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蔷薇成碧扮演者个人简介

感谢程民生老师赐稿

原文载《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6期，引用时请注明出处

▼

青色在宋代社会的发展与广泛应用

文丨程民生

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提 要：青色在宋代社会中发挥着很大作用，大放光彩。宋代皇家服用的器物中，有沿用前代青色者，有新改青色者，而南郊祭天的斋宫称青城，则为北宋独有。宋代有青色制服，更多青色便服，女子多穿青裙，男子多戴青巾青帽。宋代日用器物中，最突出的青色即青伞和青纸。宋代砖瓦等建筑中青色占主要地位。青色深受大众的喜爱，对官方的垄断多有冲破，争取到共享。在所有色彩创新中，青色在宋代最出彩，服装颜色中以天水碧为典型，牡丹花培育出碧色，青瓷更是发展到了历史顶峰。青色颜料丰富，石青和蓝最为常用。与红、黄一样，青色也是贵贱共享，宋代可谓尚赤、尊黄、喜青。

关键词：青色，宋代，青城，太师青，天水碧

中国传统文化中，绚丽多彩被规范地分为五正色和五间色。五正色即青、赤、黄、白、黑，也即中国的五原色。其中，青色是最具特点、有独特地位的颜色：其一，青是五正色之首，即第一色；其二，在东西南北中五方对应五色的传统文化中，东方属于青色，“禹贡九州”的东方地区就命名为青州，是九州中唯一以色命名的；其三，与其他单调的四正色不同，青色丰富、美妙、舒适。在自然界中青色是天地最大的存在，在社会上青色也是无所不在，地位举足轻重。学术界对青色早有关注，研究很多，但集中在艺术界，[1]历史学界尚未关注。现以宋代为例试作提示，以窥视彩色的社会历史，就教于学界。

一、青色的词义

与其他所有色彩不同，青是表色彩最多的字，多彩多意，常常说不清道不白，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青字最早见于西周金文，本义是蓝色、蓝色矿石或草木的颜色，后延伸至绿色、黑色。自古至今，人们言青草、青山者，则青为绿；言青丝、青眼者，则青为黑；言青天者，则青为蓝。如此复杂，多难辨别。如按五行学说的五方对应五色的从东方色相推，青应为绿色；如从原色角度推论，青应是蓝。苏轼即认为青色就是蓝色，“荀卿云：‘青出于蓝而青于蓝，冰生于水而寒于水。’世之言弟子胜师者，辄以此为口实，此无异梦中语！青即蓝也，冰即水也。酿米为酒，杀羊豕以为膳羞，曰‘酒甘于米，膳羞美于羊’，虽儿童必笑之，而荀卿以是为辨，信其醉梦颠倒之言！”[2]如按“冰生于水而寒于水”的逻辑而言，荀子认为青是蓝的一种表现形态（不是以蓝指蓝草），苏轼否定形式差异，强调实质。

青、蓝相同吗？令人惊讶的是，现今以蓝为三原色之一，可是在中国古代色彩体系中，无论五正色还是五间色，居然都没有蓝色。那么，是不是蓝色被青色完全取代了呢？非也。宋代实际上有单独的蓝色。如：“窃蓝：浅蓝色也”[3]，南宋权相丁大全“面蓝色。”[4]宋代还有“蓝绢”，[5]都未用青字。也有单独的绿色，《说文》中有明确的定义：“绿，帛青黄色也。”如王安石“春风又绿江南岸”[6]等，指草绿色。郑樵从另一角度作过说明：“蓝有三种：蓼蓝如蓼，染绿；大蓝如芥，染碧；槐蓝如槐，染青。三蓝皆可作淀，色成胜母，故曰青出于蓝而青于蓝。”[7]所谓的蓝，是指染色的植物，通常称蓝草，而不是现在所说的蓝色，不同的蓝可染绿、碧、青，即这三种色彩也都可称蓝。朱熹分析其关系时道：“以木之青克土之黄，合青、黄而成绿，为东方之间色。以金之白克木木之青，合青、白而成碧，为西方之间色。”[8]所谓青、绿、碧，各是一色，青是正色，绿、碧是间色。青色具体指何色，要依据其语境而定。而不知从何而来、不在谱系的蓝色，有其色而无其位，词义狭窄，远远不能与青色相提并论。蓝不能代表青，青则代表、包括蓝，将其逼到毫不起眼的角落。

不仅是古人难以确认青，当代国际学界同样如此。太阳光的光谱被认为是由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色组成，后来有人提出由红、橙、黄、绿、蓝、紫六色组成，因为蓝和靛色光始终未能测定其确切的频率界限差值，在色彩学中至今难以定论，按照光谱的颜色顺序，青应是介于绿和蓝之间的颜色，即发蓝的绿色或发绿的蓝色。至今，《辞源》所言青字有五义：一是五色之一，二是泛指青色之物，三是黑色，四是草木初生青色，引申为出生，少年，五是地名，如青州、青县。[9]表示色彩的四色各不相同。正是因此，才使青色泛指介于蓝色和绿色之间的各种颜色。

最关键的是，宋人的青一般指什么颜色？除了文学形容以外，通常说的青有蓝有绿。南宋末士人为五正色作赋，其中的《青赋》云：“帝子之望巫阳，远山过雨；王孙之别南浦，芳草连天。”[10]可见是雨过天晴的天青和草绿，一般以天青为主（天缥）。本文所论述的青，主要包括天青以及碧色。古代天青色为吉祥色，如作梦见到“天青色，吉。此梦吉事有祥之兆也，梦者功名遂，家业丰，经营利，父母宁，子孙贤，丈夫贵。”[11]全是好事。民间传说阴间记录人间善恶的两大帐簿，善簿是“青轴”，恶簿是“黑录”。[12]青色吉祥的寓意是全面的，诸如青云、青霄、清虚、青鸟、青史、青蚨等等，都是美好词语。

除了黑白二极色外，中国的青、红（赤）、黄原色中，青是唯一与西方红、黄、蓝三原色不同之处。其特别的地位，引起人们的高度关注，乃至误解。国内诸多艺术学者认为：“青色是中国特有的一种颜色。”[13] 特有就是独有的意思，但唯中国有青色吗？显然是过于武断了。其实，青色是一种客观存在，世界上哪个国家都有“天青”的自然色彩，油画等海外美术作品中也有晴空碧水等青色。英文cyan就是汉语的“蓝绿色，青色”，[14]是减色法三种基本颜色之一。从印度传来的佛教文化中有“帝青”，即佛家所称的青色宝珠：“帝青，梵言因陀罗尼罗目多，是帝释宝，亦作青色。以其最胜，故称帝释青。”[15] 日语的“青”与中国的“青”，色域范畴皆很宽广，意象上有相通之处。[16]客观谨慎地讲，青色在中国的特殊性，是表现的最复杂、最多彩，用途最广泛。除了多种色彩以外，还表示方位：“归来种瓜青门外，灌溉锄耘甘寂寞。长安之东壤尤美，翠蔓离离照城郭。”[17] 青是东方色彩，青门就是东门。也表示女子的年轻美貌：“祗道乱来人死尽，朱门日日买青娥。”[18]青娥即主司霜雪的女神，代指美丽的少女。

北宋士大夫贺铸，专作《青字诗》二首，把青字发挥的淋漓尽致。其一云：“青袍少年子，独出青门游。逢人少青眼，凝笑望青楼。窗中青蛾女，正为青春愁。心事属青鸟，青骢能少留。”其二云：“白马青络头，青萍宝带钩。青溪流水急，独上青翰舟。佳人青雀钗，手把青荷游。慕君青云器，青发结绸缪。”[19]句句带青，意各不同，反映了青在文化和社会生活中的广泛性，暗示着青色的重要性。

总之，青色以多义而奇妙，以难言而神秘。在宋代，青色展示了很大作用，大放光彩。

二、朝廷服用的青色

在宋代最高层的朝廷，服用的器物中颇多青色，有沿袭历史青色者，有本朝新改青色者。

玉辂是皇帝在重大典礼中乘坐的五种车子之一，“若大朝会、册命皇太子诸王大臣，则设五辂于大庆殿庭，为充庭之仪”，其中“凡玉辂之饰以青者”。政和三年（1113）诏云：“玉辂用青质，轮辀络带，其色如之。四柱、平盘、虚匮则用赤，增盖弓之数为二十八，左右建旂、常，并青。……副玉辂，亦用青色，旧驾马四，增为六，色亦以青。”[20]无论车辇还是马匹还是配饰，都用青色。蔡绦曾指出其历史变化：玉辂“色本尚黄，盖自隋暨唐伪而为青，疑以谓玉色为青苍，此因循缪尔。政和间，礼制局议改尚黄，而上曰：‘朕乘此辂郊，而天真为之见时青色也，不可易以黄。’乃仍旧贯，有司遂不敢更，而玉辂尚青，至今讹也。”[21]玉辂原为黄色，宋朝延续隋唐旧制为青色，礼仪官提出应恢复古制用黄色，被宋徽宗拒绝了。相应的是，道家神仙的玉辂也为青色。一次宋徽宗乘玉辂自太庙至玉津园，路上谎称看到云间“人渐众，约千余人，皆长丈余。有辂车舆辇，多青色，驾者不类马，状若龙虎。”[22]由此可知，赵佶之所以不肯更改玉辂的颜色为黄色，根本原因就是崇信道教，偏爱青色。

皇家的一些重大祭祀场所，青色装饰占很大比重。如南郊祭天坛在皇帝亲自祭祀时，围墙外“则以青绳柱表其三壝，以合郊丘之制。”[23]用青绳柱在坛外包围三圈。而皇帝驻跸的斋宫干脆就叫青城：“所谓‘青城’，旧来止以青布幕为之，画砌甃之文，旋结城阙殿宇。宣、政间悉用土木盖造矣。”[24]原来是临时用栏杆与青布搭建的一组简易宫殿，砖瓦等是在布面画出的。而祭地的斋宫在城北，俗称北青城。《辞源》“青城”条，即专为北宋开封而作：“宋祭天斋宫名。在河南开封府治。有二：一在南熏门外，为祭天斋宫，谓之南青城；一在封丘门外，为祭地斋宫，谓之北青城”。[25]青城为北宋独有，可知青色在宋代的地位。

明堂祭祀昊天上帝之玉，用青色。详定礼文所言：“明堂昊天上帝礼神之玉当用苍璧，今用四圭有邸，伏请改用苍璧礼天。”得到宋神宗的批准。[26]祭祀五方神中的东方神，自然是青神，用青圭，如文彦博在进士科考试的《青圭礼东方赋》所言：“青惟五色之首，圭乃六器之俦。朝日之郊是荐，迎春之礼聿修。结绿鸿辉，既肃陈于震位；出蓝美质，将奉仰于神休。”[27]另有皇帝求子祭祀的高禖坛，因为青色是生长色：“青，生也，象物生时色也”，[28]所以“禖祠以青帝为主”，与青帝坛相同。[29]在每年一度的春季籍田礼上，道具几乎都是象征春天的青色：“亲耕前三日，司农以青箱奉九谷穜稑之种进内……国朝旧制，合用盛九谷种箱系竹木为之而无盖，两头设抬饰，以青色中分九隔，设一种，覆以青帕…… 御耒耜二具并韬（系盛耒耜青绫袋）……御耕牛合用青牛四，其牛衣以青色……庶人百人耕终亩，并青衣”。[30]装种籽的箱子、耒耜的袋子、耕牛、牛衣、具体耕作的农夫服装等，全是青色。

宋代皇帝的衮冕之制中，包含诸多青色：“天子之服有衮冕，广一尺二寸，长二尺四寸，前后十二旒，二纩，并贯真珠。又有翠旒十二，碧凤衔之，在珠旒外。”冕上有翠旒、碧凤；“衮服青色”；衣裳带饰中有青罗：“素大带朱里，青罗四神带二，绣四神盘结”，“青褾”，“青罗抹带”。衮冕为皇帝的大礼服，“祭天地宗庙，朝太清宫、飨玉清昭应宫景灵宫、受册尊号、元日受朝、册皇太子则服之。”[31]是重大活动中最尊贵的礼服之一，以青色为基调。在冠冕方面，早在乾徳元年（963）准备南郊大礼时，宰相范质就上书更改了旒珠的颜色：“按《令文》：旒并贯青色珠，青纩，其珠及充纩。今请依令文青色之制。”宋太祖“诏从之，遂改制焉。”[32]使用青色旒珠和青色的丝绵。宋真宗时，少府监修制官状称：“自来制造皇帝衮冕及诸臣祭服，并一色以青为衣，以茜为裳。”[33]皇帝与大臣的祭服，上衣都是青色，下衣为红色。宋神宗时，详定礼文所上书，援引古制要求更改色彩：“古者冕服，皆玄衣纁裳，而今衣色用深青，殊无所本，宜改用玄，以象天色。”宋神宗诏令：“冕缋绣章采，宜依旧制。”[34]古代用黑色的上衣和黄赤色的下衣，宋代却用深青色上衣，礼官要求更正，但皇帝并不理会传统礼制，坚持用青色。

宫殿里的帷幕，全是青色。“太祖服用俭素，退朝常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