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妹妹一生命运的爷爷
二刷《海蒂和爷爷》,我发现这部电影也是一部教育片。
海蒂不愿意读书识字,因为彼得告诉他阿尔卑斯山上不用识字,而克拉拉的奶奶教育海蒂:人不一定非得相信别人说的话,需要有自己的判断。之后,在奶奶的帮助下,海蒂终于识字了,还有了一个梦想:写故事。很多年后,海蒂和克拉拉长大,这就是奶奶留给她们最宝贵的财富。
电影的这个情节,也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爷爷。我爷爷出生于1938年,家里条件不错,他读完了高中,但因为当年的大学录取率很低,他没有考上大学。但在此后几十年,他保持了对知识的敬畏和向往。
他是我们村唯一一个常年征订报纸和杂志的人,因为邮递员只把报纸杂志送到乡政府,小时候跟着他走几里路取报纸是我深刻的童年记忆。
2005年,我已经考入高中读二年级,而妹妹初中毕业却没有考上高中,她的人生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直接辍学闯荡社会,还是再补习一年继续接受教育?
那几年,外出打工潮兴起,我们那个西北边陲小乡村里,绝大多数青年都是初中毕业就闯荡社会,学更多知识和早日打工挣钱两个选项摆在面前,大多数家长会让孩子选择后者。对于女孩子,这种现象更加普遍,父亲也是这个观念,他认为考不上高中的孩子就不是读书的命。
那个夏天,妹妹已经联系好了打工的去处。是爷爷坚决不同意,他提出:不应该在乎打工挣的钱,要替孩子的未来考虑。他的一句话令我记忆犹新:如果一定要打工,我代替孩子去省城打工挣钱吧。父亲最终听了爷爷的安排,妹妹后来读到本科毕业,虽然工作一般,也没挣什么钱,但爷爷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当我推荐妹妹看《海蒂和爷爷》后,她说自己看完电影后哭得很丢人,特别想爷爷。电影里,阿尔卑斯山上的于力,和我们的爷爷一样,也是改变海蒂一生的人。
离群索居的爷爷告诉我:人需要自己做出判断
爷爷不仅改变了妹妹的人生命运,也影响了我的世界观。
他高中毕业后本来有别的机会,可以离开我们那个小乡村,但当时阴差阳错没去成。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那里民办教师兴起,本来这也是一条路子,但他也因为年龄等原因再度失去机会。
爷爷倒也并没有那么失望,他有一股望天边云卷云舒的淡然劲儿。安安心心种地,闲下来的时候就泡一壶茶看看报纸,偶尔去县城找找自己的朋友,聊聊外面的世界,聊得兴起,两个老人能谈论国家大事到三更半夜。
不喜欢抽烟喝酒,也不喜欢乡村的其他娱乐活动,跟乡邻走动不多,还跑去劝阻那些让孩子辍学的家庭……这样的老人在我们那样的乡村,不仅是异类,更是讨人嫌,当时,坏一点的邻居编排了很多促黠的段子,大意就是说爷爷装X。
就像《海蒂和爷爷》里的于力,于力也是活在别人的误解里,离群索居。我的爷爷生活在乡邻的嘲笑和不解中,当我问起他这些事情,他不止一次告诉我: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要有自己的判断。
不要轻信别人,要有自己的判断力,这是三十多岁的人生里,我最受用的话之一。
当然,报刊杂志以及县城的朋友、省城的朋友,他们组成的那个世界,宽度也有限,爷爷对于美好前程的理解就是:在省城上大学,将来当个公务员或者进国企。
我没有听从这一点,后来去外省上大学,去更远的南方城市工作,我的世界也越来越宽阔,跟当年一知半解听他讲中东形势的那个少年比起来,我已经变了好多。
给我们做风筝的爷爷
我小的时候,村子里的人还没有退耕还林保持水土的概念,开垦山地种山地是家家都要忙的事情。
在山上行走,在山地干活,草鞋是很重要的一种装备,夏天的雨天,很多人家都要打几双草鞋。爷爷不想去问邻居怎么打草鞋,更不想去要一双,他就去县城的书店找了很多书查资料:怎么打草鞋?所以,二十多年前的夏天,在我们那个村庄,曾出现过很魔幻的一幕:一个干瘦的老头,在屋檐下对着书本操作着很复杂的装备,竟然是在:打草鞋。
后来,爷爷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学会了打草鞋,学会了扎笤帚。经过他手做出来的物件,跟邻居家们都不太一样。
不过,扎风筝是爷爷本来就会的,他说是中学的时候在学校学的。除了我们家,小山村没有谁家里有风筝,村里也没有放风筝的地方,爷爷就带着我沿着河沿跑,一定要把风筝放起来,但记忆中一直没有成功过。
后来,爷爷带着我们到自家的一块平地上放风筝,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个春天,我和妹妹跟着爷爷在自家麦田里奔跑,刚刚长出来的麦苗被踩得歪歪扭扭。
父亲来了,爷爷才告诉他:刚刚长出来的麦苗只要还没有长麦秆儿踩一下没关系,反而踩实了麦田能够防止冰雪冻害为麦苗保温。那一次放没放成功风筝我忘了,但在软软的平整的麦田里打滚儿的快乐,至今还在记忆深处。
那时候天空很蓝,河水很轻,不远的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大概就像《海蒂和爷爷》里的阿尔卑斯山吧。看到《海蒂和爷爷》里于力用木头雕刻的那只老鹰,我就想起了爷爷给我们兄妹俩做的那些风筝。
好多年过去了,老家的村子成了空巢村,已经没有多少人种地了,当年麦田里打滚儿的情景已经远去,而爷爷也离我远去。
我特别想告诉他我在外面看到的世界,告诉他互联网,带他来报纸上常常看到的首都北京转转,可惜这些愿望再也没法实现了。
出生于1938年的爷爷,既使活到今天,也才82岁,算不上令人惊讶的高寿。无独有偶,《海蒂和爷爷》里爷爷于力的扮演者布鲁诺·甘茨也于今年去世,享年77年,这部电影也成为他在内地的银幕遗作。
我的爷爷永远活在我们记忆中,而电影里,海蒂和爷爷永远快乐幸福地生活在阿尔卑斯山,既使再过100年,人们播放这部影片,依然会被那份真挚所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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