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有朋友问我:“秦三世子婴到底是谁的儿子?”我想了许久,竟然无法回答。“子婴”这个名曾引起过太多的猜忌,所以,本文在得出推论前,将用“秦三世”来代替它,以表慎重。
其实,这段历史就发生在刘邦入咸阳之前不久,本来应当毫无悬念。毕竟,秦三世曾亲率众臣向刘邦投降,此间必然会呈上降书,上面应不乏其身份资料。况且萧何一向细心谨慎,必定会让史官记录在册。
然而,太史公偏偏跟后人开了个玩笑,《史记》上关于子婴身份的几处记载居然前后矛盾,这使得后世学者头痛不已,众说纷纭。那么,我今天能揭开此谜底吗?当然不可能,但是我将试着去分析,寻找最靠谱的答案。
在分析子婴的身世之谜前,不妨先回顾现存的说法1. 胡亥的兄长,名子婴赵高反,二世自杀,高立二世兄子婴。子婴立,刺杀高,夷三族。诸侯入秦,婴降,为项羽所杀。——《史记·六国年表》众多学者据“二世兄子婴”一词,认为秦三世为胡亥的兄长子婴,名为子婴。
2. 秦始皇的弟弟,名子婴高自知天弗与,群臣弗许,乃召始皇弟,授之玺。子婴既位。——《史记·李斯列传》单从文字表面意思来理解,秦三世当为秦始皇弟弟,名为子婴。
3. 胡亥兄长的儿子,名婴赵高乃悉召诸大臣公子,告以诛二世之状。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婴为秦王。——《史记·秦始皇本纪》“二世之兄子公子婴”,顾名思义,即二世兄长的儿子公子婴,名为婴。在古代,兄子即兄弟的儿子,也就是侄子。
4. 秦始皇弟弟的儿子,名婴徐广曰:一本曰‘召始皇弟子婴,授之玺’。——《史记·李斯列传》集解徐广认为,《史记·李斯列传》里的“始皇弟婴”少了“子”,应为“始皇弟子婴”,也即秦始皇弟弟的儿子,名为婴。
但秦始皇的弟兄见于文献记载的只有成蟜,还有母亲赵姬与嫪毐所生的两个儿子,但他俩年幼时已被诛杀,所以,有些学者据此推断秦三世可能是成蟜的儿子。
细究上述说法,不难发现,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两点:秦三世的名、秦三世与秦始皇的关系。
1. 秦三世的名:子婴还是婴?2. 秦三世与秦始皇的关系:弟弟、儿子、侄子,还是孙子呢?问题找到了,那么下文将就围绕着这两个问题展开进一步分析。1. 秦三世的名:子婴还是婴?其实,两个名之间的差异无非就是“子”,细心的人会发现,它经常出现在“字”或者“名”里,那么“子”又有何意呢?
1.1 春秋时期表字里“子”的涵义在中国古代,“名”和“字”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字”又叫做“表字”,是指在本名以外所起的表示德行或本名意义的名字。
“故子生三月,则父名之。”——《仪礼·丧服》先秦时期,一般孩子3个月大时,由父亲取名。
幼名,冠字,五十以伯仲,死谥,周道也。——《礼记·檀弓》周朝制度:幼小时称呼其名;二十岁行过冠礼以后,则称呼其字;五十岁以后只称呼其排行,或伯或仲或叔或季;死后称其溢号。
因此,古代男子在二十岁行冠礼时取字,而女子则在十五岁行笄礼时取字。起源于商朝,而盛行于周朝,后来就形成了一种制度。
“字”包含两重意义:一是表示成年,一般由长辈为小辈取字,也表达了长辈对小辈的一种期望,希望小辈能够承担责任,使家族繁衍兴旺;二则表示人成年后,需要受到社会的尊重,同辈人直呼其名被视为不恭,故取“字”以供社会交往时使用。
先秦时代,男子的“字”通常是单个字,故时常在前面加个字作为修饰。如加“子”、“公”等字表示尊敬,如姬侨字子产、张良字子房、司马迁字子长等;也有加“孟”、“仲”、“叔”、“季”等字表示排行,如孔丘字仲尼,他的兄长字孟跛等。
有人会说,秦人身处西陲之地,只有“名”,没有“字”。确实如此,但也有例外。且看秦穆公时期,就有两位公室之后拥有“字”。
秦公孙枝,字子桑,其孙以王父字为氏。——《姓苑》一位是向秦穆公推荐百里奚的公孙枝,字子桑。另一位则是护送重耳回国的公子絷,字子显。
既然“子”作为修饰词,加在“字”之前表示尊敬,那么同样,加在“名”之前也可认为具有同样的意义。如此说来,“子婴”、“婴”、“公子婴”三种称谓之间并无多大差异。
1.2 “子”还有另外一种意思,就是收养作为直系血统的下一代男性。异人至,不韦使楚服而见。王后悦其状,高其知,曰:“吾楚人也。”而自子之,乃变其名曰“楚”。——《战国策·秦策五》为什么会提及此?因为秦庄襄王本名“异人”,后因为投靠原是楚国人的华阳夫人,而更名为“楚”。《史记》中则直接称呼其为“子楚”。
众所周知,秦始皇弟弟成蟜死在赵国,虽然犯下叛国重罪,但未见秦始皇夷其族人。事实上,史书也并没记载始皇帝统一天下后杀功臣、诛公族这样的事情。一则,始皇帝足够自信,自言功过三皇五帝,又怎么会将一小孩放在眼里;二则,始皇帝整天寻求长生不老之术,压根儿也没想到会死。所以,成蟜的儿子有可能在其死后,过继给秦始皇,而被称为“子婴”。
综上所述,可以推出“子婴”的“子”可能有两种意思:一为尊称,二为过继。
至此,尚未排除任何一种说法的可能性,但却增加了第四种说法的可能性,即徐广所认为的:秦三世可能为成蟜之子。
2. 秦三世与秦始皇的关系2.1 秦三世能否为胡亥的兄长,也即秦始皇之子?始皇有二十馀子,长子扶苏以数直谏上,上使监兵上郡,蒙恬为将。少子胡亥爱,请从,上许之。——《史记·李斯列传》从这里可以得知,秦始皇有二十几个儿子,具体数字不详。那被杀掉多少个呢?接着往下看。
乃行诛大臣及诸公子,以罪过连逮少近官三郎,无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於杜。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於内宫,议其罪独後。——《史记·秦始皇本纪》杀大臣蒙毅等,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阳市,十公主矺死於杜,财物入於县官,相连坐者不可胜数。——《史记·李斯列传》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书曰:“不忠者无名以立於世,臣请从死,原葬郦山之足。唯上幸哀怜之。”胡亥可其书,赐钱十万以葬。——《史记·李斯列传》秦始皇死后,赵高假传圣旨杀死了公子扶苏。秦二世即位后,在赵高的蛊惑下,把六个公子杀死在杜县,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自杀于宫中,将十二个公子在咸阳街头斩首示众,十个公主也在杜县被分裂肢体处死,财物没收归皇帝所有,连坐族诛无数。公子高为了保全族人,请命为始皇殉葬。
如此看来,秦始皇有23个儿子、10个女儿被赵高及胡亥诛杀。那还有没有儿子幸存呢?估计不大可能,因为连无法争嗣的公主们都没有幸免于难,更何况是秦始皇的儿子呢?
胡亥曰:“原与妻子为黔首,比诸公子。”——《史记·秦始皇本纪》居月馀,诸侯兵至,项籍为从长,杀子婴及秦诸公子宗族。——《史记·秦始皇本纪》既然都被杀光了,那为什么胡亥被逼宫时又提到诸公子,项羽又能杀秦诸公子宗族呢?
诸侯之子称公子,公子之子称公孙。——《仪礼·丧服》周朝时期,公子一般指个各诸侯的“子”,即孩子,不论男女,先秦称诸侯的儿子为公子,女儿亦称女公子。
据此,公子并不单单是秦始皇儿子的专用称谓,只要是诸侯之后都可以被叫做公子。比如,秦孝文王就有很多子嗣,如胡亥所言,他们因为没机会争嗣逃过一劫,但大多却被贬为平民。
由此,大致可以排除秦三世为胡亥兄长的可能性。
2.2 秦三世能否为秦始皇的弟弟?秦始皇的弟兄见于文献记载的只有成蟜,以及其母赵姬与嫪毐所生的二子。成蟜死于赵国,而嫪毐作乱,后被车裂灭族,两个弟弟也肯定在其中。所以,此说法大致也不能成立。
2.3 秦三世能否为胡亥兄长的儿子,即秦始皇的孙子?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於邯郸。及生,名为政,姓赵氏。年十三岁,庄襄王死,政代立为秦王。——《史记·秦始皇本纪》秦始皇13岁即位,50岁驾崩。那他的孙子有多大?曾孙又有多大?
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 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黄帝内经·素问·上古天真论》古代男子结婚较早,据《黄帝内经》,大概十六岁具有生育子嗣的能力,那么加上差不多一年的孕期,换句话说,秦始皇最早17岁可以生下长子扶苏。同理,扶苏最早17岁生下儿子。
那么扶苏的儿子在秦始皇驾崩时最大为16岁,等到胡亥去世时,大概就19岁左右,他的儿子最大不过3岁。
而秦三世诱杀赵高时,秦三世曾和两个儿子谋划刺杀计划,那么两个孩子再聪明也得10岁左右吧,可是按照上述推算,扶苏的孙子不过三、四岁。所以,此说法也不靠谱。
有人要说了,周文王15岁生武王。诚如你所言,就算秦始皇15岁生扶苏,扶苏15岁生秦三世,秦三世15岁生儿子,那么胡亥死时秦三世不过23岁,他的大儿子不过8岁,另一个就更小了。神童甘罗天资聪颖,也要12岁才能议事,秦三世和两个幼儿园的孩子大谈特谈生死攸关的刺杀事件,可能性有多大不言而喻。
2.4 秦三世能否为秦始皇弟弟的儿子,即成蟜的儿子?上文已经分析过秦始皇的弟弟中只有成蟜才有可能留下子嗣,此处不再赘述。
秦昭王五十年,使王齮围邯郸,急,赵欲杀子楚。子楚与吕不韦谋,行金六百斤予守者吏,得脱,亡赴秦军,遂以得归。秦昭王五十六年,薨,太子安国君立为王,华阳夫人为王后,子楚为太子。赵亦奉子楚夫人及子政归秦。——《史记·吕不韦列传》秦始皇出生2年后,即公元前257年,秦庄襄王因为秦赵交恶,就独自先回到了秦国,秦始皇及其母于公元前250年回国。假使秦庄襄王回国后马上娶妾,成蟜大概比秦始皇小3~8岁左右。
八年,王弟长安君成蟜将军击赵,反,死屯留,军吏皆斩死,迁其民於临洮。——《史记·秦始皇本纪》秦始皇那时21岁,而成蟜的年龄约为13~18岁之间,如果要挂帅出征赵国,18岁更靠谱。因此,成蟜出征之前,按古代生育年龄计算,生下个两三岁的儿子完全没问题。
如此说来,成蟜的儿子年龄比秦始皇小18岁左右,到胡亥死时,大概35岁,他的儿子也有十几岁了,父子仨商量行刺计划合情合理。
结语:成蟜之子为秦三世的可能性最大年龄最合情合理;不在秦二世胡亥诛杀的名单里,才能幸存下来;不妨大胆猜测“子婴”的含义:成蟜背叛,留下婴儿,被秦始皇认为继子,故名曰子婴您认为呢?
参考资料:《史记》、《战国策》、《仪礼》、《礼记》、《黄帝内经》图片来源于网络,若有侵权,请联系作者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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