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将军 曾琪的扮演者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在山东省聊城县梁水镇公社下乡务农。当年，我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然而，对公社卫生院内那座砖塔的来历却很陌生。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座塔背后鲜为人知的故事。

说到这座塔，就不能不提到一个人的名字，他叫齐子修（1912—1945），河北固安人。他发迹于鲁西北，终又在鲁西北沉舸折楫。他一生当过土匪，从事过抗日工作，干过伪、顽，曾给鲁西北人民带来深重苦难。他的一生充满了多变、曲折、离奇，是旧中国一些旧军人人生悲剧的缩影。

落草为寇 骚扰鲁西

齐子修早年投奔国民党二十九军，在冀北保安队混了一名连长。1937年“七.七”事变，他参加了宛平保卫战，之后，随部队退守津浦路马厂、城河一线，阻止日军南侵。9月下旬，又跟随二十九军从沧州败下阵来，经过鲁西北向大名、濮阳方向撤退。

齐子修的这个连经过几次战斗，只剩下七八十个人。他手下的几个排长邵吉胜、齐润泽、薄光三等，都是他在冀北拉杆时的把兄弟。齐子修把他们召集起来，灰心丧气地说：“妈的！不如在鲁西北占据一块地盘，另谋发展！”几个把兄弟一拍即合。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齐子修率领该连叛离了二十九军，开始游荡于堂邑、清平一带的农村。

1937年10月17日上午，当齐子修侦知山东省第六区专员兼保安司令范筑先奉韩复榘之命撤离聊城时，乘机混进城内。进城后，他立即派人缴了40多名守城政训服务员的械，然后砸开监狱，释放犯人，发放武器，将他们编入自己的队伍。他带兵闯进专署院内，威逼代理县长张维翰为其筹备粮款。中午，张维翰借为齐子修接风洗尘之名，摆了一桌酒席，将齐子修等人灌醉，然后乘机跳墙逃走。齐子修酒醒之后，发现张维翰不见了，气得破口大骂，又担心张维翰出城去搬兵，于是，当晚率兵抢劫了东关殷实商号和东门里裕鲁当铺，下半夜打开城门，逃之夭夭。

齐子修逃到聊城西南四五十里的沙镇，刚想喘口气，忽报张维翰率保安营杀到。他气急败坏，立即指挥队伍应战。忽然“轰——轰——”两发炮弹落在齐子修身后爆炸，他一拍脑门：“不妙，可能是范筑先的正规部队到了！三十六计，走！”当天夜里，他率领残兵败将悄悄撤出沙镇，急急向北逃去。

接受改编 参加抗日

齐子修在逃跑的路上，抢劫财物，释放犯人，扩大队伍。到达武城后，惊魂未定，有人跑来报告说，范筑先只身来到武城。对于范筑先的大名，齐子修早有耳闻。范筑先，山东馆陶县人，早年在西北军任高级参赞，后任临沂县长、山东省第六区专员兼保安司令。他是一个爱国心极强的人，这次奉命撤到黄河渡口观望，经共产党人劝说返回鲁西北抗战。范筑先听说齐子修已窜到武城，便决定采用历史上郭子仪单身说回纥的办法，前去降服齐子修。

这时，齐子修慌忙命令士兵架起机枪，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阵式。范筑先进城后，对这一切毫不在乎，见到齐子修第一句话就是：“我是来救你们的！你这点人马跑来跑去，还不叫鲁西北的民众把你们吃掉？你年轻轻的，正是为国效劳的时候，不要乱跑了，随我抗日去吧！”几句话说得齐子修瞠目结舌，无言以对。他见到范筑先这样大的年纪，长须飘然，威风凛凛，一心抗战，不由得生出几分敬畏之情。又暗想，投靠范筑先，还可以借机发展自己的势力。于是，齐子修双拳抱胸，信誓旦旦地表示：“蒙司令知遇之恩，随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随即把部队集合起来，范筑先对他们讲了话，队伍改编成保安第三营，齐子修被任命为营长。

1937年底，日军大兵压境，鲁西北危在旦夕。范筑先接受共产党人的主张，毅然向全国发出“守土抗战，决不南渡”的皓电。11月27日，日军进犯堂邑。在范筑先的指挥下，齐子修率三营在界牌与敌人展开激战，打得日军丢盔卸甲，狼狈逃窜。12月26日，日军入侵南镇，范筑先率部与敌人展开短兵相接的战斗，在形势万分危急之时，齐子修率三营飞奔赶来增援，8挺机枪一齐向敌人开火，打退了日军的进攻，夺取了战斗的胜利。

1938年春，齐子修被任命为第三支队少将司令，屯兵堂邑、清平边界，镇守聊城门户，威慑日伪军。他曾奉范筑先之命，驱逐进驻清平县城的国民党顽固派、第四区专员曾琪和党务特派员张次勋，攻克被伪军吴连杰部盘踞的堂邑县城，收复伪李采题、李俊兰部占领的高唐县城。

1938年8月，为配合保卫大武汉，鲁西北部队发动济南战役，齐子修担任前方总指挥。8月12日夜，他率三支队攻占济南西郊张庄飞机场，烧毁敌人飞机数架。13日拂晓，攻入济南市商埠纬十一路，给敌人以沉重打击。因齐子修作战有功，在1938年10月南宫冀鲁联防会议之后，他被提升为第四纵队司令，辖齐润泽、薄光三、邵吉胜、李歧山、肖德茂等5个团，共三四千人，驻防高唐、夏津、清平、恩县、禹城等地。

齐子修自恃功高，有些得意忘形。一次，他带着20多挺机枪去见范筑先，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装备。范筑先以为是向自己示威，气得把桌子一拍，大骂一声：“齐子修，你小子想反啊？”喝令左右把他拉出去打了几十军棍，打完之后，让人架着在院子里遛腿。齐子修挨了打，却高兴地说：“总司令就是今天的岳飞，战死的范树民（范筑先之子）就是岳云！”

1938年11月14日，日军疯狂围攻聊城，15日，范筑先及700多守城将士壮烈殉国。此后，鲁西北的抗日阵营发生分化，齐子修在政治上逐步走向反动。

充当顽军 多行不义

范筑先殉国后，齐子修乘混乱之机，收编了二十九支队王善堂部、十九支队布永言部，队伍扩大到五六千人。国民党为了拉拢齐子修，委任他为山东省第六区保安副司令，其部队编为山东省第七保安旅，齐子修任旅长。1939年春，日军“扫荡”高唐、博平地区时，他把队伍拉到阳谷、寿张、梁山一带，在那里继续扩大势力。

共产党为了争取齐子修这支队伍，曾经做过大量工作。早在范筑先时期，就曾派于笑虹、成润、吴垦夫等到齐部工作。1939年春，徐向前率部路过阳谷时，也曾派人到齐部做改编工作。当时齐子修犹豫不定，他的参谋长魏笑宇煽风点火说：“徐向前是想利用这个办法吞并我们！”齐子修是个封建思想十分严重的人，他在寿张让一个姓侯的算命瞎子算了一卦，侯瞎子嘴里念念有词：“土爰稼穑。火生土，土生金……”他信以为真。

齐子修不愿与共产党合作抗日，且阻挡着延安经晋西北、太行通往山东和华中抗日根据地的要道。为了拔掉这颗钉子，1939年4月，杨勇率部向盘踞在梁山一带的齐子修部主力发动进攻。齐子修的队伍号称能征善战，但不是八路军的对手，双方一接触，他便率部向北逃窜，一直逃到清平土闸才站住脚。这时，他忽然想起侯瞎子算的卦来，觉得有了应验，于是在高唐、博平一带重整队伍，图谋发展。由于他不断制造事端，袭击抗日军民，八路军一二九师筑先纵队、博平县五大队在清平县蔺桥与齐部展开激战，歼灭齐军一部；肖华率八路军主力在茌平、聊城、东阿交界地区歼灭齐军一个营。

1940年秋，齐子修被国民党任命为山东省第六区专员兼保安司令，又给他一个独立十一旅的番号，齐子修任旅长，部队达万余人，指挥部迁至梁水镇蒿庄。稳定下来以后，他想起老上司范筑先和殉国的弟兄们，于是，下令在梁水镇修建“山东省第六区抗战先烈纪念塔”，并请名人政要题词碑刻。蒋介石的题词是“精神不死”，林森的题词是“忠烈光荣”，李树春的题词是“光前裕后”，王金祥的题词是“浩气长存”，齐子修的题词是“杀身成仁”。

齐子修自恃有国民党撑腰，趁日军“扫荡”抗日根据地之机，大举向周围地区扩张，先后占领聊城西北部和堂邑、冠县、莘县结合地区，齐部成为国民党在鲁西最强的一支部队。为了打击齐子修的嚣张气焰，八路军主力七七一团、一二九师骑兵团、中央纵队二十团、二十二团等部队采取围白堂打李海的办法，歼灭齐润泽团大部。

1941年冬，齐子修被国民党提升为山东省保安第五师师长，辖6个旅7个团2个院，6个旅中战斗力较强的是：薄光三七旅，邵吉胜八旅，齐润泽九旅和齐子修亲率的十一旅；7个团是：4个特务团，1个炮兵团，1个骑兵团，1个教育团；2个院是：1个反省院，1个野战医院。他还发展国民党的核心组织，成立了“铁血救国团”。此时，齐子修势力雄厚，羽毛丰满，部队号称两万，势力范围扩大到莘县东北部、冠县东部以及聊城、博平、茌平、高唐大部地区。

齐子修在占领区实行残酷统治，大肆屠杀抗日军民和无辜百姓。他曾派人枪杀中共茌平县长解树魁，活埋筑先纵队战士78名，制造了迫害八路军家属的博平闵庄惨案，绑架先遣纵队五大队政治指导员解长泰家属，敲诈15000元。除四处催粮、抓丁外，还派小部队化装成土匪敲诈勒索百姓财物。他还公开下令：凡齐军通过地区有敢抵抗者，部下可“自由三天”，任意在当地烧杀、奸淫、抢劫。在齐子修盘踞的地区，成了暗无天日的人间地狱。

投降日军 助纣为虐

齐子修为了实现占地为王的目的，开始暗中与日军勾搭。他通过过去的老上司、原冀北保安队副队长、后公开投敌的北京临时政府宪兵司令程希贤，与日军驻济南特务机关挂上了钩。经过密谈，双方达成了“互不侵犯协议”。1941年，齐子修在日军占领下的聊城设立办事处，派李静波任处长。当年冬天，赵振华率几个营进入聊城，打起皇协军的旗号，公开从事汉奸活动。之后，田福州、郭培德等部数百人先后公开投敌。齐部的主力仍然挂着国民党的旗帜，与日军遥相呼应，加紧对抗日根据地的“蚕食”，共同阻止八路军进入运东地区。

1941年冬，齐子修命一部窜犯莘县北部，占领马颊河以东地区，邵吉胜将八旅旅部设在安头，并在西赵庄、马桥、东赵庄、孙家、姬家等村安设据点。1942年1月，齐子修调动七、八、九3个旅的兵力进攻冠县北部地区，有300多个村庄惨遭蹂躏。3月，七旅旅长薄光三率4000多人窜犯桑阿镇一带，将旅部设在桑阿镇，并在轧庄、野庄、凤庄、油坊等村安设了据点。齐部在盘踞的地区，烧、杀、抢、掠，四处搜捕共产党人和抗日家属，致使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大片沃土变成荒田。

1942年日军“九.二七扫荡”之后，齐子修率部公开投敌，被编为伪中央第五十七军。之后，他配合日军，对占领区实行更加残无人道的统治。由于天灾人祸，至1942年下半年，在鲁西北形成了一块凄惨悲凉的“无人区”，仅桑阿镇一带32个村庄，就饿死11000多人。1943年4月，九旅齐润泽部窜犯冠北，又相继占领兰沃、清水、刘屯、张庄等一带村庄。4月19日，齐子修亲自率部攻破抗日堡垒村张柳邵村，杀死无辜群众108人，烧毁房屋104间，牵走耕牛130头，粮食财物被洗劫一空。

齐子修的倒行逆施，激起了抗日军民的极大愤慨。1942年8月，三分区司令员赵健民率部攻克小孙家据点，歼灭齐部一个营。当年秋，回民支队在冠县的油坊一带歼灭齐部一个营。1943年上半年，三分区部队在野马庄、野庄、桑桥等地给予齐部重创。

众叛亲离 下场可悲

随着齐子修势力的不断扩大，越来越引起日军的不安。他们担心随着日军在太平洋战争中的失利，侵华日军力量的削弱，齐子修会反叛日军，对其后方构成威胁。于是，日军驻济南十二军司令官内山命令聊城的日军解决齐子修的问题。

1943年5月31日，聊城日军以开会的名义，诱骗齐子修部团以上军官到聊城集合。待他们到齐后，日军伏兵四起，将齐子修等人全部扣押，气得齐子修大呼“上当”。之后，日军用汽车押着他们到各旅驻地缴械，其八、九两旅万余人均被日军缴械。然而，齐子修的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他的投敌行为一开始就引起了实力人物薄光三的强烈不满。在日军押着齐子修前来缴械时，薄光三拒不投降，随即率七旅及其他人员投奔八路军，后来日军调集部队将其围歼于临清以南地区。日军将齐子修、齐润泽、邵吉胜及团长数人押往济南，关进日军特务机关新华院。齐子修部随即作鸟兽散，彻底瓦解了。

抗战胜利后，齐子修在济南又想召集旧部回鲁西北活动。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王耀武以“图谋不轨”的罪名，批准将其就地枪决。随着“砰”一声枪响，齐子修就此结束了他可悲的一生。

如今，位于梁水镇的范公祠及纪念塔，作为一处著名的抗战遗址，已经修葺一新，并被列为山东省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迎接四面八方的游客前来参观凭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