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文化符号的中国四大民间爱情故事之一的“白蛇传”,除了早已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的凄美爱情之外,也成为电影电视人非常喜欢的一类作品。
而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作为80/90后的童年记忆的经典作品,更是被大众所最熟知的一版“白蛇传”。但必须要点名的一点是,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其实并不等同于“白蛇传”, 她是对“白蛇传”的一个解读、一个重构,是一个对于原故事来说的新故事,她说到底只是一部剧。
2016年四月92版《新白娘子传奇》被购买版权,改名为《千年等一回》。这是92版《新白娘子传奇》第一次出售版权,但是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真的挺迷惑的,作为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瑰宝——白蛇传的拍摄是否需要买旧版版权进行拍摄?中国影视何时才能独立行走?
2018年五月份,购买版权的《千年等一回》终于官宣,由新晋小花鞠婧祎和古装男神于朦胧加盟拍摄,并正式定名为《新白娘子传奇》,后续又宣布原版许仙许仕林的扮演者叶童和岑碧青(小青)扮演者陈美琪分别饰演新版许仙的母亲和小青的娘亲。
而新剧中的许仕林的演员直接定的原版白素贞扮演者赵雅芝的儿子黄恺杰,这一波情怀强力注入,也不管黄恺杰实际年龄比鞠婧祎大了整整七岁。
打着这些“情怀”的口号,新版《新白娘子传奇》2019年四月份开播,随着播出豆瓣评分出炉,仅为4.2分。
在新版《新白娘子传奇》开播至今,豆瓣评分已经回暖到4.4,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白蛇传的IP已经真的不堪到仅仅只值4点几的分数,但同样是白蛇传题材18年开播的《天乩之白蛇传说》却有6.1分的成绩,再看2019年1月份上映的《白蛇缘起》同样为白蛇传题材却有7.9的成绩。这部造势了这么久并且带着原版光环的剧,却仅仅只有4.4的成绩,甚至连普通网剧都不如。这足以看出照搬原版名字,是弊而无利。
2019版的《新白娘子传奇》有鞠婧祎、于朦胧及肖燕领衔主演,这部购买原版版权的电视剧,却一点都没有按照原剧故事走向进行编排,故事魔改严重,除了保留了老版的人物名字之外,人设已经全部改变。那为何购买版权又为何打着老版演员加盟的口号来宣传该剧呢?
好像看起来《新白娘子传奇》是个未经开发的大IP,但殊不知时代早已改变,2019年7月26日丑哪吒《哪吒之魔童降世》彻底映照了这个说法——审美趣味、集体情绪、社会心理的变迁决定了观众真正喜欢的好故事的基调,“情怀”早已不是大IP改编的“法宝”,甚至会成为阻碍大IP成功的绊脚石。
新版《新白娘子传奇》紧跟当下奇幻古装爱情电视剧的走向,仙侠古偶升级打怪路线,几集一单元,女主万千宠爱集一身,一步步变强直至黑化,与原版《新白娘子传奇》居家过日子日常婚姻秀恩爱的生活向完全不一样。这种很“接地气”的改编,符合当下审美,与其说是重版权意识,倒不如说是为蹭“情怀”不择手段。新版和原版在故事上没有任何关联,人物空有其名,人设早已“变化万千”,野心太大导致几乎全方位崩塌。
为更加符合现在当今年轻人的审美趣味,编剧另辟蹊径将原版白素贞是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女菩萨”,改编为新版的白素贞是个真·生活小白,连走路都要学,第一次去许仙家吃饭的“餐桌礼仪”都是“临安小霸王”小青教的。
用编剧的话说是“白素贞入凡尘,是一个学习、经历、成长,以红尘证道心的过程”,翻译成能人话就是:为了照顾市场我们选择以傻白甜进化的模式安排“白素贞”的人设,到时候你的“小白”会变成“钮祜禄·小白”。内娱影视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刮起这样一阵风,角色不黑化一下都不能叫角色。
反观原版那除了长得帅一无是处的许仙,成了剧里成了非常有本事的男子汉。先不说医学做饭撩妹样样都会,这个弱男子竟然还精通武术。
而在两人爱情故事的设定上将“一见钟情”改成“欢喜冤家”,原因竟是编剧可笑自以为是“担心现代观众不能接受报答一个人就必须要以身相许的观念”,但原版《新白娘子传奇》中促成白素贞和许仙可并不是“报恩”,“颜狗”白素贞可不是浪得虚名。
“一心向道无杂念,皈依三宝弃红尘,望求菩萨来点化,渡我素贞出凡尘。”白素贞在幻化人形后去寻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但观世音却告诉白素贞她尘缘未了,并告诉白素贞“有缘千里来相会,须往西湖高处寻”。
在“寻许仙”这段故事编写上,白素贞与小青找遍了西湖高处的所有“有缘人”,无一不是被白素贞嫌弃这个长得丑那个长得胖的抛弃了,而在遇到许仙的时候,仅仅只是长得帅所以和小青打赌这是个“翩翩公子哥”,并非“纨绔子弟”,所以用簪子试探了下人品,白素贞非常满意这个帅小伙,想将这美人收入囊中。
在岑碧青的提醒下,这才想起自己是来西湖高处寻有缘人的,巧的是天公作美,眼前这个帅小伙正是自己寻的有缘人。
老版《新白娘子传奇》就已经抛弃了为“报恩”而“报恩”的设定,早就改为“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了,根本不存在新版编剧所担心的那个问题。相比之下,新版那拙劣的故事设定,明明故事篇幅比原版更多,却宛然一副小学生读物的感觉,完全没有原版的深度大气。
看看《新白娘子传奇》原创角色姐姐姐夫和张玉堂。
2019版的许姣容堪称“魔改”范本,老版许姣容踏踏实实有些认死理爱较真,日常爱好是和青儿斗嘴,但丝毫不讨人厌,反而非常之可爱。再看新版的许姣容真的成了多管闲事还不讨喜的市井“悍”妇,看一会儿就能让她气死。
在原版《新白娘子传奇》里的李公甫,是个正义感十足的捕头,从不假公济私,业务能力一级棒,在青白二蛇的帮助下亲手斩杀蜈蚣精,新版的李公甫先不说是一个中年发福的臭男人,就看这捕快的业务能力也是十分堪忧,在蜈蚣精这个案子上屁用不中,一觉醒来便破了案,是个实打实的躺赢选手。而二人相濡以沫的细腻化的感情描写,也被改的“片甲不留”。
而原版翩翩公子哥张玉堂,摇身一变变成了山间野夫,还是被青白二蛇收留在保和堂打工的打工仔,性格也非常胆小无知,身份更是不明了,还要来个“公子寻亲”。和小青之前的爱情,也变成了男女(攻受)拿错剧本的欢喜冤家设定。这些是基于原版人物魔改的,魔改得天翻地覆不说,所有人物改的几乎不如原版讨喜。
再看我们编剧倾注的两个重头戏——岑碧青和小时候恨得牙根痒痒的老秃驴“法海”。这两个角色完全不依附于原剧,和原剧没有任何关联,是编剧搜刮了各个版本和神话故事融合出来的角色,青蛇连“岑碧青”这个名字都没拿版权方《新白娘子传奇》的,这么想想既然编剧野心这么大,就没必要买版权。
老版法海是阻碍白素贞和许仙最大阻力,他是“法”、“礼”、“道德”和“秩序”的外化,是白素贞和许仙悲剧的外在动力,而新版的法海完全弱化了这一点,落在自我的认知上,剧中以“斗心魔”来寻“自我”,看似非常人道主义的丰满了“法海”的角色设定,极其完美毫无破绽,实则却破绽重重。
编剧将徐克版《青蛇》的法海原封不动的拿过来进行小学生读物样式的改编,将电影里那段癫狂大胆的“色戒色戒,有色不戒, 善恶不分,有怪莫难,红尘红尘,颠倒鬼神,六根不净,哎呀出家人……”改成了剧里“心魔分离”,如此有深度的视听语言再一次被降级处理。
相比法海的人设,小青可以说是新版《新白娘子传奇》的原创之作了。许多版本的小青包括最开始的神话故事“白蛇传”中的青蛇都是依附于白蛇的基础上,为促进白素贞的爱情而设置的角色。而这部剧的小青确实独立存在的角色,角色丰满程度变化之大我和朋友一致认为这部剧是不是应该叫《青蛇传》。
该剧的青蛇人物设定,既有对父权社会的批判,又有对自我性别意识的认知,角色自己的世界观架构的很完整,人物动机也很明确。这是除了电影《青蛇》之外,唯一一个将青蛇角色的世界观架构的如此完整的影视作品。
前者对父权社会的批判,和封神世界里的哪吒颇为相似,有借鉴的嫌疑。哪吒“剔骨还父”,剧里则是小青想将自己血肉之躯还给父亲,以刀割手腕,代替哪吒大雨中挥剑自刎。剧里设定身为龙王的父亲因为天庭的清规戒律没法保护作为下一代的小青,观众从家庭伦理出发,对父辈产生了深深的“失望”,这种强烈的代入感,同哪吒是一模一样的。
新版《新白娘子传奇》虽没像电影《青蛇》那样将一直处在叙事边缘的小青作为叙事中心,但重新定位了人物背景和动机,叙事地位也与白素贞平分,毫不夸张的说全剧最燃都在小青身上了。
不过令人难过的是,编剧不肯舍弃海纳百川抄抄抄的想法,还是将老版小青历情劫的故事转嫁到新版小青身上,在不谙世事懵懂无知时爱上白素贞,却又因几句插科打诨转眼爱上张玉堂,说好“我又遇到我想保护的女孩子,为了她我愿变成女孩子”呢?好了,小青双性恋实锤。
小青世界观构架完整,但也仅仅为背景而背景。小青悲惨身世,娘亲玉芙蓉和龙王敖广神妖恋本是逆天死罪,母亲遭受天谴而亡,父亲苟且偷生,因为太爱所以爱屋及乌找人暗中保护小青,这和《宝莲灯》沉香本是相似,最后理应一为母亲报仇,二打得天翻地覆甚至废天庭条例,三应父女团聚。
但这部剧偏偏路子走错了,小青的背景仅仅是为了盗取引水令帮助白素贞水漫金山而服务的。更可笑是在前往龙宫盗引水令时,编剧为突出敖广深情人设,便将敖广设定为思玉芙蓉成疾,天天喝酒消愁,竟把小青错认成玉芙蓉,且不说这两个演员真的不像,就说作为一个安全暗中派人保护女儿的慈父,是怎么做到忍住不去看女儿一眼的?这本身逻辑就有问题,导致敖广并非是“深情”人设,而是假心假意假慈悲,那些喜欢在感情里自我感动说的就是敖广这样的人。
本剧将“水漫金山”作为全剧高潮,照搬了电影《青蛇》的故事情节,导致故事前后逻辑不通,钱塘江人民全员好人一下子变成全员恶人,心魔如此强大却又不知所踪,仅仅是因为观音大士轻点羊脂玉净瓶里的仙水,就让全剧最集中爆发的矛盾,蜻蜓点水式大团圆结局。
观世音手执的玉净瓶,毕竟里内储甘露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西游记》中观音曾用此瓶中水,救活人参果树,可盛四海之水。吸走漫金山之水,救活钱塘百姓。编剧“巧”借这个设定,轻易化解矛盾。不得不说,此剧真的融合不少神话传说,不知道是说一句有容乃大,还是太会抄袭?
前面黑化只是引子,小青本应在这场“水漫金山”中完成自己角色的升华,但她一没为母亲报仇,二没打得天翻地覆甚至废天庭条例,仅仅是在“我将这血肉之躯还给你”以及父亲被观世音几句话点拨后草草和解。“迷途知返,善莫大焉。敖广治理东海有功,天庭必能网开一面。”所以,小青娘亲玉芙蓉算是白白冤死,也不必谈什么自由和世俗对抗。
而前面所说的对父权社会的批判和对性别的自我认知,也是胡扯,小青仍是为叙述白蛇故事而设定的NPC。什么我要自由,什么我要报仇,什么“我定血洗龙宫,脚踩九天”,她没有从懵懂到成熟,没有参透亲疏爱憎,自始至终的她都是个顽童。她既没冲破世俗也没完成角色的升华,像是大闹天宫的孙悟空,最终被压在五指山下,和世俗强行“和解”。
反而老版《新白娘子传奇》中小青虽然寥寥几笔,但角色的处理却是非常好。前期天不怕地不怕的顽童小青,后期历经千劫水漫金山的小青在紫竹林中修行最终参透亲疏爱憎,那种时过境迁的沧桑感写于脸上,作于动作之间,她已然蜕变。
但新版《新白娘子传奇》的小青,总的来看是成功的。小青敢爱敢恨、俏皮活泼,虽没说在感情上对姐姐忠贞不二,但很好的诠释了她自己曾说过的那句“我又遇见想保护的人了,为了她,我愿意成为女孩子”。
背景的设置、世界观的架构,将传统故事中处在叙事边缘的小青一下子拉到主位,解构传统故事中一个人物性格模糊的配角,重构出符合当下年轻人个性化态度的小青。
就整部剧看下来,小青是最有戏最好看的角色了,当然这也和小青扮演者肖燕的演技分不开的。演员肖燕将小青的灵动、活泼、可爱演绎得活灵活现,不是装疯卖傻的白痴,是名副其实的“傻白甜”。后期黑化又是充满妖性的“美杜莎”,实为美艳,和前期可可爱爱形成鲜明对比。
整部剧看下来没有那么不堪,个人评分5/10,豆瓣评分较低。
最大败笔就是剧名问题,一部融合了各类版本和神话故事的“白蛇传”题材,非要硬套老版之名实属可笑。老版《新白娘子传奇》,之所以叫“新”,是因为在此之前已有一部名为《白娘子传奇》的作品。而这部即使打着翻拍名义也不应叫这个名字,《新新白娘子传奇》倒是不错。但全剧看下来,更应改名为《青蛇传》,一心一意讲述义妖青蛇的情与憎。
希望国内编剧能看到我这篇文章,真真正正拍一部独属小青的电视剧,当然翻拍电影《青蛇》的话,那还是不要了,所谓的改编好的神话IP都是基于原著基础上结合当下审美趣味、集体情绪和社会心理的变迁而改编出的优秀作品,那些为了大IP流量而改编的作品几乎全军覆没,丝毫不被观众所认可。所以,要想得到口碑票房双丰收,还是要忠于内容,观众不是傻瓜,好坏分得清着呢。
本期文字:柯
本期排版:老版新白100级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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