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研日历,保研日程表

文/戚利

公元2021年8月底，高校的保研夏令营活动已基本进入尾声。持续了两年的国际国内疫情依旧严峻，剩余的假日不多，我窝在家里追剧《觉醒年代》。

济南的秋天已然来临，但天气依旧很热。城里，草木开始呈现衰落的迹象，后院枯败的藤蔓，铺了整整一地的黄叶，还有每个清凉的晨昏。而在农村，红的红，紫的紫，黄的黄，一切正慢慢走向成熟，因为学分绩排名较靠后，冬夏天投的两所夏令营音信全无，而本校保研也正面临最终纠结的选择。

去陕西洋县参加社会实践回来，就直接返校备考的冬这几天心绪大约也是不宁静的。早些天他就告诉过我：大学前6个学期的学分绩ABCD类总学分绩88.20分，排在整个学院的第32名，距离具备保研资格的24名（去年的数据）差了整整8个位次。

“我打听了一下周边，排在我前边准备出国的大约有8人。而且我还要考虑比我位次差的同学里因面试和加分有可能超过我的。”冬忧心忡忡地说。

实在是造化弄人，之前就一直担心处在保研边缘尴尬境地的冬最终还是要直面这个结果。我不知道这8个出国的名额冬是怎么得出来的，我只是提醒他：当前疫情发展趋势不明了，从去年和前年的情况来看，有不少已经做出出国决策的学生最后还是选择留在国内，尽量还是要把命运的选择权攥在自己手里。

尽管之前我把支教保研的优势给他说过很多次，看的出来，他似乎还是不死心，是啊，对年轻人而言，能正常保研为啥要选择支教保研呢。

之后的一天，冬告诉我，他征询了几个人的意见。大约是因为被征询人的意见与我一致：个人位次与保研位次绝对差较大，且前面不确定因素太多，建议他尽量不要抱着侥幸心理。

“我决定了，还是参加支教保研吧。”视频里冬如释重负地吸口气，然后吐出来，一脸轻松的样子。

“其实，我们学院的支教保研就是留给我的。”然后他补充说。

“为什么？”

“因为我了解了一下我们这一级的大致情况。无论是学校活动、社会实践、获得奖励的情况还是其他方面，在学院里我还是比较靠前的。”冬自信地说。我知道这其实就是冬对自己决策的一个论证罢了。

我提醒他：“别忽略一个问题：你们全校每年才19个支教保研名额，这19个都不够每个学院分的。”

“这个我清楚，往年每个学院都有资格往学校推送候选名额，最终还是要参与全校的竞争。前期搞活动、评先、参加学代会、搞班级管理等工作时跟学校相关老师也打过交道，最起码也算混个脸熟了。”

8月19日

冬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要不要读博士？”

妻接的很快：“看你自己了，只要你想，我们还是供得起滴。”

我附和说：“嗯，主要在你自己，读博留校也是一条很好的路。”

冬解释说：“实验室老师说可以给我留院长的专硕和直博名额，看我自己选哪个。”

我吃了一惊：“看样子是有学上了？我感觉专硕和直博都挺好的。”

冬笑笑：“别介，资格还是最优先考虑的问题，这些都是后话了。”

大概是因为文字说不清楚，冬就call了视频，视频里给我们解释说这就是所谓的保研套磁。提前和心仪的实验室老师沟通，获得老师的初步认可。他说老师给了他比较优惠的政策，只要具备保研资格或者考研过校线，且选择南开计算机，这名额就可以给他留着。

“那就是说你把后面的工作提前做了呗。”我笑笑。

“天发杀机，战云四飞，中华民族已经到了国亡人死之际，便再无投鼠忌器之顾虑，我们应该有破釜沉舟之决心。”留日学生李大钊在日本早稻田大学听到袁世凯签定二十一条的消息后愤慨陈词。随着国内形势的发展，李大钊毅然放弃了日本早稻田大学的学历，返回中国搞新文化运动，启迪民众思想。那时候的李大钊和冬大约是在同一个年龄段。

我在想，每当面对人生选择的当口，一个人心里怀有什么，才不会为名利所蒙蔽。我从剧中找到了答案：只有把个人的理想追求纳入到社会历史发展的大进程中，眼中有国家民族人民，胸怀大格局，舍得小利益，才能做出正确而不纠结的决策。所谓“格局大，力量也大”大约指向的是同一个问题。或许年轻人并不懂得，也或许只是形式上的懂得。

100多年前，中国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各种救国思潮云集：共和，保皇，实验主义，无政府主义，马克思主义。中国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缺乏正确理论的指导，以蔡元培、陈独秀、胡适、李大钊为首，在陈延年、陈乔年、邓中夏、毛泽东、周恩来等年轻革命者的追随下，为了寻求民族解放和独立，轰轰烈烈地开展了新文化运动，陈独秀竖起了民主科学的大旗，李大钊瞄准基层，发动工人运动，毛泽东在武汉主持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在他们前赴后继的探索努力下，最终为中国找到了思想的出路。

自从马克思主义引入中国，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华民族开启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新征程。第一个百年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目标业已完成。第二个百年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征程刚刚起步。脱贫的农村依然是广大青年尤其是大学生的新战场，在这个战场上，他们将向着完成乡村振兴和共同富裕的更高目标前进，这才是当下的大格局。将小我融入大我，为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而贡献青春力量。如果眼光真的能聚焦到这个大格局下，我想冬的心里就不会存有那么多纠结了。

冬和我有一个共识，当今时代，研究生是必须要上的。所以，无论以什么方式，只要目标达成即可。《觉醒年代》里，这帮新文化运动的发起者和积极实践者，就是那个时代的研究生，他们毕生的研究课题是拯救民族于危亡，而这个过程不正是年轻人如何将小我融入大我的最佳实践吗？

如果没有袁世凯复辟称帝，《新青年》就不会诞生；

如果没有推行科学与民主中的重重障碍，陈独秀还是会坚持二十年不谈政治；

如果没有陈延年游行被马兵打伤住进医院，就不会有陈独秀对“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的自行而无意的附和：“现在，中日两国的军阀，不都是公理的仇敌吗？两国的平民，若不用强力将他们打倒，任凭你怎样天天把公理挂在嘴上喊叫。我们不可主张用强力蔑弃公理，却不可不主张用强力维护公理，我们不主张用强力压人，却不可不主张用强力抵抗被人所压。一个人，一民族，若没有自卫的强力，单指望公理昌明，仰仗人家饶恕和帮助的恩惠才能生存，这是何等卑弱无耻、不能自立的奴才！”

找出问题，然通过亲力亲为，实验验证，亲自体验和感受并得出自己的结论，这不正是一个大的课题吗？延伸一下，近乎所有的人类活动概莫如是：包括寻求革命，做学问研究和在工作中解决实际问题。以剧中陈延年发起并成立的无政府主义的北京工读互助论第一实验小组为例：

在当时不开化且有限的环境下，年轻人生活在一个礼教横行，主权沦丧，思想争鸣的时代，陈延年接触并接纳无政府主义，笃信克鲁泡特金的《互助论》。无政府主义的理想生活模式和其中的绝对自由吸引了这些深受思想苦难包围却找不到出路的年轻人，然而他们却忽视了一个问题：人类应该生活在一个平衡的世界中，无政府主义缺乏管制和约束，任何自由的单向的无限膨胀最终会导致整个社会的失衡，进而造成自我的毁灭。工读互助组实验失败以后，陈独秀与儿子有一段对白：

陈独秀：你还相信无政府主义吗？

陈延年：如果我说还信，你生气吗？

陈独秀：不，因为我看到了你的反思。有反思就不会盲目，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一条正确的路。

经过亲身实践和留法勤工俭学时的实际斗争及这过程中的所见所闻所感，陈延年和陈乔年最终宣布与无政府主义决裂，毅然选择了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共产党。我欣赏那个时代的那群中国人所做的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就像我渴望中国也会有像上世纪70年代美国创造的车库文化一样的科技繁荣。我暂停了播放，在荧屏前沉思了良久。如今很多路，社会、家庭、学校、老师都已经为孩子们铺好，只需要孩子按部就班地走上去，然后走下去。这些路不可谓不好，不可谓不便捷。这些由成年人代劳而做出的很多活动或建议，为什么很多年轻人都不能真正理解和接受，在大与小之间做出更加理智和英明的决断呢？我笃信这样一句话：“不碰壁，就永远不会是自己的。”我也深知“父母很难教会自己的孩子”的根本原因所在。我们替他们做了很多有框架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包装得很好，但这些框架在孩子们看来本身就是一种禁锢，是他们的个性、自由和创新所难以接受的。很多事情难道不应该是孩子们主动意识到然后主动为自己搭好框架的吗？发自孩子内心的自觉，亲力亲为，才能经历事物的发展，明晰事物的本质，看清事物内在的问题，才会有反思，才会有创新，才会有解决问题的冲动和自觉。即使最后做错了，或者结果不理想，那都不会是大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人要践行和反思，有反思才不会盲目。

聪明的人与不聪明人的区别在于，聪明的人善于从历史和经历中总结经验和教训，而不聪明的人只把历史和经历当成历史和经历。

8月17日

冬的保研在持续的纠结中。

“实验室连续三个老师打电话聊天，问我保研的选择，做决定好烦啊！”“他们算的前面有十来个出国的。”

我轻描淡写地回复一句：“嗯。”

“最后决定权在我是吧？”还没等我反应，自我追加一句：“肯定在我！”

我笑了笑，“嗯，在你。”

“那我再想想吧”

本想就这样结束，想想还是要安慰一下他：“没事，做最坏的打算，然后大胆做决定，最后怎么着都行。”

“我以为我想清楚了，多了几个声音就又完蛋！”

“在利益决断面前谁都不容易，如果想坚定自己的想法，别太计较利益。想想初高中你不是也曾很多次面临这种类似选择，时间可以解决一切，走过来了回头想想也没什么，每次选择都是一次成长，每次成长都会有收获。从辩证的观点来看，每个选择都有道理，所以，无需纠结，告诉自己这是你必须经历的。还有，做决策尽量有真实数据的支撑，我感觉你该想办法尽可能核实核准一些数据。”我感觉很有必要劝他要务实，脚踏实际，从细枝末节做起。

“是指出国人数，两手准备的人数，后面的人的加分的情况，支教保研每个学院成功的概率之类的？”

“用研究和模型观点来做，凡是跟保研有关的一切有助于做出决策的数据。尽自己努力，能做多少做多少，不能人云亦云，要靠自己，尽量理性决策，掌握不了的也没办法，尽人力知天命。另外，核实数据时不要大张旗鼓，闹太大动静。不然会让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会让人觉得这小伙子碰到事慌里慌张的，没个主见。”

“嗯。”

8月25日

冬发来第24届研究生支教团招募通知，仔细看了内容，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选报支教团就不能再报普通类推免。好消息是因为上一届计算机学院有一个学生成功支教，所以作为额外奖励，计算机学院可外推2人。要求报名时间最迟到8月30日晚，而且这期间需要自行解决体检的问题。

“终究还是来了，该抉择的时候。”冬不无纠结地说。

“大致看了看，你自己来做决定吧，无论是选择支教保研还是不选择，我们都支持。其实大可不必纠结，你身边很多同学连这个选择的机会都没有，权当是给你的福利了，大不了考研嘛。如果确实拿不准，纠结的很厉害，那就随心。哪个意愿最强烈就选哪个。要不抓个阄？”

“呵呵，人生处处是选择！”

“你面临的选择还不是透彻心扉的。以后可能你还会面临更多艰难的选择，这些选择会动摇你的理想，你的价值观，甚至让你怀疑人生，比如当你的理想和现实发生巨大冲突的时候，你是选择坚持理想碰的头破血流还是选择接纳现实随波逐流？你是选择为了理想遍体鳞伤还是选择把自己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如果有机会，可以看看孙俪主演的理想之城。你就知道，造价表是造价表还是关系表这种类似选择可能会是一件更让人难以抉择的事情。相较起这些而言，名利上的选择都是小事。”

8月27日

接下来的两天，冬开始为支教保研的体检奔波。

27日早7:00，冬微信：“预估出错，提前1h到了医院。”接着解释了一下：“早上通勤太快了。”

“早点好，早去早排队早检完。”

冬是第一次一个人去医院，因为带着任务，所以有些新奇，有些紧张，也有诸多疑惑，更对流程茫然。持续不断地跟我们微信聊天，咨询诸如生化检查的内容，心理单项，检查费用等等。

“鼻子底下一张嘴，要学会多问。医院都有服务台，你最好去问她们，照常规，你们学校应该和医院打过招呼的。在我看来，学校对你们的考核从体检就已经开始了，首先就是看你们能不能自己完成指定任务。”

冬妈很及时的给冬发了个红包，并安慰他：“不要有压力。”

“一个肺通气就285元！”“这里的设备好高级！”“做心电图的时候大夫叫我平静一下，太兴奋了！”“我找人家心理科结果跑到了重症监护室，实在是丢人！”

尬冬一上午跑了两个医院，拿他的话说是造了1000多，终于把体检的事做完。

免不了，我要借机训导一番的：“像做心电图一样，人在紧张或有压力的时候就发挥不出正常水平，把这次支教保研竞争当成一次生活的尝试，点缀和花边。心里做好考研的准备，就会好一些。什么事情都要往坏里想往好里做。”冬频频点头。

再后来，冬通了一次电话，电话里给我们透露出他的最终决定，大意就是支教体检只是作为一个应急之需，他的本意还是希望参加正常途径的推免保研。

既然有了明确的目标，这两天，我就刻意关注了一下家长群、官方群，把计算机学院学子获得全国性大赛奖励的信息发给冬。奖项里只有别人家的孩子，大部分和冬还很熟。

“挺难的！”冬的第一句话。接着解释说：“当初我也报了，也组队了，后来期末那一阵为了优先保证学分绩就选择了退出。做了一个现在来看应该是后悔的决定。”顿了一下，他口吻一转：“不过已经过去了。”

“嗯，过去了。吃一堑长一智吧，这种和专业知识相关的比赛以后还是要多参加一些，同步推动对专业知识的理解。”

“嗯。”

8月29日

“一场秋雨一场寒。”冬在微信里提醒我们加衣，因为保研未定，冬的心情大约就如同这济南的秋天，阴雨连绵，从晚上到晚上。

为了缓解这几天的压力，冬一会是趣逗捞，一会是跳绳，一会是显摆他攒能量养的小鸡。

“不说了，开跳，先来个1K。”这个时候他在操场。这个习惯好，以前给他讲过，运动是舒缓心情最好的方式，既排解了郁闷，又锻炼了身体，况冬的体重有些超标。

8月30日

冬发来了保研细则，不过是一个审核版本，需要教务处审核完以后才能公示。里面的变化有些让冬感觉到一丝压力。

我仔细看了看细则：

（3） 推免名单依据学生在本专业本年级的综合排名及本专业推免名额确定。申请推免的学生在满足学院推免基本条件的情况下，必须参加综合排名，综合排名以综合成绩高低排序决定。综合成绩由计算学分绩（即学生前三学年通识必修课、大类基础课、专业必修课、专业选修课累计学分绩）、综合素质评价成绩两部分加权组成，即：综合成绩=计算学分绩×80%+综合素质评价成绩×20%。综合素质评价成绩由重要赛事、发表论文、科研训练和参军入伍服兵役四项成绩组成，总累计加分不超过 30 分。其中，重要赛事、发表论文属于特殊学术专长，由申请人提出申请并提供材料、经由学院专家审核小组审查通过并公示后方可生效。

（4） 重要赛事：获得高教社杯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全国大学生电子设计竞赛、“挑战杯”全国大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竞赛和中国“互联网+”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四项国家级重要赛事一、二、三等奖将分别加分27、18、9 分；获多项奖励者只计最高加分、不重复计算。

（5） 发表论文：学生本人第一作者（即作者排序为第一位）发表 SCI 一区论文加 9 分，SCI、EI 检索论文加 4.5 分，核心期刊论文加 2.7 分；多篇论文只计最高加分、不重复加分，论文加分最高不超过 9 分。

（6） 科研训练：各专业代表性赛事和一般赛事根据《计算机学院 网络空间安全学院专业赛事加分标准》进行加分，获多项奖励者只计最高加分、不重复计算，如获重要赛事加分，则本项不加分；辅修专业课程取得60学分以上可加5分。

（7） 参军入伍服兵役：在综合素质评价中所占权重为10%（即3分），通过百分制进行换算。具体的，按照参军入伍、嘉奖、优秀士兵、三等功及以上奖励，分别给予1.5、1.8、2.4、2.7分的分数认定，在旅团级以上比武竞赛中取得优胜或在遂行重大任务中表现优异的，额外给予0.15分加分奖励（可累加，至3分为止）。

然后做出如下的分析：从去年和今年两年的推免细则来看，虽然去掉了面试作为综合素质的一部分。然而综合素质考量权重依然保持20%，如果单从加分来承担这20%，显然有些过重。会导致学生后期只重视比赛，不重视学分绩的现象。所以，尽管权重没有变还是20%，但加分累计上限不是20分，而是30分。无疑政策制定者想用这个30减弱加分对整个综合成绩的影响。即便如此，加分项对整个综合成绩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原因分析如下：

原来，加分项的权重=0.2*0.3=0.06，修改后的加分项权重变为：0.2*2/3=0.134，显然，这个权重值要比以前多出一倍来。结论：加分项的作用在综合成绩里比重明显。

以学生获得国奖二等奖为例子，加分为18分。以前通过权重转变为综合成绩得分为18*0.06=1.08分，现在通过权重得出的综合成绩得分为：18*0.134=2.412。看出结果来了吧？那么，这个得分会抵得上多少个学分绩位次呢？

先算出这个综合分在学分绩维度的分数：2.412*10/8=3.015。以2017级的成绩表为例，ABC排位在22名的87.55加上这个分数3.015得出总分为90.565.这个位次能赶上ABC排在第6的90.26分！！虽然ABC和ABCD的排名不会完全一样，但从另一个侧面也足能看出一个国奖对于学分绩位次的巨大挑战。

我把自己对保研模型的分析发给冬。冬只感叹了一句：“这个权重影响下和加分的存在太难受了！”

是啊，冬前期也参加了很多的竞赛，只是没有什么结果。所以冬的科研和学术几乎为0，学分绩又是个定局，整个人就感觉是那砧板上的肉，一旦放上去就由不得自己了，我深深体量到他内心的苦楚。

9月1日

“九月啦！九月快乐！”冬无乐处找乐，后面跟着一个跳舞的卡通动画。

“这么高兴啊，九月快乐，心情爽歪歪！”我和了一句，本想追问一句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后来一想，应该也没有好消息，猜得出来，冬也在努力调整自己。

“不高兴，半个月内都不太能高兴了！”果然！

“别让未知的烦恼左右自己。未来的事情既然有好有坏，那就选择往好里想。”

“是乐观，但没有那么乐天。”停了一会，接上九月的话题：“今天是社团聚餐，就网上配音的那个，开学了，大家在一起，聚一聚。”

“挺好的，记得做好防护哦。”

我总是喜欢训诫或曰总结，其实是因为有很多话不是马上就能想起来的，既然想起来就得说出来：“既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做好该准备的，踏下心来该干啥干啥，别让时间在无意义的担心中溜走，荒废了美好和青春。”

“嗯。”隔着荧屏的冬和我已经没有像以前那样那么顶了，“反正等到事儿到来的那一刻，还是会多少有些波动——兴奋或者悲伤。”

“正常。如果万事皆空，岂不成了食素的和尚？！”我大笑起来。

早上，无风。和老婆一起徒步去工作单位。路过老铁机的天桥。一位妈妈拽着女儿的手，正急匆匆地下楼梯，这位母亲一边小步快跑一边嘴里埋怨着，大约就是上学快迟到了之类的，小女孩雪白的裙摆被拽得左摇右晃。妻感慨说：你看冬，从小就省心，什么事情都有个提前量。

“你们呀，刚好走了两个极端，一个是太不打提前量，一个是提前量打的太多。比如你吧，一周后才去杭州跟班，这两天就开始准备出差的东西，想着出差可能面对的种种，你生活得多累啊，我看冬现在的表现有点随你。如果心里老是装着沉重的东西释放不了，整个人就会压抑，自然要省出反抗的力量，所以在语言和行为上就会有过激的表现。很容易得罪人而不自知。”我说。

妻噘了噘嘴，不再说话。

9月3日

冬发来了公示版的推免细则，变化不小：

（3） 推免名单依据学生在本专业本年级的综合排名及本专业推免名额确定。申请推免的学生在满足学院推免基本条件的情况下，必须参加综合排名，综合排名以综合成绩高低排序决定。综合成绩由计算学分绩（即学生前三学年通识必修课、大类基础课、专业必修课、专业选修课累计学分绩）、综合素质评价成绩两部分加权组成，即：综合成绩=计算学分绩×94%+综合素质评价成绩×6%。综合素质评价成绩由重要赛事、发表论文、科研训练和参军入伍服兵役四项成绩组成，总累计加分不超过100分。其中，重要赛事、发表论文属于特殊学术专长，由申请人提出申请并提供材料、经由学院专家审核小组审查通过并公示后方可生效。

（4） 重要赛事：获得高教社杯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全国大学生电子设计竞赛、“挑战杯”全国大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竞赛和中国“互联网+”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四项国家级重要赛事一、二、三等奖将分别加分90、60、30 分；获多项奖励者只计最高加分、不重复计算。

（5） 发表论文：学生本人第一作者（即作者排序为第一位）发表 SCI 一区论文加 30 分，SCI、EI 检索论文加 15 分，核心期刊论文加 9 分；多篇论文只计最高加分、不重复加分，论文加分最高不超过 30 分。

（6） 科研训练：各专业代表性赛事和一般赛事根据《计算机学院 网络空间安全学院专业赛事加分标准》进行加分，获多项奖励者只计最高加分、不重复计算，如获重要赛事加分，则本项不加分；辅修专业课程取得60学分以上可加16.5分。

（7） 参军入伍服兵役：在综合素质评价中所占权重为10%（即10分），通过百分制进行换算。具体的，按照参军入伍、嘉奖、优秀士兵、三等功及以上奖励，分别给予5、6、8、9分的分数认定，在旅团级以上比武竞赛中取得优胜或在遂行重大任务中表现优异的，额外给予0.5分加分奖励（可累加，至10分为止）。

虽然表面来看，综合素质的权重（6%）小了很多，但是，只看比例看不出真正的问题。和去年相比，去年的权重（20%）大，但是有面试和加分，分散了权重。使得绝对分差很小，比如面试70分，大家都60分左右，差个4-5分，再乘以权重0.14，基本都在1分以内。再比如加分项，去年权重也是0.06，但是最高分30，国二18分，结果是18*0.06。今年的最高分100，同样国二60分，结果是60*0.06。这就是去年和今年的差距。

通俗一点讲，如果一个学生获得国二，按照新政策加分是60分，综合成绩可以提高3.6分。3.6分在学分绩里可以提升10-20个位次。

从分析可以明显看出学校的意图，就是通过学哥学姐的切身经历告诉学弟学妹们平时该注意些什么，引导学生往学校希望去的方向努力。学生们一般不懂得分析政策，所以往往导致碰到问题了才想到解决问题。有很多家长也是。化学学院学分绩占比95%，软件学院占比80%（虽然最后所有参加排名的学生都没有综合素质加分，全凭学分绩排名，综合素质的权重失去了意义），物院70%，金融学院占比65%。在征求意见阶段，根据大部分孩子的反馈和建议，外院由70%改为90%。金院过低的学分绩权重让有些家长心生埋怨。

有家长抱怨说：“单看保研规则，严重怀疑我们和你们念的不是一个学校。”群里的情绪总会被一个或几个人瞬间带到高潮。

我把自己的意见贴出来：“第一.各学院出的细则一般都有明确政策倾向。模型有对学习和综合素质（实验室、论文、竞赛、学生工作等）的不同考量。第二.各学院的政策一般都有连续性，不是某一年突然发生太大变化，如果出现，一定是要经过全方位征求意见的。第三.分析问题要全面看，不能光看一个权重。权重所代表的内容很多，但最终起实际作用的可能就很少了。第四.除了权重之外，还会结合本院学生实际情况，比如得国奖的多不多，学院认证的竞赛得奖的多不多等。这些信息学院在发布政策的时候都有掌握和考量。第五.保研政策一直都公示，学校也会适时组织学生去听讲。可以回家问问咱家里的公子和公主大一或大二的时候是否认真听过和思考过。第六.学院指定的竞赛孩子们都清楚的。很多孩子确实没有能力获得奖项或者参加了也没有获得（比如我家的孩子就是）。第七.学分绩排名在前的孩子一般竞赛成绩都不错。有些加分虽然高，但也只是作为其中一个条件，大部分孩子是够不到的。第八.家长借此机会也可以教育孩子让孩子明白，在社会上做事情首先要掌握政策。然后才能有的放矢。据我了解，金融学院历来注重社会实践是个传统，孩子们入校后应该掌握这条信息。就像我们入职先搞培训学习规章制度一样。做决策之前一定要养成先学习政策，解读政策的习惯，这个对个人是会受益的，主要表现在个人制定的目标会更有针对性。当然学校也有一定的义务加大政策宣讲力度（不过往往我们的娃娃不太在意）。会更能了解自己认识自己。过去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我们错过了，但我们不能错过将来。”

有个家长回我：“您的发言比较官方。”

我答他：“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你仔细琢磨琢磨我说的是否有道理。”

感觉得到，在保研上冬是有些绝望的。为了彻底打消他近期的顾虑，我干脆给他下了结论“听说今年教育部减少了研究生名额，所以你就别想保研的事情了，开始收心认真准备考研吧。”妻在一边不愿意了。挂断视频后我给妻解释：如今所有该做的都做了，报名表一提交，最后的结果就不是我们能左右了了的，倒不如长痛变短痛，让他早点死心，做好考研的准备，回过头说，万一真保上了，对他而言还是个意外惊喜呢！

无论如何，生活还要继续。冬先是更新了QQ签名：“禁网一段时间，原因再做解释”。然后转载了一篇清华大学本科生开学典礼上的发言：《教师代表梅赐琪：失败在大学生活中的三种功能》。大致的意思是：失败会让你看见自己能力的边界；失败会让你看到输赢之外的风景；失败很有可能让你看到个人以外的世界。

9月4日

是2021级入校的日子。记得四年前，我们一家被一个又黑又瘦的年轻小伙子引导着到了计算机学院，没想到如今冬也成了当年的那个他。

当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眼睛里经常会看到事物不好的一面。参加义务引导时，冬发了一通牢骚：“人心冷暖一试便知。就连迎接新生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是自己学院的迷茫的新生就扔在那里。”

妻回复道：“做好自己吧，能帮就帮，无非多说几句话的事。”

我紧跟着回复：“赞同，别人困难的时候帮一把，不要让别人的行为影响到自己的行为和判断。另外，要多看世界好的一面，有挑剔也要有赞美，不然人容易灰心颓废。或许别人眼里看到的跟你一样，但你去做了，就成就了别人，成为别人赞美的一部分；也或许有很多人想帮，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帮，或者害怕帮了倒忙。有的时候，我们离真相其实挺远。”

从义务迎新回来，冬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一些“想开了，心情稍微缓解了，没那么在意结果了，今早网上看了很多东西，直博、学硕、公考、青选、选调、大厂，bulabula，都能生活。”冬笑了。

我顺着他的思路说：“是呢，人生不是一条路可选，把本事先学到手，一技在手，万事无忧。社会承认三种能力：良好的品德，优秀的管理才能（情商）和卓越的技术能力（智商）”。

9月6日

参加完学院保研政策解读会的冬说了句：“今年的政策比较离谱。”

我的思绪还停留在过去，以为他在抱怨综合成绩的算法，我接话道：“主要看导向，鼓励科研！”。

“不，是今年保研比例将有所下调。”

“消息确切吗？”

“嗯，我QQ发你一个录屏。”冬把保研政策解读会上他的录屏发给我，学院的老师讲“近两年，本科生扩招明显，教育部分配给学校的保研名额赶不上扩招的数，所以今年整体保研比例下降1.4%左右。计算机专业的保研比大致在20%~21%。”

这两天我和妻已经达成一致，都是想办法尽量给儿子减压，少谈学习，多谈学习之外的事情。妻跟着班去了浙大，微信里发来几张图片，我看了调侃道：“哎呀，这是浙大的未名湖啊，还有党小花（党校曾经的一只野猫的名字）。”

妻纠正我说：“那叫华家池好吧。”

“好吧好吧，请原谅我从未去过。”然后我把妻不在家的晚饭晒出来给冬看。

9月7日

冬将学院公布的学分绩排名发了过来。以前了解过，知道变化不大，所以粗略浏览了一下，里面居然还有17级的，听冬说这些都是延毕的。于是，想到这些延毕孩子的加入也会对冬的保研构成威胁，心里就拔凉拔凉的，这不是雪上加霜嘛！转念一想，17级的加进来，总人数也会有变化的。

赶紧问：“最后你们学院总人数多少？”

“122”

哦，这倒是个极好的消息，我赶紧算了算，按照20%的比例（去年是22%），最终保研取的还是24个名额。于是马上追问一句：“出国的几个能确定吗？”

“不好说，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

“唉，这出国的人数是个最大的未知数啊！那建模国奖、省一啥的也不少吧？”

“那些人都在我的前面，”冬显然也是做了一些功课的：“耐心等后续报名消息吧。”

“嗯。”最近气氛比较凝重，感觉说话都要注意一些，免得说错了，给孩子造成较大压力。能不问的也尽量不问了，最后仍不忘嘱咐他一句：“推免的报名还是要参加哦，但是做好考研的准备。”随后，我发了一篇强国上的文章《爱好下棋的父亲》。冬小时候学过象棋，知道我想表达的意思：第一，人生如棋，胸中怀全局；第二，人生如棋，每步需三思；第三，人生如棋，落子当无悔。

9月10日，教师节。

冬发了一条消息：“教师节祝老师儿们节日快乐。”济南话里的老师儿有两个意思。普通人见了叫老师儿（必须儿化音），真正的老师就是老师（不带儿化音）。我在群里发了三个红包。冬做事比较谨慎，因为微信红包看不到个数，害怕抢了妈妈的，就试探性地问：“给带班老师的奖励？”，我笑着回答“你可以跟着沾光。”。50元的红包最终结果是冬妈抢的最多33.94，我是12.38，冬的最少3.68，妻看到结果后就在群里笑。

晚上7点刚过，冬发来一条消息：“我们学院派出的支教团成员选上了！”

我看了看名单，排在第12位，赶紧说：“恭喜恭喜”。

冬发了一个被四处打压的小猫动图，补充道：“这就是做决策的——痛苦之一吧。”

“你咋不想想决策的另一半呢？”我劝他，“成与不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做了，而且你也能承受各种可能的结果。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对吧？以后的抉择会更深层次，还有触动灵魂的呢。那些会更难让你抉择。纠结过去的时候是为了为未来找到解决办法，一旦发现问题，找到解决办法就果断翻页，不要让烦恼的事情纠缠自己太长时间。”不知为什么，这次我说话很快，像流水，哗啦啦全倒出来，不容有一丝停歇。于是冬瞬间就哑口无言了。

劝人的话好说，当事人却往往解不了自己的局。其实我的感受岂不是也七荤八素，说没有埋怨吧是假的，可是我知道要想彻底放手，我必须也得和冬一样接受自己选择的结果。当然更多是替冬的遗憾和担忧，杭州的妻在微信里说：“看到这消息，我咋感觉心情一下子就坏了呢？”远在西海岸的母亲因癫痫又住院了，出院后病情比以前有所加重，看着母亲成天昏睡在床上，喘气凝重，这生活的诸多烦恼一股脑全涌上来，让我的身心无处安放。我试着出家门，顺着历山路漫无目的地走，我想找个马路边的扎啤摊，坐下来把自己灌醉，可大街上的扎啤摊都进店了。风吹着零零星星的落叶，秋日的街道还是那么宁静安详，饭后的人们三三两两。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我的烦恼而由太大变化。

保研公示的日子临近，近期是敏感期。像我这样提心吊胆抑或焦急等待的家长不少。群里有家长询问冬保研的消息，我给他讲了现状，他安慰我说：“我一直就不赞同娃娃支教，观点有四：第一，比其他孩子多一年的时间毕业；第二，支教的地方条件艰苦，而且有的还有危险；第三，专业知识的保持和衔接会有脱节；第四，支教对孩子而言总是无奈的第二选择。”虽然我并不赞同他的观点。但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我知道作为局外人的我都难以释怀，所以让当局的冬想通这件事并装作很看得开是一件残酷的事情。于是我把这四条发给冬，然后自嘲地接道：“阿Q精神。”

“啊----，没事的。已经做了选择了，而且不选择支教保研有自身的考虑。”那边似乎云淡风轻，停了一会，继续说：“现在就是等结果，虽然我已经两天没怎么干活了！”

“下周一就要出结果了，焦急等待ing……”他补充道。

“这种坎不好过，我碰上心里也会纠结。不过还是要慢慢调整，焦急的情绪嘛纯属正常。”最近这两天每个人的心情都像大海里的波浪，随着不同消息的到来而起伏不定。

大自然是调适心情最好的地方。周六，难得清闲，我独自一人去了黄河，坐在黄河岸边的一棵树荫下对着东流的黄河水发呆。2000多年前，孔子站在黄河边，有感而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2000多年后的今天，我独自坐在黄河岸边，看着宁静的黄河水面，岸边戏水的儿童，远处静谧幽深的林场，和水里随风摇曳的芦苇。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蒹葭里有流动的日色，黄河里有南天归雁的消息

足迹是童真里的谎言，埋不住它

流动与否对我无碍，视界是平的

风和日光偏了又偏

而我一直在中心

仿佛是我挪动了 整个世界

一所房子兀立在对岸，林场的嘴张着，像要说话

听与不听，全凭一种心情

回家后，我把放在户外一经夏的桂花搬回家，惊喜地发现竟然有一簇素雅的桂花已然开放在枝间。靠近了，淡淡的桂花香味慢慢流进我的嗅觉，让我陶醉。茂盛的榕树被其他家的植物传染上了病，有些叶子开始变黄发黑，通体白色的小虫在上面飞来飞去。我去百度搜了搜，然后从淘宝上购了吡虫啉。这棵树我是对它有感情的，从家搬来就一直陪着我，是该好好照理一番。

9月13日

就跟大多数电视剧一样，总会有个符合观众预期的结局。经过漫长的煎熬，终于等来了好消息。公示结果，冬排在参加排名的25人中的第20名。我惊讶这个年代的孩子对于自己未来的考量是如何的坚定！学分绩排在冬前边的12位同学要么放弃了保研选择考研，要么在疫情下坚定地选择了出国。冬等于捡了一个研究生。“冬的命真好：中考作为推荐生进入实验中学，高考考出自己的最好成绩，保研顺利通过南开。”一个朋友感慨说。

结果只是过程的一个短暂呈现，未来的路还很长，希望冬能从这次考研的过程中真正获得一些考研之外的东西，逐渐强大自己的内心，丰盈自己的思想。

侄子兵役期满退役面临就业，外甥女全力二战期待上岸，南开根据地群里有家长感叹：孩子们在大学里成长的很快，离开爸妈，他们好像越变越好了。另一位家长接着说：也越来越焦虑了，毕竟，容易走的都是下坡路。我接过话茬：就像一棵大树的枝丫，有高有低，但在路人眼里，都是风景。

是啊，生活不就该是这样吗？有人哭就有人笑，正是因为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结果，所以才心生期待，并在期待中磕磕绊绊地前行。

我知道无论是生活还是电视剧，还存在另外一个结局：经过漫长的煎熬，9月13日，公示结果出来了，不出意外，冬最终没有进入到本校的保研名单，得知结果的冬倒是长长舒了一口气，于是轰轰烈烈的保研季终于结束了。而冬还要继续征战，12.25-26号是他正式参加考研的日子。

不管是哪种结局，我都会在荧屏的最后一幕，打上这样四个字：

未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