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琴扮演者图片

演绎人生“二人台”

龚发

说起“二人台”，这是后山人再熟悉不过的一个地方剧种了。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尤其是中老年朋友，不仅对所有二人台剧目的剧情了如指掌，而且不少人还可以放开喉咙，唱上几个片段。

二人台是我国大约三百多个剧种其中的一个。最早起源于山西北部和陕西北部，以及内蒙古中西部等地区。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是我国北方劳动人民喜闻乐见的一个传统剧种。无论从内容上还是形式上，无不体现出二人台丰富多彩的地方特色。因为它不仅带有黄河的韵味和大地的芳香，而且还带有民族的气息和草原风情。它的内容朴实无华、风格独特，风趣幽默是二人台的一大特色。是一个内涵丰富、底蕴深沉的地方艺术剧种。是流传于晋、蒙、陕、冀一带的一份非常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倍受人们青睐的一朵靓丽的艺术奇葩。

由于各民族的生活习惯和宗教信仰的不同，所以文化娱乐也各有千秋。这样就使得当地民族风情，体现在二人台戏剧中更加绚丽多彩。既有本民族的风格，同时也融合了其它民族区域的先进文化。所以说，二人台是各民族人民共同创造的珍贵艺术精品。其民众的语言、服装、道具以及演出风格等，至今还保留着北方民族的古老遗风。

二人台，故名思意，就是由两个人登台表演的意思。它与黑龙江、吉林、辽宁等东北地区的“二人转”形式雷同。就因为大多数二人台剧目，都是由一男一女相互搭配演出，所以被称为“二人台”。如大家熟悉的传统剧目“挂红灯、拜大年、卖菜、走西口、害娃娃、（晋、蒙西北部地区指妇女怀孕的意思）五哥放羊”等，都是一男一女演唱的。不过，有时因为剧情的需要，人员也可多可少，这一男一女的搭配也并非一成不变。如“十对花、借冠子、借钱”等，就是由两位女角表演的。如“卖碗”是由两男一女三人组成；而像“挑菜和压糕面”又是由两女一男组成；像“老少换妻和闹元宵”则是两男两女组成。还有一出大型古装戏叫“方四姐”，是由五、六个人合演的。剧中的男女演员，用戏剧行当里的俗语分别称为“丑角和旦角”。丑角也叫生角，是扮演男子的；旦角则为女子。

据说，早年的女人不允许唱戏，无论二人台还是京剧、晋剧中的旦角，都是由男子来扮演。不少人所熟知的京剧表演艺术大师梅兰芳，就是男扮女装、扮演旦角的。他的代表作如《贵妃醉酒》、《宇宙锋》、《霸王别姬》、《穆桂英挂帅》《游园惊梦》等剧目，就誉满京城、尽人皆知。每每登台演出时，在华丽的服装和涂脂抹粉的衬托下，加上梅先生精湛的表演，让人很难相信台上这是一位男士。舞台上，只见他捏着小嗓门，拖着长大的水袖，踏着小碎步，扭动着较为僵硬的长腰唱道：“司妙道，好似春梦乍醒。猛一醒，又入梦，长夜绵绵……”。打着圆场，唱他的拿手好戏《天女散花》：“莫休真，便言悟，绘成梦境……”。一声声婉转悦耳的唱腔，赢得观众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还比方现如今的李玉刚，也专门演旦角。借《星光大道》这一平台，一展歌喉，红遍全国各地，甚至还走出国门，唱响国外。

比如晋剧里的须生或老生（当地人习惯上把唱生的都叫作唱红的，把唱花脸的叫唱黑的）就有不少是女子来扮演。当然，大多数演员是根据自身的条件和特点，有的是男扮女装，有的是女扮男装。不过，有时为了展示演员多才多艺的演唱功底，专门安排“反串”。也就是原先演唱青衣或花旦的，改为唱花脸；原先唱花脸的，则改为唱青衣或花旦。如当地早年晋剧团的“骆驼黑”就反串演唱《打金枝》里的金枝女；而“麻袋红”则演国母；王雅琴出演郭子仪。（骆驼黑和麻袋红都是人们送的绰号；女演员王雅琴是唱红的）

另外，二人台又分东、西两路。以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为界，以东集宁市及周边旗县，流行的是东路二人台。以西的土默特和河套等地区，则称为西路，当地人习惯上都流行唱西路二人台。当然，无论哪一路，它的内容和表现形式，都有一定的时代特色，都是为了反映一定的现实生活。所以，深受人们的喜爱，并且广为传唱，而且愈唱愈广泛，愈唱愈红。著名的二人台传统剧目《走西口》就是从口里唱到口外；从山西唱到内蒙，一直唱到这大后山和大草原。正所谓“苦调调唱出苦情来，苦歌歌流传到西口外”，而且久唱不衰，脍炙人口。

这里所说的“西口”是指现在山西右玉县境内，顺边墙进入内蒙古和林格尔新店子的“杀虎口”，便是西口。因其位于长城的另一个通道口——张家口的西北，把它称为“东口”，这是内地人出长城的必经之路。人们通常把山西、河北等地，也就是长城以南称为内地，也就是口里；走出张家口和杀虎口往北则称为口外。过去内地有些买卖客商，或徒步，或赶驴坐车骑骆驼，前往绥远（即呼市）包头以及大库伦（今蒙古国的乌兰巴托）进行物资交流，都要经过杀虎口，所以称之为走西口或走口外。

由于我国过去北方地广人稀，物产丰富。广袤浩瀚的戈壁滩“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内地不少手艺人，凭借自己的一技之长，如磨剪子、铲剃刀的；钉锅、钉盘、钉碗的；装笼、修箩的；担担挑货做小买卖的。也有毡匠、帽匠、毛毛匠（也叫白皮匠）的；有制作车马缰绳的黑皮匠；还有踢拳卖艺、打把式、摆摊算卦相面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应有尽有。如果实在没有手艺的，也能撵牛放羊，凭着一身的力气，春种、夏锄、秋收拔割庄稼，当长工、打短工、包月子等等。无不是“走西口、走口外”来到这大后山、大草原。而且都是为了挣钱谋生、养家糊口。他们中间也有不少人干脆安家落户，成了当地的一员。

其实，二人台《走西口》这出戏的本身，说的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年轻夫妇玉莲和太春，由于生活所逼，为了谋求生活出路，不得已而为之才走西口。剧中有这样一句唱词：“咸丰整五年，山西遭年限，寸草也不收，活活饿死人，不走西口怎能行。”内地也流传着这样一句口语：“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女人挖野菜，男人走口外，二姑舅捎来一封信。他说西口外好呀好收成”所以，不少人都是不得不“扔下婆姨撂下娃，一卷铺盖肩上挎。羊喝冰茬茬水时，走西口的汉子才回家。”其中，又有多少“死好分离活难离，伤心的话儿不能提”的美满家庭，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剧中玉莲的一句“止不住的伤心泪，一滴一滴往下流”，唱的人热耳酸心、荡气回肠。加上配有苍凉凄苦的醉人曲调，以及演员悲痛欲绝、如泣如诉的演唱，台下观众无不是撕心裂肺、涕泪交加。一个十六岁（后改为十八岁）的少女玉莲，哭着要给新婚不久的丈夫太春梳头：“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实在难留。怀抱上梳头匣，给哥哥梳一梳头”。（清朝时期，男人都留有一条长辫子）以她一颗纯真恩爱的少女之心，安慰着她那少不更事的小丈夫：“一不要抽洋烟，（指鸦片）二不要贪耍钱，三不要贪花红（指寻花问柳、沾花惹草），挣回钱来过咱们的穷光景”，倾诉着一个少女无限的忧伤。整场戏，可以说不是唱出来的，而是和着眼泪哭出来的。正如太春唱得那样：“妹呀妹妹你不要哭，哭的哥哥我心里头、七上八下不呀不好活……”。多少年来，《走西口》也就成了恩爱夫妻难舍难分，爱情故事的代名词

一曲《走西口》，正是反映了旧社会劳动人民悲惨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是所有逃荒、要饭、谋求活路者的一个缩影。

解放初期，人们通过二人台这种形式，反映青年男女自由恋爱、反对包办婚姻的剧目就不少。如：“打樱桃、打连成、打金钱、牧牛、五哥放羊、跳粉墙、割莜麦、压糕面、卖菜、卖碗”等等。如反映旧社会童养媳妇不幸遭遇的有：“探病、方四姐、老少换妻”等。也有记叙时代特点的如：“打后套、水刮西包头、和兄妹开荒”。再后来，又编出了“骑墙记、好亲家、接婆婆”等剧目，反映了一部分不孝敬公婆的媳妇这一社会现实生活。据不完全统计，先后流行于后山地区的二人台就有120多个剧目。总之，无论哪一类型的二人台，都受到人们的普遍欢迎。早年在社会上流传着这样一句口语：“打不完的金钱、卖不完的菜，百看不厌的卖碗、探病、走口外”。

当然也有比较低级下流、内容不够健康的剧目，如“小姑听房、扇子计、十八摸、要女婿、吃醋和苏先生钻炕洞”等。虽然在当时为了反映一定的社会现实，也为了吸引观众取笑逗乐。但在剧情和语言方面，都毕竟比较低级下流，有时甚至不堪入耳，以至于逐渐被淘汰。相反，如传统小戏“五哥放羊”就久唱不衰。原因就是既反映了青年男女的爱情“问一声五哥多会儿上工来”和“只瞭见黄尘瞭不见个人”。同时也反映了旧社会劳动人民的不幸，给地主辛辛苦苦放羊一年，到头来只落个“算盘子一响卷铺盖，两眼流泪怎离开”的悲惨结局。

由于二人台的表演形式活泼自如，短小精悍，所以决定了它的低条件演出空间。农闲时节，业余爱好者聚在一起，或室内、院落，或村头场面（庄户人碾打庄稼的地方）打土滩演出，这种娱乐形式也叫“打坐腔”。服装道具也极其简单，一般情况下，丑角演员通常头上扎一块白羊肚手巾，腰间系一条红布腰带，手拿一把折扇。旦角演员更简单，拿一块或两块手绢，长就得两条长辫子上，用红毛线扎两个蝴蝶结，随身穿的红布衫和一条花裤子便是服装。如果演“硬码戏”，像表演“打金钱和十对花”等剧目时，演员都要配打“霸王鞭”，有舞单鞭的，也有舞双鞭的。别看是乡间村镇，由于演员的勤学苦练，时间一长，这霸王鞭舞的是花团锦簇、追风赶月一般。舞手绢或扇子的也毫不示弱，给人一种如玉树临风、翩翩起舞之感觉。

早年鼓师和琴师（当地人称之为文、武场）的配备，也没有现如今这样的设备。仅有一个拉四胡的和一个吹横笛的，（当地人叫哨谋的）另一个是打梆子或手握四块瓦当伴奏，演员便可登台亮相演出。后来，有条件的地方，又增添了洋琴和笙管，武场上也配有打板的，打锣、鼓、镲的。（鼓是小鼓，镲是一大一小）打土摊也改为用椽檩临时搭建一个异常简陋的舞台。到了夜间演出时，前台上方吊两个用棉花扎成的圆球，沾上柴油点燃照明。戏台左右两侧，文武场人员都是正襟危坐，大小戏三通鼓响后，演员化妆后出场。所说的化妆，指的是擦油抹粉、点唇画眉；也包括服装的穿戴，道具的配备等等。

此种演出都比较隆重，一般是逢年过节、红白事宴，或是配合乡镇物资交流和大型会议的召开，都要邀请剧团演出。除二人台以外，吃莜面山药长大的后山人都爱听爱唱爬山调，又名“抉烂席片”。此种曲调多为耕地、放牧人员演唱的缘故，所以称之为爬山调。由于是随心所欲、即兴而发，如同将一块烂苇席抉了一片又一片，有永远唱不完之意。陕北一带把它称为“信天游”，伊盟、巴盟流行的山曲儿，也属于这一类，也都被搬上舞台。无论哪种形式，哪类曲调，它所表现的题材都十分广泛，内容也极其丰富。从自然景物到社会现象；从劳动实践到思想感情的自然流露。如喜怒哀乐，笑骂褒贬，插科打诨，皆能成颂。如反映旧社会的黑暗和穷人受罪的有：“灯盏盏油干黑洞洞，苦日子多会儿能熬尽”；“当长工受的是牛马罪，吃不完的苦头流不完的泪”。如解放初期，穷人翻身后唱的是：“千年的铁树开了花，穷人翻身当了家”；“奶头上的娃娃忘不了娘，子孙后代不忘共产党”。也有反映爱情方面的如：“精湛湛的莜面软溜溜的糕，全村村上下就数哥哥好”，“山丹丹开花儿六瓣瓣红，你是哥哥心窝窝上的人”，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过去，由于人们的文化生活匮乏得很，尤其是文化大革命期间。当时除了在有线广播里能听到八个样板戏以外，农村根本没有一点儿文化娱乐活动气息。庄户人每天除了干活、开会斗私批修，就是吃饭睡觉，周而复始，枯燥无味。所以，只要听说哪个地方唱戏，不远十里八乡，抱上小的，领上老的，都要前往。而且不分白昼与夜晚，风雨无阻。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很早就来到戏场，为的是抢个前台，等待开演。其实，大多数观众并不在意演员的演唱水平高低，表演技能的优劣，只要有戏看，那才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演出开始，人们都是全神贯注、屏息凝视。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舞台上演员的一举一动，时不时地发出“好、好”的赞美声和热烈的掌声，陶醉在这通俗的艺术享受之中。即便是散戏以后，仍然是余音未断、流连忘返，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自有了宣传毛泽东思想这一主题后，不少地方组织了各种形式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每逢节假日或农闲时都要搭台唱戏，有时还巡回演出。“东方红”的音乐响起来，演出就开始。有独唱“北京的金山上”，有小合唱“大海航行靠舵手”，有“老两口学毛选”和“四个老汉学毛选”，也有“数来宝”和“三句半”等。还有的地方将“样板戏”移植过来，配上二人台的曲调进行演唱。总之，宣传队的演唱形式多种多样，内容丰富，思想进步，深受广大群众的欢迎。

随着社会的发展，为了满足人们文化生活的需求，不少地方政府出面，文化搭台，经济唱戏。上世纪八十年代，公社也盖起了大戏台，每逢交流会时，都要聘请山西较有名气的晋剧团前来演出。剧团自带灯光照明和麦克风等设备，农村庄户人初次见到这种阵容，方圆几十里，甚至上百里的人都前来观看。用现代人的话说，如同让观众看了一部美国好莱坞的大片一般。

解放后，当地四子王旗也成立了二人台剧团，也涌现出一大批优秀二人台演员。如：吴培仁、段喜全、任小鱼、丙寅等20多名同志，不仅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二人台演员，而且后来都加入到乌兰察布盟文工团演出。尤其是吴培仁同志，不仅被推选为四子王旗民间歌剧团第一副团长，而且还拿了全盟汇演的一、二等奖。由于上天赋予了她一副好嗓子，加上自己的勤奋好学，心灵嘴巧，据说她一口气能唱出18个哥哥，所以人送绰号“玉百灵”。这一称号一直叫了她大半生，顺理成章，也就成了她的艺名。以至于提起“玉百灵”，在四子王旗境内，乃至乌兰察布的文艺界那是赫赫有名。不过，反倒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吴培仁了。由于“玉百灵”的出名，社会上还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宁可穿不上绣花鞋，也不能不看玉百灵的卖菜、打金钱”；“宁愿耽误做营生，也不能耽误玉百灵的走西口和挂红灯”。

真可谓：

走西口、方四姐，

日出唱到月儿圆；

悲欢离合天下事，

演绎沧桑数百年。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前辈们昔日走西口的悲惨生活已成为过去。如今，迎来了改革开放给人们带来了幸福美满的生活。作为历史的见证，二人台这朵民间文化艺术奇葩，将永远开放在人民群众心里，而且会更加发扬广大、世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