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婚姻进行到底秦姗扮演者

01

秦珊跑到奶茶店逛一圈，心凉了半截。熙熙攘攘的步行街，人头攒动，小年轻人手一杯饮料，吸得呼哧呼哧的。

什么时候对面又新开了一家店？火热地搞买一杯送一杯的促销活动，门口长龙蜿蜒。

这事吴波瞒得死死的，硬没漏半点风声。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跑出去野，两个店员东倒西歪靠着，见秦珊进去，懒洋洋抬眼：“喝点啥？”

秦珊黑脸退出店，气愤地打电话叫吴波滚回来。

半小时后，秦珊前脚进门，吴波后脚气喘吁吁回家，舔着脸问：“老婆大人有何吩咐？天热生意好，店里忙得要死。”

秦珊连眼皮也不抬一下，耳朵里听着吴波的嗡嗡声，炸了：“吹吹吹，继续吹。我刚去看了圈，店里连只苍蝇都没有，还忙？说，你死哪儿去了？”

吴波本想瞒一天是一天，等他再筹点钱，多开发几种饮品，把店盘活。

千算万算，算漏平时不管事的秦珊会巡店。

见事情败露，吴波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耷下脑袋，声如蚊蚋：“再给我点时间，会好的。”

秦珊重重地闭了闭眼。

这是吴波第几次创业了？放着好好的国企不干，非要跳入商海去掀浪花。开餐饮店，赔。开文具店，赔。开小超市，赔。

一朵浪花没掀起，反倒把自个儿沉入海底差点淹死。像是逃不掉的魔咒，每个店撑不过一年，就关门大吉。

为这事，秦珊没少跟吴波闹。

她嫁吴波不奢求大富大贵，只希望小日子安稳，存笔余粮应急。毕竟上有老下有小，谁知道意外和疾病何时降临。

吴波不这样想，人到中年也有颗躁动的心，认为人一辈子不拼一把，哪知道自己有几两重。于是毅然辞职，掏空私库，又找父母资助，开启创业之路。

结果一败再败。他有一发小老婆在步行街有家生意火爆的奶茶店，可惜发小工作调动，举家搬迁，奶茶店急需人接手。

吴波心动，认为是天上砸下的馅饼。于是撺唆秦珊掏空家底，大干一场，把之前亏的全捞回来。

02

秦珊愿意掏这钱，也是因为她认识吴波发小，挺仗义一人。他老婆嘴甜，会来事，奶茶店生意确实好。

店开了三年多，有固定的客源。再怎么折腾也亏不了。

她一咬牙，把家里几张定期提前支取。吴波喜滋滋地盘下店，准备大干一场，一雪前耻。

他信心满满干了两月，发现店在发小老婆手里花团锦簇，到他手里一落千丈，最后落得满地残骸。

再受竞争对手血亏的营销，炎炎盛夏却让吴波犹坠寒冬。

人到中年，踌躇满志的雄心，紧缩成连看秦珊一眼都心虚。可他也很不服气，不就是二十万么，等他熬过这一关，用一百万堵她嘴。

就在他四处借钱，打算开发新饮品时，很不幸被秦珊发现了。

秦珊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说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是块做生意的料，偏做梦当老板，一步登天。

吴波无力反驳，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似的，软绵绵地瘫成一团。

这回，秦珊不顾吴波的颜面，查帐，盘点，准备把店兑出去。

她想尽量止损，能收回多少是多少。

一星期后，秦珊雷厉风行把店盘了出去。她细算了一笔帐，钱亏了十万，时间亏了半年。

吴波死气沉沉，整日窝在沙发上，喝了渴水，饿了上桌吃饭，不理秦珊不睬儿子，视若空气。

秦珊骂他打他，他充耳不闻，头埋进沙发里，龟缩成一团。

吴波逃避的态度直接把秦珊气哭了。

她觉得人生真悲凉啊，吴波说她是守财奴，把钱捂得严严实实，恨不得跟钱过日子。

可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她的钱袋子才见点光，就被吴波糟贱了一半。她肉痛。

03

秦珊从小是苦水泡大的。她爸穷娶不上媳妇，四十出头凑合跟离异，一身病的她妈过日子。

过了两年得了个宝贝疙瘩似的她，拿米汤米糊把她养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秦珊从不敢往村里小卖部凑，躲在家里帮父母干活。

一次去镇上，她爸欣喜地捡起一个橘子，见背面发霉又失望扔回去。秦珊永远忘不那眼神。

她妈体弱多病，舍不得买药，信了江湖郞中的偏方，拖到最后连床都下不来。

后来她妈被送进医院。秦珊给亲戚挨个打电话借钱，不是被无情挂电话，就是满口答应后装聋作哑。

她深知贫穷的可怕，小心翼翼，卑微地活着，不敢惹事生非，给风雨飘摇的家雪上加霜。

再难，父母也坚持要她多读书。

秦珊毕业考进了事业单位，省吃俭用还清家中债务和助学贷款。在二十八岁遇上吴波，工作稳定这点撬动了她的心。

她没有野心，奢求豪宅豪车，锦衣玉食，但求粗茶淡饭，长长久久。

起先几年，她如愿以偿，平淡中透着小幸福。两家老人小病小痛的操点心，很快就过了。

或许平淡久了，吴波话得恹恹的，总抱怨人一辈子不能没追求，特别是男人。一场同学会后，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先斩后奏辞了职，意气风发地说要创业。

秦珊急得嘴里冒泡，一眼能望到头的清晰日子，硬是被浓雾包裹着。

面对吴波的油盐不进，秦珊能做的就是捂紧钱袋子。

她觉得吴波可笑，总畅想发达后给她买几万的包，给儿子报贵族学校，再换大房子⋯⋯丝毫没考虑亏了怎么办？

或许女人想的更多。秦珊内心戚戚然。

04

果然，吴波一亏再亏，把他的藏私，父母的棺材本全搭了进去。

本想靠有根基的奶茶店翻身，可秦珊经不起一点风浪，断了他的后路。要是再给他点资金，时间，店肯定能再风生水起。

所以，他心里记恨秦珊。

都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站着一个默默支持的女人。显然秦珊不是，她只会说风凉话，打破锣，幸灾乐祸：“看吧看吧，你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他如行尸走般在秦珊眼皮下晃，与其说是自暴自弃，不如说是对她的抱复。

秦珊催他出去找工作，要他接送儿子，要他买菜做家务，他连眼皮也难得抬。

终于一周后，秦珊忍无可忍冲他吼：“吴波，这日子过还是不过？你说句话。”

吴波把身体往沙发里钻，背对秦珊，闷声说：“随便。”

几分钟后，他听到身后传来嘤嘤的哭声，压仰又崩溃，扰得他心烦意乱。

他愤然起身，摔上门朝父母家奔去。说实话，他早就不满秦珊的小家子气，抠抠嗖嗖，攒的钱是死的，投资是活的，一块变十块，百块甚至更多，才有价值。

谁成功前没有一点波折，挺过去就海阔天空。偏偏秦珊死脑筋，拦腰截断他的道路。

吴波越想越气，咚咚地敲父母的门。

对门邻居李叔闻声出来，告诉他父母不在家，去社区诊所了。

吴波想去寻，刚到楼下，见他爸小心掺着她妈走来。她妈左脚一拐一拐，每次落脚眉头紧锁，像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吴波迎上去问怎么啦？

他爸看他一眼叹口气，什么也没说越过他，继续往前走。直到上楼把她妈安顿在沙发上，才欲言又止地问了句：“你怎么有空过来？”

这句话触动了吴波愤怒的神经，他踱着步，控诉秦珊的抠嗖，独裁。

05

他说：“你们不知道。一个店换老板总有适应期，生意差点难免。凭什么她看扁我，说关就关。家里的钱有我一份，凭什么她全把持着？我受够了，过不下去了。”

父母一听，显然吓一跳，异口同声地说：“秦姗也是为家里着想。”

吴波很诧异，父母居然会替秦姗说话。

当初，他们嫌秦姗家穷，死活不同意这桩婚事，是他抵死执着才扭转乾坤。直到秦珊给他们生了个大胖孙子，他们的横眉竖目才有所收敛。

他们甚至私相授受，要他明面上的工资交了，奖金就昧下来，免得秦珊顾了娘家。他兜里有几个子蹦哒，才有底气闯一闯。

就算他创业借钱，父母毫无保留支持他，顺带骂秦珊不支持男人事业，把钱看得比命重。

怎么才四年时间，父母的态度全变了，他有些困惑。

很快，他不再纠结父母的态度，说出此行目的，想住在这里，晾一晾秦珊，让她意识到错误。

父母摇头叹息，互看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吴波住了几天，见买菜做家务全是他爸，她妈背靠沙发看电视，吃药捏腿。还是一拐一拐不见好，不禁急了：“妈，上医院拍个片，检查一下对症下药。”

她妈慌了一下：“不去不去，老毛病，吃点药就好了。”

“真是的。怎么尽学秦珊的样，舍不得小钱，最后要费大钱。”他想起秦珊有一年夏，穿凉鞋踢上一块大石头，大拇指又肿又红，怕花钱涂了点药膏，后来发炎化脓，费了好大力气才治利索。

“呯”地一声，厨房传来刀砍菜板的声音。接着，他爸怒气冲冲地跑出来，骂道：“钱？是啊！你妈舍不得三五百的检查费。赖谁？你要创业，要梦想，你妈把家底掏给你，还借了外债。

我们每月四千多的退休金，一半还债，一半生活，看病。不省点能挨到月底？”

吴波语噎。

06

他妈急得直摆手，骂他爸死老头，馒头塞不住嘴啊，做饭去。

他爸黑着张脸，语气不善地嘀咕：“慈母多败儿。”

吴波心里一震，一时间不知道说啥好，视线虚虚地朝四四方方的厅里溜了一圈，五味杂陈。

还昰四年前的模样，不，更陈旧破烂了。

大脑袋的笨重电视机，轰轰响的挂壁空调，锈迹斑驳的老冰箱⋯⋯他记得说过，等他有钱了，给他们换48英寸超薄超清电视，立式新空调，双开门大冰箱。

当时他妈弱弱问费电吗？

他大手一挥，大包大揽地说还差那点电费。

吴波的心突突乱跳，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他支支吾吾借口有事，不顾他妈说吃完饭再去的话，溜了。

街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吴波胡乱走了一会，在路边凉椅坐下，茫然四顾。

此刻，他感觉自己像个流浪汉，父母家没脸回，自己家不想回，不想看见秦珊那张审判脸。

突然，一辆车刹在他旁边，一个脑袋伸出车窗，欢快地喊他名字。

是他发小。

吴波怔愣片刻，在发小热忱邀约下上车，两人去常光顾的饭馆吃饭。

发小好奇地问这个点生意很忙，他怎么有空在树下纳凉？

吴波烦闷地把奶茶店的惨淡，秦姗的专横，父母隐隐的责怪，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一口酒灌下去，从喉咙辣到眼睛，涩涩的。

发小叹口气，感慨谁没点难事啊？他回来两天了，遇到他前去了趟民政局，离婚了。

吴波脑袋嗡一下，怎么可能？发小老婆漂亮，能干，对发小巴心巴肝的。一帮大老爷们都羡慕发小会淘宝，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女人，让他撞上了。

07

可发小摇摇头：“呵呵。你看我好，我看你好。我老婆，不，前妻是能干，眼界也高。她觉得我守着点死工资没出息，直接踹了我跟了一个有本事的男人。”

说完，发小一口酒灌下，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吴波原打算好好吐槽心中不快，哪知变成安慰发小。

哭了一阵，发小抓起纸巾往脸上胡乱一抹：“见笑了。离就离呗，我想好了，到时候找一个像你媳妇那样的女人，顾家，不瞎折腾，一心一意过日子。兄弟，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秦珊那样的女人，也能成为别的男人肖想的对象？吴波困惑不已。

先前他想过离婚，到时候娶一个以他为天，默默支持他的女人。可见发小这样说，他竟说不出这种豪气的话。

两人说说，笑笑，哭哭，不知不觉天空被蒙上一层黑布。

发小走前语重深长地说：“你小子或许真不是一块做生意的料。踏踏实实找个工作，一家人整整齐齐多好哇！”

同样的话，从发小嘴里蹦出来，吴波没有丝毫不快，而是细细品其中的味道。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推开门。灯火透亮，窗明几净，儿子在写作业，秦珊在一旁看书，他眼睛湿了湿。

儿子扔下笔，欢快地喊着爸飞扑过来。他接住儿子，余光扫了眼秦珊，问：“有饭吗？饿了。”

秦珊点头，走向冰箱的脚步轻盈。不一会儿厨房里饭菜飘香。

饭后，吴波期期艾艾地说：“明天，我就去找工作。”

秦珊应了声好。

吴波又问：“能不能拿点钱，我明天带妈去趟医院。”

秦珊又应了声，说已经在手机上预约挂号了。说完点开给吴波看。

吴波一翻，看到挂号记录有二三十条，有他父母，岳父岳母的，儿子的。

对这些他一无所知。

他在做着不切实际的老板梦时，是秦姗默默守后方，没给他添乱。

他怪她不拿钱支撑他的梦想，他又何尝为这个家贡献过？他没钱拿回家，家里该开销的，添置的一样不落，也难怪秦姗紧张钱了。

此时，他才真正理解秦珊对他的埋怨。他真是混账透了，差点把一个好女人弄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