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娅的扮演者

庞学勤是2015年去世的。

年轻人对他的了解，可能仅限于电影史和老资料。

但是对中老年观众而言，

庞学勤当年在《甲午风云》、《战火中的青春》等电影中，

可是出演过不少角色的。

更何况早在1962年，庞学勤就入选了新中国22大电影明星。

1929年，庞学勤出生于江苏滨海县。

他从小喜欢演戏，15岁的时候，

庞学勤就投身革命，参加了文工团。

当年，他随部队一路南下，到过大别山，参加过淮海战役。

期间，庞学勤在淮北军区、皖北军区和安徽军区的文工团工作过。

另一边，同龄人杨洸正在北平读书。

杨洸是1932年生人，

她出生在老北京一个书香门第之家。

童年时代，母亲早早病逝。

作为独生女的杨洸，父亲对其格外关爱。

15岁那年，杨洸考上了华北大学音乐科。

毕业之后，她进入中央音乐学院工作团担任专业演员。

1950年，是庞学勤和杨洸相识的第一年。

这一年，庞学勤被文工团推荐保送，

进入中央电影艺术研究所学习表演。

同样也是在这一年，

杨洸也经推荐，进入艺术研究所学习表演。

当年的那届学员班，后来出了一大批著名的电影明星。

庞学勤和杨洸，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当年还未毕业，两个年轻人便坠入爱河。

只是毕业后，庞学勤去了东北，进入了东北电影制片厂。

杨洸则被分配到了北京电影制片厂。

1956年，庞学勤第一次登上大银幕。

在林农执导的《边寨烽火》中，他饰演一位军人。

此时的杨洸，主要活跃在话剧舞台。

后来，她曾被东北电影制片厂，借调拍摄电影《无穷的潜力》。

两个年轻人忙着彼此的工作，

平时只能以鸿雁传书的方式，互诉衷肠。

1955年，杨洸曾有一次到苏联学习的机会。

原来在这一年，杨洸考上了苏联专家举办的留苏本科班。

考试中，杨洸朗诵了《丹娘卓娅》，获得了老师的一致认可。

一切准备就绪，按照计划，杨洸即将前往苏联学习5年。

就在此时，苏联的电影专家鲁拉夫廖夫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他认为对一个女演员来说，最宝贵的莫过于时间。

如果去苏联学习5年，将来杨洸很可能就不会演戏了。

这位电影专家建议，凡是表演专业的学生，

应该在本国学习，而且学制也不应太长。

就这样，杨洸的苏联留学未能成行。

她后来进入了第一届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班。

如今看来，不管那位专家的建议是否正确，

至少对杨洸个人而言是对的。

假如当年她真的去了苏联，

或许后来就不一定和庞学勤结婚了。

在北京电影学院，杨洸一学又是两年左右。

1957年，杨洸面临分配。

此前，东北电影制片厂，已经改制为长春电影制片厂。

这期间，长影和北京电影制片厂的演员，

经过了大规模的整合和再分配。

有的演员从东北进了京，有的则从北京去了东北。

杨洸是北京人，她本来有充足的理由留在北京电影制片厂。

在跟父亲商议后，她选择去需要扩充演员队伍的长春电影制片厂。

就这样在1957年，杨洸和庞学勤终于结束了异地恋。

不过，刚到东北，杨洸又被八一电影制片厂借走拍摄《长空比翼》了。

而且在拍摄中，杨洸差点为此丧命。

其中有几场戏，是在山西黄河边拍摄的。

纵然不会游泳，杨洸还是按照剧情，

跳进了浑浊的黄河里。

一场戏拍完，她就发起了高烧。

剧组急忙把杨洸送到附近的一家小医院治疗。

刚开始，医生只是以为她是感冒发烧。

但是在打了退烧针后，

杨洸并没有退烧，甚至一度烧到40度。

眼看情况危急，剧组连夜又把杨洸送到太原的大医院治疗。

此时的她，身上已经出现大片红疹。

经过医生确诊，这是当时最为流行的猩红热。

这种病是有传染性的，于是杨洸又被转入传染病医院进行抢救。

猩红热发病急，且很容易引发死亡，医院一度下了病危通知。

好在杨洸犹如神佑，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在医院治疗半个月后，她又马不停蹄地返回了剧组。

接下来的戏份，是在辽宁丹东拍摄的。

原本刚刚痊愈的杨洸，又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其中一场戏，是杨洸和志愿军战士，

乘坐汽车在敌人的炮火中前进。

扮演司机的演员刘秉章，是个刚学会开车的新手。

本身就是在大雪覆盖的山路上开车，

而且还要根据剧情加大马力。

踩油门没有掌握好力度，最终导致汽车偏离山路冲下了山崖。

好在杨洸旁边的一个演员临危不惧。

他扑上去猛转方向盘，

使汽车成功卡在了半山腰的一个树干上。

死里逃生，杨洸对这个演员印象极为深刻。

以至于多年来每当回忆起来，

杨洸仍旧充满感激之情。

由于这次拍摄中表现突出，电影拍完后，八一厂想把她留下来。

但杨洸觉得，自己刚被分配到长影就被借调，

还未给单位做些什么。

再说，好不容易和恋人庞学勤分到了一个地方，

她怎么能再轻易离开呢。

就这样，拍摄完毕后，杨洸赶回了东北。

1958年，庞学勤和杨洸正式结婚。

婚后不久，夫妻俩便合作了电影《心连心》。

这次的合作，其实是导演吴天有意撮合。

原本杨洸在剧中是主角，庞学勤没有戏份。

导演后来特意加了一些戏，

让庞学勤在剧中饰演了一个地下党员。

紧接着在第二年，庞学勤主演了电影《战火中的青春》。

正是凭借着这部影片，他在随后走红于大江南北。

然而妻子杨洸，却因为在工作中拼命三郎的架势，

又一次遭遇了“不测”。

从1958年到1960年，

杨洸先后参演了《海上神鹰》、《烽火列车》等几部影片。

《烽火列车》中，杨洸和丈夫庞学勤又一次合作。

这几部电影，都是1959年国庆节的18部献礼片。

时间紧、任务重，其中有两部影片甚至是并列拍摄的。

而且拍摄地点也分布在全国各地。

在山东青岛拍摄的时候，正值三伏天，酷热难耐。

然而，戏份的背景是冬天。

拍摄的时候，杨洸身穿毛衣毛裤，脚穿长筒皮靴，

头上还戴着厚厚的毛绒帽子。

三伏天拍摄冬天的戏，可想而知那种感觉有多难受。

除了穿的多，照明用的钨丝灯也是直接对着演员照。

杨洸是主演，有很多近景镜头，

上千瓦的灯几乎就要怼在脸上了。

最终，高温直接刺激到了她的眼睛。

还没有拍完，杨洸就时时感到眼球发痛。

可她依旧坚持着，只是在拍戏之余，用一下眼药水。

第二年，当她和丈夫庞学勤一起拍摄《烽火列车》时，

杨洸的眼睛终于承受不住了。

她感觉眼前忽明忽暗，甚至一度漆黑一片，

什么也看不到。

她这才不得不去医院检查。

医生发现，此时杨洸瞳孔视野已变得非常狭窄。

普通的医院不敢为其治疗，她随后去了白求恩医科大学。

最终诊断的结果是，

尖端劳损性眼病、视网膜静脉周围炎、玻璃障体出血。

说的直白一点，此时杨洸差点就要瞎了！

漫长而痛苦的治疗随即开始。

一些药物，医生直接注射进了她的眼球里。

甚至于按照治疗要求，杨洸一年时间都没洗过头。

在杨洸治疗期间，此前她参演的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上映。

全国观众反响热烈，续集的拍摄排上了日程。

可此时的杨洸因为在北京治病，已无法参演。

最后经过讨论，主角小翠换成了另一个演员宋雪娟。

杨洸突然闲下来了，而她的丈夫庞学勤，

事业迎来了最高峰。

庞学勤的戏不但越来越多，

而且1960年周ZL访问缅甸时，

还点名让庞学勤与另外一个演员王苏娅随同出访。

他们两个人，是电影《战火中的青春》里的男女主角。

这部影片，随后在缅甸也受到了热烈欢迎。

虽然走红了，但庞学勤并没有忘记病重的妻子。

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去北京看望。

有时候是几天，有时候则能陪伴妻子半个月左右。

那是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

正值国内物质最为匮乏的时期。

每次去北京，庞学勤都要带上很多吃的。

有些是他平时舍不得吃攒下来的，有些是东北的特产，

还有一些是他托朋友专门从各地买来的。

有时候他去不了，庞学勤也会托人，

从东北给妻子送牛肉、鱼干等食物。

除此之外，每月发了工资，除了留下一点生活费，

其余的当天他就会邮寄给妻子。

最为重要的是，庞学勤每周还要固定给妻子写两封信。

哪怕有时候在外地拍戏，这信也不会中断。

而且，庞学勤每次写信都收不住笔，

每封信都写得特别长。

一封信甚至能写十几页信纸。

从介绍自己的工作情况，再到鼓励妻子配合医生治疗，

庞学勤的信，几乎什么都写。

以至于杨洸后来逢人便开玩笑，

正是由于丈夫给自己写了整整3年的信，

所以他才练就了一手好钢笔字。

经过3年的治疗，杨洸的眼病慢慢好转。

在治病期间，丈夫庞学勤入选新中国22大明星之列。

也是在这期间，他们的大儿子出生。

由于杨洸渐渐恢复了光明，

庞学勤觉得是儿子的降临，给妻子带来了好运。

所以，他就给孩子取名庞好。

但是对杨洸来说，眼疾带来的伤痛却是一生的。

眼病虽说痊愈，可时间已来到了1966年。

不要说杨洸无戏可拍，就连她的丈夫庞学勤，也被卷入漩涡之中。

十多年的时间，就这样被白白耗费了。

到了八十年代初期，庞学勤终于回归大银幕。

此时的他，开始担任长春电影制片厂领导。

眼看一切都在渐渐好转，

可由于十多年的精神压抑，杨洸再次患病。

庞学勤曾回忆，

那段日子里，每次妻子患病后，

光凭他一个人是无法送其去医院的。

必须要一个人背着，

还得找两个力气大的年轻人摁住，才能让其安定下来。

忙完工作，回家还得照顾杨洸。

但是作为丈夫，庞学勤依旧不离不弃，尽心尽力。

祸不单行的是，1984年，杨洸又中风。

当时，庞学勤正在外地拍戏。

为了不影响丈夫，杨洸不让大家把消息告诉他。

直到后来得知情况，庞学勤才匆匆赶回。

虽然后来被抢救了过来，

但从那之后，杨洸的身体，又添加了一项半身不遂的毛病。

一年后，庞学勤卸任了长春电影制片厂全部职务。

1986年，他们全家搬到了广东珠海。

此后，庞学勤陪伴妻子，

在珠海享受了18年的平静时光。

2004年，72岁的杨洸在珠海病逝。

妻子去世后，庞学勤又遇到了一位当年的故人。

这位故人，就是他的第二任妻子高山英子。

高山英子母亲是日本人，父亲是中国人。

早年，庞学勤在长春电影制片厂时，

高山英子在下属的幼儿园当幼师。

因为接送孩子，那时候高山英子和杨洸就认识。

作为混血儿的高山英子，长相漂亮。

杨洸那时候，一度建议她转行做演员。

不过，高山英子最终并没有走上银幕。

当年，庞学勤全家搬到珠海后，

高山英子全家去了日本。

从此，他们之间便失去了联系。

一直到2004年杨洸去世后，

家里人觉得庞学勤有必要再找个伴儿。

于是，在小辈们的撮合下，

庞学勤不但最终和高山英子恢复了联系，

在80岁那年，两位老人还正式走到了一起。

此后，高山英子陪伴庞学勤，又一起生活了6年。

2015年，86岁的庞学勤去世。

年少时加入文工团，后来成为专业演员，

庞学勤几十年的演艺生涯，不可谓不丰满。

对比之下，妻子杨洸因为早年的眼疾，

导致30岁演艺生涯便早早中断。

虽有不少遗憾，

但生活中夫妻两个相濡以沫一生，

幸福和事业对比起来，

前者才是杨洸一路从疾病中穿行而过的镇痛剂。

文|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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