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是个重病发作随时都有可能翘辫子的病秧子!
看他身上的料子不错,是最近黄芪时常念叨的千金难买的云锦,家里应该很有钱。
此人面色是不正常的冰白,脉象紊乱,脏器呈现衰竭状态,血色也不是正常的殷红,可这个人居然依旧保有生机!
这人得的可是血毒之类的疑难杂症啊!
看样子应该吃了不少天材地宝。
啧啧啧!真是块做病理研究的好料子!
我满意地点点头,将那病秧子扛在背后,乐颠颠地往家走。
这人明明比我高出一个头来,怎么那么轻?
……
我叫孙落葵,是一名御医。
半年前化名[孙罗]混入太医院考学队伍,惊险过关,成了一名七品医士。
因医术还算不错,上个月刚被院判破格拔擢为正式御医。
我让黄芪帮我把那人放到榻上,就迫不及待卸了脸上的男人妆,痛痛快快几杯凉茶下肚,这才舒服了些。
[小姐,您平时捡些猫猫狗狗什么的也就罢了,今日怎的还捡回个人来?还生的这般俊俏!]说着,黄芪捧着红彤彤的脸,笑得跟巷尾东角门上蹲着戳蚂蚁洞流口水的阿大一般。
我白了她一眼,上前仔细端详着那人的相貌。
用黄芪的话说,这人长着一张极其英武的脸,修眉长目,眉眼深邃,五官很是漂亮。
不过我怎么看,也就是一副男性骷髅上裹着还算齐整的皮肉罢了,也没看出什么花来啊!
[哪里俊俏了?不就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么?不过……长得的确很白净,那就姑且唤他『白术』吧!]
黄芪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挪开位子,好让我给这人看诊。
我耸耸肩,开始认真把脉,检查他的外伤。
好在外伤并不严重,大概是晕倒的时候蹭到的,额角和手肘上蹭破了一点皮,渗了点血丝,问题不大。
只是这脉象……
[好奇怪啊……]
我满腹疑惑地扒开此人的领口,突然对上了一双如黑曜石般幽深的眸子。
[呀!]
我吓得一颤,身子往后仰的同时,手被那人紧紧攥住。
[你是何人!]
[噌!]
一柄寒光湛湛的匕首横在我颈间。
[小姐!]
那男子仿佛是被黄芪的呼声惊醒,突然朝她砸了什么,她一下就软在地上去了。
[黄芪!]
[别动!]
男子又将匕首凑近了些,冷着脸将我上下打量。
[你是太医院的?]
我悚然一惊,他咋知道的?
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下一刻,我瞬间了然。
草率了,忘记换官服……
[公子,好歹也是我救的你,你这般……这般行事,怕是不妥吧!]我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夹着刀刃往外挪。
男子戒备地打量了我好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戏谑的冷笑:[好大的胆子!竟敢女扮男装混入太医院!]
[嘶!]
我顿时汗毛倒竖!他咋看出来的?
我紧张得攥紧了手:[你……你别太过分了!谁是……谁是女的了?哪有你这样羞辱自己的救命恩人的!我分明是男儿身!]
说着,我侧着身子挺直了腰板,努力做出为官者不容侵犯的姿态。
[哧!]
[看样子太医院的确是松懈了许多,竟连男女都分不清了,还是说,许院判是有意要帮你隐瞒,犯下这欺君之罪?]
我陡然一惊,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你休要胡说!这与院判有何干系?况且我是正正经经通过考学受封御医一职,亦属朝廷命官,岂能容你这样污蔑!]
[噌!]
[还敢嘴硬!你女扮男装混入太医院,欺君罔上,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冒着寒光的匕首再次靠近我细嫩的脖子,瞬间感觉有痛感袭来。
我颤抖往下瞥,领口赫然出现了一滴血水!
[公子饶命!]
我双手合十,言辞恳切地祈求:[看在我是一心救你的份儿上,饶了我吧!欺君之罪那么大的帽子,我可不敢……]
突然,他脸色骤变,拿着匕首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赶紧夺过匕首扔远些,扶着他躺回去。
[公子还是不要妄动的好!本就犯病,这会儿还生气,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男子恶狠狠地看着我,突然扬起手来,吓得我赶紧抱住头躲开。
[公子何必这样?我真的不是坏人!易容入太医院也是有难言之隐,我想多学些本事,他日才能依傍这身本事,帮助更多的人,救更多的命!]
[坏人的脸上可不会写『坏人』二字!]
[我……]
一记如刀般的眼神射了过来。
[你可知我是谁?]
这我哪知道啊!
我摇了摇头。
虽说我在太医院也待了半年了,可那些人长得都差不多,我就只记住了院判和红景天老御医!
那人眯了眯眼,微微抬起下巴:[我乃当朝大皇子明煦,你若胆敢骗我,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我猛地一个哆嗦,偷偷塞进黄芪嘴里的药丸都差点掉了。
[大……大皇子?]
竟然是大皇子?
这人瞧着病怏怏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传言中能率八万精兵逼退百万戎狄虎狼之师的传奇人物啊!
不过,不得不说,他身上的穿戴之物个顶个都是价值连城,就算不是真的大皇子,那也肯定是非富即贵。
[公子怕是要起热了吧,平时可是时常流鼻血?止都止不住吧?而且四肢乏力、不思饮食,无论吃多少补药都不见效?]
我一边讨好地说着,一边从诊箱里翻出几个药瓶子走向他,扬了扬手中太医院专用的诊病器具。
见[白术]虽然满眼戒备,却没有刚才那么抗拒了,我才敢上前扶着他躺平,仔细给他检查身体。
[你这病啊,我虽然见得少,可想来应该也能治的,公子气度非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如我给公子治病,公子就把我当成屁一样放了呗!还有益身心健康呢!]
也不知是被我诚意打动了,还是瞧着我过于可怜,[白术]果真没有同刚才那样咄咄逼人了,乖乖由着我施诊。
待他脉象平稳了,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让刚刚苏醒过来的黄芪去弄点水来。
看着[白术]渐渐恢复生机的脸,我讨好地笑问:[白……公子,好点了吗?那可否……放、放过我?]
他斜了我一眼,神情很是倨傲,[今日你虽救了我,但你乔装混入太医院,不知是何心思,若是你敢骗我……]
男子冷笑了一番,手掌横在颈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张了张嘴,涌上喉咙的话,却哽住了。
这人真讨厌!
我好心捡他回家,本是看在他身上有积累多年的沉疴,想着好歹还能救一救,他怎的还这般难缠!
好吧……
我的确存有私心。
可那又如何?
不管他是不是大皇子,我若能治愈了他,兴许日后还能在医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算是为广大黎民百姓造福祉了。
虽然我也不是那么在乎那些虚名,可若没有那些虚名,我还怎么跟爹爹证明自己的确不输男儿呢!
又怎么证明自己的确能够独当一面,成为一名合格的大夫呢?
不行!我好不容易成功留在太医院,绝不能就这么被揭破身份赶出去!
而且[白术]也说了,若是让皇上知道我是女扮男装易容混入太医院,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到时候别说我自己这条小命了,就连爹娘、哥哥他们也……
一想到这儿,我顿时汗毛倒竖。
[白……公子,我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但是我发誓!我绝对绝对没有半点害人之心!公子若是不信,我可以帮公子治好身上的陈年旧疾,公子既然认出我在太医院当值,想要寻我自是容易的很!]
[日后公子若有什么地方能用得上我孙罗的,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求公子能放过我,让我继续留在太医院学习!莫要揭破此事……]
我竖起三根手指对天起誓,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白术]定定看了我好一会儿,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不得了的坏主意。
我顿时心里打起鼓来,难道是我怂得太快了?他反而不信?
[好!我答应你。]
[太好了!谢谢公子!]
[自明日起,你每日都要去别院为我诊治,我会派人来接你,若是胆敢不去,我就在父皇面前告发你!将许院判等相关之人一并治罪!]
[……是。]
……
我弓着身子,做出一副极其谦卑的姿态,目送[白术]被众星拱月般扶上马车,直至那整齐划一的金吾卫和马车渐行渐远。
我摸了摸糊了一层假面的脸,颇为愁苦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他真的是大皇子啊……
[小姐,您这捡小动物回家的毛病,是时候改一改了,这回可捡了个不得了的麻烦回来啊!]黄芪瘪着嘴啧啧有声。
[还用得着你说!]我没好气地白了黄芪一眼,扭身拂袖回了屋。
……
翌日。
我刚从太医院出来,就被门口两名侍卫拦住了。
[孙御医,请跟我们走一趟。]
[啊?去哪儿?你们是谁?]我愣愣看着这两名侍卫。
[沁芳园。]
[哦!那是什么地……]我话还未说完,两名侍卫就直接将我拎小鸡仔一般拎起来了。
被扔上马车的那一刻,我的整个脑袋都是空白的。
我这是……被劫持了?
[还请孙太医见谅,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只听得车外的人自顾自地说完这话,马车就疾驰起来。
我赶紧死死扒着窗框,努力让自己稳住身形,不至于被颠簸摔得太惨。
奉命?奉谁的命?
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乍然想起昨夜捡了一个人,自称是大皇子,也的确是说过会派人来接我去他的别院。
想到这儿,我顿时平静下来。
没有什么比治病更重要的了!
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我无比欢快地下了马车,直冲前方一座院落的朱红大门奔去。
[站住!别跑!]
我才刚准备转头,就被一人拽住了后领,直接将我从门槛拖了出去。
[孙太医,您还是别瞎跑了,若是耽误了大皇子的事儿,可就麻烦了。]
敢情侍卫大哥是以为我要跑路?
误会了误会了!
经过我一番耐心解释,侍卫大哥终于眉头紧皱地相信我是因为治病心切,才跑错道儿了,亮出宝剑来[邀请]我走进旁边一座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院门。
直到我跟着侍卫进了后院,我承认是我肤浅了,这其貌不扬的院门里头,可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富贵的多!
不同于皇宫的富丽堂皇,也不同于其他贵族为彰显尊崇地位的大气磅礴,这个院子非常精致素雅,后院种了许多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
[来了?]
一道低沉醇厚的男人嗓音自身后传来,我这才把目光从一株盛放的绣球花上移开。
[随我来。]
来者是个个子很高、很清瘦的男子,脸很白,似乎跟昨晚捡回家的[白术]有点像呢。
我跟上前去,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的景致很不错,种了许多药材,后山上还有一片竹林,环境清幽,是个很适合养身体的院子。
不一会儿,我们到了一个名为[幽篁里]的竹屋。
[请进。]男子侧身指引。
我呵呵笑着拱手:[多谢!不过,公子你的脸色不是很好,要不一会儿我为大皇子把过脉后再帮你看看吧?]
那人愣了愣,表情有些炸裂。
[你又在搞什么鬼?]
我也愣了愣,这人好生无礼!
不过不要紧,看他脸色我都能看出来,他积病已久,自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性情古怪些也正常。
[放心放心,我们医者对待病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不会分什么品级高低,只是此番乃是大皇子相邀我来,不好让他久等。]我表示非常理解地摆摆手。
只是,那人的脸却顿时黑了,突然变得很阴鸷。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我下意识地战术后退,这咬牙切齿的语气颇有些熟悉啊……
[你……认不得我了?]男子的表情很复杂。
[那个……我应该……认得?]
[……]
[噗……]
男子突然一口血如箭般吐出。
我赶紧快步向前扶住他,顺便给他把了个脉。
下一刻,我尴尬地当场用脚趾头盖儿抠出个三进的院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认出您是白……大、大皇子!]
[白术]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可惜此番被我气吐血,气势也弱了几分。
我赶紧扶着他进屋躺着,又唤人进来帮忙,翻出药箱里的救心丸给他服下。
好在抢救及时,[白术]的病情很快就稳住了。
只是如此一来,[白术]显然又给我的评分表上扣了几分。
……
就在我为他诊治的第二天,皇上给太医院下了一道圣旨,命我为大皇子调理身体,还让我住进了沁芳园。
虽然我对此十分不愿,但毕竟是有把柄在他手里,也不得不顺应此事。
只是,奉旨入住沁芳园的第一天,我就被他罚了,原因是……是的,我又没认出他来……
[太过分了!]
我一边用毛巾抹了眼泪和鼻涕,一边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希望能尽快把这些花椒碾完。
味道太冲了!害我眼泪鼻涕一直流。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竟然让我堂堂一介御医,来碾这些气味冲鼻的香料。
[孙御医,殿下的药煎好了吗?]
[哦!好了好了!在那个炉子上,你小心点倒,别烫着。]我半眯着泪流不止的眼,扭头冲身后的几个炉子上指了一下。
[啊?哪个炉子啊?]
我揉了揉眼睛,视线却更加模糊了,只能凭着记忆里的方向指了指,[喏!边上那个就是!]
[哦哦!好嘞!]
侍女沥出药汁装入碗中,就匆匆离开了。
我实在是被冲得不行,半眯着眼一路摸到水缸,冲洗了一番,才算舒服了点。
当我终于能双目视物的时候,看到炉子上的药罐子,整个人都傻了。
那个专门为[白术]熬的药,咋还在这儿咕噜咕噜冒气呢?
而旁边自己刚研制出的为大黄治疗便秘的药,却……却没了!
轰的一声巨响,我脑中顿时一阵电闪雷鸣,头皮阵阵发麻。
难道刚才侍女拿走的,其实是那罐泻药?
[天爷呀!]
我赶紧扔了手中的碾轮,撒丫子往[幽篁里]跑。
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然而,当我气喘吁吁跑到[幽篁里]时,刚好看到[白术]放下空碗,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擦嘴。
……
[孙御医可还在药庐?]
[回殿下,孙御医正在药庐磨花椒。]
[那她怎么样?有没有被冲得流眼泪?]
[白术]的表情略显期待了些,侍女愣了愣,迟疑道:[是的,孙御医她……迷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该!][白术]得意地笑了起来,[谁让她老是记不住我的!]
我呐呐张了张嘴,开始反思。
所以,[白术]是报复我记不住他才故意这样折腾我的?
我不解地挠了挠头,这[白术]到底在想啥啊?
这……这认不得人也怪不得我啊,我天生脸盲,认人全靠把脉。
这几日死命记住[白术]的日常习惯,才勉强辨认出了他,没成想,他倒怨上我了!
得!还是想个法子补救吧,毕竟如今我可是奉旨为他调理身子,惹他生气本就不该。
我痛定思痛,决定以后加倍关心他的病情,尽早研究出治疗方案,为他斩断病根,彻底清除病灶!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给他止泻。那药性虽一般,可他本就身子弱,未必承受得住啊!
二
趁着[白术]药效还没发作,我赶紧跑回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找止泻药。
[白术]误食泻药后,反应大了些,毕竟身子弱,自然是受了些苦的。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我又被罚了。
我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腿,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侍女,又怯怯地抬头看了一下[白术]冰白的脸,不住地叹气。
[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以后我一定亲自给你送药,保证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儿了!]
[你还想有下次?][白术]抓着我桌子上的药包就往我身上砸。
我不由瑟缩了一下,却并没有躲开,任由药包砸到自己的头,苦着脸嘟哝:[你别生气了,仔细一会儿又吐血,你要真气不过,就罚我一人好了,白芍姑娘也不是故意拿错药的,是我……]
唔?什么味道?这个药包……
[够了!][白术]捏了捏眉心,突然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瞪着我,[你……你不是说,吃了那帖药就能……就能止住吗?为何我还……]
[你这庸……庸医!]
话未说完,[白术]又捂着肚子颤颤巍巍地往茅房走去。
[唉!那个……]
我本想叫住他,可他已经走得没影了。
生了病的人居然还能走得这么快,真是厉害啊!
不过……刚才那个砸过来的药包,味道好像有些怪怪的。
我狐疑地用手指沾了些洒落在地的药粉闻了闻,陡然一惊。
糟了!
[白术……不是,大皇子!千万不要用手接触身上的衣物啊!]
可怜的[白术],又碰到了痒痒粉……
……
不知不觉间,我在[沁芳园]已经住了有四五日了,由于前几日接二连三的失误,险些害了[白术],我深感愧疚,开始为他准备最适合他的补药。
那些常规补药,人参、雪莲什么的,其实功效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大,也不一定就适合他,所以必须得针对性的搭配药物食疗进补。
其实白术这病,单纯靠补药真的没啥效果,只能是暂时性地吊住他的命,浪费了好多天材地宝。
也不知从前负责为他诊治的大夫是咋想的,一味地进补能顶啥用?治标不治本,还拖了这么多年!
我颇为感慨,将刚炖好的药膳出锅,小心翼翼地端去[幽篁里]。
这几日,为了方便照顾,我主动提出要住在[幽篁里]旁边的小茅屋,也省得再出现前几日拿错药的情况。
[孙御医,可是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守在门口的小侍卫露出两颗小虎牙,好奇地往瓦罐里瞧。
[哦!小虎,你要尝尝吗?]我作势要把瓦罐放下,分出一碗来。
[哎!别别别!我哪敢尝殿下的东西!]小侍卫慌忙摆手,挠挠头干笑道,[对了孙御医,您为何总唤我小虎?]
[因为你有虎牙啊!]我重新端起瓦罐,漫不经心地回答。
正要敲门,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了,[白术]正黑着脸,冷冷瞟了台阶下的小侍卫一眼。
[怎么才来?还在那一味的闲聊!]
他冷哼一声就扭身进去了,我赶紧跟上,呵呵笑着解释:[这不在给你炖鸽子汤么!]
[白术]瞥了一眼我手里的瓦罐,脸色好了些。
我舀出一碗汤来,讨好地笑着递了过去:[有点烫,慢慢喝。]
[哼!][白术]傲娇地别开脸,[前几日听你唤我白术,可有何寓意?]
我愣了愣,不知为何脑袋里就一阵激灵。
[就……就很亲切啊!您不觉得吗?]我嘿嘿笑着,满脸讨好,[我惯常用自己喜欢的中药来给人起小名儿,一是为了方便记住,二来呢也显得亲切些,不至于太过疏离。]
[哼!我看你就是闲的!][白术]的唇角微微扬起,脸色也比方才要红润了些,端起碗就呼噜噜吃了起来。
见他吃完了,我又给他把了脉。
嗯,脉象要比初识他的时候要平稳许多,也更加有力了。
只是他这毕竟是陈年旧疾,非一朝一夕能好的,如今不过十数日的功夫,能有现下的进度,已是不错了。
[殿下今日感觉如何?还流鼻血吗?可还觉得困倦?身子沉么?早起时可有昏眩现象?]我紧紧盯着他,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还……还好。]
[白术]似乎有些不自在,眼神躲躲闪闪的。
不过,通过这些时日的调理,他的面色的确要比从前红润些,而且,似乎……越来越红润了?
我不解地蹙眉,再朝他靠近了几寸,额头贴着他的额头。
[唔……不烫啊。]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脸红成这样?难道是鸽子汤的问题?
不可能啊!我放的药材都是针对他的病症配比的,是绝无可能出错的。
想到这儿,我赶紧抓起[白术]的手把起脉来。
脉象平和,就是……
我赶紧探过头去,凑到[白术]胸前听心跳,[砰砰砰]的心跳声特别响亮,而且节奏越来越快了。
[你……你做什么!]
我抬头看去,见他满头大汗的,还很慌张的样子,就越发不解了。
好端端,他这是怎么了?
我探过手去,却见他突然腾地站起身来。
[放、放肆!][白术]慌乱地躲开,双臂一振,负手而立,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姿态。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突然会反应这么大,整的好像我把他怎么着了似的。
难道是病情出现了新的转变?
这种血毒之症本就世间罕见,致死率相当高,又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兴许还与血脉传承有关。
从前我在爹爹珍藏的古籍中看到过有关血毒之症的说法,可还未找到根治的法子,一切还得靠我自己慢慢摸索。
[白术]自小就吃了不知多少珍贵名药,兴许是那些药性发挥了作用,病情才突然发生异变了?
一想到这儿,我顿时慌了,赶紧扶着他坐回去。
[快快快!好好歇着,莫要乱动!我给你诊脉!]
我是真的急了,这病虽然凶的很,可发作次数是有一定规律的。
如今我好不容易摸清了这个规律,研制药物的思路也明晰了不少。若是这个时候出了变故,那可真是要坏事儿!
[白术]的身子绷得很紧,似乎非常紧张。
[你……真的很担心我?]
我顿时挺直了腰板,义正言辞地表忠心:[那是自然!殿下的事,就是我的头等大事!半点轻忽不得!我最着紧殿下了!]
[那我可是你眼下唯一挂念的人?]
[白术]瞥我一眼,又慌忙挪开视线,一副心疾发作的样子。
我细想了想,暗道:也是,我生为医者,给病人治病的时候露出的每一个表情,都与病情相关。
若是连我都露出紧张不安的表情,那病人指不定得有多担心!
[殿下,放松些,有我在呢!我定不会让你有事的。经过这些日子的调理,您这病明显平稳了许多,发作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间隔次数也相对少了。]
[待我把药研制出来,只需按时服药,注意休息,保持心情舒畅,不日定能痊愈,您就放心好了!]
我尽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显得轻松温和些,为此还特意让自己露出训练不知多少回的八齿甜笑。
见[白术]虽然还红着脸,神情却是轻松愉悦的,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殿下?]
我下意识的挪开了些,咧了咧嘴。
[白术]红着脸清了清嗓子,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我:[孙罗,其实你……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我知你心思,便是你直言了,我亦不会怪你。]
[啊?]
我懵逼了,突然感觉自己听不懂人话。
[这些时日以来,你有心了。不若……你恢复身份,也好便宜行事,这御医不做也罢。]
[什么?]
听的这话,我瞬间一股热流往头顶冲,腾地站起身来。
[殿下这是何意?是要赶我走吗?不行!我不走!]
好不容易到如今这地步了,药物的研制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此时[白术]却让我恢复身份,不做御医,这是不信任我了?要换人来给他诊治?还是想反悔,要在皇上面前揭发我?
我「扑腾」跪在地上,慌乱地恳求。
[不知是下官哪里做的不好,惹殿下生气了,还请殿下直言,下官一定好好改正!]
[医者治病最忌中途换人,如今我对殿下的身体状况最为清楚,若是此时换人,必定要冒着巨大的风险,此事万万不可啊!求殿下三思,莫要赶我走!]
[我几时说要赶你走了?][白术]不由蹙眉,[不过是让你恢复身份,你这是闹什么?]
我气急了,愤愤道:[殿下当初明明答应替我隐瞒此事,而我则好好为殿下诊治,待殿下病好了,我自会离开,殿下如今又何须这么着急?]
[你……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白术]也气得不行,脸都白了几分。
见状,我也不敢再顶嘴,慌忙低头认错,生怕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努力都白费了。
……
自那日后,[白术]遣散了[幽簧里]所有的医官,命我一人近身伺候,还要我唤他的名字。
这分明就是想要就近监视我,我到底哪里惹到他了?嗐!能怎么办呢?且顺着他吧!谁让人家手里还抓着我的把柄呢。
这日,皇上设宴犒赏南下抚恤难民的官员,我「有幸」陪同大皇子一同出席。
酒过三巡,大伙儿闲聊了起来,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夸了某家的女儿多么聪慧贤良,舞姿出尘绝俗,然后热心的皇后娘娘就开始拉郎配了。
我向来对这种事情不太感兴趣,全程都没仔细听,满脑子都在琢磨一会儿我那新研制的药丸还需加点什么。
忽然有人顶了我一下,我愣忡着抬眼,却见坐在第二排左首的[白术]正紧紧盯着我,而其他人的目光,则不断在我和[白术]之间来回。
我咽了咽口水,执着酒杯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怎……怎么了?]
[孙大人,皇上问您话呢,大皇子的病情可好转了?]身后伺候的宫人附耳道。
我脑袋里的弦顿时绷得死紧,赶紧放下酒杯起身行礼。
[回禀皇上!大殿下的病情已有好转,比从前稳定了许多,发病的次数也日渐减少了,待微臣研究出最佳治疗方案,佐以药物调理,假以时日,定有望能根治!]
[哦?真的?!皇儿这病啊,悬在朕心中多年,朕实在愧对于他!如今若能痊愈,定要好好赏你!]皇上激动得不行,脸上还带着红晕,也不知是吃醉了,还是真的高兴成这样。
我又禀报了一番最近为[白术]诊治的情况,和自己的一些心得与建议。
皇上出了名的仁德之君,一向都是举贤任能,对待臣下都是相当和善,而且对自家儿子也是非常着紧。
这不,得知大皇子病情有所好转,当场就让皇后为他物色一名贤良淑德的正妃了。
说到王宰辅家排行第三的嫡女王芷若时,我僵了一瞬。
王芷若这个名字,我听得太多了,虽说现在始终认不得人,这名字却是死死刻在脑海里的。只因她是我大哥口中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孙御医,你觉得如何?]
[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愣愣抬头,见[白术]定定瞧着自己。
我慌忙低下头,强压下心底的不舒服,回道:[臣不敢妄言,既是殿下觉得好的,那自然是极好。]
[况且……况且微臣亦曾听闻过王三姑娘的美名,的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绝世佳人。]
[哦?你当真这么想的?你觉得我应该娶王三姑娘为正妃?]
[白术]的声音微微沉了几分,甚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娶王三姑娘为正妃!
王三姑娘若是嫁给了大皇子,那我大哥怎么办?
可现如今我又能如何?毁了姑娘名声?好成全了哥哥?
那我日后又有何颜面去见他们!
思来想去,我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心道也只好对不住大哥了!
谁让王三姑娘是皇上看上的儿媳妇儿呢,我不过是一个六品小御医,便是诊治皇子有功,也不该在这种场合说什么不合规矩的话。
万一惹怒了[白术],将我的身份当场揭破,那可就全完了!
于是,我正色道:[回大殿下,是的!臣听说王三姑娘自小便熟读诗书,文采斐然,又素有贤名,确实是位不错的人选。]
[哦?看样子孙御医的确是很欣赏王三姑娘啊!这都迫不及待地来保媒了!]
「轰!」
脑袋里一阵轰鸣,我顿时僵住了。这番阴阳怪气的话,我若是还不能听出来,就真的是傻子了!
他生气了!可是为什么呢?
[殿下这是何意?臣是真的……]
[够了!]
我吓得一颤,僵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这时,[白术]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面露痛苦地跌坐在椅子上。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径直朝[白术]奔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从他身上的小荷包里翻找出药来,快速倒茶喂他服下。
现场变得混乱起来,皇上一声令下,散了宴席,命人把[白术]扶到厢房去诊治。
好在有许院判在,我们很快就稳住了[白术]的病情,没有让病情再一次恶化。
只是赐婚一事,也因此搁置了。
嗐!时也,运也!
刚才我还夸下海口一定能将[白术]治愈了呢,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好在皇上也没降罪于我,只关心[白术]的病情。
确定他没有性命之忧后,皇上命我等好生照料,便在宫人们的簇拥下离开了。
忙活完后,我正打算出宫回[沁芳园]把东西带过来,许院判却将我叫住了。
我抻了抻衣角,揪着袖口踟蹰地走到许院判面前,正要跪下认错,却被他架住了手臂。
[行了!免了那些虚礼吧!]许院判重重叹了一口气,[今日殿下是怎么回事?我也曾给殿下诊过脉,自是清楚他病得有多厉害,他能恢复到现在这样的状态,已是不易。你且自己琢磨琢磨,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尽快拿出解决方案来,伴君如伴虎,一切须得谨慎小心。]
我本以为许院判会借着今日之事大做文章,把我给换了,却不曾想,他半句责备也不曾有。
我心中一时酸涩难当,便哽咽着道:[院判大人,虽然下官也不知是何缘故,可殿下说要我辞官,定是因为我迟迟未能研制出药来,觉得我无法胜任,才叫我知难而退。]
[哦?竟还有此事?本官先前还听大殿下一直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呢,这几日朝中也并未出现什么事情,怎么会好端端的要你辞官?]
我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我这事儿有点复杂,不好多言,于是我便搪塞几句,就退下了。
不管怎么说,[白术]都是因为我才气成这样的,我得负责到底!
看样子,现在只有加快进度研制出药来,向他证明自己的实力,才有底气让他相信自己,是真的可以治好他!
况且……他就要娶正妃了,我得赶紧把他治好了,才能圆满啊!
想到此事,我的心口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闷得喘不过气来。兴许是压力大了的缘故吧……
打定主意,我留下为[白术]调理身体稳住病情的方子和足够的药材,并修书一封告知许院判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就收拾包袱离开了京城。
我,要闭关!
潜心研制为大皇子治病的药!
三
这些日子我一直待在医药谷,我不断翻阅之前为[白术]诊治时做的病情手札,潜心研究他的病史资料。
谷里有我收藏多年的医学古籍,还有我偷偷在太医院的藏经阁抄录下来的手札,大多数都是针对血毒之症的治疗方法和病例统计。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成功炼制出了专门克制血毒的[乌金丸]。
只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在我打开石门准备出谷的时候,门外竟齐刷刷地站着好些人。
[爹……大哥二哥小哥哥!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天爷呀!你可总算是出来了!]大哥抹了把鼻涕,张开双手朝我奔了过来。
我顿时眼角抽搐,熟练地躲开了他的拥抱,走向了父亲。
[爹,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父亲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面色有些凝重:[先回家,路上慢慢说。]
我怎么也没想到,父亲和三个哥哥们,竟然在谷外等了我三天!
回家的路上,父亲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我。
原来,[白术]早就派人调查了我的身份,甚至还找到了远在云州府任军医的大哥。
甚至还……
[什么!他……他居然是这么说的?]我顿时炸了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可不是么!要你辞官隐退也就罢了,你本就有错在先,趁着还没人发现,赶紧辞官保命也是对的,怎么就跟嫁人扯上关系了]
话音刚落,大哥就被父亲一巴掌呼在后脑勺上。
[你懂什么!你妹妹犯得可是欺君之罪!万一不小心惹恼了大皇子,谁能保得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二哥和三哥对视一眼,一个瘪嘴,一个摊手,最终都把目光转向了我。
我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几句,却发现自己被人掐了脖子似的,压根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白术]娶王三姑娘为妃么?怎么变成我要嫁人了?难道是他不愿娶王三姑娘,便要拖我下水?
怪不得之前在宴会上他会晕倒,原来是缓兵之计!
但是你不愿意就和自己老子老娘好好商量商量呗,干嘛扯上我,我还要开医馆,实现悬壶救世的愿望呢!
……
我原名孙落葵,家中世代从医,世人称颂的药王孙思邈,正是我曾曾曾曾祖父。
到我这辈儿,我们老孙家这一脉的男儿,就剩下我爹和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哥哥了。
大哥是第一个继承父亲衣钵的,却无意做官,被当云州府府尹的姑父逮去做了军医。
二哥是个混不吝的,现下连《黄帝内经》都背不全,结交了几个江湖侠客,就成日里不着家了!
三哥天赋不错,深得父亲真传,十五岁那年就名满天下了,可惜他更喜欢做那百无一用的酸腐书生,整天抱着书在那之乎者也。
唯一想做医官的我,却苦于投错了胎!
想到这儿,我就忍不住叹气。
谁说女子不如男?我偏不信这个邪!
本想好好苟着做个小御医,待学成归来,就辞了这官,安安生生做我的坐堂大夫,以医救世!
只可惜,天不遂我,偏偏遇到了大皇子!
到家后,父亲和兄长们轮番过来看守我,逼着我写辞官奏疏,这我哪能从!
于是,我假意投诚,一副诚心悔过的样子,好不容易才把他们给哄住了,这才赶紧易容,拿起包袱就准备翻墙。
[干嘛去!]
一只脚刚抬起来准备跨过院墙,我就被人揪住了后领子,直接从墙上拎了下来。
我沉沉一叹,无奈地扭头看去:[大哥,你就放了我吧,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医治他的法子,真的不能再耽搁了!等我治好了他再辞官也不迟啊!届时你让我做什么都成!]
然而,大哥依旧固执地拽着我回去,[听话,赶紧辞了这官!趁你这事儿还没别的人发现,早点了结了,也省得我在这天天提心吊胆的!]
[大哥!求你了!殿下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
[那也不是你该管的!]
我被大哥突然的大嗓门给吓得一愣,不知为何竟觉得分外委屈,哇的一声,就咧嘴哭了起来。
大哥也愣住了,慌乱地松开了手。
[别……别哭啊!是大哥拽疼你了么?快给哥哥看看!]
[咋办?真的红了!都是大哥不好!大哥不知轻重弄疼了你,那……走走走!回去上药!]
于是,还没反应过来,我就被大哥抱着飞驰了起来。
大哥啥时候学的轻功?
早已及冠的大哥,此时却慌得像个孩子,都做了几年的军医了,给我上药的时候居然还能手抖出虚影。
[大哥,我没事,你别担心。]我柔声安抚,企图让他不要再给我涂药膏了,这都涂了三层了!
[都红了!]大哥哑着嗓子厉声道。
我扭头看他,看到他发红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大哥,我知道你疼我,但是这次的事情,我真的没法儿放任不管,药我都已经做好了,治疗方法我也研究出来了,就等我去为他诊治了。]
[那你把药和方子给大哥,大哥替你去给他治病。]
[大哥!]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大哥默默收拾好药瓶和纱布,说了句[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我赶紧追了上去。
[他这病得至亲之人与他换血才能有根治的可能!大哥,你帮帮我!我要救他!]
大哥顿住了脚步,扭过头定定看着我:[落儿,父亲已经去为他诊过脉了,还看了你留在他那里的医案记录,此时已在入宫的路上。]
我陡然一惊!
……
在大哥的帮助下,我进宫了。
等我赶到的时候,父亲正跪在皇上面前恳求,两名金吾卫拔刀架在他脖子上。
我那声[爹]险些脱口而出,好在及时刹住车。
[启禀皇上!微臣把药带来了,还请皇上恩准微臣为殿下诊治!]
[哗——]
众人纷纷把目光转向了我,皆是一脸震惊。
[好你个孙罗!你竟还敢自己送上门来!你可知罪!]
那掷地有声的声声质问,仿佛直接击穿了我的灵魂,我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皇上!不好了!大殿下又吐血了!]
[什么?快传御医啊!]
[轰]的一声响,我整个脑袋都炸了。
发病提前了!他有危险!
我赶紧跪下磕头:[皇上!不能再拖了!大殿下发病提前是很危险的!]
[那还不快去!其他的等救了人再说!]
看得出来,皇上也是真心为[白术]担心,看样子有希望!
我再次磕头:[臣斗胆,恳请皇上相助!]
[说!朕恕你无罪!]
[想要根治此病,须得与至亲之人换血,再服下微臣为殿下研制的药物,方能奏效!]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放肆!皇上龙体如此尊贵,怎能……]
[皇上!现在只有您的血能救大殿下了!]顾不得旁边的文武百官的呵斥,我大声打断他们的话。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给金吾卫架出去押入大牢的时候,皇上竟朝我走了过来,亲自将我扶起。
[朕的长子,就拜托你了。]
[皇上!]
我震惊地看着他,却见他竟冲我笑了笑:[孙长卿已将事情原委告知于朕,朕知你是无心的,看在你一心要救煦儿的份上,朕恕你无罪。煦儿不但是我朝大皇子,更是朕的儿子,救他之事,自是应当!]
我激动地跪下拜谢:[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快去吧!]
……
此时,当今最尊贵的两人的命,都掌握在我手中,不敢有半分疏忽。
[白术]的血毒之症已经积年甚久,要想彻底根治,自然是没那么容易的。
好在我早已练习了不知多少回,又有父亲在一旁帮衬,换血过程虽然极度紧张,却很顺利。
换好血后,我将药丸放在碗中捣碎,用水化开,再一点点喂到[白术]口中。
可他尚在昏迷,牙冠紧咬,药都顺着嘴角流掉了,根本喂不进去!
眼见得药水都浪费了一半,我急得满头大汗。
突然脑中灵光乍现,我愣了一下。
我看了看苍白着脸躺在床上的[白术],心中有了主意。
我仰头含了一口药,俯身贴上他的唇,舌尖顶开他紧咬的牙关,将药尽数渡入他口中。
我知道现在自己的行为有多大胆多孟浪,可现在早已顾不得了!
许是法子奏效了,药水没再漏出,全被他咽下去了。
我欣慰地吐出一口长气,转身放下药碗。
当我看到皇上和父亲脸上的表情时,脸轰的一下变得滚烫起来。
[皇上,父亲,我……]
[哈哈哈!看来,朕的这个儿媳妇儿是跑不脱咯!]
[嗐!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啊?]
……
[白术]的病算是稳住了,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只是他毕竟病了这么多年,还需慢慢调理,方能彻底痊愈。
在他醒后,皇上就为我俩赐了婚。
哦……啊!!!!
还好,皇上答应让我继续在太医院学习医术。
真好,他没事了……
番外
我是明煦,当今圣上的嫡长子,受万众瞩目的天子骄子。
不过很不幸的是,我自小就体弱多病,因此我与储君之位注定无缘。
不过不要紧,这并不影响我优秀。
我五岁启蒙,七岁习武,十岁便已熟读四书五经,各类兵法更是倒背如流,对武学秘籍亦是如数家珍。
十二岁那年,我仗着少年意气,带领八万精兵赫然冲上战场,凭借多年对兵法的研究,顺利逼退戎狄百万虎狼之师。
而我,也因此一战成名,得了个响当当的[战神]名号。
毫不夸张地说,我就是人人口中赞叹不已的[别人家的孩子]。
此战后,我突然发病,被部下秘密护送回京,被诊断为胎带的难以治愈的血毒之症。
实不相瞒,刚开始那会儿,我是真的很崩溃,根本没法儿接受这个现实。
但现实就是现实!唯有勇敢面对,方显男儿本色!
许是先前积威过重,便是我卧病在床这么多年,也从未有人敢轻看我。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的身份太过尊贵的缘故。
不过不要紧,这并不影响我依然优秀。
我原本以为此生就要在吃补药、治病、吃补药、治病……中度过。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病,晕倒在宫门外,被一个人给救了。
这女子胆子不小!顶着一张那么秀气的脸就敢女扮男装混入太医院!
身为大皇子的我,面对如此可疑之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只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真的有点本事。
看她那怂怂的样子,还挺可爱的,我便故意吓唬她,好叫她见识见识这世间险恶。
只是没想到,她都被我威胁到生命了,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要为我治病?
呵!可笑!
我都病了这么多年了,不知见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天材地宝,也不见好。
就凭她?竟还夸下这等海口!
行!我且看看她到底能翻出什么花样!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认不得我了!
简直荒谬!
我堂堂天朝大皇子!百姓口中用兵如神的少年[战神],她竟然认不出我?
莫说那些身份,便是我这张脸,我这身材,天下多少女子爱慕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人记不住我这张脸?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一定是故意以此引起我的注意!
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于是,我下令惩罚了她,让她徒手研磨十斤花椒,定叫她好好长长记性!
只是我也因此遭到了报应,竟然稀里糊涂地吃错了药,害我泄了整整两天!
第三天,她还是没认出我来。
很……好!很好!
很显然,我又惩罚了她。
只是慢慢相处下来,我才发现,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天生脸盲,眼睛无法识别五官,才几次三番认不得我。
也不知她是出于先前失误产生的愧疚,还是……还是因为旁的缘由,她对我是愈发体贴关心了。
不但主动提出要住在[幽簧里]旁边的小茅草屋,更主动承担照顾我饮食的职责,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私下派人调查了她,发现她竟然是医学世家孙家的掌上明珠!
更令我吃惊的是,原来她就是几年前父皇为我钦点的正妃人选之一!难怪她要想尽办法来接近我,原来是为了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终于在几日后,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她……她对我起了那种心思!
好吧,毕竟我们日日相对,我又自认长得还不错,便是因病瘦弱了些,可常年习武,令我依旧保持着不错的身材。
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家家,看到如此优秀的我,对我动心也是难免的。
……
那日,她为我熬了一盅药膳,送到门边的时候,被门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侍卫搭讪了。
嚯!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我的女人!
这我可不能忍!
我气呼呼地开了门,以傲然之姿睥睨于他,好令那小侍卫自惭形秽,也免得我多费唇舌,反而显得我格局小了。
果然,那妮子心虚了!
哼!别以为一碗鸽子汤就能让我原谅你!
就算顶着那么可爱的脸求饶也不行!
罢了罢了!看在她觉悟还算不错的份儿上,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她好了。
整理了一番思绪,我还是决定给她一次机会,当面跟我表白。
毕竟也有些时日了,我这病也日渐好转,是时候让她恢复身份了。
待我跟父皇讨个恩赏,就去她府上提亲吧!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她非但没有跟我表白,竟然……还当场跟我吵起来,就是不肯放弃这御医的官职!
气死我了!
不过一个小小的御医,能顶什么用?做我的大皇子正妃她不香吗?
我知道了,她肯定是不好意思!
也对,哪有女孩子主动向男人表达爱意的。
但是难道要我主动吗?怎么可能!
想到过两天父皇要在宫中设宴款待南下赈灾的功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果然,当父皇母后在她面前提起赐婚一事,她神情恍惚了,定是吃醋了吧!
哼!谁让她总是这般愚钝,老是和我作对,这回知道我有多抢手了吧!
什么!她竟然同意我娶那个什么王家姑娘!
我的脑子里瞬间炸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彻底崩溃!
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她!让她给我个说法!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了她的大哥孙白芨,诚然,这个名字又是个响当当的中药名。
在我的威逼利诱……晓之以理下,孙家的人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并且答应了我的条件。
看来孙家人虽然个个脑袋都不甚灵光,却是最着紧她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都是在我昏迷过程中进行的。
不过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唔,本殿下……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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