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卖菜姑娘全文阅读,卖菜的故事

1

凌晨五点，阿允匆匆地喝完红薯粥，放下碗筷，走到屋外。阿允的父母已经把两筐蔬菜，分别绑在自行车后架上，左边一筐蒜苗，右边一筐小白菜。

“铃铃铃”，邻居雪梅在小院子外摇着自行车铃，雪梅自行车上也是两筐蔬菜。

“来啦，来啦”阿允踢下自行车的固定架，推出小院子。

“路上小心点！”阿允父亲叮嘱道。

“会的，我走啦”。阿允和雪梅跨上自行车，骑远了。

“阿允，慢点，现在骑太快，到了小洲坡，就没体力上去了。”雪梅在后面紧追。

“雪梅，我们今天尽快把这两筐卖完吧，尽量中午前回去。”阿允没有放慢车速。

“这么急，啥事？”

“想在下午帮阿姆多绑一些高梁杆扫帚，明天一起带过来卖。”阿允猛踩脚踏。

天微微亮，到达小洲坡。

阿允在前，雪梅在后，俩人前倾身体，双脚用力往前蹬，但一股强大的阻力，反方向的阻挡自行车的前进。

海风不大，但凛冽刺骨。阿允、雪梅的后背已经潮湿。

“不行了，骑不上去。”雪梅跳下自行车，气喘吁吁。

阿允还在挣扎着前行。

“阿允，下来!”雪梅吃力地推着自行车前行。

实在没力气了，阿允跳下自行车，深深地喘一口气。

俩人躬着身吃力的推着自行车走向坡顶。

6点，她们到达小洲镇的集市，镇上居民以打渔为生，日常会到集市买蔬菜。

集市上的人还不多。阿允、雪梅默契分开，阿允在集市东边卖菜，雪梅在集市的西边卖菜。

阿允找了块空地，把两筐菜卸下，从袋子里拿出称杆、称砣、干草绳放地上。

“蒜苗怎么卖？”一位包花头巾的阿姨问道。

“5角一斤。”阿允清脆爽快的回答。

“来一斤。”

“这小白菜看着水灵，也来两斤吧。”

“好的。”阿允甜甜的对包花头巾阿姨笑。

“姑娘长得真俊啊！”包花头巾阿姨笑着说。

阿允的脸微微绯红，笑意盈盈，麻利抓起蒜苗，用一条干草绳捆起，称钩勾住干草，左手提称，右手稳住称砣，称杆往上翘起。

“刚好一斤。”阿允解开干草，又抓了几根蒜苗，放在刚称过的蒜苗上，装进袋子，递上。

包花头巾阿姨接过蒜苗和小白菜，笑着道谢，付钱走了。

阿允蹲着整理下筐里的小白菜，菜梗，雪白如雪，菜叶，娇绿欲滴。

“这菜怎么卖？”一位长相精神，衣着得体的年轻男子，用普通话问。

阿允站起来，恬淡一笑：“蒜苗5角一斤，小白菜6角一斤。”。

“好，这两筐菜，我全要了，我车停在那。”

阿允帮忙把两筐菜抬到集市监管站边上的一辆卡车旁。

俩人一起把两筐菜装入编织袋，放在集市监管站的秤重台上。

“你经常来这卖菜吗？”

“嗯，最近菜长成了，会常来。”

“你是小洲镇人吗？”

“不是，我是溪美镇人。”

“我叫陈凌，你呢？”

“叫我阿允就好了。”

“以后在集市上遇到你，你卖的菜，我都要。”

“真的吗？”阿允睁着大眼睛。

“我每个月S日、T日、L日会来集市采购，车就停在这，你在这等我。”

“这是两筐菜的钱。”

阿允接手，看了下就从口袋里掏出零钱。

“不用找了。”

“要的，是多少就拿多少。”

“真的不用了，记得我会来集市的时间，我现在去采购其它物资，下次见。”陈凌挥挥手。

“好的，下次见。”阿允拿着两箩筐去牵自行车。

阿允在集市西边看到雪梅，一位菜贩递钱给雪梅，拎着一大编织袋的菜走了，菜贩把雪梅剩下的菜都盘走了。

“雪梅！”

“阿允，你也这么快卖完啦。”

雪梅把两个空箩筐套在一起，箩筐绳绑在自行车上。

“我今天遇到一位大顾客，还说以后都会买我的菜。”阿允兴冲冲地说。

“当官的还是大老板呢？”雪梅笑容里带着惊讶。

“说普通话，应该是当官的。”阿允说完，俩人哈哈大笑。

“回家喽。”阿允、雪梅并排骑着，一路叽叽喳喳地说着，笑着。

2

冬至，俗称补冬。小镇的人家在这一天会搓圆子，杀鸡或杀鸭，一家人进补。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如果离家不是很远，会回家过冬至。

银叔、银婶正在厨房搓圆子。

“爸妈，我回来了！”

“我就说这小子会回来的。”银叔神气地挑了挑下眉毛。

银婶，喜出望外。搓掉手上的米粉，擦在围裙上，走出厨房。

“阿南回来了，妈还在念叨你今天会不会回家。”

“肚子饿了吧，鸭汤炖好了，妈给你盛碗。”

“我不饿，我妹呢？”阿南放下手提的旅行包。

“在楼上织毛衣。小知，你哥回来了。”银婶朝二楼喊。

小知，咚咚......快速从楼下跑到阿南面前。

“哥，你回来了啦，我等下岂不是要去“叫新娘”，去阿允嫂子家。”

“不用去。”阿南的脸沉了下来。

“阿南，你们都结婚两年了，现在俩人还互不搭理，我的大孙子要啥时候才能抱上。”

“她不理我！结婚两年，也就来过三次，每次就在那椅子上坐着，天没亮就逃回家。”

“哥，你主动啊！”

“你懂啥，小孩子。”

“哼！，我已经十六岁了！”小知跑进厨房。

阿南跟着银婶走进厨房。

“爸，我回来了。”

“嗯，正是时候，这锅圆子熟了。”银叔用铁勺轻轻搅动下沸腾的圆子。

小知从碗橱里拿出碗和汤勺，放在锅边，银叔舀4个大圆子放入碗中，又加一勺汤。

阿南，走到水池前，洗手说：“最近工地事少，今天大伙都跑了一半。”

“冬至圆，全家小团圆，离家不远，回来和家人一起吃顿饭，多好。”

四人围坐在四方桌前，银婶在小知耳边嘀咕几句。

小知啊呼呼...的吹着热气腾腾的圆子，迅速吃完，起身说：“爸，我出去一下，找珍珍。”

“不要去太久。”银叔口含着半个圆子。

阿南专心的吃着圆子，回过神，小知已跑出大门。

阿允与雪梅在房间，俩人挤在坐在一张方椅上，一起看一本言情小说。

“这生活里有没有真的一见钟情？”阿允翻过一页。

“肯定有啊，这书都写了啊。”

阿允一脸憧憬：“小说很多是虚构的，不过我向往自由恋爱。”

“雪梅，亲家大娘姑来啦！”

雪梅的妈妈走进房间满面春风，身后站着一位笑眯眯的少妇。

“今天是冬至，我弟回来了，雪梅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回家。”

雪梅的脸，刷刷的通红，娇羞的低下头。

阿允弯着食指，顶起雪梅的下巴，一脸调皮：“小娘子，我走啦。”

雪梅轻轻的捶下阿允。

阿允边走边看书，慢慢地走回家。书中的男主人公锲而不舍，历尽艰辛的追求真爱，女主人公顽强与命运抗争，冲破世俗，俩人终于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嫂子！”，小知开心的跳到阿允面前。

阿允吓了一跳，不知不觉已走进家里的小院子，阿允看到小知，脸色瞬间骤变，苍白如纸。

“我来叫新娘啦，我哥刚才回来啦。”

“我不会去的，你回去吧。”阿允冷淡拒绝，快速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小知怔了一下，看着一旁沉默的阿允父母。

“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嫂子跟我一起回家。”小知倔强的说。

阿允父母让小知进屋，阿允妈端来一碗鸭汤和一碗圆子汤，鸭汤碗里是一个大鸭腿，小知欣然的接受，吃了起来。

吃完，小知间隔时间，数次敲门，催促阿允。阿允每次都是冷冷的一句拒绝：你快回去吧。

就毫无动静。

天完全黑下来了，阿允家堂厅的时钟敲了六下。

小知走到阿允门前，敲门说：“嫂子，走啦，要吃晚饭啦。爸妈，我哥都在等我们啦。”

“你赶紧回去，我不会跟你走的！”阿允斩钉截铁。

“我妈说了，如果我没有带嫂子回去，我也不要回去啦！我哥这快半年了才回来一次，见下啦。”

小知努力的游说着，坚信自己能打动阿允。

阿允没有再回应。

小知悻悻的坐回堂厅的竹椅子上，旁边的桌上放着一盘花生米，是阿允爸刚炒的，给小知当小零食吃，花生米香气扑鼻，小知抓了几颗放进嘴里，有点烫，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允妈摘下围裙，小声对阿允爸说：“我去下儿子儿媳家，让儿媳来劝下阿允。”

阿允爸挠挠头叹气：“你别去，儿媳也劝不动，这孩子去年就开始闹着不去。当时结婚抵触就很大，这婚真不该结，这孩子自己有想法了。”

“那这怎办啊，这离婚了会让人笑话，再说女孩子离婚，名声也不好啊。”阿允妈有些着急。

阿允爸走到阿允房门前敲了下门：“阿允出来吃晚饭吧。”

“我不饿，爸，你们吃吧。”

“这都晚上了，怎不饿。”

阿允没有回应。

阿允爸对阿允妈说：“我们先吃吧，不能饿着小知姑娘。”

晚饭后，阿允妈收拾着碗筷。

阿允爸拿着手电筒对小知说：“小知姑娘，我送你回去，阿允今天天身体估计有不适。”

“嫂子没跟我回去，我妈会骂我的。”

“不会，你妈能理解，走吧。”

小知怏怏的走出大门。

备注：“叫新娘”是闽南一处的风俗。这种风俗源于当地人的婚姻都由父母做主，绝大多数从小订娃娃亲，到18岁就奉父母之命举行结婚仪式，当地称为“结黑婚”。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双方再领结婚证。

而结婚的少男少女平时不交集，有的从未见过面，结婚后的他们相当生疏，加上传统保守的思想，甚至几年后都不交流。

结婚后的新娘都长住在娘家，新郎外出打工，逢年过节回家，婆家会派出家中一位女性去把新娘接到婆家过夜，去叫新娘的一般是新郎的姐妹，或兄嫂。

到九十年代中期，随着国家的发展，社会的进步，教育的普及，这种风俗被打破，青年人以自由婚恋为主。

3

今天是T日，阿允在镜子里照了照，一束乌黑亮丽的马尾垂落在背部，阿允甩了甩头发，对着镜子里自己浅浅一笑。

走到院子，父母已把两筐菜安顿在自行车后架左右两旁。

“路上小心点，如果菜贩来盘菜，就卖给他，价格低没事，早点回家。”阿允爸叮嘱着。

“知道啦。”

“这拿着，饿着吃。”阿允妈递给阿允一个塑料袋，里面有6个小碗糕。

铃铃铃......，雪梅来了。

“爸妈，我走啦。”

阿允雪梅俩人骑出村口，在浓墨的天色里，一路只有哐铛、哐铛的自行车声响。

阿允到达集市东边的监管站旁，天刚亮。

近七点钟，一辆大卡车停下，陈凌从驾驶室跳下。阿允忐忑的心一下落正了，刚一直担心陈凌不会来，担心耽误了卖菜的功夫。

阿允嘻嘻笑着迎上去：“您也挺早呢。”

“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没有，我刚到一会儿呢。”

陈凌从车里拿出编织袋，俩人蹲着把筐里菜一畦一畦的放进去。

从溪美镇到小洲镇要骑多久？”

“一个多钟头吧。”

“一般几点出门？”

“5点钟左右。”

“天没亮，就出门？”

“嗯，早点出来，就能早点卖完。”

“你一女孩子，天没亮就出来，多不安全啊。”陈凌眼神带着担心。

“我和雪梅一起来的，再说从小到大也没有遇见过坏人。”

“雪梅是谁？”

“一位姐妹，我们都是一起来卖菜，她有油菜、茄子，您需要吗？”阿允嘿嘿的笑。

“要，可以给我，这两筐不够。”

“我去找她！”阿允欣喜若狂的飞奔向集市西边。

不远，阿允、雪梅俩人抬着一筐满满的蔬菜。陈凌赶紧上前，让她们俩放下，一双有力的大手抓起箩筐两边，搬到卡车旁。

“这位就是雪梅。”阿允介绍道。

“你好，我叫陈凌。”

“你...你好。”雪梅憨憨的笑。

三人忙完，陈凌分别付钱给她们。

“你们以后有菜都可以给我，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尽量是不同品种的蔬菜。还有，天亮再出门，我会在这等你们的，女孩子出门，还是要注意安全。”

“嗯嗯。”阿允、雪梅使劲点头。

“你们是溪美镇哪个村的？”陈凌看着阿允、雪梅。

“霞西村。”

陈凌从车上拿出4个苹果，分别递给阿允和雪梅。

“不，我们不能收，都没有感谢您。”阿允雪梅笑着摆手。

“没事，拿着，很高兴认识你们。”

阿允、雪梅接过苹果，道谢。

陈凌带上手套：“我现在去采购其它物资。”

“好的，我们先走啦。”

雪梅跨上自行车，骑在前面：“时间还早，我们去看看有没有新进的布匹吧。”

镇上有几家布店，镇上的姑娘们不时会来看看新到货的布匹，看上的布匹，再拿给裁缝师傅，量身订做合身的衣服。

雪梅拉着阿允走进阿琴布店。

腊月廿一，店内熙熙攘攘，有些嘈杂喧闹。小镇的姑娘们都在为新年准备新衣棠。

她们说说笑笑，扯着布匹往自已身上或姐妹身上摆比着，布匹的成色是否适合自己，是否衬托肤色，相互给意见。

雪梅挤上右边布台，兴奋的瞅瞅这匹，摸摸这匹，又挤上左边的布台，搓搓布匹，阿允跟在雪梅身后。

“这块怎么样？”雪梅拉出一块深色藏青布，面料厚实、柔软，不易褶皱。

阿允伸手摸摸布料：“好看，料子摸着舒服。”

“我们各做套合身西装、高腰时装裤吧。”

“雪梅，我不用啦，你剪匹吧。”

“新年做新娘子，要穿新衣服啦。”雪梅对阿允娇嗔着。

“雪梅，新年，我不做新娘子，往后，我都不会去他家，我要离婚。”阿允轻声的说，眼里忧郁又坚决。

雪梅手里扯着布，瞪大眼睛，惊呆错愕的看着阿允。

“我要自由恋爱，自己选择婚姻。”

“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我们俩各是从小订的娃娃亲，18岁成婚，这都是父母之命，不能违背。”

“18岁结婚时，我抗争过，但是没用，那时候有想过逃走，但太弱小了。现在我懂事了，我不会屈服命运的安排。”

阿允、雪梅推着自行车慢慢的往前走，阿允心中已有打算在什么时候提出离婚。

雪梅则担忧的看看阿允。

雪梅开了口：“你为什么不喜欢阿南？”

阿允低下头：“结婚那晚，突然在陌生人的家里，我害怕极了，很想哭。虽然是同村，但是不同生产队，以前都没有见过。”

“他走进门来，一言不发，蹭蹭的踢掉鞋子，倒头大睡，我在椅子上坐了一晚上，鸡鸣时，起身，腰都僵了，走出房门，他妈妈让去我门外挑担水进来。”

雪梅心疼的看着阿允感叹的说：“我跟志明哥结婚那晚，俩人也不熟，他还是很友好的让我上床睡，他自己拿两块椅子，一个枕头，半躺着。”

“第二次去他家，也是唯一一次在他家吃饭。吃饭时，他妈妈说我平时卖菜，钱不要全部给父母，女孩子要长点心眼，这以后过日子，要花钱的地方多。”

雪梅愤愤不平：“这就过分了！结婚给了嫁妆，还要自己攒钱去过日子，这卖菜也挣不了几个钱，这些菜子都是父母的心血啊！”

“他还跟他妈说，他家的菜也给我，一起去卖。”

“阿南太不会心疼人了！”雪梅嚷着。

“第三次去他家，他问我攒了多少钱，他准备加盖一层楼，我没理他，总共去他家三次，我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三次都是在椅子上坐到鸡鸣就回家。”

雪梅气的直跺脚：“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阿允，离婚不是小事，村里那些长舌妇喜欢风言风语，这件事跟你家人好好商量。”

“嗯嗯，我会的。”

腊月廿五，阿允、阿允哥，拿着娉金去阿南家提离婚，退还礼金、娉金。被银婶，阿南破口大骂，赶了出来，闹得满村风雨。

腊月廿七，银婶一大早在菜地破口大骂：“我家阿南，在工地是工头，手艺好，干活勤，人长得又缘投（帅），是怎配不这你这狐狸精。

旁边一菜地的长舌妇附和：“肖渣某，长得那么水（漂亮），外面肯定勾引男人。”

4

年后，春雨沥沥，冰冷潮湿，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气，让人不住的寒颤。

外面的流言蜚语犹如这扰人的春雨。

过年到现在，阿允呆在家，未踏出一步。

今年的雨水比往年多，菜地里的菜须提前收，要不会泡烂。

阿允、雪梅决定去趟集市。

天微微亮，整片村庄被雾雨朦胧笼罩着，狭小的村道上泥泞难行，水洼遍布，两辆自行车小心翼翼，慢慢的骑行，自行车的哐铛声响，在这片静谧的雨雾中，清脆的跳跃着。

阿允、雪梅，俩人戴着斗笠，穿着雨衣，自行车上的两筐菜都盖着塑料布，以防雨水浸入。

到达小洲镇集市，阿允、雪梅决定分头行动，阿允在集市监管站旁等陈凌，雪梅先去集市卖，如果陈凌没来，也不会耽误卖菜。

七点一刻，卡车缓缓停下，陈凌跳下驾驶室，阿允赶忙上前：“你好。”

“你是？ 哦哦，是阿允姑娘。”陈凌认出来。

“菜在雪梅那！”阿允转身奔向集市。

三人蹲着把菜整齐的装进编织袋，陈凌看了下天色说：“雨天湿冷，我请阿允姑娘、雪梅姑娘去喝碗热汤，暖和下，这不远有家肉羹店，味道还不错。”

阿允轻声说：“谢谢，我们还有事。”

雪梅心直口快：“我们要去下镇上的法庭，问问离婚的事。”

说完，雪梅楞一下，发现自已说漏了，一脸悔恨，用手轻打几下自己的嘴。

陈凌一脸不解的看着阿允和雪梅；“离婚？谁离婚？”

陈凌瞅着阿允、雪梅，气氛有些尴尬。阿允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

陈凌嗖的，站起来。拉起蹲着的阿允说：“你多大就结婚了。”

阿允对陈凌的反应有些惊慌：“20...虚岁。”

“这都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

陈凌迫切的追问：“没领结婚证吧！”

“没有。”

雪梅站了起来说：“我们是从小订的娃娃亲，到18岁就举行结婚仪式......”

“我知道你们这的婚嫁风俗习惯，你们根本没结婚，没有到法定年龄，没有领结婚证，不是法律上的夫妻。不用去找法院离婚，直接找对方解除婚约，退还礼金。”陈凌一口气说完，看着阿允。

阿允表情无奈：“对方不同意，不肯收退给的礼金和娉金，所以去法庭问问看怎么解决。”

陈凌眼神犀利：“是不是耍无赖、诋毁谩骂？”

“对对对。”雪梅使劲的点头。

“去找村书记或村里有话语权的人帮忙调解。”

阿允与阿允的爸爸、哥哥阿青一起来到玉成伯家，玉成伯是位有文化的人，在县里工作，平常也帮乡亲们处理一些矛盾纠纷，乡亲们都很尊敬他。

到了玉成伯家，阿青上前递了一根香烟，玉成伯笑着推让：“这年轻人的烟，我抽不来，哈哈。”

阿允的爸爸诚意的附和：“玉成大哥，这年轻人抽的劲足，咱都不习惯。”

“走，到堂厅坐。”玉成伯手做了一个请让。

“玉成伯今天找您，是我妹妹阿允的婚事。”阿青一边把烟收入烟盒。

玉成伯一脸诧异：“哦？怎么了？我记得阿允是跟五生产队银叔的儿子成婚的。”

“是的，她现在要离婚。”

阿允低头：“我跟阿南不合适。我想自由恋爱，自主选择婚姻。”

玉成伯沉思一下：“这是解除婚约。”

“这孩子爱看书，没事就到镇上的书店租书看，这想法都跟书上学来。”阿允爸爸叹口气。

玉成伯点点头：“爱看书是好事，看书可以增长学识见识。”

“阿允姑娘，这解除婚约的后果影响你有想过吗？在农村对一个女孩子的声誉有损害，也会影响到你后面的婚嫁。”

“想过了，我知道后果。”

“确定要解除婚约？”

“确定！”

“要找银叔一家谈谈，了解下他们的想法与态度。”玉成伯若有所思。

玉成伯找银叔一家了解，银婶阿南坚决不同意解除婚约。

5

春耕后，菜苗还在长。闲来无事，阿允到溪美镇上的墨文书店租书。

书店老板是位热心的大姐，看到阿允，热情的迎上去：“阿允姑娘来租书啦。”

阿允略略浏览租书架上的书名，兴奋地说：“大姐，这最近到了不少新书。”

大姐笑呵呵走上前：“阿允姑娘，我这的书你也看了不少，干脆这样吧，你来我这帮忙，平时做做卫生，整理书架，有顾客来，推荐下书籍。这工钱按天算，空闲也可以自己看看书。”

阿允高兴的跳起来：“大姐，我愿意来帮忙。”随后，阿允犹豫了一下：“可是农忙时节家里要帮忙，收成的蔬菜要卖。”

大姐言语贴心：“没事，这些都可以商量的，来帮忙是可以灵活安排，这农忙可不能耽误，你就帮忙家里，卖菜也一样，我这也不是天天有事要做。”

阿允欢呼雀跃：“大姐，你人真好！那我明天就来。”

大姐一脸随和的笑：“好，好，好。”

阿允每天早早来到书店门口，等大姐来开门，大姐来后，阿允开始做卫生，扫地、拖洗地板、整理书架，扫灰，擦拭，阿允做的得心应手。阿允的勤快细致，大姐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最近开学，有学生来买文具、作业本、书籍，阿允服务热情。有的学生纠结不定要哪种学习用品，拿到的又想换别种，阿允不厌其烦给学生们换到满意。

镇上的年轻人进来租书，站在书架前踌躇迟疑，阿云主动上前问对方想看什么类型的书籍，按对方的意向推荐书籍。

这对阿云来说，并不是难事，因为这书架的上书，80%都看过，而且一部分书籍，看了好几遍。

午间，店里无客人，大姐就在里面的一张小床上休息。阿允照看店，就把没看过的书籍拿出来阅读。

阿允来帮后，来租书、买书、买文具的客人络绎不绝。

清明节，溪美镇在外打工的年轻人都回乡扫墓。

墨文书店的大姐给阿允放了假。

阿允和父母在院子做纸花、纸钱。

“砰砰砰！”，小院的竹门被踢开，阿南带着几个年轻人闯进来，边骂边打砸。

“你们干什么！”阿允爸上前要跟几个年轻人拼，被阿允和阿允妈紧紧抱住。

雪梅发现阿允家有异样，从家里跑出来，见事不妙，跑去阿允哥嫂家。

“阿青哥，阿南带人到你家闹。”雪梅上气不接下气。

阿青撒腿就跑：“雪梅，去找玉成伯来、找村支书。”阿允嫂子阿素也冲了出去跟在阿青的身后。

阿青看到哭泣的父母、阿允三人抱着一起，满院子、屋子的破碎零乱，冲上去与几个年轻人扭打在一起，阿允冲上次保护哥哥，身上迎来一阵拳打脚踢。

嫂子阿素也冲上前，保护阿青......

......

“住手！”玉成伯一声叱喝。扭打在一起的几个年轻人愣了楞停下手。

玉成伯威容怒斥：“阿南，你算什么男子汉！带人闹事打人！你这肚量、思想，太狭隘了！叫你父母来！”

见到动静的村里人都来围观了，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阿南横眉竖眼的带着工地上几个年轻人离开。

邻居的几个年轻人围上来帮忙扶起三人，阿青鼻子，嘴角有血在滴落，三人被人搀扶着，阿允父母心疼的抱着他们，哭泣不止。

玉成伯让几位年轻人把阿青三人送到镇卫生院。

“不用了，玉成伯。”阿青弯着腰，捂着肚子，摆摆手。

“这都伤成这样，马上去卫生院，我会去找支书，追责阿南付医治费用。”玉成伯言语坚定，继后愤愤的说：“这种年轻人，无法无天，要惩罚他！让他承担后果！”

此时村支书气喘吁吁的赶来，村支书刚从镇上回来，听到这闹事，就赶来。看到阿青等三人浑身是伤，催促赶紧去镇卫生院。

6

调解日，阿允、阿青、阿允的爸爸来到村支部，玉成伯、村支书、村主任都在，大家在长方桌坐下。此时阿南、银叔、银婶进来了，银婶看到阿允，白了一眼，小声的啜：“呸！野渣某！（野女人）”

村支书：“今天就阿南阿允俩人解除婚约一事，大家坐下来一起商量......。”

银婶急忙插嘴：“这个野渣某，在外面勾引男人，才要跟我们阿南离婚！”

“你嘴干净点！”阿青站起来握紧拳头。此时阿南嗖站起来，与阿青握拳相向。

“都坐下！”玉成伯喝道。

村支书：“银婶咱做为长辈，说话要有分寸，不要伤人。这阿允姑娘，中学毕业后就在家里帮忙，老实乖巧。这同村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看在眼里。”

银婶一脸愤恨：“她先提出离婚，我们吃亏啊，我们丢脸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阿南怎么了！”

村支书：“这不存在谁吃亏或丢脸。阿南是什么样的年轻人，大伙不知道吗，当工头，勤快肯干，能挣钱，你家是村里少数能盖上楼房的。

银婶不依不饶：“她配不上我们阿南，还有脸提离婚，呸！”

玉成伯手往下压了压，示意银婶消消火：“银婶，咱火气压下，大伙都能理解你的心情，咱们今天坐这是要解决事情，我们不偏袒任何一方。阿南、阿允不是离婚，是解除婚约，他们都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没有领取结婚证，在法律上是不存在夫妻关系，法律上也不存在离婚和被离婚。”

玉成伯继续说：“阿南阿允是奉父母之命成亲，成亲时也就是俩刚长大的孩子。现在俩人都懂事，阿允思想逐渐成熟，有想法，她想通过自由恋爱，结婚生活。现在提倡婚恋自由，每个人都有自由婚恋权，自由选择配偶。阿允提出解除婚约，她并没有错！”

阿允爸爸诚肯的说：“银叔、银婶，定婚礼金和结婚的娉金，我们会如数退还了，对不住你们啊！我们身为父母，对孩子好，但也不能强迫她。唉！”

银婶一脸厌烦与不屑。

村主任思索一下：“银叔、银婶，你们也有爱女，咱们换位思考下，换作你们也会尽力去解决这件事，毕竟爱女心切。”

屋内沉默片刻。

银叔长叹一口气：“我同意解除他们俩的婚约！”

“爸！”阿南急了眼。“闭嘴！”银叔斥道。

银婶一脸不悦：“这就这么算了吗！”

村支书拿出两张费用单据：“不，不就这么算了！阿南带人打伤阿青、阿允、阿素三人，打砸打坏农具，碗具，锅盆等物品，你们要赔偿损失、支付医药费。”

银叔愤怒的伸出手，啪，一巴掌打在阿南脸上，银婶吓得呆若木鸡。

“不用赔偿，真的不用，这件事就这样算了。”阿允爸爸言语恳切。

玉成伯开了口：“阿南，今天你爸这巴掌是对你的管教，你身上有戾气，遇到事情就带人来打闹！这是违法行为！你要承担责任！村里的年轻人都仰慕你的能力，这做人要让人心服口服！”

阿南双手捂着脸，从脸红到脖子根：“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会赔偿所有的损失与医药费。”

村支书点点头：“真诚的赔个礼吧。”

阿允及家人欣然接受银叔一家的道歉。

阿允解除婚约的事得解决，村里的异样眼光、流言蜚语也随着四月的和风吹散而去。

书店的大姐让阿允在家养伤。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把菜地里的菜打的横七竖八，阿允父母心疼阿允，决定放弃菜地里蔬菜，阿允坚持去趟集市。

卖菜前的晚上，阿允跟父母说平时一位大顾客一直来光顾，所以菜卖得快，找的零钱也不收，想拿几个鸡蛋送给对方，答谢下。阿允父母欣然同意，把一篮自家母鸡下的新鲜鸡蛋给阿允。

出发前，阿允在镜子前照了照，脸上大片乌青还未消退。于是包上花头巾，戴上黄斗笠。

天亮后，阿允骑着自行车出村。

雪梅因为有了身孕不能和阿允一起出来卖菜，阿允把雪梅家抢收回来的西红柿、茄子，一起带到集市。

阿允到了小洲镇集市的监管站旁，就看到陈凌的车已停在那里，但是没看到人影。

她站在车旁等，不一会儿陈凌来了。

“阿允姑娘？”

“嗯嗯”

“好久不见，今天怎这穿戴，头脸怎包起来？”

“嘿嘿，这样包头发不发乱。”

“也是，这里风大。”

陈凌看了看箩筐说：“今天有花菜、西红柿，茄子，不错，不错。”

“筐底下，还有一些胡萝卜。”阿允伸手往筐里翻了下，长袖往上缩一节露出一节乌青。

“这怎么了？”陈凌抓起阿允的手，把袖子往上撩，一整个手臂都是乌青。

阿允赶紧收回手。

陈凌追问：“这手怎么了？”

“不小心摔倒的。”

陈凌看着阿允，突然伸手解开阿允的头巾，左脸颊一片乌青露出来。

“你干什么。”阿云诚惶诚恐，赶紧把头巾包好。

“你这是被打了，不是摔倒的！”

“是我自己摔的。”

“谁打你！是不是你要解除婚约的那个人！”陈凌双手抓住阿允的双肩，让她站起来。

阿允感觉难为情：“你放开我，我都跟你说。”

听完阿允讲出所有的事情经过，陈凌心疼看着阿允：“你年纪还小，就承受这么多。”

“没事啦，都解决了，一切都过去啦。”

“差点忘了。”阿允转身去自行车旁提一篮鸡蛋来。

“谢谢您对我和雪梅的帮助，这篮鸡蛋送给您。”阿允眼里满满的感激。

“阿允姑娘的心意，我领了，这鸡蛋我不能收。我也没帮上你什么忙。”

“有呢，帮了我的大忙，照顾我们的生意，还帮我出主意解决了那件事。”

“这样吧，先把这两筐菜处理，等下我请阿允姑娘去吃碗肉羹，我这早上也没有吃就出来，这肚子，咕咕叫。”

“那你得收下这篮鸡蛋，算是我回请你。”

陈凌哭笑不得。

老板端上两大碗肉羹，香味扑鼻。

“尝尝，看下如何？”

“嗯，味道好好。”阿允尝了口汤。

陈凌对着汤勺吹气：“这碗肉羹汤，要是再配一笼我家乡的生煎包，那就太美味了。”

阿允眼神好奇：“你家乡是哪里呢？”

“我是上海人。”

“上海？”

阿允一脸的震惊，那是书里的大城市，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繁华热闹。

后记：22周岁那年，阿允远嫁到上海。

有一年，陈凌、阿允带着孩子回来探亲，看到镇上的青年男女，谈笑风生，出入成双成对，一派温馨和美。

阿允感叹，现在的年轻人自由恋爱，多好！

是啊！太好了！

阿允美美的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