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原和古龙,楚原古龙

2022-10-14来源：军演时光 - 娱乐资讯站编辑：佚名标签：

文章导读: 不知道多少人还记得邵氏，还记得香港电影。小学时，录像厅刚刚兴起，虽然学校严令禁止学生进入“三室二厅”，但架不住孩子的好奇心，还有更丰富的“文化产品”，大家还是经常偷偷摸摸组队去玩游戏，看录像。当

不知道多少人还记得邵氏，还记得香港电影。

小学时，录像厅刚刚兴起，虽然学校严令禁止学生进入“三室二厅”，但架不住孩子的好奇心，还有更丰富的“文化产品”，大家还是经常偷偷摸摸组队去玩游戏，看录像。当时录像厅里放映的大多数，也是来自于邵氏的电影。

我有一个非常“正统”的爸爸，从小看的电影也好电视剧也好，几乎都是国产的正剧（所以看了一堆清宫戏历史戏革命剧）。所以说实话，从小我的审美和观念一类，绝对是“最正”的那一类。和大多数人相反，我认识邵氏，反而是上了大学以后。（我爸虽然讨厌港台电影，但出乎意料，他老了之后，却很喜欢港台。这是他的可爱之处，无论何时心态永远是开放的。）

当香港日趋边缘化之时，我却被曾经的“香港”吸引了。这或许就是文化的魅力吧。它的生命力，总是比任何看似坚固的更长久。

所以，我打算，即使没人看，也会写一个邵氏武侠电影系列~~

上一篇介绍武侠片的推文，我推荐了我最喜爱的一部古龙改编电影，楚原导演的《楚留香》，古龙、狄龙以及楚原铁三角的巅峰之作。不过貌似，并没有得到共鸣。不知道是不是年代久远，记得楚原与狄龙的人，已经很少了？

不过，无论是喜欢古龙原著，还是喜欢武侠电影，错过楚原，都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张彻捧出了狄姜，在这二位爷因爱生嫌的“分手”后，楚原又在《多情剑客无情剑》中推出了狄宝。姜大卫尔冬升一对兄弟都莫名和狄龙很搭。狄龙，你的真爱果然还是姜大卫啊……（捶胸）

所以楚原这部《多情剑客无情剑》一生推，欢飞之间情感表达最到位的一部。（其实我想说弱攻强受好吗？又或者是宝狄？我都要被邵氏变成腐女了啊啊啊）

邵氏时期，张彻、胡金铨和楚原并称武侠电影的三驾马车。这三架孰强孰弱争议很大，就目前看来，胡金铨作品少却以其强大的国际影响力和深度略略占优，而楚原，则因其成功之作都是商业片而略略落后。但这依然无损于楚原的地位，毕竟，在这三位导演中，楚原作品最为多，且横跨社会片、文艺片、生活片以及武侠电影等多种不同类型，其艺术生涯，也可谓是有始有终。一个人能在不同领域人生不同阶段都实现顺利转身，楚原，恐怕真的是那个拥有大智慧的人。

（楚原的社会片《可怜天下父母心》，生活喜剧《七十二家房客》，文艺片《秋风残叶》、《烟雨斜阳》，都是相当有影响力的经典。）

《七十二家房客》，粤语片的最后高峰，直到今天仍被人津津乐道

正因为横跨多个领域，楚原的格局虽不大，可都能做到熔炼多种风格为一炉却不失自己的特色。他的武侠片，以“奇情”著称，天然带着几分浪漫，而某些细节，又不失生活气息，甚至给人感觉就是冷兵器的现代社会。更难得的是，他的武侠片，依然能保持一定反思。这也是楚原后来者，往往拼命学习他的瑰丽布景，他的浪漫色调，他的流畅剪辑，却始终难以达到楚原相同的高度原因吧。

楚原出生于演艺世家，父亲就是一名优秀的演员。他二十岁初登银屏，却是以演员的身份。二十三岁时，“老虎也有胆吃掉一只”的楚原在电影公司大扩张的背景下成为导演。他崭露头角非常快，很快就拍了大量的成功文艺片。不过，他真正的成功还是在加入邵氏，走进大片场以后，更确切的说，是在他的名字和古龙“绑定”在一起以后。

楚原最初，或者说一直，都不算对古龙有特别的偏爱。在接受采访时，他曾明确说“金庸作品人物是有血有肉的，意境、成就也高得多，而且是比较完整地，通常保持风格。古龙作品，比较有新诗的气味，但是论深一层，没有什么特别内涵。”不知道喜欢古龙特别是喜欢楚原所拍古龙的人，听到这话作何感想。但毫无疑问，这代表当时香港所谓“精英知识分子”的普遍看法。当然，这群人通常较为保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与人才相较起来，鬼才被发现更需要时间吧。

不那么认同古龙却能拍好古龙，这也并不费解，某种程度上，古龙和楚原属于气质相似性格互补的那一类搭档。气质相似，在于两者都有西方的诡异和中式的情调，都擅长剑走偏锋渲染情绪，不太关注社会现实却喜欢描述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恩怨、爱恨、名利的欲念交织。性格相反则是，古龙粗率，楚原细腻；古龙形而上，楚原却相当现实注重商业和市场；古龙奔放，楚原冷艳。也只有这样，古龙这种不太适合被拍电影的写意类小说能经由楚原之手大放异彩，被更多人发掘其商业价值而得到更多传播机会。

楚原拍古龙，一共是十八部，以楚原这种“只要给钱就拍”“拍到没人看”的“滥拍”性格，当然其中不乏媚俗的滥作。（比如1978年后的大部分作品）但精品犹在。《天涯·明月·刀》和《流星·蝴蝶·剑》、《楚留香血海飘香》、《白玉老虎》、《多情剑客无情剑》、《三少爷的剑》都各有特色。如果愿意《魔剑侠情》、《萧十一郎》、《圆月弯刀》（主要是前半部分）、《明月刀雪夜歼仇》也可以看看，其余大多有些敷衍才尽之感，如果不是特别迷恋楚原的布景和情调，倒是可以舍去不看。

1876年，引领当时已近沉入谷底的武侠电影新风潮的《流星·蝴蝶·剑》，也是楚原的武侠片成名之作。

1977年《楚留香之血海飘香》，引起了楚留香的改编狂潮。

1977年《白玉老虎》，这部片比烂尾的原著让人印象更深刻

1977年《三少爷的剑》，这部电影即使是武侠，也充分融入了楚原的“左翼”批判立场，三少爷就是一热血中二左翼青年啊啊啊，背景放在民国都无不可。

1977年《多情剑客无情剑》，可能是楚原电影中格局最大的一部，难得韩国实景拍摄（虽然只有部分镜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苍凉感，在《小李飞刀》的影视剧中只在这一部感受到了。

续作1981的《魔剑侠情》，这是楚原续作中还算可以的一部，在其中后期的武侠片中，水准真的最高了都……

1976年的《天涯·明月·刀》淡化了傅红雪的沉重和荒凉，将精力集中在讲述一个人对生存方式作出内心选择的故事。

1977年《明月刀雪夜歼仇》在营造悬疑气氛上尚可，其他都差强人意了。叶开被弱化得一塌糊涂。

1979年的《圆月弯刀》，汪明荃简直绝代风华，前半部分还可一看。

1978年的《萧十一郎》井莉一次次的扮演着不适合的天下第一美人，而文雪儿在其中确实跳脱跋扈，风采反而盖过其他人。

为何这么多导演，这么多古龙改写的电影电视剧中，楚原能赢得最大声名了？有许多的人都反复讨论过。楚原本人的才情和审美与古龙合拍这已是不争的观点。但楚原的出现，还占据了天时地利和人和，可以说，是整个时代的转型之作。

先说天时，楚原的兴起，恰恰是香港娱乐文化发展的阶段时期。此前，“张彻”堪称武侠片的盟主。他扯起“阳刚”大旗，颠覆了一度风靡的“黄梅调”一类女性反串男角，以女性为审美中心的小情小调。到了楚原时，武侠片已是血气男儿的天下，王羽、姜大卫、狄龙、李小龙一类的刚毅男儿，才是流行趋势的主导。这样的电影一般不屑于去描写儿女私情，因为这样会有损于侠客的英雄气概，张彻弟子们迷恋于展示不忘生死的“兄弟情谊”和赤身裸体盘肠大战的硬气；李小龙们一次次在镜头前把“东亚病夫”的招牌踢倒在脚下，对这些英雄来说，人间烟火，个人欲望完全无关紧要。

这种风尚延续了十来年，到了楚原，已经泛滥成灾，观众不知不觉中早已厌倦。此时，楚原镜头轻轻一转，小桥流水，枯树落叶、落日胧月、烟雨迷蒙、青松白云、红枫梅花……通过这些轻巧灵动的意象，楚原在他武侠片中恢复了人类自然的人性，以一种颠覆的姿态去描写男女之间缠绵排恻浪漫真挚的情感，女性在他的影片中摆脱了以往武侠片中可有可无的尴尬处境而成了一个重要的存在。

李寻欢守候在林诗音的后院中，满院的花朵，却很有层次，反衬人物的心情，又显得那么落寞。

从远处隔着层层枯树和枯树中隐现的梅花所拍摄的武打场景，不得不说楚原的构图相当有特点，今天依然为人借鉴。在尔冬升徐克的《三少爷的剑》中就能明显发现楚原的痕迹。徐克受楚原浪漫情调熏陶最多。

隔着写有诗句的屏风所拍摄的庭院，很有诗意的场景

难得的外景，芦苇，斜阳和远处的白塔……

这些非常具有传统意味的象征，给影片带来了更深的韵味和想象空间。

连武打动作都可以拍出宛如梦幻的唯美意境。

而他所拍摄的古龙，保留古龙擅长也符合既有电影思维模式的“基情”蓬勃外，还稀释了古龙对女性过强的“欲望”，放大了男女之间温柔的情爱。楚原善于将言情融入武侠从他最早的《龙沐香》和《爱奴》就已经很清晰了，但遇到了特别喜爱描写惊世之恋的古龙才真正得凸显情感的光彩。古龙笔下一见钟情毫无理由如飞蛾扑火般的爱情故事，其凄美动人处，在当时，也确实只有楚原能够真正领会。

“我用恨报仇，我失败了，我用爱报仇，我成功了……”1972年的《爱奴》确实是超前之作，当年票房毒药之后却被无数人铭记。

《流星·蝴蝶·剑》中的孟星魂和小蝶的相遇，《天涯·明月·刀》中卓玉贞与傅红雪的神交，《白玉老虎》中赵无忌与卫凤娘和唐羽之间的情感纠缠，还有李寻欢之于林诗音，阿飞之于林仙儿……这些CP每个都截然不同，富有个性却百转千回，让每一段情感都分外牵动人心。

龙啸云与林诗音，林诗音的扮演者余安安可是个大美人。

阿飞与林仙儿

“没有唐家的血，你只欠我一段情，到现在，你欠我一段恨……”这种爱恨纠结的情绪，在古龙笔下，在楚原的镜头中，不须刻意渲染便能脱颖而出。

李寻欢和林诗音的虐恋

一个回头，一个对视，李寻欢的深情便从书中走进了银屏。

萧十一郎与沈璧君

《天涯·明月·刀》中的傅红雪与卓玉贞（把周婷完全改掉了）

第一次，楚原让武侠片中的男女情爱有了尽情释放的空间。

或许是天性，或许是楚原独有的敏锐，让他把握住了正在悄然转向的新审美，这是他成功的“天时”。这也说明了，无论何时，若要真正立一方自己的“山头”，唯有靠颠覆。只是怎样颠覆，需要有大智慧才能看得通透。

再来说说“地利”，楚原作为香港导演的代表，其本土气质和古龙也有暗合之处。那就是古龙故事的“现代性”在灯红酒绿、畸形发达的都市丛林“香港”才能真正得以被发掘。很多人都发现，古龙的小说，如果换一个背景，换一群人的服饰，改成商战片、黑帮片也无不可。

同样勾心斗角，同样的明争暗斗，同样诡谲奇秘……楚原的武侠片一般会隐匿具体的时代背景，但他影片中那个为争权夺利而尔虞我诈的陷恶江湖，却很像是当代社会的一个缩影。正因为楚原有对社会现实的具体关注，所以他也能拍出古龙的笔锋所指——那就是当代的人心。因此也就多了几分对楚留香、李寻欢、萧十一郎这类边缘人的理解。古龙本就有意借“侠”对现代人进行理想人格的重建，拍过不少社会问题片的楚原也有此意，正因为对深陷困境，在高度商业化和资本化社会中无处可去的人的深刻的理解和期待，楚原才能在电影中对那些零落的“侠客”寄予一种思考与关怀，希冀为他们，甚而为生活在残酷汹涌的现实世界中的观众，寻找到一条能融入世界又不失诗意的生活方式。

重情重义，有严重自虐倾向，作病很大的李寻欢（为什么楚原要让李寻欢穿一身官服了？是个探花就要穿官服么？真费解）

狼一样的少年阿飞

深陷复仇困境中，陡然发现人生无比荒谬的赵无忌

承担了所有重量的傅红雪

楚留香与中原一点红

这些徘徊纠结，甚至走在末路上的英雄，楚原和古龙一样，都将其视为自己心中理想人格的再现。

《白玉老虎》的原著，古龙并没有写完，实际上已经烂尾，楚原的改编可以说是古龙一起重新创作，所以也成了其最重要也最满意的一部作品。影片最后，被推选为新武林盟主的赵无忌对着满屋子的灵牌灵位，看似轻描淡写的说道：“我爱的人都死了，我的朋友也死得差不多了，如果以后再有什么武林纷争，我已经没有人可以牺牲了。”镜头中的一排排白蜡烛，和烟气缭绕下有些模糊的一排排灵位给人巨大的感触。楚原在这里的表现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江湖主题，他更着力突出的，是赵无忌那种被人宠爱拥戴、被人以生命保护之后的感恩戴德的心情，那种对别人无偿的付出感到愧疚、对无法挽回的过去感到悲哀的自觉。

“我们都是江湖的棋子，任人摆布……”

面对冷漠的现代社会乃至茫茫历史，从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做了别人铺路石的人，有谁会记得？有谁真正为那些“炮灰”们惋惜过？又有谁，会认为自己的得到是别人付出牺牲的结果？所以，楚原在此处的发挥，无疑具有很强的现实感。

土生土长的香港人楚原很好的把握了古龙笔下的现代感，当楚原拍古龙大获成功后，不少的台湾电影人纷纷投入古龙的翻拍大潮，拍古龙武侠不可谓不用心。然而，同样的原著、同样的主演（狄龙），甚至同样的编剧（倪匡），拍出来的影片却摸不到楚原作品的风骨。同样是经市场检验过的成功模式，为什么仿张彻的电影众多而仿楚原获得成功的寥寥无几？我想这其中，多少有些地域的因素。

最后是“人和”，这就和邵氏制片有很强的关系了。楚原初进邵氏，成绩一般，拍了两年又转战台湾去拍文艺片，小有收获后转回邵氏，居然在《七十二家房客》后连拍六部都失败，足足九个月都没有戏拍。直到拍了《流星·蝴蝶·剑》，这也是讲求实际的楚原实在没办法时的“下策”。可以说，武侠片是楚原无心插柳的结果。

当时，所有的制片公司已经转向独立制片人制，也就是由导演，制片人去负责一部电影的整个拍摄制作环节，而邵氏，却依然在坚守着大工厂流水线式的生产。所有的人员公司什么武指、摄影、服装、造型、布景、场记都由公司统一调配，甚至是搬运工公司都养着。这种制作方式在今天看来肯定是逆时代潮流的，但却成全了楚原和古龙，只因为这种“剧团”式的制作方式制作出来的影片，毫无疑问，都会染上浓浓的舞台剧色彩，而恰好，最适合古龙作品的表现方式，应该是舞台剧（后来被人认为有古龙风范的《东邪西毒》以及徐克的《刀》，都有这个特点）。

“……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远万里，骑马三天三夜，就为了杀一个人。而他并不认识他。”

古龙最难拍的武打动作，楚原也能应付的从容不迫，颇有新意。

单线的、擅长刻画个人人性的古龙和复式的，擅长描摹整体群像的金庸以及其他作者都毫不相同，他的故事某些角度来看确实过于单薄，有些支线又刻意又突兀。大段大段对白，经常出现被人津津乐道的古龙式“金句”；反复出现的落叶、残花、琴声等等意象，有很强的诗性；情节的衔接几乎都是跳接式的，非常接近舞台中的场景转换。如果要拍出完整的古龙，舞台剧恐怕是最好的选择。

而楚原，充分利用了邵氏大片场，将一切场景都用舞台剧布景的方式展现出来。所有的景都是自己搭配调度在别人那里是限制，楚原反倒得心应手，拍得格外曲折迂回，唯美梦幻、诗情画意。而且这种方式又很节省成本，难怪最后楚原也成了邵氏电影的最后一个巅峰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