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歌江秋莲案,江歌母亲江秋莲新浪微博

#2020城事# 在故事里走完2020最后的时光。

本活动由齐鲁晚报·齐鲁壹点出品，在今日头条独家发布，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文/图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孟杰 黄广华 李岩松

“歌儿今年就28岁了，她可能已经结婚了，也可能没有结婚。”只有在谈到江歌的时候，江秋莲的情绪才能看得出一丝波动。

如果江歌没有遇害，她现在已经毕业了，说不定都谈恋爱了，或者已经结婚了。江秋莲本可以跟随女儿去外面看看，或者就留在青岛。母女俩相依为命的日子，她们一直过得都很简单、随性。但这种平常的小日子，从2016年11月3日江歌遇害那天起，江秋莲就再也没有体会到过。

陈世峰被判刑了、刘鑫改名了……江歌离开的4年零一个月22天，偶尔出现在新闻里，也掀不起当时案发时的波澜。在大众的视野里，“江歌案”已经翻了篇，但在母亲江秋莲这里，“这一篇永远都翻不过去”。

现状：生活里仍旧只有江歌，只为江歌

失眠、焦虑、药物，已是常态，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江秋莲是不愿意下楼的。

青岛的冬天，风总是大一些。深色的外套，再戴一顶鸭舌帽，成了江秋莲每次出门的标配。她不愿意跟路人多说话，就连遛弯都不在小区里。

这已经是江歌离开的第4个年头了。

在这个总人口超过120万的小城里，鲜有人知道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江歌案”的当事人江歌和妈妈就生活在这里。

江秋莲回忆那些和江歌在一起的日子。

“即使是在跟你们说话，我脑子里想的也是江歌。”江秋莲所在的小区虽然算是城郊，但夜晚的灯一亮起来，透过客厅的窗子望过去，仍旧是一城繁华的感觉。但这些，江秋莲都不关注。120平米的房子，曾经是承载她和江歌对未来美好生活憧憬的家，但现在，更像是一个容纳她“活着”的四方盒子。

透过窗子，可以看到“万家灯火”。

“叮”，一个人居住，烤箱的提示音显得异常清脆。满满的一烤箱，地瓜还是芋头，江秋莲并不在意，随意吃了两个，就当晚饭了，而剩下的，也可以屯着吃上几天。

江歌出事后，江秋莲吃不下去饭，也一度靠着安眠药入眠。这两年，才能慢慢自然入睡。至于每天“要吃什么”，江秋莲全然不会讲究。天天早上一碗面，晚上随便吃一点，一天两顿饭维持着日常的体能。

偶尔，江秋莲也会刻意去锻炼一下身体，她会选择到距离家超10公里的马山，穿过大半个即墨，自己一个人开车去，一个人找个人少的地方开始爬。江歌在的时候，忙于生计，母女俩都没一起出来玩过，看着山上的风景和游人，江秋莲又免不了伤感，她会边爬边跟江歌说话，自言自语成了她每日固定跟江歌交流的方式。有时候，她还会发朋友圈，把状态设置成仅对江歌一人可见，通过这种方式，跟江歌分享自己的日常，往往这时候，她依旧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江歌走后，江秋莲有了赖床的习惯，但醒来第一件事还是走到江歌的房间，将窗帘拉开，把昨天晚上点上的莲花灯熄灭。虽然无比思念爱女，但江秋莲这两年已经不在江歌房间睡了，房间的布置还跟江歌离开前一样，连书柜里的书江秋莲都没动一本。因为江歌爱整洁，每次进江歌的房间，江秋莲都会把鞋子脱掉。

“这是江歌的习惯”。

不解：他们做这些事的动机是什么?

“人是有影子的。我们能看见的，有阳光和灯光照射出的人体的影子；我们看不见的，有用网络当隐身衣的语言的影子。”江秋莲现在每天都会看微博热搜，偶尔会在自己的微博里表达一下观点和看法。

江歌离开后，除了要忍受丧女之痛，江秋莲也在持续遭受着网络暴力。

“一个人住大房子”“家里还有车”“日本网友送的跑步机”……这些都能成为网友们攻击的焦点，他们说她在诈捐、在骗钱，说她在吃女儿的人血馒头。对于这些，刚开始，江秋莲还一个一个去回怼，一个一个去解释。现在，再看到这样的留言和回复，江秋莲会选择克制、沉默，然后把他们屏蔽或者直接移至黑名单，她懒得、也没有精力再跟他们理论了。前两天身体不太舒服，江秋莲在家里躺了两天，本来想在网上发条信息，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说我可以，说江歌不行，江歌是多么善良、单纯的一个孩子。”除了对江秋莲进行谩骂，一些网友甚至还把脏水泼向了已经离去的江歌。

对此，江秋莲忍不了。

江秋莲家里堆放着很多案件材料。

在江秋莲家客厅的茶几上，有一摞高达半米的材料。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江秋莲大部分时间都是跟这一摞材料度过的。面对网友对江歌的诬陷，她选择用法律手段维护权益。材料里有一份一份公证书，还有一摞一摞的证据目录。其中一份多达300页的证据目录，江秋莲直言那只是一个人全部的三分之一。自己搜集、整理、打印，漫长繁重的劳动，因为不懂，有时候，一份材料，江秋莲要重新整理超过100次，中间还要反复经历网络语言对爱女不堪言论的情绪冲击。

因为用眼过度，江秋莲每天都要滴眼药水。

江秋莲整理电脑文件。

而在这之前，江秋莲只是一个不懂法律的农家妇女。江歌出事后，她才开始关注法律方面的知识，开始学着跟律师和媒体打交道。今年10月份，江秋莲对网络攻击者谭斌提起刑事自诉案，谭斌被法院判决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这对于江秋莲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安慰。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给她的歌儿上了一炷香。

她也不止一次在微博上警告网络侵权者，警告他们不要把自己逼到取证那一步，一旦取证，她会把他们一个个都送上法庭当被告。她还告诫他们，有在网络上攻击别人的时间，还不如用来学习点法律知识，过好自己的生活。

“长年累月地揪着一个人不放，他们这不是质疑，是别有用心、是伤害。”

经历了多年的网络暴力，江秋莲现在也在思考：他们做这些事，背后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期待：盼着跟刘暖曦（刘鑫）的案子早日开庭

“就见过那一次面，以后再没联系过。”再次谈起刘暖曦（刘鑫），江秋莲内心平静了许多。

继2017年8月23日那场“对话”后，江秋莲和刘鑫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江秋莲称现在没有刘鑫的任何联系方式，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见面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但对于即将要开庭的案子，江秋莲仍旧希望刘鑫能够出现在被告席上，接受法律的审判。

2019年10月28日，江秋莲起诉刘暖曦（曾用名刘鑫）生命权纠纷一案在青岛市城阳区人民法院正式立案。江秋莲的诉讼请求包括九项，总共向刘鑫索赔2038123.83元。主要理由是，被告刘鑫虽然没有直接参与陈世峰对江歌的故意杀人行为，但刘鑫对江歌死亡存在无可推卸的重大过错。

江秋莲跟律师通话，沟通相关案件进展。

等了一年多，江秋莲终于看到了希望。目前，案子已经召开完了第二次庭前会议。江秋莲的代理律师也表示，在所有的证据都提交了以后，原告主张的事实无疑要比起诉状呈现的更加全面。呈现事实真相的时间已经不会太远了。

谭斌被判刑了，提起的另一起刑事自诉也立案了，现在又将要等到起诉刘暖曦案件的开庭，江秋莲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说是期待，但又很是复杂。

“我母女与谭斌本是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现在是我把他送进监狱还是谭斌把自己送进了监狱？谭斌被法律制裁了，我的心中五味杂陈！”在谭斌被看守所收押时，江秋莲这样感慨。

对于自己和刘鑫，江秋莲不认同网友“拉扯”的说法。她认为刘鑫对江歌的死存在重大过错，她要为江歌通过法律手段讨个公道。对于即将要开庭的案件，她要“尽人事”。“不去预想，预想没有用，我预想江歌没死，我预想陈世峰被判死刑，都没有用。”对于审判的结果，江秋莲没有想太多。

虽然现在会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江秋莲也有崩溃的时候。中秋节，她曾经在微博向刘暖曦和陈世峰的父母喊话。

“你们的有生之年不可能和陈世峰团聚了，我会在你们培育的杀人犯回到中国后，继续用中国的法律惩罚陈世峰，让他再尝尝中国的法律制裁！”“你们丧尽天良辱骂救命恩人‘命短’的话，连同陈世峰那把屠刀一起扎进我的心上。刘暖曦背着一条生命的这个节日，你们过的安心吗？”

坚定：这一篇永远都翻不过去

“2017年12月11日，此刻，日本东京裁判所开始审判杀人凶手陈世峰。”4年了，每一个跟江歌遇害有关的日子，有时候精确到几分几秒，江秋莲都真真切切的记着。

失去江歌，江秋莲的半条命都没了。

1992年3月，青岛的初春是冷的，江歌出生。因为丈夫重男轻女并对婚姻不忠，在江歌一岁半的时候，江秋莲选择离婚，把女儿姓改姓江，独自一人抚养江歌。

“从生下江歌的那天起，我首先是江歌的妈妈，其次是我妈妈的女儿，最后才是江秋莲。”自此以后，江秋莲的命跟江歌的命紧紧绑在一起。

江秋莲没有正式工作，为了抚养江歌长大，江秋莲年轻的时候四处打零工，后来又跟着别人学做生意。经常是到处租房住，没有过过几天安稳日子。自己舍不得，但对江歌，江秋莲一直很舍得花钱，因为自己吃过没有文化的苦，江秋莲一直很支持江歌读书。

高考后，江歌只能在威海一所专科学校就读，三年后，上进的江歌又考到了曲阜的一所本科院校，拿到了本科学历。周围的人都羡慕江秋莲，夸她一个人培育出来一个好女儿。

在江歌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就经常跟江秋莲提起，想去大城市里看一看。当江歌向江秋莲提出想去日本读书时，江秋莲没有犹豫，提前卖掉了家里拆迁分到的那套房子。“江歌呀，从小就特别懂事。”在江秋莲的记忆里，女儿没有对自己提过什么要求，她想去日本留学，自己一定要满足。

2012年，江秋莲在老家的宅基地要拆迁，按照老房子的面积，家里分了两套房子。江秋莲觉得，自己跟江歌，就要熬出来了。

对于未来，江歌去日本前，母女俩也畅想过。江歌跟妈妈说自己30岁之前不会结婚，要拼学业。江秋莲也尊重江歌的决定，但她现在又觉得“这件事说不准，江歌现在已经28岁了，说不定已经结婚了。”

江歌出事前两个月，江秋莲去过一趟日本，她在那里吃不惯，想着江歌毕业后还能回青岛。但江歌告诉她，自己喜欢日本简单的人情世故，喜欢在日本的学习环境，计划着毕业后能先在日本积累一些工作经验，长长见识。江秋莲笑着说江歌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她要是结婚了，我就在家照顾她，给她做好吃的，帮她带孩子，把她喂成一个小胖子，她那么瘦。我不跟她住在一起，我在她家附近买一个或者租一个小房子，就隔着一碗汤的距离。”和江歌约好的每一个对于未来的美好瞬间，江秋莲都记得。

有人说，4年了，“江歌案”过去了。但江秋莲很坚定：在当事人这里，这一篇永远都翻不过去，放下即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未来：案子审完后想重新进入社会

曾经有一个妈妈通过网络给江秋莲留言，说她也是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她现在又领养了一个小女孩，把对儿子的爱转移到了小女孩身上，自己现在过得也蛮好的，她劝江秋莲也跟她一样，看看能不能领养一个，转移一下注意力。

江秋莲只回复了她三个字：祝福您。

今年8月份，江秋莲去了一趟福建，去建瓯人民法院递交刑事自诉材料，中途路过南平，突然想起章莹颖的家应该就在这里。她动了一下去看望章莹颖父亲的心思，但转念一想，去了能说什么呢，也劝不了，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感同身受，只有当事人能够知道其中的苦。

有一个网友说，自己的爸爸以前认识江歌妈妈，说她以前看上去是挺胖乎的一个人，现在成了这样，得是遭了多大的罪。

江歌出事后，江秋莲没再过过一个春节。江歌离开的第一个春节，亲戚朋友怕江秋莲一人在家“寂寞”，就生拉硬拽把她叫到了自己家里过节。但那样一个春节，江秋莲更加难过，她痛恨自己失约，没能陪江歌。原本，那个春节，她答应江歌会去日本陪她过。

这几年，周围的亲戚朋友联系的也少了。他们不上网，也不知道江秋莲在忙什么，只是偶尔关心一下，或者送一些东西过来，但都不会再提江歌。曾经，江秋莲计划着搬了新房子就把老母亲接过来，但怕两个人在一起会更加难过，连以往一起聚在一起过冬的想法也戒掉了。

江秋莲喜欢这种不被“打扰”的生活，她甚至有些希望自己能够“隐身”。天气冷了，有一些好心的网友为江秋莲寄来了手套，还有一个香炉。网友也会劝她，回归一下自己的生活，对于这些网友的好心相劝，江秋莲领情，但她说为江歌讨公道就是她现在的一种生活方式。

在江歌的房间，江秋莲忍不住抽泣。

“天晴了后，要晒晒被子，该给歌儿换厚的被褥了。”江秋莲对江歌的思念，现在就寄托在这一件件日常的小事上。她会在每天天黑的时候先到江歌的卧室把灯打开；每天天亮，第一时间去把窗帘拉开。天晴了，她会帮江歌晾晒被褥，打扫桌子落下的灰尘。网友给江歌寄来了项链等配饰，她会小心翼翼地挂在江歌遗像的相框上，摆好位置，就像江歌戴着一样。她一直觉得，江歌跟着她受苦了，没有穿过好衣裳，到了日本，才会学着画一点妆。她也会很遗憾，觉得江歌那么好的姑娘，却连一次正经的恋爱都还没有谈过。她也会反复看江歌生前留下的影像资料，在课堂上，江歌穿着那件900多元的黑色大衣，自信地用日语自我介绍说：我坚信梦想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起诉刘暖曦生命权纠纷一案有了眉目后，江秋莲心里坦荡了不少。她会在微博上关注一些“宝贝回家”性质的公益话题，也会帮忙转发一些需要帮助的热点事件。她想在刘暖曦的案子结束后，就在网上公开网友的捐款。然后自己筹划着开个小网店，能够进入社会，自食其力。

她说，陈世峰2037年才会出狱，她想等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