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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院长吴心伯说，两党极度对立的政治理念，让这次选举被称为“足以改变美国命运道路的一次选举”，“历史上从没有一次选举被赋予这么高的意义”。

|作者：

驻美国特派记者 张梦旭

驻美国特约记者 安迪

记者 冯璐 崔隽 王媛媛

|编辑：咖喱

|编审：苏苏

随着美国东海岸率先进入当地时间的11月3日子夜，喧嚣多时的美国大选投票日从东到西渐次落幕。

这一天是大选投票的最后一天。在此之前，上亿选民已经提前投票。此时，美国有超过23万人死于新冠肺炎，超过900万人被感染。大选，就在这种焦虑又紧张的情况下展开。

百岁老太太也来投票

3日上午，《环球人物》记者在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县南部一家投票站看到，前来投票的选民并不是很多，整个投票站有10多名工作人员，但同时投票的选民只有3位。投票分3步，先是核验身份，然后在一张桌子前填写选票，最后是在投票箱投出选票。除了选举美国总统外，还要选举联邦议员、县政理事会成员等。

该投票点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该投票点从3日上午6时开放至下午7时。弗吉尼亚州在3日前已有63%的注册选民完成了提前投票，因此与往年相比，今年的投票点略显冷清。

·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县南部一处投票站。张梦旭/摄

·工作人员正在为选民核验身份。张梦旭/摄

不过，在佛罗里达州，选民的投票热情依然高涨，有人天不亮就出门投票。在无法邮寄选票的地区，有选民排队数小时，等待投票，场景如同“黑色星期五”抢购一般。在推特上，有不少人抱怨为投票等了八九个小时。由于当地下雨，不少选民还需在雨中等待。

在纽约，104岁的老太太露丝·荣盛在朋友的陪同下，坚持来到投票站现场投票。工作人员小心翼翼扶着她走到投票区。她说，自己1936年首次投票选举总统，投的是罗斯福，然而这次“是我一生最重要的投票——在如此可怕的环境下，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情。现在，我死而无憾了”。说到这，她有些哽咽。等她完成投票，周围的人发出了欢呼声。

今年，有大量选民通过邮寄方式投票，这也带来了新问题。得克萨斯州选民蕾莉8月寄出的选票，因为被邮局弄丢而没有得到处理。为了确保自己这一票能被计入有效票，她从就读大学所在的华盛顿开车20多小时回到家乡，参加了现场投票，“希望我的选票能作数”。她的父亲表示，女儿为投票而赶回家，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投票站外的标识。驻美国特派记者 李志伟/摄

美籍华人这次投票也很积极。程先生一大早就去投票站排队投票。这个投票站设在社区旁的一所高中，原名罗伯特·李高中（纪念美国内战时期的南方邦联军队统帅），因黑人弗罗伊德死亡事件而改名为路易斯高中。程先生的邻居、软件工程师王先生也排在队伍中。他已是第六次参加大选投票。他说，过去投票排队的人只有几十个，今天投票人数上百，所有选民都戴着口罩。两人排了一个半小时才到投票站门口。大门左右有两排桌子，两党工作人员各占一排。工作人员主动为他们提供样票——如果想选某党候选人，可按该党派提供的样票投票。

·选民在路易斯高中排队投票。程绍铭/摄

进入投票站后，工作人员核对选民身份信息，给予选票，再把选民带到一个小投票亭，三面封闭，只容一个人，在里边选好要投的人。之后，工作人员带选民到投票机面前，把选票放入扫描，如成功，就会显示投票完成，整个过程不到10分钟。最后，工作人员给每个已投票的人一个“我已投票”的不干胶小纸条。

在王先生看来，与往年选举相比，本次选举选民观点更对立，有些选民甚至声称，如果他们支持的候选人没有当选，可能会使用武力来改变选举的结果。正因如此，为防止大选前出现暴动，沃尔玛下架了枪支弹药，纽约将垃圾桶和户外餐桌椅从主要街道上撤掉，防止被放爆炸物。华盛顿、纽约、洛杉矶、丹佛等大城市的大商店门窗钉上了木板，以防出现打砸抢现象。

·一名特朗普支持者在白宫北部的拉法耶广场。张梦旭/摄

“悬局”担忧的背后

美国大选实行选举人团制度，50个州一共有538张选举人票，拿到270张票的候选人获胜。以往到选举日午夜，结果往往已明朗，败者向胜者表示祝贺，即便有争议，也会按既定的法律程序解决。但是，今年的投票日前，美国媒体普遍预测可能出现投票结束而总统未定的“悬局”。

美国媒体分析，原因之一是今年因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超高比例邮寄投票。选择邮寄而不是现场投票，可能会让历史投票率偏低的少数族裔选民更多地参与投票，而他们被认为偏向民主党。因此，共和党认为“这将增加舞弊风险”。而民主党也对共和党提出了“舞弊”指责。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所研究员、政治研究室副主任刘卫东受访时称，如果在最终计票阶段出现对己不利的情况，候选人可能不承认投票结果，要求重新计票，或者在没有完成邮寄投票部分计票的情况下，提前单方面宣布当选。

·10月18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内华达州卡森市出席竞选集会时跳舞。

到美东时间3日午夜，根据美联社发布的数据，拜登取得的选举人票领先。但是，在几个关键的“摇摆州”如佛罗里达州、乔治亚州、北卡罗莱那州、密歇根州等，特朗普或已拿下，或已有领先趋势。尤其是拥有29张选举人票的佛罗里达州，特朗普已经拿下。有38张选举人票的得克萨斯州，也是特朗普领先。但是，选情胶着情况甚至争议仍可能出现，一些州也已宣布不会在投票日公布结果。

如果双方对投票结果存在重大分歧，可能采取的一种方式就是诉诸美国最高法院，由大法官来裁定最终结果。2000年，共和党候选人小布什和民主党候选人戈尔因为佛罗里达州的计票争议，导致大选结果推迟了一个多月公布，最后还是由最高法院作出裁决才得以确认。

外界认为，特朗普对此已有备案。10月26日，由共和党提名的巴雷特成为美最高法院已故大法官金斯伯格的继位者，让保守派大法官的人数增加到6人，占据绝对优势。媒体解读，如果发生大选争议，最高法院的情况对共和党人有利。当然，特朗普赢得佛州，历史可能就不会重演。

·9月29日在美国弗吉尼亚州阿灵顿拍摄的视频画面显示，特朗普（左）与拜登在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市参加2020年美国总统候选人首场电视辩论。

对于美国选民的忧虑情绪，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院长吴心伯说：“今年美国国内政治气氛可以说是非常对立，加上疫情的冲击和此前‘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议运动，社会产生严重撕裂，暴力化现象突出，必定会对选举过程造成一定影响。”他说，两党极度对立的政治理念，让这次选举被称为“足以改变美国命运道路的一次选举”，“历史上从没有一次选举被赋予这么高的意义”。这造成民众对选举结果提前充满忧虑，担心可能由此引发冲突甚至内战，这种忧虑在以往的选举中基本没有出现过。

3日晚，白宫北门外拉法耶广场发生抗议活动，有上千人聚集，示威者展示标语并高喊反种族主义等口号。特朗普和拜登支持者一度发生肢体冲突。

美国大选的变与不变

美国舆论认为，无论大选最终结果如何，都会有一些变化，值得关注。

关于变，首先是执政团队之变。如果特朗普连任，按其第一任期内不断换人的风格，可能会有人员调整。拜登当选更不必说。

其次是政策之变。如果特朗普连任，是否会向传统的保守派立场做适度回归，是一个看点。如果拜登当选，则在多大程度上、在哪些范围改变前任的政策，值得关注。

第三是执政环境之变。本次大选也要选出新一届的国会众议院，改选1/3的参议员。如果民主党不仅保住众议院的控制权，还拿到了参议院多数，则无论谁是白宫主人，都会面对更强势的民主党。即便特朗普连任，也会形成对他的更多压力。但如果民主党失去众议院控制权，情况则又不一样了。

不变的是什么？

美国选民结构变化的趋势没有变。根据皮尤研究中心的调查，总的来说，倾向于民主党的非裔、西语裔、亚裔选民在增加，略微偏向共和党的非西语裔白人选民比例在50个州都有所下降。长期看，选民种族因素有利于民主党，但其中仍有复杂变量。比如在西语裔中，古巴裔比墨西哥裔和波多黎各裔更倾向共和党。在关键的佛罗里达州，古巴裔人口众多。

经济原因对选情的影响没有变。决定投票倾向的不仅仅是种族因素，还有经济原因。比如在制造业衰败造成经济不景气的密歇根、威斯康星、宾夕法尼亚“铁锈带”三州，产业工人白人选民面对经济空心化带来的焦虑，在2016年时改变了支持民主党的传统立场而转向特朗普阵营。此后有美国学者研究发现，在这些州下属的县份，经济转型较好的县倾向于民主党。而经济转型不成功的县则在愤怒情绪推动下，依旧偏向共和党。由于新冠疫情对经济的冲击和影响，愤怒和焦虑在一些地区转化成为针对民主党政要的攻击。选前，密歇根州就发生了极端民兵组织试图绑架民主党人州长的事件。记者撰稿时，密歇根、威斯康星、宾夕法尼亚州结果尚未出炉，但选情偏向共和党。

美国面临的挑战和希望“让美国重新伟大”的想法没有变。一些美国学者分析认为，贫富差距拉大，政治极化严重，这是美国面对的现实。为增强经济活力的去管制化、减税、减福利等措施，与民众要求提高福利、促进平等的愿望存在矛盾。特朗普提出“让美国重新伟大”的口号，但如何实现这个口号？如何回应民众要求将更多资源用在国内民生的改善上？这些似乎还没有确定的答案。美国对新冠疫情挑战的回应，不仅受政治领袖的立场影响，也有注重个人权利和自由的美国民情传统制约。特朗普如连任，将抗疫完全押注在疫苗上固然有种种不确定性，而即便拜登当选，能否说服一部分民众配合防疫措施，也是很大的挑战。

·10月5日，在被确诊新冠肺炎3天后，特朗普离开位于美国马里兰州的沃尔特·里德国家军事医疗中心。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刁大明在接受《环球人物》记者采访时说，美国的困顿是在政治极化、阶层分化的矛盾中长期积累而成，不会因为一届总统选举而产生变化，这就像是美国总统椭圆形办公室内那张超过200年历史的坚毅桌一样，永远等待着它的新主人。

来源：环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