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孙毓敏的忆往事,孙毓敏年轻时的京剧

话说2016年10月，四大名旦之一荀慧生的故乡河北沧州，一座以荀慧生的名字命名的大剧院等待着落成剪彩的时刻，77岁的孙毓敏来了，同行的还有荀派名家宋长荣、刘长瑜以及多位荀派再传弟子。“四大名旦就有俩人有剧院，一个梅兰芳大剧院，那都十来年了。咱们这儿，老二，荀慧生大剧院，难道不值得高兴吗”。在孙毓敏看来，凡是能够让荀派发扬光大的事情她都愿意亲力亲为。因为早年的特殊经历，孙毓敏说自己活了两辈子，而她与荀派的不解之缘也是两辈子。

位于北京城南马家堡的这座艺术院校是孙毓敏的精神支柱，她生命中的几个重大时间节点都与这里息息相关。1952年2月，新春的气息正浓，由时任北京京剧公会会长的沈玉斌先生发起筹办的一所艺术类院校私立艺培戏曲学校正式挂牌招生了，京剧花脸一代宗师、德高望重的郝寿臣先生是戏校的第一任校长。就在招生工作已经顺利结束，新生都开始正常上课了，郝校长却意外地收到了一封求学信。孙毓敏她9岁她爸妈就离婚了，她妈妈就去了青岛，他们过去那盐、买半斤盐拿一纸包着，那纸、自己一看，咦、艺培学校招生，都过了三个月了，自己这人就轴，晚不晌儿，她自个儿给人学校写了一封信，自己说自己已经会了这点儿戏，自己希望考你们戏校，你能不能允许我来。12岁的孙毓敏受母亲影响也喜欢京剧，母亲孙杰甚至还为她请来了琴师。

那琴师叫葛绥芝，后来给许翰英拉胡琴，他就在青岛，离她们家挺近的，自己已经会三出戏了，一出自己记得是《红鬃烈马》，一出《女起解》，还有一出就是《祭塔》。借着自己会三出戏、还有一股闯劲儿，孙毓敏几经周折进了艺培戏校的大门。她第一出戏学的是《打焦赞》，那得耍棍儿、还得打棍儿，不是跟焦赞得打嘛、得学，还有第二出学的《扈家庄》，《扈家庄》是李金鸿教的，还有赵德勋给他们打基础。转眼到了第二年，孙毓敏被安排进了花旦组，开蒙老师是出身著名京剧科班斌庆社的赵绮霞。人家管他叫戏包袱，一肚子全是戏，他没什么文化，他能整出的背所有人的词，他就这么好。戏好，人也好，直到今天，经历了大风大雨的孙毓敏最爱吃饺子就是因为那时候赵老师和师娘常给她包饺子吃。那一盘儿热气腾腾的饺子给孙毓敏少年的求学生涯以莫大的温暖。他给自己的教育就是说，你要是出科以后到剧团，不许说哪出戏不会，都得说会。你只要说这出我不会，你就没饭。那时的戏校只有一块练功毯、六根马鞭儿，完全白手起家，一年之后的1953年艺培由国家接管，改名为北京市戏曲学校，在新式校园里带上了红领巾的孙毓敏感受着与传统科班儿截然不同的气息和氛围，学戏也格外刻苦。她现在写字挺好的啊、也比较快，那都是中午抄本子抄出来的，跟别的同学、还有青衣二组、青衣一组、花旦一组，反起起码女的这三个组的本(戏词)她都有。这张照片拍摄于1959年，这是北京戏曲学校首届毕业生的毕业照，端坐正中的都是京剧界响当当的人物，而在画面右侧一角，这个侧着脸、不知道为什么发呆的姑娘就是19岁的孙毓敏。毕业那年四大名旦除了程砚秋去世之外，其他三位梅兰芳丶尚小云、荀慧生都已经有了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剧团，三位大师分别来戏校招生了。那天呢，自己唱的《断桥》，那阵人家杜近芳刚出来那《断桥》，可是自己特迷张(君秋)派，自己就把张派有的腔儿挪在里头，荀先生就夸了自己一句，这小胖子挺开窍、挺聪明的。夸了自己这么一句、乐了一下。得，自己就归荀剧团了。孙毓敏毕业的这一年正值新中国成立十周年，在荀先生的献礼演出中孙毓敏捞着一个扮演女兵的龙套，亲眼见识了舞台上荀慧生的风采。那出戏叫《荀灌娘》。自己就看荀先生，动作跟他们学校学的那个正式的这种不一样，学校学的都是先看手指头尖儿，压腕子、半圆形到前头了，这手托腕子，按一下，然后再亮眼睛，它是这么一个过程;荀先生、他是这样的，真是挺特别的。因为喜欢孙毓敏也想学这出戏，只是她不想循规蹈矩，甚至还改了腔儿。有人就向荀先生汇报了，“荀先生、新来那学生孙毓敏在后台丑化您呢，学您、这么着那么着、给自己椒盐儿，荀先生、老头呗，哦、有这事啊，明儿让她给我排《荀灌娘》第一场《兄妹习剑》，自己哪会啊、自己就看了那么几场。这时候，赵绮霞老师的教导又起了作用，不能说不会，这戏就是连夜汆锅也得拿下。荀先生说开窍，挺像我的，自己模仿力不错。完了，甚至还很高兴，还给自己鼓掌，啊、毓敏这临时让你演这么一场，你还真不赖，得了，我岁数也大了，这戏我再演三场我不演了，归你了，所以这出戏归自己了。非但没出丑，还落了一出戏，1959年10月15日，19岁的孙毓敏在59岁的荀慧生面前通过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在随后的五年里，孙毓敏常去荀慧生宅邸小留香馆学戏。荀先生一年要登台近百场，她总能扮个龙套、近距离揣摩师父的表演。自己恨不得在台里看戏给老师吃了，自己就看他眼睛往哪儿看、表情，自己就看得特仔细，所以自己的模仿力就比较准确。到了上海演出自己演《荀灌娘》，人家都管自己叫小荀慧生，那说明自己学得像吧。荀皓说:“孙毓敏她对荀派的理解，她是用心了，自己姓荀，自己心里明白、自己认为她用心了。”这张刊登在《北京晚报》上的照片成为那段难忘记忆的证明，在荀慧生的宅院里一出《荀灌娘》正在上演，女主角是孙毓敏，老师荀慧生扮了个马童。师父有一次跟自己讲了好多窍门，什么台上怎么抓观众了、怎么看了、怎么跟观众交流了，后来说完都有点跟后悔似的，我今儿说的比跟李玉茹说得还多，都到这程度。所以师父对自己还是欣赏自己的。别人学戏靠眼睛看，孙毓敏是带着纸和笔去的，1964年孙毓敏被评为北京市五好青年，表彰报告中就有这样一段，“每次观摩，孙毓敏身边总是带着笔记本，把各剧种的长处记下来，运用到自己所演的京剧里去。直到现在，这个习惯还保留着。方开柳说:“她的床头永远都是摆着一叠记事用的白纸和一支笔，她随时可以拿在手上，为什么呢，她的床前面是电视，她就锁定11台(戏曲频道)看，看到什么有想法，立刻拿起来她就写。”

那时候，荀剧团一年要演300场，得了真传的孙毓敏有时一天演四场戏。要上交14万，那个票价4毛，有的时候学生场两毛，这样还要给我们人吃马喂、都发完了之后能把钱上交那是很难的。有一次说的 这回到河北省肃宁县照顾女生，女生今天住在女监，住女监，就是古代的关女人的监狱，这屋子一共就10米，就这么大，12345678，住8个，8个铺盖卷，基本他们都和衣而卧，有时候也有跳蚤什么的，就这算照顾女生，你说苦不苦吧。《红娘》、《金玉奴》、《元宵迷》、《卓文君》、《红楼二尤》、《白蛇传》、《望江亭》(张派戏)，这些经典的荀派戏正是在这样频繁的舞台实践中常演常新，却也让孙毓敏时时感受到荀派戏真难演。荀皓言:你要唱荀派，掌握他的精髓神韵、一模一样，还能再出一荀慧生、再出一梅兰芳吗，天下再有一百年都不可能，要结合自己的条件，不偏离，这点她还是做到了。作为孙毓敏能够立起来。”熊明霞说:“要有刀马的底子，要有青衣的唱功，又要有花旦的表演，所以说荀派是一个综合性的艺术，对演员是极富挑战的”。一出出好戏就这样在岁月与情感的磨砺中留存于世。1966年河南这个时间和地点成为孙毓敏生命中一个巨大的转折，那一年先是与一位华侨青年的恋情无果而终，之后又要面对被错划为特务嫌疑而下放离京的绝境。结果就跟她谈话，说跟他断绝关系，自己说我已经断了。那也不信，然后甚至你要不断就切断你的工资。一年不发我工资，你说自己怎么弄，卖血。刚刚落脚河南不到半年，更大的厄运降临了。贴出一横标，资产阶级小姐滚出去。自己刚从北京滚到河南又让自己滚，自己滚哪儿去，1968年就把自己给挖出来了，自己就成了阶级敌人了，上厕所什么都看着，之后就失去自由，到党校里头集中学习，实际就是斗你。有一天他告诉说下午尖刀班再加强斗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偷偷的没有经过他们同意、我自个儿溜了，一路上自己就看哪楼高，自己跳楼，不活了，自己决定跳楼。回到楼上之后她写了个条，自己说妈妈，我不是坏人、我不是敌人，永别了。完了，她噔就跳下去了，一跳呢就跳到一个树上，那树呢刮了她一下，把她脚从这儿到这儿翻过来了，肉都翻过来了，骨头都露出来了，最后这儿缝了28针，所以她的脚是畸形脚，脚指头都这样了，伸不直。坐地下，坐地下就腰折了，第一、第四压缩性骨折，双脚是粉碎性开放性骨折，就裂了，然后坐了以后再脑袋轻微脑震荡。侥幸生还的孙毓敏在鬼门关熬过了1969年的春节，这时候的她有两个身份犯人加病人，一方面受到监视，另一方面不得不咬牙做康复训练。脚指头全伸不直，而且那边上开刀开的、同位素照射、把肉挖掉，从这挖一肉补这儿，弄好几回，所以自己现在就成残疾人了，也走不了太多路，还有椎间盘突出，自己就这么一个可怜的人吧。方开柳言:“自己也问过她，自己私下问，自己说师父，您后不后悔从楼上跳下来，她说后悔，她说其实还是应该坚强的活下去。但是自己经过那次以后，我就发现生命的可贵。然后自己感觉她的这种激情就是来源于那个，来源于那次经历，就是我当时那一下要是没了呢，不就什么都没了，我现在等于捡回一次命，那我这个生命就非常珍贵了，我要好好利用每一分每一秒去做我爱做的事情、做我喜欢做的事情，去发光去发热，去让我这个生命让它活得值得。”

都说，如果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也一定会给你打开另一扇窗。对孙毓敏而言，捡回一条命、只能算是侥幸，而重返舞台才是新生。借着去北京学习《逼上梁山》这出新戏的机会，孙毓敏找到了文化部的相关同志。他就说这样，我们马上搞一个流派汇演，你就代表荀派来演吧，哎呀、自己这高兴啊，给他鞠躬，自己说:谢谢您、谢谢您，自己说那我演什么呀，我听说那《红娘》算黄色的，哎、那不算，《红娘》、《西厢记》里的嘛，国内名著啊，那怎么算黄色，可以演。这自己就等于定了个剧目。没想到短短一个小时的接见，改变了孙毓敏的人生轨迹。6月份接见、9月份她就来了，等于她连她爱人都到北京了，然后三场定终身，点的都是《红娘》，自己又红了。大家都知道说孙毓敏文化大革命不是说她跳楼了嘛，又说现在演的挺好，大家都来看她，她一出场就有碰头好。时隔13年，39岁的孙毓敏重返北京，被分配到北京京剧院三团。毕业挣32，后来呢，过了两年挣到64，因为表现特别好，他们都知道自己家穷，而且就跟她妈妈还有俩妹妹，她们家就靠她这64，所以说给毓敏涨点钱得了，连升两级、84，这84她挣了27年。每年，全院演出350场，她参与近三分之一，一出《红娘》演出超过上千场，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的精妙神韵被孙毓敏刻画得淋漓尽致，观众称赞她是“活红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