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央金扮演者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沈月亮 | 禁止转载

1

忍冬即将抵达不冻泉保护站的时候，车子突然抛锚。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忍冬都能听见如困兽般呜咽作响的寒风。她费力地打开车门，一股冷风直接灌进脖颈里，她一哆嗦，差点没站稳。

忍冬身上墨绿色的风衣猎猎作响，她踱着步子走到车头，打开车盖想看个究竟，耳边两缕黑发垂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别动，把钱交出来！”忍冬身后传来粗犷的声音。一把锋利的瑞士军刀抵住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冰冷而刺骨。

忍冬极力克制住尖叫，她清了清喉咙，声音像含了一把沙子，“钱在车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抖得多厉害。想叫不敢叫出来，身上每一处毛孔张开让人心惊胆战。

他一边盯着她，一边朝车窗移去，荒原里的枯草与鞋子摩擦发出的窸窣声让她更为心慌。倏地，一支枪管对住了他的脑袋，声音冷冽，“放开她！”

“哐当”瑞士军刀掉在地上，中年男人双手举投降姿势，在对方眼神示意下一脸惊恐地逃开了。

“你没事吧？”蔺染风收起枪，一脸的漫不经心。

忍冬一直背对着他，直到转身那一刹，熟悉的明媚的脸出现在蔺染风面前时，他猛地按住忍冬的肩膀，一句话劈头盖脸下来：“苏忍冬！”

清冷的声音拖着一点音调，是无可奈何，是愤怒，更夹着一点尘埃封存的思念。星光暗哑，忽地，无尽的墨汁翻涌着，天空下起了密密实实的冰雹，砸在他们的脸上，让人生疼。忍冬白嫩的脸上出现了一道道红印，还有丝丝血迹。

蔺染风当即反应过来，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头上，拥着忍冬快步走向车上去。忍冬周围被熟悉的体温包围住，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但蔺染风是有些粗暴地把她塞进车里的，周遭一片静默。蔺染风点了一根黑兰州，烟雾弥漫，火光明明灭灭，给人一种冷淡之感。

他听到忍冬抑制住的咳嗽声，颇为烦躁地把烟掐灭了。

忍冬抬起眼皮看他，蔺染风变得不像他了。他的眼睛清湛，望不清什么情绪，常年风吹日晒，皮肤呈小麦色，五官愈发凌厉起来，已然不是少年模样。

多久了？等了六年才再次听到他喊她的名字，以前蔺染风喊她的时候，声音温柔，忍冬，忍冬……

而不是现在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让忍冬的心一颤。

2

“你来可可西里干什么？”蔺染风的嗓音低沉。

忍冬拿出特意准备好的单反晃了晃，“出来旅行。”

“忍冬，不要骗我。”蔺染风看着远处的零星火光开口。

“现代人压力大，”忍冬为了证明她说话的可信度，特地补充了一句，“我失恋了，出来散心。”

四周归为一片沉寂，蔺染风抿着嘴唇不再说话，他发动引擎，一路向前。约一个钟到了不冻泉保护站，蔺染风率先跳下车与站内一位男人热情碰肩，唱着忍冬听不懂的藏语歌。

忍冬借着朦胧的夜色才将这个由帐篷搭建的保护站看清楚，乳白色的帐篷顶上炊烟渺渺，上面还插着一面鲜艳的国旗，在戈壁处熠熠生辉。

“他叫央吉。”蔺染风介绍。

“你好。”忍冬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央吉也回以一个腼腆的笑，接着动作迅速地给他们补给气油、食物。临走时央吉还递给她一杯酥油茶，澄黄的杯底，忍冬接过喝了一口，暖人心肺，身体也跟着热乎起来。

他们重新出发，路上蔺染风恢复为从前的云淡风轻，“你的车子等我队员明天来拖。”

“你不许进山，我在外面给你找一间客栈。”蔺染风的语气带着一丝压迫的味道。

“嗯。”忍冬从鼻腔里发出声音。一路上，两人无言，兴是这几天的颠簸让她疲惫，不一会儿便阖上眼皮沉沉睡去。蔺染风从后座拿来毛绒毯给她轻轻盖上，眼角溢出不可察觉的温柔。

亮光划破黑夜，长晓不知不觉来临。刚抵达客栈的时候，忍冬醒过来还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

“下车。”蔺染风朝她伸手。

客栈里的队员看到忍冬无不惊讶，一个皮肤黝黑、颧骨还有两坨高原红的男人大胆调侃：“哥，这不是青海姑娘吧？”

蔺染风伸出长腿虚踢他两脚，轻描淡写地说：“干活去。”那男人听到后“嘿嘿”了两声就走出去做事了。

客栈不大，倒也舒适。忍冬的房间摆设简单大方，一盏带褶边粉罩的灯，被单干净，仔细一闻还有薄荷的味道。

忍冬想不到，当她趿拉着毛拖鞋下楼时，楼下已是载歌载舞的画面。他们几个人的手互相搭在肩膀上，用脚打着拍子唱起歌来。蔺染风坐在沙发上，两条脚随意架起，神情愉悦地看着他们嬉闹。

老板娘风姿绰约，头上编着繁杂的辫子，脚踝处挂着一颗铃铛，走起路来发出清脆的声音，很是风情。她端给忍冬一杯热茶，“姑娘，你和蔺队长什么关系？”

忽地，大家好似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都停下来等她回答。忍冬接过来啜一口，笑着说：“朋友。”

听到这话，蔺染风瞳孔紧缩，眉心微蹙，转瞬兀自垂下眼皮不说话。兴是有些乏味，她坐了一会儿便跑回楼上睡觉去了。

忍冬睡在床上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到蔺染风再一次受伤，她却无能为力……把她惊醒的却是楼下央金阿错的大嗓子：“队长，该巡山了。”忍冬接二连三地喘着气醒来，视线所以之处，窗前有一抹修长的身影。

“我陪你一起去。”忍冬从噩梦中醒来，嗓子沙哑。

“你什么时候这么勇敢了？”蔺染风眼梢带着一抹笑意。忍冬出神地望着他手臂处的一道伤疤，是啊，一向都是蔺染风替她勇敢。

多年前发生在香港的那些事，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

3

这一年，蔺柒风搬了家，搬到绿水环绕、丛花灿烂的地方，对于全家人来说是个喜庆的年份。但对于蔺染风来说，这一年简直是个噩梦。

蓊郁的光线拥住男生精致的眉眼，蔺染风一脸不耐烦地站在泡桐树下等她。

“嘿，哥们儿，我今天起晚了。”忍冬熟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蔺染风微微向后退一步，嘴唇蠕动想说些什么又止住了，有些粗鲁地将玫瑰馅的包子和热牛奶塞给她。

“帮我拧一下盖子。”忍冬的眼睛亮晶晶的。

蔺染风垂下眼皮思索了一会儿，攥紧书包带的一角径直走人。少年已是十六岁的模样，白衬衫快要远离她的视线时，忍冬拖着声音喊：“蔺阿姨，我头晕……”

那个高瘦的身影一顿，折回来，给忍冬扭开瓶盖。她接过来喝了一口，酸甜的液体渗入嗓子，一路上，忍冬眉开眼笑。

“染风，听说《夏日的嬷嬷茶》又上映了，我们去看吧……要不去维多利亚港看夜景……”忍冬不死心，声音叽叽喳喳。

蔺染风眉头皱成一个结，脚步迈得越来越快。蔺家初搬到方园时，苏家对他们家很是照顾。一来二往，两家熟稔起来后，蔺阿姨就念叨蔺染风说他年纪大，要多照顾忍冬一点。谁知道苏忍冬拿他妈妈当令箭，愈发使唤起他来。

苏忍冬之于他而言，就是一块甩不开的牛皮糖。

蔺染风下了晚自习也等她，灯光投在他身上形成一抹极淡的影子。

“染风，对不起，我……来晚了。”忍冬气喘吁吁地说。

忍冬接着又从校服口袋里掏出几颗牛扎糖，“给，泰昌饼家的糖咧。”蔺染风从她细手的手掌接过来，声音带了一丝软度，“走吧。”

猝不及防的是，在旺角拐口的时候，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广播里传来“8号风球于今晚7时登陆香港，请各方面及时做好疏散准备”。

人群渐渐在忍冬的视线里缩成一个点，广告牌被打翻了横在马路上，樟树的枝干也直晃晃打了下来。

“忍冬！”蔺染风把一脸无措的忍冬护在怀里，狂风卷着残树枝直接打在店铺的玻璃窗上，碎片飞溅。蔺染风一边拥着她闷哼了一声，似有东西朝他们砸来。蔺染风顾不得其他，混着人群进了百货店，忍冬靠在他怀里察觉到他瑟缩了一下。

“你没事吧？”忍冬带着哭腔，她半跪在地上小心地检查他有没受伤，才发现玻璃渣子嵌进他的右手臂上。衣服和肉黏在一起，布料上是暗红的血渍。忍冬看着蔺染风靠在墙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苍白。

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接连不断的眼泪落在手背上，她嗫嚅着说：“对不起，都怪我……”

蔺染风露出一个有气无力的笑容，他摸了摸忍冬的发顶，“忍冬，你的嗓门太大了。”忍冬听到后立刻止住哭泣，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他，卷曲的睫毛上还衔着晶莹剔透的泪珠。这一瞧，蔺染风心里的某个弦动了动。

所幸后来蔺染风及时送进了医院，没什么大碍，只是右手腕留了一个丑陋的疤痕。两人的关系也更为融洽了，有忍冬在的日子，寡言的蔺染风逐渐变得开朗起来了。

“忍冬，你什么时候回去？”蔺染风蹲在床上问她，试图拉回她的思绪。

忍冬偏过头，语气半开玩笑似的，“等你真正放下的时候。”（原题:《梦里冬岁远》，作者：沈月亮。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号：dudiangushi>，下载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