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红扮演者

　当华北联合大学的校旗在张家口上空高高飘扬时，一批又一批怀揣革命理想的青年学生和仁人志士纷涌而至。他们来自四面八方，穿着各式服装，操着不同方言，一路艰辛，出生入死，冲破重重关卡和封锁，汇聚到张家口华北联合大学这所没有围墙的红色大学，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1945年8月至1946年10月间，一批知名学者、作家、艺术家也融入华北联合大学这个大家庭。

　　在张家口这方充满希望的红色土地上，华北联大的师生们学习、工作、战斗、生活，历经革命大熔炉的淬炼，铸就永不消逝的精神力量和家国情怀。这种精神力量，矗立在革命生涯中，支撑着他们夙兴夜寐、排除万难、忘我工作，以一腔丹心热血，为民族解放，为新中国的成立和建设做出突出贡献。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张家口市建国路车流如织，折射出城市发展的加速度。市中级人民法院的石头房子和市十中院里的土灰色房子静卧在岁月深处，在值得纪念的日子里，向参观者讲述“华北联大”的故事，也告诉后人：对这个把足迹印在大好河山的革命群体，张家口人永远不会忘记！

　　张家口新闻传媒集团记者 王守刚

　　●上期回放

　　“敌人‘扫荡’我转移， 放下背包就学习”、“在战斗中学习、在学习中战斗”，是华北联合大学师生风风雨雨战斗生活的写照。当时的张家口，竖起一面跟着共产党求解放的信仰之旗，吸引了全国各地仁人志士的目光，一批又一批怀揣革命理想的热血青年，冒着生命危险冲破敌人的封锁线，奔向张家口，涌进华北联合大学这所红色学校的大门。华北联合大学敞开怀抱，不负厚望，以其鲜明的办校方针和理论联系实际的办学原则，为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培养了大批有理想、有信仰、有才华、有献身精神的干部和专业人才，为新中国的建设事业提供了干部和人才保障。

　　从延安到张家口， 从正定到北京，办学地址应势而动。

　　从陕北公学到华北联合大学，从华北大学到中国人民大学， 学校的名称顺势而变。

　　然而， 红色的血脉永远流淌在华北联大师生的灵魂深处， 这就是对共产主义的崇高信仰、 永远跟党走的坚定信念和满腔炽热的爱国情怀。 正是这一切， 凝聚为华北联大的红色基因， 铸就华北联大的群体雕像。

　　张家口， 红色的土地， 是一座革命的 “大熔炉”。 在这个 “大熔炉” 里， 华北联大的师生们学习、工作、 战斗、 生活， 历经 “淬火”，炼就坚守信念、 艰苦奋斗、 乐观向上、 甘于奉献的精神力量和永不消逝的家国情怀。

　　为了共同的理想相聚张家口

　　“1945年， 我们从晋察冀敌后的山区一进张家口， 印象最深的就是大清河上的铁桥， 站在桥头就好像到了上海外滩，真是美极了

　　张家口回到了人民手中， 它的山、它的水、 它桥两边的建筑， 都看着挺新鲜， 挺可爱!这是人民的城市， 人民的家园。 我从那个时候起， 就与张家口结下了不解的‘乡情’。” 胡华深情地说。

　　曾任河北省副省长的刘健生在 《胡华教授与张家口的乡情》 一文中这样写道。

　　胡华跟随华北联合大学大部队从延安出发， 一路辗转， 历经艰辛， 于1945年8月来到塞外山城张家口。 和他同来的华北联大师生近300名， 这些喝过延河水的知识精英、 红色才俊意气奋发地在 “第二延安” 张家口留下难忘的岁月。

　　当华北联大校旗在张家口的上空高高飘扬时， 一批又一批怀揣救国救民理想的青年学生纷涌而至， 从城市到乡村，从国统区到解放区、 敌后根据地， 他们穿着各式服装， 操着不同方言， 出生入死， 冲破重重关卡和封锁， 汇聚到华北联大这所没有围墙的红色大学， 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 1945年8月至1946年10月间， 华北联大发展到拥有教育学院、 法政学院、 文艺学院、 外国语学院四个学院和一个文艺工作团的综合大学，学员多达1000人， 教师400人。

　　期间， 一批知名文化学者、 作家、艺术家融入华北联大这个大家庭。 艾青、吕骥、 丁玲、 邓拓、 萧三、 沙可夫、 贺敬之、 孙犁、 杨沫、 周立波、 杨朔、 郭兰英、 王昆、 胡华、 沙飞等集聚张家口。许多都是夫妻双双前来， 成为这个刚刚解放的城市中的 “比翼鸟”。 如， 邓拓和丁一岚、 周扬和苏灵扬、 丁玲和陈明、沙飞和王辉、 钱丹辉和戈焰、 周巍峙和王昆、 胡华夫妇等， 均在张家口安家。其中， 新华社察哈尔分社社长钱丹辉和做记者的妻子戈焰， 刚刚在延安完婚，就主动请缨来到张家口， 进行新闻采访和报道工作;沙飞与王辉及儿女们也是在张家口结束了全家因抗战分居三地的困苦生活而团聚一起。

　　在中国人民大学的采访中， 我们见到了胡华的大女儿胡宁和小女儿红芳，当年胡宁就是在张家口近郊的一个小村里出生的， 谈到这段经历， 胡宁对张家口这片土地充满了深情。 父母曾经告诉她， 当时条件艰苦， 母亲没有奶水， 她吮吸的第一口奶水还是张家口老乡喂给的。

　　张家口， 一方充满希望的红色土地。华北联大人在这里学习、 工作、 战斗、生活， 历经革命大熔炉的锻炼， 与党的事业共同成长， 走向成熟。

陈强、田华在电影《白毛女》中的剧照

　　在革命实践中留存历史的印证

　　华北联合大学把学校教学和革命工作联系起来、把课堂理论和课外实践结合起来，实现了教学、学习与现实斗争、生产劳动的紧密结合。师生们深入农村开展土改工作，融入城市领导工人运动，直接投身革命实践，有力地配合了中心工作。丁玲的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和胡华所著的《张家口工人组织和斗争的主要经验》成为华北联大师生在张家口革命斗争中留存的鲜活印证。他们在张家口锻炼成长，积蓄力量，为全面抗战胜利后建设新中国提供借鉴，做出贡献。

　　张家口是八路军解放的第一座北方重要城市。为了推开解放区工人运动的新局面，及时研究总结城市革命和建设的经验，24岁的胡华奉命从任教的华北联合大学到张家口市从事党领导下的工人运动。1945年12月，张家口市召开第一次全市工人代表大会，成立市总工会，胡华当选为执行委员并任宣传部长。全市先后组织起产业工会81个， 行业工会80个，拥有会员1.4万人， 后发展到工会210个，会员8万人。随后，他积极组织并参与工人翻身运动的斗争。1946年初，在张家口市总工会的领导下，解放了的平绥路工人运动迅猛高涨，铁路工友迅速建立起49个工会，拥有会员7000余人。

　　1946年春节，华北联合大学师生和张家口群众一起欢天喜地庆祝解放后的第一个春节，万人空巷， 胡华却在长青路的石头房子里， 伏案赶写《张家口工人组织和斗争的主要经验》，并于2月20日在 《晋察冀日报》发表。那时候，由陈企霞主编的 《北方文化》杂志、邓拓主编的 《晋察冀日报》经常刊登胡华撰写的党领导新解放城市工人运动的经验文章。 这些文章在当时有着重要的宣传推广意义，如今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北方革命的珍贵历史资料。

　　1946年4月5日，胡华出席了平绥铁路职工首届职工代表大会， 铁路代表92人出席，并有热河、北宁、平汉等铁路工人选派的代表列席参加。在张家口的一年时间里，作为在市总工会的负责同志，他指导了130多次全市工人反奸清算斗争，组织工人开展生产竞赛，并在工人中发展党的组织。胡华边实践边总结，对工人运动做了实证分析和翔实描述，为我党以后的城市接管工作提供了重要借鉴。

　　胡华教授堪称张家口工人运动史的开拓者和奠基人，这次采访中， 中国人民大学博物馆和胡华的家人给了我们 《胡华诗抄》、 《追思史学家胡华》以及胡华的很多著作。 回到张家口后，我们又翻看、 品读了 《中国共产党张家口地方史》 《张家口工人运动史》等，从这些珍贵的红色史料中，我们看到了胡华等华北联大红色才俊投身革命实践的身影。

郭兰英在歌剧《白毛女》中饰演喜儿。

　　穿越时空的文化经典

　　随着华北联合大学入驻张家口，华北联合大学文艺学院编排的 《白毛女》被带到张家口。1946年1月至春节期间， 这部创作于延安的歌剧在张家口市人民剧场公演，轰动了张家口。一天演两场， 一演就是三十多场， 场场观众爆满。“每至精彩处，掌声雷动，经久不息，每至悲哀处，台下总是一片唏嘘声，有人甚至从第一幕至第六幕， 眼泪始终未干”。 1946年1月8日的 《晋察冀日报》 这样报道。接着， 《晋察冀日报》 刊登了张帆、李肖白的 《白毛女观后感》，使读者和观众明确地认清这部戏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

　　《白毛女》成为晋察冀边区首府影响最大、 最受欢迎的剧目， 对晋察冀解放区的群众和干部产生了极大的动员作用和教育作用。 许多农民看了戏后， 很快发动起来， 展开反霸斗争，有效地推动了土地改革运动； 军队战士看了演出后， 高喊 “为喜儿报仇”、“为杨白劳伸冤”的口号，掀起了杀敌立功的热潮。

　　《白毛女》在张家口取得巨大轰动效应， 完全得益于 《白毛女》 原剧作者之一贺敬之的兢兢业业工作。 《白毛女》在张家口公演期间,贺敬之多次去戏院看演出， 边看戏边思考， 根据张家口文艺工作者和广大观众的意愿，结合中央领导和专家的意见建议， 他对剧本做了多次修改， 使之在思想性和艺术性方面有了重大突破，于1951年荣获斯大林文学奖。 作为我国第一部新歌剧， 《白毛女》 成为我国新歌剧发展的里程碑。 《北风吹》 曲子，在一代又一代张家口人中传唱， 经久不衰。 贺敬之在张家口还编写了很多诸如 《打花鼓》 这样充满斗争精神的时代作品，鼓舞张家口人民的斗志。

　　因为 《白毛女》 在张家口公演，一个饱经苦难的旧社会 “戏子” 义无反顾地走上革命文艺道路， 她就是著名晋剧表演艺术家郭兰英。

　　郭兰英出生在山西平遥一个贫苦人家，7岁登台，14岁 “挑大梁”，成为班主的 “摇钱树”。1944年， 郭兰英跟随戏班子来到张家口唱大戏———晋剧， 俗称山西帮子。 期间， 受尽欺凌， 饿肚子、 挨鞭子、 打板子、 跪板子……残酷的压榨中， 生不如死。《白毛女》在张家口公演时，她找机会偷偷钻到戏台下， 看到戏台上王昆、孟宇等人如诉如泣的表演， 她感同身受， 哭得几乎昏倒在剧场里。 “我要活……” 《白毛女》 中喜儿的歌声激励着她， “我要去华北联合大学， 我要和他们学唱戏！” 她铁了心。 当时，华北联合大学接到上级指示， 刚从张家口撤离。郭兰英硬拉着母亲日行70多里， 一直追到河北束鹿小李庄， 终于追上华北联合大学的大部队。之后，她边学习， 边演戏， 常向创作室的贺敬之请教， 沙可夫、 艾青、 丁玲的课她都听过， 并与王昆、 孟宇一起主演《白毛女》中的 “喜儿”， 受到全校师生、 驻地军民的广泛好评。 还登上了华北联合大学的讲台指导学员。 她倾情演唱的 《南泥湾》 《我的祖国》《人说山西好风光》 《八月十五月儿明》 《绣金匾》 等名曲至今传唱， 无愧于 “人民艺术家” 荣誉称号。 她说： “我一辈子也不愿意离开共产党，要永远为人民工作”。

　　《白毛女》 中黄世仁的扮演者陈强，于1938年进入延安鲁迅艺术学院学习， 到张家口时是一个有4年党龄的共产党员。 因成功扮演 “黄世仁”，陈强在张家口舞台上的遭遇 “惨”了。在怀来县演出， 看到台上的黄世仁，台下观众群情激奋， 纷纷向台上扔砖头土块，陈强顿时变成 “乌眼青”。在部队演出时， 一名翻身后参军的小战士， 咬牙切齿地举起枪要打死恶霸黄世仁…… 《白毛女》， 成了永恒的经典。 陈强因此获得第一届百花奖最佳配角奖、 第3届亚非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和第29届百花奖终身成就奖。

　　田华也有歌剧中的小 “白毛女”变成了电影里的大 “白毛女”。她也是随着 “鲁艺” 的华北文工团进驻张家口华北联大的一员， 曾有一段扮演喜儿的经历。” 著名剧作家羽山撰写的《1945年张家口纪事》 一文中写到：“《白毛女》 新修改 （剧） 本在张家口人民剧院上演是1946年1月。之前由王昆、孟宇、田华饰喜儿ABC角，演黄世仁的是凌风、 陈强。 田华当时年纪尚小 ……”田华还在张家口教练孩子们跳霸王鞭舞， 当时， 华北联合大学的师生们把这一舞种带进张家口，并在小学校中举办训练班。17岁的田华、 华江编写出教材 《霸王鞭初步》。霸王鞭舞节奏铿锵有力， 舞姿青春洋溢， 深受广大群众、 特别是少年儿童的喜爱。

1970年胡华在江西省余江县“五七”干校喂猪时的情景，他无论遇到怎样的挫折，始终坚守心中的信仰。

　　永不消逝的家国情怀

　　华北联合大学诞生于民族危亡的历史关头， 转战于全民抗战的烽火岁月， 成长于解放区如火如荼的斗争和建设事业中， 华北联合大学的师生们义无反顾地孜孜以求救国救民的真理，为新中国的成立和建设做出突出贡献。他们身上蕴涵着信仰的力量， 成为一座精神丰碑， 矗立在革命生涯中， 成为他们夙兴夜寐、 忘我工作、 排除万难、献身祖国的支撑。

　　一大批映红史册的名字在这个革命精英的方阵定格， 其中， 有不怕牺牲、 为民族解放事业奋斗终生的革命家， 有追求真理、 潜心治学、 成果丰硕的学者专家， 有德艺双馨、 推动文艺精典横空出世的的文艺大家。

　　新中国建设时期， 他们用自己的才华和学识在各自的岗位上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无论遇到怎样的挫折和艰难， 永远不忘家国情怀。

　　“十年动乱”，华北联大走出的许多专家学者被扣上 “牛鬼蛇神”“反动学术权威”等莫须有的 “大帽子”， 人生受到攻击， 家庭受到牵连。 但是， 他们始终坚守心中的信仰， 始终相信党， 相信人民，相信共和国的天空终将云开月朗，阳光普照。

　　1970年胡华被下放到江西省余江县人民大学“五七” 干校劳动改造———喂猪。在中国人民大学 “生就是战斗———胡华生平展” 上我们看到， 当时胡华头戴夹帽、 身穿一套旧中山装， 系着一条长围巾， 每天担泔水、 打猪草、 清猪圈， 兢兢业业地把分配给他的工作做好。 讲解员告诉我们当地的人根本想不到这是一个学富五车的历史学家，一个老革命。

　　胡华生平展览上给子女们的一封信引起了采访小分队的注意。 胡华的儿女中， 有的上山下乡， 有的在生产建设兵团， 有的当工人。 大女儿胡宁就当时父亲的境遇和 “文革” 形势产生了疑惑并给父亲写信， 胡华在给孩子们的回信中写道： “你们五人在外各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英勇奋战， 艰苦卓绝， 捷报频传， 是我所高兴的，你们互相鼓励，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珍惜每一天， 珍惜每一步， 争取日有所进。 我在青年时期出门革命， 十年不归， 战火考验， 出生入死， 黑夜行军，顶风冒雪，野地露营，比较起来，你们今天生活安定得多，条件好得多，深望积极努力， 条件越艰苦越要经受生活的考验。与日俱进，有厚望焉！”

　　胡华是众多华北联大师生的写照，他们在战火中锤炼成为坚强的革命战士，在和平建设时期，尽管身陷困境，但心中永远高扬着一面鲜红的党旗。

　　1984年夏，胡华又一次来到张家口。 “张家口在中国革命历史上是很有名气的， 由于张家口的特殊位置，解放战争时期， 党中央和晋察冀边区许多重要干部都到这里工作过， 有的经过这里到东北解放区去。 那时， 我们称它为 ‘红都’， 张家口为人民的解放事业， 为巩固国防做出了很大贡献。 希望张家口珍惜光荣的过去， 再创新的辉煌！” 看到张家口日新月异的变化， 他深有感触地说。 胡华回到北京便将张家口的历史、 现状、 改革开放后的成绩向国家领导人做了汇报， 很快得到批示。 离开张家口多年的胡华教授依然心系这方热土， 其情至深，其行感人。

　　同样遭贬挨整的陈强， 晚年丧失了部分记忆， 但他说： “童年、 抗日战争的故事还记得， 运动期间挨整的那些事， 我全忘了。” 他把一切苦难抛到脑后， 开启了自己的 “喜剧人生”。

　　“十年浩劫” 后， 田华迫切追回逝去的时光， 电影电视双管齐下， 饰演的每一个荧屏角色都收到各方好评。 特别是 “党的女儿” 这一角色，永远留存在广大观众的心里。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张家口市建国路车流如织， 折射出城市发展的加速度。 市中级人民法院的石头房和市十中院里的土灰色房子静卧在岁月深处， 在值得纪念的日子里， 向参观者讲述 “华北联大” 的故事， 也告诉后人： 对这个把足迹印在大好河山的革命群体，张家口人永远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