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汪精卫的扮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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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的9月，儿子毛岸青请求毛泽东再手书一首怀念母亲杨开慧的《蝶恋花*答李淑一》给自己一家人作纪念。主席欣然同意了，但却把经典的那句“我失骄杨君失柳”写成了“我失杨花君失柳”。

毛岸青以为是笔下有误，还轻声提醒到：“爸爸，不是骄杨吗？”主席沉吟良久，回答道：“称‘杨花’也很贴切的。”

毛岸青这才明白：妈妈杨开慧在父亲心目中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女人，既有‘骄杨’的昂扬向上，也有‘杨花’的温柔深情。

中国古典文化中似乎有个约定俗成的惯例，那就是‘诗言志、词传情’。虽然没有谁来严格规定必须要这样做，但隐然间大多数的文人墨客都是这样做的：最豪迈的志向通常都用诗来表达，就像曹操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李白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和毛主席的“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到了深情以往的个人世界，最好的表达都写进了长短不一的词中，就像苏轼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纳兰容若的“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都写满了真情。

毛主席曾经说自己偏爱读豪放风格的词，在《读范仲淹两首词的批语》这篇文章中是这样写的：词有婉约、豪放两派，各有兴会，应当兼读……我的兴趣偏于豪放，不废婉约，婉约派中有许多意境苍凉而又优美的词。”

如今大家评价毛主席的作品也多是“偏于豪放”，只因为他一生的柔情在词中几乎只给了一个人——那就是初恋杨开慧。主席一生为杨开慧写下了3首词，分别作于恋爱、离别和阴阳两隔27年后：每一首都无比珍贵、每一句都情深意浓。

《虞美人·枕上》：毛泽东 〔近现代〕

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

夜长天色怎难明，无奈披衣起坐薄寒中。

晓来百念皆灰烬，倦极身无凭。

一勾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

这首词有写于1920年和1921年两种意见，个人偏向于1921年的说法。前一年的冬天正是毛泽东和杨开慧喜结连理的时间。外出调研甚至是参加中共一大的毛泽东孤枕难眠，心中对杨开慧的思念重重积压，就像是江海波浪一样翻滚。于是只好起身独坐，又看见天上的星星也和自己一样形单影只。这是此后驰骋沙场、指点江山的毛主席极少展示出的柔情一面。

要说起他们两人的恋爱经过，就不得不提一个人，那就是杨开慧的父亲、也是毛主席的恩师——杨昌济老先生。杨先生自幼接受儒学经典传承，其后又留学日本、英国、德国长达10年，获得了爱丁堡大学的哲学博士学位。回国之后，多方军阀都曾想拉拢他入仕为官，他却都严词拒绝专心做教育事业。

1913年20岁的毛泽东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湖南省立第四师范学校，第二年并入省立第一师范，他也正是拜在杨昌济先生的门下。看到毛泽东勤于学习又很有思想，老师杨昌济自然是格外器重，时常让毛泽东到自己家中探讨学说，也正是在这样的机缘下，毛泽东认识了杨开慧。

1914年，杨开慧已经是一个聪明秀慧、人见人爱的13岁少女。看见毛泽东等人在自己家中和父亲进行学术交流，她也情不自禁参与到其中。

慢慢地两个年轻人逐渐熟络起来，不仅在文化思想上深入交流，也在生活情调上逐步趋同。比如杨开慧此后一生都坚持的洗冷水浴、紧张时做深呼吸，都是毛主席带给她的生活习惯。甚至杨开慧在中学毕业的作文中都引用了毛泽东发表的《体育之研究》中的话语——要救国就要锻炼强健的身体，可见两人的交流之深入。

一直到1918年，两人之间的感情并没有挑明，主要的原因在于毛泽东正忙于各项事业。1915年，他领导了学生驱除校长张干，此后参与到反袁各项斗争；1917年倡导学生运动，当选为学友会总务兼教育研究部部长，同年11月带领大家护卫长沙成功，尽显“一身是胆”，紧接着开办了工人夜校；1918年，他创办了新民学会。总之是事业上忙的脚不着地，自然无暇去经营感情世界。

1918年，毛泽东到北京筹备赴法勤工俭学活动的经费，有了难得的一段闲暇时光。刚好杨开慧此时也跟随父亲正在北大生活，于是2个人相约在一起逛故宫、爬西山、看戏剧、写文章，从日月星辰谈到了人生理想。

身处异乡又是同乡知己，一个英气勃发、潇洒旷达，一个豆蔻年华、光艳风华，终于两个年轻的本就相互契合的心灵撞出了爱情的火花。在这年的冬天，两个人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也得到了恩师的许可。

1920年1月，杨昌济在北京因病去世，毛泽东以半个女婿的身份，协助杨家兄弟全力料理后事。护送着杨开慧同其母亲、弟弟扶柩南下直到武昌，才返回北京继续开展驱张运动。

1920年7月，毛泽东回到长沙担任了第一师范附属小学的主事（相当于现在的校长），也成为了湖南学生联合会的实际领导者。杨开慧被他邀请来担任学联的宣传工作，两个人又多了一重战友的身份，互相的理解更加透彻，这些都让两人的结合更加水到渠成。

这年冬天，不坐花轿、不置嫁妆、不用媒妁之言、不举行婚礼，杨开慧带着简单的行李住进了毛泽东位于第一师范附属小学的宿舍内，两个人正式结为夫妻。

婚后的第二年，毛泽东就辗转多地进行实地调研，还远赴上海参加中共一大。刚刚新婚不久的他，自然少不了对妻子杨开慧的深深想念，于是才有了这一首如此深情的《虞美人·枕上》。

《贺新郎·别友》：毛泽东 〔近现代〕

挥手从兹去。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知误会前番书语。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和汝。人有病，天知否？

今朝霜重东门路，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凭割断愁丝恨缕。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像台风扫寰宇。重比翼，和云翥。

这首词作于1923年12月，此时杨开慧刚刚生下第二个儿子毛岸青，主席却不得不远赴广州参加国民党一大会议，又将是一个长时间的大离别。

词的上阙用白描的手法描绘了离别的场景。把妻子杨开慧依依惜别、含情脉脉的形态刻画得及其传神，让我们看见了一个既有热烈感情、又有极度理智的新女性形象。

词的下阙写的是自己离别途中的所见所感。表达了为了理想和事业，只能暂时把个人感情上的牵挂搁置，全身心地投入到改天换地的革命斗争中的理念。

1921年冬天，参加中国一大返回长沙后，毛泽东在长沙小吴门外租了一处清静的小院子，既作为党的秘密机关所在地，又作为自己一家生的生活所在地。也就是在这里，杨开慧和毛泽东度过了短暂的甜蜜时光。

此时杨开慧已经停止了学业，担任起了毛泽东最得力的工作助手，身兼秘书、文印、联络等多种职务。

1922年湖南发生大规模的灾荒，毛泽东领导着泥木工人们进行各种抗争。10月24日这一天，他带领工人代表和政府官员开展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谈判，直到晚上8点才终于让政府同意了罢工条件，取得了持续19天罢工斗争的巨大胜利。

但也就是在这一天，杨开慧独自一人在湘雅医院生下了他们2人的第一个爱情结晶——那是一个男孩、叫做毛岸英。终日为百姓奔波的毛泽东没有亲力亲为照顾产后的妻子，第二天照旧和工人们一起开展各项工作，到《大公报》发表文章，深深懂得他的杨开慧对此还无怨言。

接下来的1923年，毛泽东前往上海的中央工作，参与到国共合作的具体事项中，整整一年几乎都在外奔波。这年9月他返回长沙，在11月杨开慧生下了次子毛岸青，两个人的相聚还很短暂，中央通知毛泽东先到上海再赴广州参加国民党一大会议，注定又将是长时间的分别。正是在这样的心境下，毛主席写了这一首《贺新郎》，他在词中将杨开慧称为友，这是精神境界和恢宏大业上的又一种身份。

接下来的日子，来也是聚少离多。1924年5月，毛泽东将分别半年之久的妻儿接到了上海居住，留下了珍贵的照片——杨开慧右手抱着毛岸青、左边依着毛岸英的母子三人合照。1925年2月，因为在农民问题上与陈独秀发生极大分歧，毛泽东带领一家人回到了家乡韶山，展开了农村情况调研。这年8月为了躲避湖南军阀的抓捕，毛泽东只身前往广州，到那里去主持农民运动江西所得工作。直到12月，杨开慧才带着孩子来到广州与丈夫再度团聚。

杨开慧带着毛岸英、毛岸青

两人在广州相聚的时间仅仅只有10个月，1926年10月，毛泽东调任中共农民运动委员会实际前往上海，杨开慧带在孩子返回长沙生活。12月3日，毛泽东到长沙指导湖南省第一次农民代表大会，才与妻儿再度匆匆重聚。

1927年元月，国民政府迁往武汉，毛泽东再一次离开家园前往武汉主办中央农民讲习所。2月底，杨开慧第三次跟随丈夫迁居外地，入住在武汉督府路41号。几年来，毛泽东为了革命四处被揍，作为家属的杨开慧也只好随之四处漂泊。这一年的4月4日，杨开慧为毛泽东生下了第三个儿子毛岸龙（此后不知所终）。

4.12反革命事件爆发后，在武汉的汪精卫也撕下了伪装，在7月开始了对共产党人的大屠杀。毛泽东当机立断安排杨开慧、岳母和孩子离开武汉返回长沙板仓生活。自己则留下来参加了一系列的重要会议，比如八七会议等等。

8月份他返回长沙准备秋收起义，这期间层间和杨开慧见过一面，似乎有一些不祥的预感，期间对杨开慧千叮咛万嘱咐。这一夜两人有着说不完的知心话，只恨太阳早早地日出东方，毛泽东只能继续前行。

谁也不曾预料，这一别竟然成了这对贤伉俪之间的生死诀别！

《蝶恋花·答李淑一》：毛泽东 〔近现代〕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扬直上重霄九。

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

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这首词作于新中国成立后的1957年，当时身为杨开慧生前闺蜜的李淑一寄来信笺，说起了杨开慧的往事，也寄来了自己怀念丈夫柳直荀的一首词作《菩萨蛮*惊梦》，于是毛主席回信写了这一首词。

在随词一起寄去的信笺中，毛主席还细细嘱咐“暑假或寒假你如有可能，请到板仓代我看一看开慧的墓”，一片深情可见一斑。

自主持秋收起义之后，毛泽东再未能与杨开慧当面会晤，但两人之间的深情着实让人泪目。当队伍遭遇困难不得已上了井冈山，毛泽东通过秘密交通线给杨开慧写了一封语意含蓄的信去报平安——“我来药店，开始生意不好，蚀了本，现在生意好了，兴旺起来了”，其中洋溢着革命乐观主义。这封信辗转了3个月才到达杨开慧的手中，可想而知期间的担心该有多厉害。

此后国民党的封锁日益严重，两人终于终断了所有联系，直到1929年的下半年，毛泽东托时任中央秘书长的李立三联系上了身在上海的弟弟毛泽民，继而捎去了联系的信笺。

其实在这失去联系的日子里，杨开慧的思念何尝不是热烈异常。1927年12月26日，那是毛主席的生日，在深夜杨开慧写下了《寄爱一》：

今天是他的生日，我格外不能忘记他，我暗中行事，使家人摆了一点菜，晚上又下了几碗面。……听说他病了，并且是积劳的缘故，这真不是一个小问题。

字里行间全都是作为一个妻子的殷切挂念，记挂着他的身体、记挂着他的衣食住行。她还曾写下一首感人至深的《偶感》，其中写到“恨无双飞翅，飞去见兹人”。后来终于收到丈夫的来信，她激动地写道“他终于有信来了。我接着欢喜得眼泪滚流下来了。”

得知丈夫已经成为国民党反动派的眼中钉、肉中刺，杨开慧也是早早做好了牺牲的准备。随着弟弟杨开明的牺牲，她开始做着最坏的打算：她把自己从6岁到28岁的经历全都写了下来，用油光纸包了起来，分几处藏在了墙壁的砖缝之中（这也是1983年在修缮板仓古宅时能够得到弥足珍贵的杨开慧遗书的原因所在）。

杨开慧的手书

1930年上半年，红军两度攻打长沙，使得国民党河南省主席何键脸面尽失，于是展开了疯狂的报复。这年10月，由于地痞的出卖，杨开慧和儿子毛岸英被敌人抓获了。湖南省的政界高官们为此很是兴奋了一段时间，原因为从一个弱女子身上很容易打开突破口，不料任凭用尽酷刑，杨开慧始终不吐一字。

敌人见酷刑不起作用，又起了另一层心思：“只要你在报纸上申明和毛泽东脱离关系，就可以恢复自由。”杨开慧却给出了自己坚定的答案——死不足惜，愿润之革命早日成功！11月14日，她英勇就义于长沙浏阳门外识字岭，这则消息刊登在次日的《湖南民国日报》——已于昨日下午监提女共匪毛杨氏一名，绑至识字岭刑场执行枪决。得到消息后的毛泽东悲痛万分，连续数天彻夜难眠，随后给妻弟杨开智手写信一封“开慧之死，百罪莫赎”，并捎去30块大洋让其建墓立碑。

此后的数十年间，毛泽东对杨开慧的怀念始终不曾减了分毫，这才有了1957年所写下这首《蝶恋花》。大文人章士钊曾经在文中记载：越二十余年，毛公填词，有我失骄杨句。吾乃请益毛公，何谓骄？公曰：女子革命而丧其元，焉得不骄？

周恩来这样评价这首词：对于我们革命先烈如此崇高的怀念之情，没有比这首词更深切、更激昂慷慨，因此也就更动人心弦的了。

杨开慧之于毛泽东，像极了王弗之于苏轼。她们都是他们记忆最深刻的初恋女孩，有着最契合的的灵魂、最匹配的才学，也有着最深情的陪伴，不论年岁流传了多久，不论生活历经了多痛，那是心中永远旖旎不老的白月光。

苏轼写下最深情的词作是为王弗写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在阴阳两隔10年之后，那一个倩影仍是梦中最深的牵挂，这首词也成为千古悼亡词的前三甲。

周恩来夫妻与毛岸英兄弟的合影

毛主席一生为杨开慧写的这三首词，时间前后跨越了20年、空间上跨越了江南和北京、历史上更是跨越了旧社会和新中国，但每一首都深情依旧、每一字都如泣如诉，真英雄柔情的一面同样让人热泪盈眶。

斯人已逝，人间却不曾熄灭你们的爱情传说，这是一种恒久的力量、这是一种直达人心的启迪。

愿这繁华盛世，全都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