：“现在我输了，结局当然就是死！却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不过就是跟当年的祁王一样嘛！”

十三年前，祁王被赐毒酒，在狱中自尽身亡，前来传旨的人恰巧正是誉王。那时的他年纪还轻，心性也不如现在这般狠绝，所以面对萧景禹饮恨自尽，他似是不敢正视，又或是不忍直视？不成想十三年过去竟轮到了他自己。可是，如梅长苏所说：“和当年的祁王一样？！你除了也住在这间寒字号的牢房里，你有什么资格说你跟祁王一样？！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胸怀天下，心系子民的萧景禹！你死了之后，没有人会想起你，也没有人会为你洗雪身上的耻辱，因为你根本就无冤可鸣！”

他在此时提起萧景禹，而且说的是：不过就是跟当年的祁王一样嘛！他将自己与祁王相提并论，虽然他心里大概也明白，二者根本不能同日而语，但是他这样说，我想多多少少是表达出了心底深处一点隐秘的情感：对他那笑睨天下、无人可及的皇长兄真真切切的羡慕。大家都是皇子，怎能不羡慕呢？只是如梅长苏所说，他跟萧景禹不一样，永远也不可能跟他一样。

最后给了我震撼的是誉王的结局，是他自己选择的结局。梁帝一直认为这个儿子最像他，却没料到，最像却到底不是完全一样，所以他没料到这个儿子竟会为了保全妻儿自裁。

被关进天牢时，誉王已经如枯井一般平静无澜，没有一点歇斯底里，他只是遗憾地告诉他的妻子他确实后悔这些年没有好好待她，可现在却要连累她一起被处死。

可偏偏在此时她有了身孕！她告诉他愿意带着孩子陪他一起共赴黄泉。可是他不能！他本来已经绝望了，可是有了这个孩子，他瞬间就萌生出了无尽的勇气和斗志只为保全他的妻儿。她被带走时，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想要安慰她安抚她：“蓝瑾！蓝瑾！蓝瑾！蓝瑾你放心！我这就去求父皇杀了我！放了你和我们的孩子！你放心！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求父皇放了你们的！你别怕！你别，别怕！别，别怕！你别怕！别怕！别怕！别怕！别怕……”直到渐渐归于无声，只余下低低的啜泣……

最终他选择了自杀，只留下一封血书：

父皇：

我本应该在九安山自裁。活着是想让您亲自处决我，愧疚一生。现在我自行了断，以赎罪孽。只求您放过蓝瑾和我的孩子。

逆子 景桓

这是他在人世间最后的声音，最后的咏叹，最后的注脚，惨烈到令人心悸，无法形容。然而，即便是死，直到他最终离开这个世界，都始终带着难以言说的痛，带着放不下的惦念，带着永远无法释怀的渴望与遗憾……

最终还是梅长苏出手相救，我想他这么做我能理解，因为实在是稚子无辜，所以他暗中将她们遣送离京，希望蓝瑾从此远遁江湖，隐姓埋名，让这个孩子可以远离朝堂，平安长大，以后做一个普通人。

刘宋孝武帝刘骏之子刘子鸾，被后来继位为前废帝的哥哥刘子业杀死时，这个才十岁的少年无奈地说：“愿后身不复生王家。”

没过几年，其最后一任帝王、十三岁的顺帝刘凖，被后来成为南齐太祖萧道成逼着禅位时，吓得躲在佛盖之下，哭作一团。而当刘凖听说萧道成不杀他时，边哭边说：“愿后身世世勿复生天子家。”

隋炀帝杨广之孙、被王世充扶上台后又废杀掉的杨侗，遇害之日也悲叹说：“从今以去，愿不生帝王尊贵之家。”

对于誉王，不知道他在穷途末路之际，如果回首这半生，是否也会发出这样的感叹：“愿生生世世莫再生于帝王家！”

注：1. 黑体加粗部分为书中原文；2.图片来自网络，致谢！

《琅琊榜》人物志之言阙

《琅琊榜》人物志之祁王萧景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