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王张作霖》,东北王张作霖图片

很快到了十五。奉天下了白毛大雪，但是天气一点儿都不冷。到了晚上，人涌进城内，奉天城像开锅一样热闹，灯火辉煌，把天都照红了。张作霖坐上汽车，前呼后拥赶奔城内四平街，其实那四平街就是现在的沈阳中街，现在热闹，那阵儿更热闹。大买卖都集中到这儿了，最出名的盛和金店，萃华金店，三义粮站，什么兰之斋糕点铺，兴顺西丝房，吉顺昌，吉顺红，吉顺丝房，吉顺龙，老天河，宏顺贸等。

当然这些大私房有本地人开的，有山东帮开的，相比之下本地人不如山东帮，尤其这山东黄县的人善于经商，头脑灵敏，净出买卖人。北京八大祥也净是山东人开的。因此这趟街上买卖也集中，人也多，今年灯会放盒子，就在这儿举行。马路上干脆过不去人，张作霖让卫队开着道，汽车缓缓而行，转过鼓楼来到四平街，商会的人早就在这儿迎接着。

一看张大帅的车队到了，全小跑到了近前，开车门，搀扶张作霖。张作霖满面春风，穿着皮大衣，戴着水獭帽子，一身便装。到了四平街吉顺丝房前头一看，前面有桌子，白台布，后边椅子铺着棉垫，让张作霖上了彩合，居中而坐，文武官员在两旁陪着。但是张作霖一看，靠着身边给留了两把闲椅子，没人坐。桌上细瓷的茶壶茶碗，各种小吃罗列杯盘。祖献亭也在接待的队伍之内。

"大帅来了?"

"商会举办灯会，大放盒子，我能不开开眼嘛。"

"大帅，我给您拜年的时候说那话您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

"您看您身旁两张闲座位就是给他们准备的，一会儿人就到。"

"献亭，可得保密点儿，别让我栽了跟头。"

"大帅说的哪里话，表面上看咱就是普通的朋友，您乐意您跟我打个招呼，不乐意，就算拉倒，神不知鬼不觉。"

"那还行。"

张作霖坐下之后，开始放盒子。什么是盒子?就是定造的炮竹，就是花，都是从北京请的能工巧匠。这花都绝了，八出戏的盒子见过吗?这盒子放一小时零十分钟，里头包括着八出大戏，老百姓哪开过这个眼，祝贺风调雨顺，老百姓数以万计，房上、楼上、窗户上哪都是人。等这盒子一点着了，像手指头那么粗的捻子，这盒子从底下放，四个犄角四个炮仗，就满天开花。火光一闪，大戏开场，头一出"水漫金山"，借着滋花的闪光看得非常清楚，一看法海身披袈裟，坐到金山上，白蛇、青蛇领着虾兵蟹将围着金山直转圈，水波一浪高过一浪，像真的一般，人们是鼓掌叫绝。

眨眼之间，"水漫金山"结束了，四个犄角的炮仗一响，第二出大戏又开始了"安天会"，孙悟空大闹天宫，这猴子打得是精彩，天兵天将叮当山响，人们又鼓掌叫绝。连张作霖都站起来看。

"这才叫好呢！原来那时候我看过什么'丈夫顶灯'，什么'怕婆子'，都是小戏，像京腔大戏没见过，谁给扎的?"

'姓袁的北京爷俩。"

"赏三千！"

"大帅赏三千元喽。"

张作霖正看得兴致勃勃的时候，祖献亭挤进人群。

"大帅，来了！

张作霖心里也一阵紧张"叫他们到前边来吧！"

"过来！"

人没到，一股香水味直刺张作霖的鼻孔。张作霖用眼角一瞟，来了两个女人，一老一少，说老也不是很老，这个人实际的岁数是四十六岁，但是从打扮上看也就三十刚出头儿。那年头儿刚时兴烫发，这女人就烫的头，满头都是大卷小卷，都说这种头型叫飞机式。穿着狐毫貂啊，戴得是珠光宝气，大个儿，身段苗条，是非常俊俏的一个女人，系着旋狐皮的斗篷，在她后边跟个绝代的姑娘。

什么叫绝代?长得真漂亮，也是大个儿，细挑挑的身材，文质彬彬，就出现在张作霖的面前。张作霖见过那么多的女人，从来没动过心，今天可例外了。为什么?这姑娘太讨人喜欢了，特别是一对笑眼，把张作霖的魂儿都给勾跑了。

祖献亭在旁边一看，不由得暗笑"大帅，我给介绍介绍。"

他用手一指上年纪那个妇人道"这位是我本家的老姑奶奶，王太太。这姑娘叫桂香，是我老姑奶奶的女儿，我的表妹。你们过来见见大帅。"

这娘俩儿笑眯眯地并肩站好，给张作霖鞠了一躬，一说话是燕语莺声。

"祝大帅节日快乐、万事如意。"

"借你们吉言，献亭，坐。"

张作霖非常高兴。这个王太太和她女儿桂香也不客气，在张作霖的右边把椅子拉开坐下了。王太太坐到外边一把椅子，有意让这桂香挨着张作霖坐下，左边是祖献亭，嬉皮笑脸地拉把椅子挨着张作霖也坐下了。这桂香姑娘真会来事，还没等坐稳当，就把桌上的烟卷取出来一支，双手拿着递给张作霖。

"大帅，请吸烟。"

"好！"

张作霖把烟卷接过来。桂香划火柴给点着，几乎脸对着脸，点着烟之后，桂香姑娘有意地把火柴吹灭，这一口香气正好吹到张作霖的脸上，张作霖提鼻子一闻，什么味这么香?闻着这股香味，张作霖别提这身上多舒服了。真有点儿飘飘然！

桂香姑娘又给张作霖满茶，又抓了一把白瓜子塞到张作霖手里。"大帅，嗑瓜子儿。"

"好啊！"

那个王太太在旁边坐着，笑眯眯地盯着张作霖的一举一动，仔细观察着张作霖的表情。祖献亭没闲着，歪着脸仔细看着，心里也暗自得意，心说，我给拉这线看来有头绪了，冲大帅的表情看，能有了五成了。那么此事要功德圆满，张大加纳桂香为妾，我祖献亭就一步登天。

他们光顾自己了，没注意今天的来宾还不少，坐到前排桌上的都是奉天城的头面人物。挨着张作霖不远坐着一对老夫妻，这老头儿长得挺绅士，身材高大，不到两米也差不多少，大圆脸蛋子，脑门、鼻头都锃亮，花白的胡须能有一尺多长。挨着他坐着个大胖的老太太，这个老太太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把眉毛描得挺细，脸上抹了不少的官粉，两腮、嘴唇还涂了点儿胭脂口红，浑身上下是珠光宝气。

这对老夫妻是谁?这老头儿是奉天鼎鼎有名的道德会的会长，人们都管他叫白善人，其实他叫白文甲，大伙儿叫惯了，就叫白善人，旁边坐的那老太太是他的夫人。其实这位白善人也是个假善人，在奉天开了十几处窑子，拐卖妇女，什么坏事都干，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娲。在那个旧社会，假善人那不有的是嘛，几乎大小城市都有这种货色。

这个白善人经常跟张作霖打交道，今天也应邀参加了，带着他的夫人。这一对老夫妻坐到旁边偷眼一看，那个女人姓王，不是正经人。这娘俩儿怎么也坐了上席了?一看这祖献亭点头哈腰的，丑态百出，这老夫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胖老太太跟白善人说"瞧，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少说两句。"

"你没看清嘛，现在摆下一座美人阵，要捉拿张大帅。"

"别说了。"

当然，他们说话的声音极低，是咬着耳朵说的，张作霖没听见。正在这时候，奉天商会会长满头大汗挤进人群，来到张作霖身后。张作霖回头一看，认识他"什么事?"

"好不容易这才挤进来，今儿晚上人太多了。大帅往台下看看，八门八关，各条街道，至大小胡同都成了人粥了。普天同庆，士农工商，三教九流，万人空巷，都跑四平街看热闹来了。大帅，实在对不起您。"

"到底什么事?"

"本来今天是灯节，我们商会特为大帅准备了点儿热闹节目给大帅助兴。有海城的大秧歌。海城的高跷，还有新民来的花灯，还有旱船，还有龙灯，多了，十五六个精彩节目，准备到四平街为大帅表演。可能事先有人透露了消息，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就这样，都来看热闹了，盛况空前，城门洞那简直挤得连插针的地方都没有，这些表演的人都关到城外进不来。大帅，人进不来，今天也不能表演了，这怎么办呢?"

"你说呢?"

这人刚才想了个点子"明天十六，也算正日子，我打算打发他们到大帅府专门给大帅表演，不知大帅意下如何?"

"好啊，今天晚上看不着，明天晚上看一样。这样吧，传我的命令，让我手下人把大帅府门前，卫队团练兵的场子打扫出来，明天扯电灯，告诉大伙儿到那儿表演，我不会亏待他们，必有重赏。"

"谢大帅！"

商会会长又挤出人群去传达了。

紧接着，就是商会有人在这放盒子灯，什么"铁树开花"、"炮打灯"、"八仙过海"、"福禄寿三星"，精彩得很，把这天空照得是五彩缤纷。总而言之，张作霖十五这晚上过得是非常痛快，一直到深夜才散会回府。

次日十六，按照张作霖的指示，卫队团把帅府门前的广场打扫得干干净净，开了不少的电灯，周围拿大椅子图上，看着方便。吸取昨天的教训，这块儿秩序井然。商会也下了通知，所有表演节目的演员早早就到广场集合，大帅赏饭。老百姓听说十六帅府门前有点热闹，都早早地吃完了饭，携男带女也到这儿看热闹。

虽然来的人不少于十五，但是次序井然。靠北边是看台，看台高三层，前排有桌子，铺着全白的白台布，放着各种应时的瓜果，沏的水，有专门的人在这儿服侍着，都是胸前戴着红花，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前排坐的都是贵宾。

时间不大，汽车喇叭一响"躲开，闪开！"

车子到了台下，车门一开，祖献亭下来了。下来之后把后车门开开，下来一老一少两名妇女，就是十五参加灯节晚会的那娘俩儿，王太太跟她女儿桂香。

她们怎么也来了?张作霖交代祖献亭了"明儿晚上也到我的帅府门前，请这娘俩儿观看热闹。如果时间太晚了，还可以到我的帅府串串门，吃点儿晚膳。"

祖献亭闻听，是受宠若惊，心说能有七成，用张作霖的汽车把这娘俩儿给接来的。这娘俩儿牛气的，下了汽车之后腰板挺得很直，都不知道迈哪条腿了，好像架着云一样，让祖献亭陪着在前排就座。桂香左顾右盼，一看大帅没来，那个位置空着，不知这是为什么。一会儿，热闹开始了，先是海城的大秧歌，扭得是真精彩，小喇叭越吹越欢，扭得是越来越浪。四外掌声雷动，人们难得看到这么精彩的演出。紧跟着是海城的高跷表演。

有那么句话，同行是冤家。今天请来的这些人都是高手，都是知名人士，谁不想人前显胜，谁愿意屈居人下，所以使出浑身的解数，豁出命在这儿表演，看谁最叫彩，看谁最受欢迎。那么冷的天，这些演员都是满头大汗。

一个节目结束之后，必定有人喊"大帅有赏，五百元大洋！"

"谢大帅的赏！"

演完一个节目就有赏赐，这喊声是此起彼伏，显得更热闹了。其实张作霖今儿晚上没参加，本来他想看热闹，但是给他拜节的官员太多了，文武大员不说，今天倭奴驻奉天总领事来了，关东军特派代表来了，蓝眼睛驻奉天总领事来了，张作霖不得不在帅府陪伴，所以没工夫看热闹。怎么办?让副官处处长张是非代表自己招待贵宾。张是非可忙坏了，忙里忙外的，张张罗罗的，也是满头大汗。

张是非一抬头正好看到祖献亭"我说祖经理，听说你这两年发大财了。"

"处长大人，还不是托您的福，托大帅的福。大帅怎么没来?"

"帅府里来了贵宾，抽不开身，让我来替代。"

"是那么回事。"

"祖经理，我跟很多人都不熟悉，有时候招待不周，你还得帮我的忙。"

"自然，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那边那妞儿是谁啊?"

"那是我本家的一个表妹，叫桂香，挨着她坐的那妇人，四十多岁的那位，是我家一个老姑王太太，她们娘俩儿也来了。"

"我说这小妞儿长得不错。"

"那当然，天生的美人。"

"我告诉你处长，这是大帅指名点姓叫请来的。"

"是吗?"

张是非多坏，一听就明白个八九不离十"既然大帅指名点姓请来的，你要好好周到地款待。"

"那是自然。"

正说着，张作霖的两位夫人，二夫人卢玉春，四夫人许氏，也看热闹来了。人们一阵的骚动，纷纷起立，在这儿让座。两位夫人就座之后，丫鬟、婆子站在身后。

这个卢玉春跟张作霖是患难的夫妻，自从结婚之后搬到奉天，卢玉春很少乐。她有个疯哥哥您还记得吗?疯哥哥被治好不到一年又犯了病了，结果死了。卢玉春对此事非常难过，受了刺激。从那儿之后，卢夫人一心信佛，成了最虔诚的佛门弟子，早晚三朝拜，佛前一炷香，在帅府收拾一座房子作佛堂，没事就在那儿念经拜菩萨。

张作霖虽然也迷信，但感觉夫人虔诚得过了，心里不太痛快。后来一想，她爱怎么的就怎么的，也就不加管束了。

所以这卢夫人养成的性格非常孤僻，好静不好动，很少跟外界人接触。本来今天晚上她也不想看热闹，后来大帅传下话来了，因为各府的堂客来了不少，你说作为帅府的主人，我不能出席，你得去陪一陪。卢夫人没办法，硬着头皮到了外边来应酬。

张作霖的四夫人许氏，挺爱动，也好说好笑的，但是跟张作霖面和心不和，张作霖也看不上她，俩人光有夫妻之名，很少有夫妻之实。反正这个许夫人吃喝不愁，老妈、丫鬟一大群服侍她，过的是玉堂金瓦上等的生活。但是，精神上觉得空虚，有这个热闹她不能不看。既然卢夫人来了，她也陪着来了。许夫人二看，来这么多人，灯光明亮，下边那些演员穿的服装是色彩缤纷，不由得心中非常高兴。一抬头看着祖献亭了

"这不是祖经理吗?"

"四夫人，是我。"

"祖经理，看你满面红光，你可发了大财了。"

"我的夫人，还不是托大帅和夫人的福嘛，钱我是挣了几个，不像传说那么多。总而言之，不困难就得了。"

"得了，你别哭穷了，挨着你坐的那俩堂客是谁?"

"是我老姑、表妹，过来，我给介绍介绍。"

他把王太太和桂香叫过来了。四太太一看这个王太太也就在四十岁左右，但看上去像三十岁出头儿，半老徐娘，长得不难看，可见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骚漂亮的人物。挨着她的这个大姑娘，穿得挺好，长得也不错。

"真是楚楚动人的美人。祖经理，这是谁啊?"

"我给介绍一下，老姑、表妹，这位是四太太，那位是二太太，赶紧见过。"

这娘俩儿先拜见卢夫人，又拜见许夫人。卢夫人看了一眼连一句话都没说。这个许夫人爱说话。她把桂香的手拉住，上一眼下一眼打量半天。

"多大了?"

"十九岁。"

"正是好岁数，我十九岁那时候也像你似的，那么天真，那么好美，看见你就想起我当年来了，过来，挨着我坐下。"

祖献亭一眨巴眼睛，心说，桂香早晚得进帅府做姨太太，要不把这二位太太哄乐了，很难立得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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