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 油画,找一幅油画

杭州北山街44-50号是民国时期中西合璧建筑，由傅裕斋发起，丁甘仁、倪大椿等24位商人联合建造的“菩提精舍”。2014年杭州市委市政府将其中44-49号确立为“中国共产党杭州历史馆”，经过一年多装修布展，2015年向公众免费开放。

春夏之交的北山街绿树成荫，扫码走进历史馆，馆内古木葱茏，曲径回廊。第二展厅“西湖会议”专栏，展出了参会7人的头像，一封李大钊的信，共产国际代表马林的笔记和一幅反映西湖会议场景的油画。我对讲解员说：“这幅油画我曾在上海中共二大会址纪念馆见过。”讲解员说：“二大会址纪念馆展陈了这幅油画，我们这里展出的是油画打印件。西湖会议是1922年8月在我们杭州召开的，我们馆有资格有必要展陈这幅油画。”

花了2个多小时，看完整个展览。走出历史馆，来到西湖边长椅上休憩。眼前的西湖荷红柳绿，水中游船载着游客缓缓前行，白堤上游人如织。我情不自禁地对西湖生出了一种过去未曾有过的情愫，西湖的盛大，不仅仅是文人墨客眼里笔下的诗情画意，也深深烙上了中国共产党负重前行的百年印记。

当脑海里再次浮现反映西湖会议情景的那幅油画时，记忆的闸门仿佛一下子被打开，一页页一篇篇，刻骨铭心的画面在眼前飞扬，引发我拂去记忆的尘封，去追寻岁月如歌的年轮和生命里的那份纯真。

追寻一：西湖会议本身

西湖会议是中共历史上第一次特别会议，议题很单一，讨论采取何种方式与国民党进行合作。

1922年7月16日至23日，中共二大在上海召开，通过了一系列决议案，其中一个是《关于“民主的联合战线”议决案》，提出联合全国一切革命党派，联合资产阶级民主派，组成民主的联合战线，这是我党最早提出关于统一战线的思想和主张。但采取何种方式与国民党合作，没有形成共识。当时党内大部分同志主张与国民党建立一种两党并行的外部联合，但这种方式遭到了孙中山先生的拒绝。

为寻求与国民党的合作，扩大共产党的影响，二大闭幕不久，1922年8月29日至30日在杭州西湖召开了中国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别会议，史称“西湖会议”，会议通过激烈的争辩，最终接受了共产国际的建议，在孙中山先生同意改组国民党的条件下，取消入党打手模和向孙中山个人宣誓等形式，共产党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实现国共合作，通常讲的“党内合作”，这也是当时能够被孙中山和国民党所能接受的唯一合作方式。西湖会议后不久，陈独秀、李大钊、蔡和森、张国焘等中共党员以个人身份率先加入国民党，开启了国共合作的先河。

1923年6月在广州召开的中共三大上，陈独秀在报告中着重说明了党中央召开的西湖会议，通过了《关于国民运动及国民党问题的决议案》，正式决定与国民党合作，共产党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帮助孙中山改组国民党为民主革命联盟。中央三大确立了民主革命统一战线的方针政策，促进了共产党同国民党建立革命统一战线的迅速形成，为动员和组织全国人民进行反帝反封建的斗争创造了重要条件，也标志西湖会议的决定得到了贯彻执行。

陈独秀和李大钊是中国共产党两位主要创始人，有“南陈北李、相约建党”一说，但这两位主要创始人在党的会议上第一次聚首是在西湖会议上，中共一大，两位主要创始人均未出席，中共二大，陈独秀参加并主持会议，李大钊仍未出席，西湖会议两位主要创始人都参加了。

不知何种原因，国内至今没有找到西湖会议任何文字材料和照片，也许是保密需要，会议本身没有留下文字和照片；也许有文字和照片，由于斗争环境的残酷，全部散失了；也许文字和照片存放在一个我们还不知道的地方，有待我们继续搜寻和征集。20世纪90年代，俄罗斯对当年共产国际档案逐步开放，特别是“马林工作记录”“马林关于杭州会议后的活动报告”“马林关于国共合作的笔记”等文献的公布，让这段尘封的历史逐渐清晰起来，会议召开时间、会议参加人员、会议的内容都得到了佐证。

100年前召开的西湖会议，留给我们许多还不能解释的谜团，如：党为什么选择在杭州召开特别会议？会议的准确地点在哪里（是在西湖船上，还是在西湖边某一学校、某一旅店、某一别墅）？不是中央执委的李大钊先生是以何种身份参加会议的？这些都有待党史研究者去探索，有待于新史料的发现去廓清。

追寻二：西湖会议油画创作

展陈在杭州历史馆反映西湖会议情景的油画是画家夏葆元创作的，夏葆元与魏景山、陈逸飞被称为“上海美专三才子”。

2008年，上海静安区区委区政府决定对成都北路7弄30号（原辅德里625号）中共二大会址进行修缮，增加展陈。作为中共二大的延续，西湖会议被列入增加展陈内容。相关负责人登门拜访了夏葆元，希望由他创作一幅反映西湖会议场景的油画，夏葆元欣然接受。当时中共二大会址纪念馆的同志给了夏葆元一些资料，如会议召开的时间、会议参加者的名单等。

为了画好这幅画，夏葆元带着纪念馆给他的资料来到杭州，想实地考察西湖会议召开的具体地点、搜集有关西湖会议的文字和照片资料。夏葆元到杭州后，前往浙江博物馆、浙江图书馆、浙江档案馆、浙江省市史志部门查阅西湖会议的文字和照片，但都无功而返，会议召开的具体地点、会场、会议的细节没有任何突破。夏葆元接受友人的建议，前往北山街新新饭店（浙江省至今唯一存世的百年现代酒店）拍了一些照片，作为创作的素材，供创作时选用。

夏葆元从杭州回上海后，投入了油画的构思和创作，拿出了两个方案，一个是室内版本，一个是室外版本。交上去审查后，室外版本被选中。

现在展陈的这幅油画，好像7人参加会议的一张自由合影。在一条西湖的画舫上，画中近处有孤山，远处可见宝石山，画舫的栏杆、船上的桌椅，参会人员的服装颇有民国风。油画里的每个人形象十分鲜明，熟悉那段历史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因为没有任何文字记载和照片可供参考，7人的位置排列，夏葆元主要是依据7个人的身份和工作性质来设计，李大钊是中共主要创始人之一，马林是共产国际代表，将二人居中而坐，陈独秀是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长，应是会议的主角，穿着笔挺的西装，在李大钊和马林二人之间傲然而立，且身后放了一把椅子，蔡和森是负责宣传工作的中央执委，手里拿着长长的稿子，张国焘是负责组织工作的中央执委，翘腿坐在前面栏杆边，高君宇既是中央执委，又是李大钊的学生，夹着一个文件夹站在李大钊身旁，张太雷是共产国际代马林的翻译，立于马林身边。

夏先生可能是借鉴中共一大是在嘉兴南湖一条画舫上闭幕的这一历史史实，将西湖会议的场景也设计在一条画舫上。可人们在回忆中，西湖会议召开的年代，西湖上没有画舫，只有手划船，因而要再现西湖会议的场景，还有待于西湖会具体地点弄清 ，或文字照片的发掘才有可能。

追寻三：国共合作与西湖

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已进行过两次合作，两次合作都极大地影响了中国革命历史进程。可这两次合作都与杭州西湖有着不解之缘，两次合作出现困难时，都是在西湖边出现转机的，我们说西湖是共产党和国民党开展合作的“作合之湖”。

第一次国共合作采取何种方式开展合作争论不休，是在西湖会议上接纳了共产国际建议，形成了“党内合作”的共识，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著的《中国共产党历史》一书中写道：西湖会议“是中国共产党关于国共合作政策由党外合作到党内合作的转折点”，“这时，中国共产党是一个比中国国民党年轻得多的政党，党员数量也少得多，并处于秘密状态，活动不能不受到极大的限制。如果共产党人加入国民党，就可能使国民党实际上成为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民主革命的统一战线组织，为革命的发展开辟广阔的道路。因此，中国共产党接受共产国际的建议并作出党内合作的决定是正确的”。

西湖会议推动了国共两党第一次合作，促进了国民党改组和“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的出台，国共两党相互支持，加速了民主革命的步伐，开创了民主革命的新局面。同时，中国共产党利用国民党阵地开展活动，使用党的组织得到了快速发展，由二大召开时的195名党员，发展到三大召开时的420名党员，猛增到五大召开时57967名党员，所以我们说西湖会议是20世纪中国革命历史进程中的一件大事。

为抗击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中国共产党与中国国民党开展了第二次国共合作。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为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1937年2月10日，中共中央致电国民党五届三中全会，提出了“五项要求”和“四项保证”，并建议实现国共合作，一致抗击日本侵略。

1937年2月12日，国共双方在西安就两党合作问题开展谈判，可将要签署协议，在蒋介石指使下，协议被国民党谈判代表推翻。周恩来向国民党谈判代表申明“西安无可再谈，要求见蒋解决”。促成了周恩来与蒋介石在杭州西子湖畔直接谈判，史称“西湖会谈”。

1937年3月25日，周恩来受中共中央委派，在中共联络代表潘汉年的陪同下抵达杭州，下榻柏庐别墅，并分别在杭州烟霞洞、蒋介石西湖边住所“澄庐”、莫干山等地与蒋介石面对面商谈国共合作、一致抗日问题。周恩来当面向蒋介石申明了共产党与国民党合作的立场和具体要求。明确告知蒋介石，共产党与国民党合作，不是共产党向国民党投降，而是为了民族利益而愿意拥护蒋委员长的统一领导和指挥。具体要求是：苏区改成边区（18个县），红军改编为三个师后，人数必须在4万人以上；中共要设立指挥总部；增加红军防地等6项内容。周恩来与蒋介石杭州会谈结束后，立即回延安向中共中央汇报了杭州会谈的结果，得到中共中央的肯定。西湖会谈虽然没有签署合作协议，但形成了很多共识，为第二次国共合作打下了基础，拉开了国共第二次合作的序幕，为促成全面停止内战，推动一致抗日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果说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初心是打倒军阀、反抗帝国主义，实现国内和平；第二次国共合作的初心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一致抗日，打日本帝国主义的话。我们今天寻访这段峥嵘岁月的初心是以史为鉴，希望海峡两岸的中华儿女，齐心协力完成祖国统一大业，朝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明前景高歌猛进。

作者：陈邦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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