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听来,觉得简直就是神乎其神,无法想象一个连经书都不会读的和尚如何能度人,连龙虎山齐仙人都要见之行礼。两位佛道最杰出的人物,在一甲子前的一次莲花辩论会上同时出现,结果却让所有旁人一头雾水:两人只是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坐了整整一晚上。
《雪中悍刀行》精彩试读3-2那是仙人齐玄帧飞升前最后一次现世。
当这个和尚越来越年迈时,也不曾听说他去识字读经,只是当寻求大道一走十五年的徒弟白衣僧人回来后,让这徒弟连续说了三天三夜的经义,其间他频频点头,最后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准许白衣僧人喝酒娶妻,再后来就有了离经叛道的顿悟。
徐凤年猛地一惊,茶水洒了一地,喃喃自语道:“白衣僧人李当心,自小住在寺里的李子姑娘……”
道姑许慧扑本来就瞧出徐凤年品茶的兴致不高,这一洒更显无礼,与俗物何异?她便有些不悦,虽是没有说什么,但再也没有想过给这世子殿下倒第二杯茶。看来世人说北凉世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并未夸张啊。
原本有望宠冠后宫的姐姐许淑妃突然被打入冷宫,许氏上上下下已是雷霆大怒,但她一个寡妇女冠,不至于跟家族成员一样迁怒徐脂虎,昨晚得到世子殿下在两郡兴风作浪的内幕,也只是一笑置之,甚至连家族的人让她靠着徐脂虎接近世子殿下一探虚实她都没有点头。今日亲眼一见,她实在是失望,这人无非仗着北凉王的家世欺人而已,这与泱州四大世族里不成材的子孙本质上并无不同。许慧扑瞥了一眼以往能谈上心的徐脂虎,心中一叹。
茶没冷,气氛却冷了许多,已经不是加几块炭火便能改变的事情。徐脂虎仿佛近墨者黑,也不如以前那般一点即透,只说要和弟弟再逛一下报国寺,便离开了禅房。
许慧扑静坐片刻后,等这行人远去才缓缓起身,走出院子后门,径直上了茶山。她走了一炷香工夫,终于见到一栋竹楼,竹檐下放了一把竹椅,长椅上坐着个眉发如雪的老人,膝上蹲着一只毛发也如雪的狮子猫。老人手抚猫头,端坐望着远山。
老人伸了伸手,许慧扑在竹椅旁的一张小凳上正襟危坐。不等她开口,耄耋之年的老人便和蔼地微笑道:“来得这么早,想必是大失所望了。”
许慧扑柔声道:“老祖宗世事洞明。”
老人笑道:“也好,既然这世子殿下扶不起来,世袭罔替就世袭罔替好了,我们这帮老家伙也都落得个轻松。”
许慧扑深知自己的看法兴许会牵扯到泱州四个豪阀未来的格局,紧张万分地说道:“要不老祖宗再让人试探一番?我怕看错了。”
老人瞥了她一眼,身份本已不俗的道姑竟吓得娇躯微微颤抖起来。老人摸了摸狮子猫的脑袋,笑道:“怕什么?这么重的担子,还会由你一个小女子来承担不成?那未免也太瞧不起庾廉、许拱、卢道林这些人了,泱州还不至于寒碜到这个地步。”
许慧扑脸色苍白,不敢出声。
吏部尚书庾廉,江心庾氏家主;卢道林,湖亭卢氏家主;龙骧将军许拱,虽非姑幕许氏家主,却也是手执兵权的王朝大将军。只是这些位高权重的泱州大佬,见着了眼前这位老祖宗,就算不至于如许慧扑这般战战兢兢,也得毕恭毕敬地站着说话。许慧扑之所以能坐下,除了她是女子之外,还因为她是这位泱州老供奉的孙媳妇。庞大的江南士子集团,其底蕴与势力岂是才百年根基的青党能够媲美的?洪嘉北奔,便是眼前的老祖宗一手策划。还有那评点天下家族并给其排名的《族品》,王朝共有九人参与,老祖宗的排名甚至要在当朝首辅张巨鹿之前!因为老祖宗年轻时与老首辅以及西楚太师孙希济师出同门,张巨鹿权势再煊赫,也要以晚辈自居。
老人眺望远方:“今日王霸之辩,大概又要拾人牙慧了。”
许慧扑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说话。五十年来最巅峰的王霸之辩,老祖宗便身在局中,自然有资格说这话。
老人感慨道:“老首辅运气好,有张巨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否则以他的本事,也就是当个帝国的裱糊匠,这里漏风缝这里,那里漏雨补那里,春秋国战以后注定是要不合时宜的,死了好,否则晚节不保。西楚那孙老头儿就惨了,原本论名声,我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如他,现在倒好,士子中,全天下他的骂名就只输给徐人屠,还不如死了。”
许慧扑只是虚心地听着。
老人听到狮子猫喵了一声,低头看了看,笑道:“那世子扶不起也不好,短期内是好事,长远来看,我们这帮被‘棠溪剑仙’骂为老不死的家伙,这些年死皮赖脸地不死,岂不是白活了?”
许慧扑扑通一声跪下了。
老人喃喃道:“你当年与卢白颉那点儿事算得了什么。起来吧,地上凉,沾了寒气不好。做人要接地气,可也不是这个接法。”
许慧扑颤巍巍地起身,重新坐下。
老人眯眼说道:“去,让那寒门后生与世子殿下见上一见,有他给北凉出谋划策,不输当年赵长陵之于徐人屠,这死水就做活了。”
许慧扑轻轻起身。
老人平淡地说道:“你去向那世子自荐枕席,才算彻底跟卢白颉断了关系。”
这位清心寡欲多年只读老庄的女冠并未拒绝,离去时咬着嘴唇,嘴角渗出血丝。
许慧扑行走在茶山小径上,终于走出了老祖宗的视线。他站在茶树丛中,望着报国寺一座重檐歇山顶的黄琉璃瓦亭子怔怔出神。除了咬破嘴唇的血丝,她脸上看不出太多悲恸之色。她并不恨老祖宗的安排,只恨当年那青衫剑士不争气。她一心修道,驻颜有术,看上去是三十岁的风韵少妇,其实年近四十。初见他时,她才十三岁,人生能有几个十三?她伸手抹去血迹,脸色阴沉地走下山。
许慧扑却不知树荫深处,仗剑青衫的身影一望就是许多年,见她走入报国寺,他才缓缓步向竹楼。
老人与猫还在,如雪球一般的狮子猫尖叫一声,打盹的泱州老供奉略显吃力地抬起眼皮,看着眼前这位卢氏当年精心雕琢的璞玉后辈。这剑士曾经是何等意气风发,若不是过不了情关,不管是入仕还是钻研剑道,都会走得很远。老人安抚着膝上那只受惊的狮子猫,皱了皱白眉,平淡地问道:“都听见了?”
“棠溪剑仙”卢白颉点了点头,冷冷地望着这个老人,一根手指始终搭在剑鞘上,看样子古剑霸秀随时有可能出鞘。以卢白颉能登剑评的造诣,出剑自然极快,他原本不需要刻意如此展示,此般自然是在表态——老人若不收回给许慧扑的命令,他不介意以“棠溪剑仙”而非卢氏子弟的身份再来一次大逆不道的举动。你是江心庾氏的老家主又如何?我卢白颉一剑在手,问心无愧,又何须理会?
在江南士子集团中资历老到不能再老的老供奉庾剑康眼皮颤了颤,一只手不再抚摸雪白的狮子猫,而是五指呈钩爪状握住宠物的脑袋,只是并未用力。本能感觉到有些不舒服的狮子猫似乎不理解,转了转头。王朝中少数有望死后争取到谥号“文忠”的庾剑康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至于高于“文忠”的谥号“文正”,已空悬一百二十年,连他都不作奢望——再度望向远处的青山,江南多山水,总是看不厌,冷淡的言语中竟然罕见地出现妥协意味,他轻声说道:“棠溪,你知道当年我本意是由你来做卢氏家主,卢道林也愿意。”
卢白颉很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我不愿意。”
老供奉庾剑康皱眉道:“你不愿意娶庾氏珍珠,不愿意做卢氏家主,不愿意荐举入仕,不愿意恩荫做将,身为卢氏子弟,棠溪,你可知你有太多不合规矩的不愿意?若你不是这般散淡偷闲,何至于连伯柃袁氏都后来居上,压你们一头?”
卢白颉沉默不语,手指不再搭在剑鞘上。
老供奉叹息着伸伸手,示意这名曾被他十分器重的后辈坐在凳子上。卢白颉坐下后,今天特意从江心郡赶来报国寺的庾剑康笑了笑:“可惜不是我庾氏子孙,我家里那些后辈,沉稳有余,锐气不足,只能守成,很难中兴。他们哪敢骂我们这些老家伙是老不死的,便是有怨气,也连在肚子里都不敢骂,小小年纪就都是一股子臭不可闻的暮气。棠溪,你可知我为何要为难许慧扑这么一个女子?”
“棠溪剑仙”摇了摇头。
老供奉双手捧起狮子猫,感慨道:“她哪里配得上你?”
卢白颉苦笑道:“可我就是放不下她。”
老人冷哼道:“你父亲晚年得子,对你格外溺爱,临死前甚至分别留信一封给我与许殷胜,不顾立长不立幼的宗规,不惜交出一些家底,冒着引狼入室的风险,求我们帮衬你做卢氏家主,你真当卢道林不知这个秘密?我能不说,许殷胜却早就透露给他了。这些年姑幕许氏借卢氏的势暗中壮大,狼已经入室,你却让你父亲大失所望。卢道林是好人不假,可如何能与姑幕许氏这帮阴险小人打交道还占得便宜?远的不说,你卢氏掺和进了许淑妃的事情,赵皇后虽然一直冷眼旁观,可都记在了心里,真以为赵皇后会与那许家女子情同姐妹?这次那北凉王世子一番兴风作浪,江南道士子群情激愤,京城国子监三万学子受了挑唆,你兄长在国子监里还能安稳?不出意外,里外都做不得人的卢道林便要引咎辞去右祭酒之职,与你兄长斗了好些年的桓温自然乐得顺水推舟。卢氏在京城受挫,说到底还不是我泱州的损失?若非如此,我一个一只脚都在棺材里的老不死的来这里作甚?听那无聊的王霸之辩,还是想被你仗剑相胁?”
“棠溪剑仙”平淡地说道:“与我说这些,伯父就不怕对牛弹琴吗?”
不知是怒其不幸还是哀其不争,老供奉怒气横生,提高嗓音说道:“棠溪,我可以不让许慧扑去做那事情,你这次却是必须出来替卢氏分忧。否则以我的脾气,姑幕许氏这些年做的手脚,让一个无足轻重的许慧扑去丢人现眼,只是给他们提个醒罢了。棠溪,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去京城做兵部侍郎?你且不管如何能做这四品京官,我只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卢白颉苦涩地说道:“只求伯父莫要让人为难她。”
老供奉微微一笑,恢复云淡风轻的闲散常态,和颜悦色地说道:“棠溪啊棠溪,当局者迷,你若是肯出仕,谁敢跟她过不去?”
卢白颉摇头道:“连北凉王的女儿都有人敢如此欺负,她只是姑幕许氏的弃子,我如何能放心?”
老人平淡地说道:“好吧,我可以与你约定,只要你去京城,她终归是庾氏名义上的孙媳妇,没谁能欺负她。”
“棠溪剑仙”卢白颉起身作揖后平静地离去。
老人眯起眼,靠在椅子上,心思让人捉摸不透。
竹楼中走出一对主仆,赫然是酒楼中见识过北凉轻骑跋扈行径的拿扇公子与青衫剑士。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换了一把象牙骨扇,扇面上绘有三位风情迥异的美人。他蹲在老供奉庾剑康身边,伸手摸了摸狮子猫,抬头笑道:“老祖宗,何必费心思让‘棠溪剑仙’出仕?卢氏的底子本就不比我们庾氏差多少啊。一个卢道林不足为惧,可加上这位,就不好说了。伯柃袁氏跟姑幕许氏哪里能入老祖宗的法眼。但‘棠溪剑仙’只要赚取一些军功,做了实打实的兵部侍郎,再等个七八年,有卢氏家底支撑,执掌一部不是难事,比起那位许淑妃,分量只重不轻啊。”
老供奉笑道:“许淑妃算什么?实话与你说,不管是谁家的女子,进了宫都不是赵皇后的对手。今走外戚路数,是最蠢笨的法子,姑幕许氏不信邪,目光短浅,迟早要惹来祸事。但王朝军政一途大有可图。我们江南道不缺读书人,唯独缺卢白颉这般可马上建功的人物,不论为长远计还是为私计,我都会让他进入兵部。至于卢白颉能否在徐瘸子、顾剑棠和几大藩王三足鼎立的夹缝中冒头,得走一步看一步。依卢白颉的性子,最多是做到大将军,做不成兵部尚书的,但可以让卢氏在他身上分心分神,让卢、许两家生出嫌隙,让这些年得志便猖狂与卢氏摩擦不断的伯柃袁氏如芒刺背,还可以让卢氏念我们庾氏的人情,你算算看,一举几得了?”
公子哥儿双指捏着扇柄,笑道:“四得。”
略思量后,年轻俊逸的公子哥儿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祖宗,徐、卢两家毕竟是姻亲,‘棠溪剑仙’日后执掌兵权,似乎还可以让朝廷更忌惮北凉。”
老人欣慰地道:“这只算是半得半失,不好妄言。徐瘸子和卢白颉性格天生不合,陛下未必看不出来,即便陛下看不出来,赵皇后却是看得清楚的。天底下门阀联姻,牢固的唯有我们这般读书读出来的世族,区区将种,不可以常理推断,更何况是徐瘸子。徐、卢两家其实骨子里是谁都瞧不起谁的。不过,你能看到这一点,算是不错了。”
年轻公子笑了笑,打开了扇子,却是替老祖宗与那只狮子猫扇起一阵清凉的风。
老人轻声道:“我虽骂那家伙是徐瘸子,可他到底是毁灭了八国近半青壮年的‘人屠’魔头,更是连春秋大义都给践踏得一干二净了,不是你们这些孩子能去随意挑衅的。因此酒楼上的小打小闹,你别想着如何去出气,一个不好就是引火上身。徐瘸子的护短,你们这些孩子都没有切身体会。我不管你现在如何不理解,只要记着这些话就行了。官场小吏的‘拖’字诀,能让尚书、将军们都头疼,搁在你们身上,就要学会‘等’字诀。年轻是好事,能等。张巨鹿也好,顾剑棠也罢,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等出来的。”
公子哥儿点了点头,对老祖宗的叮嘱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虽然对无法马上对那北凉世子下绊子有些遗憾,但既然连老祖宗都说要等,他不过是庾氏一名庶子,当然不敢违逆,这也让他更能体会耐心的重要。
此时,徐凤年只带着靖安王妃在报国寺内走走停停,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寺外墙根处的卧龙松下。这里有树荫有清泉,徐凤年坐在泉边的石头上,在酷暑中格外惬意。今日报国寺有一场盛况空前的王霸之辩,一般香客已经进不去寺内烧香拜佛——寺内几个僧侣在门口把关,除了熟面孔,一般人要递出名刺,身份足够,方可入内。
徐凤年看到一名穷酸书生在寺外徘徊许久,日头正毒,那人很快就出了一身汗,估计是看墙根泉水这边的徐凤年锦衣华服,更有一名风姿卓绝的“侍女”伺候,他不敢上前乘凉。在江南道,世族子孙连与寒门子弟同席而坐都视作奇耻大辱,那书生当然不敢自讨苦吃,只是实在熬不过大太阳炙烤,犹豫了半天,终于来到泉边离徐凤年最远的地方蹲下,捧了一把水扑在脸上,舒服至极,长呼出一口气。蹲了会儿,见徐凤年并未出声,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在衣袖上擦了擦沾水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默默诵读。
徐凤年用余光瞥了一眼,竟然不是江南常见的书籍,而是北凉那边当朝大儒姚白峰的《四经章句集注》,再看这书生唇语,更加有趣,简直就是离经叛道到了极点。
“姚先生解经,据一时所见,未必是圣人本旨,多有可商榷处。
“立言太高,然发挥己意太过,溢出原本经文,有欲求高于圣人之嫌,以致凌虚蹈空,非解经正统。
“但同学宫朱门理学的一丝不苟比较,仍有诸多可爱处,拘谨更少,通达更甚。”
徐凤年观察着书生的唇语,觉得十分有意思。尤其是当那寒酸书生合上书籍,说了一句“我辈书生死当谥‘文正’”,他忍不住笑出声,把那书生吓了一跳,手一抖,《四经章句集注》就掉入水中。书生忙不迭跳入水中,看到湿漉漉皱成一团的典籍,心疼得脸色阴沉,爬上岸后魂不守舍。这湿透了的书籍哪怕一页页撕下来晒,估计都要模糊大半,一时间,他在那里唉声叹气。
徐凤年打趣道:“一本书值得了几个钱?”
那书生头也不抬地说道:“这书的确不值几个钱,但由我来读便能读出好些钱。”
徐凤年啧啧道:“饱读诗书售帝王,说是这么个说法,可你连报国寺都进不去,谁理你?”
穷酸书生笑了笑,低头自顾自地说道:“谁说我要卖给帝王家?圣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独独没有‘了却君王事’一说。”
徐凤年弯腰从泉水中拿起一个冰镇了有些时候的西瓜,伸手一敲,刚好一敲为二,笑道:“吃不吃?”
书生抬头,一脸疑惑。
徐凤年笑道:“不敢?”
书生默不作声,只是皱眉。
徐凤年干脆将一半西瓜轻轻丢了过去,书生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接住,看到徐凤年埋头大啃,这才低头吃了一口,凉透心肺。
徐凤年打趣道:“死当谥文正,好大的野心。”
书生顿了一下,这下子当真是心肺凉透了。
儒家解经就跟释门说法一样,解经不是读经,说法不是说经,皆是非大士所不能为,世子殿下眼前这位穷酸书生敢对以解经著称的理学鸿儒姚白峰说三道四,本就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至于谥文正的野心,就更惊世骇俗,连泱州老供奉庾剑康也只是奢望身后能有个“文忠”的谥号。春秋群雄逐鹿,离阳问鼎后,对臣属谥号有了明确规范。文官以“文正”为魁,只是此谥早已空悬百年;“文贞”紧随其后,朝野上下都将其视作首辅张巨鹿的囊中物;接下来依次是忠、端、康、义等。既然对文正、文贞都不敢奢望,那文忠便成了王朝内各路诸侯与顶尖文官追求的五石散。如今的天下,评判世族豪阀的高下,谥号多少和好恶无疑是一项极为重要的标准,一般士子哪敢说死当谥文正,连狂士都不敢。
妄想谥文正这种事一经揭穿,往小了说,这人就是品行不端;往大了说,指不定就要有牢狱之灾。那个读书人一本《四经章句集注》落水都心疼得不行,显然是寒门出身。心事被外人说破,这位书生慌乱的神情稍纵即逝,很快又云淡风轻,继续低头吃那半个冰镇西瓜。徐凤年说穿其心事后,却没有得势不饶人,而是被谥号一说勾起了心事。文臣重谥,理所当然,功勋武将也不例外。与“武"字搭配的字相对较少,但也有十八个之多,故而有“大丈夫当谥十八”的说法。武谥中“毅”字夺魁,前九分别是毅、烈、宁、靖、平、襄、敬、敏、肃。传言已经钦定大将军顾剑棠谥“武敬”,毅、烈、宁三谥,仍是巨大的悬念。
武官不比文臣,谥号往往偏低,一般而言,能有前九就是莫大的荣耀,这与世族当政鄙视将种有关。当然,武将若能以“文”字谥,更是荣上加荣。这种荣耀只有那些出身豪门的武官有望获得,例如“棠溪剑仙”卢白颉能够入仕,死后谥号未必不能以文字开头。徐骁对此一直不太上心,总说三代以后还能有个过得去的美谥就足够。因为朝臣不管当时如何得宠,如何功冠朝野,死后美谥被追改为恶谥不是特例。
徐凤年正怔怔出神,就被报国寺内的一阵哄然叫好声给惊醒,想必是王霸之辩已经开始,某位清流名士的言谈得到了好评。
寺内有曲水流觞,清谈名家们沿水绕廊席地而坐,酒杯漂流到谁面前,就有美婢负责端起交由该辩士,辩士一饮而尽后,便可抒发胸臆,若是引来共鸣,获得叫好,便可再饮;若是言谈泛泛,则要自罚三杯;一旦有人起身反驳,输者便要退场。江南道推崇清谈,没有哪位清谈大家不是这种战场上的常胜将军。私下有人记录退场人数,最多的是湖亭卢氏的卢玄朗,辩退六十二人,未曾被谁辩退,稳居江南道清谈名士前三。与未尝一败的卢玄朗并列的其余两个,都参与了今日报国寺的王霸之辩,可谓一桩罕见盛事。其中一人是共计辩退一百余人的袁疆燕,被誉为“江左第一”,喜好执麈尾,潇洒出尘。另外一人则是报国寺的高僧殷道林,士林尊称“不动和尚”,不言则已,一鸣必惊人。他当年的成名两战与袁疆燕和卢玄朗的“意象妙于见形”和“才性四本”之争,都在报国寺,可以说报国寺能成为江南道清谈圣地,除了风景优美,借势于魏紫姚黄在内的数千株牡丹,更多要归功于这个口碑极好、风雅一流的老和尚。
徐凤年啃完了西瓜,问道:“你想不想参加这场辩论?听说只要随便赢几个,比考取功名还有用。”
只咬了几口西瓜的书生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曾经有幸参加过一次,才说了几句就被赶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赢了还是输了,应该是输了。与我辩论的那位袁氏士子,估计会被记录‘辩退一人’吧。”
徐凤年余光瞥见女冠许慧扑出了报国寺,径直走来。他视而不见,只是看着眼前的书生,微笑道:“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我猜辩论时你就孤零零一人坐着吧?”
走近的道姑出声道:“殿下这次猜错了。”
徐凤年一脸恍然:“是许姐姐带着进去的?”
道姑许慧扑笑着点了点头,解释道:“陈公子满腹经纶,尤其精于王霸之辩,见解独到,曾托我给许拱阐述军政利害,简称《呈六事疏》,被大将军评点为‘不拘一格,殊为不易’。”
徐凤年略微惊讶地哦了一声。午饭时,他与大姐徐脂虎闲谈,聊起了许慧扑的家世。姑幕许氏以龙骧将军许拱为家族砥柱,这位清谈、军政两不误的大将军出身于豪阀高门,主持江南道三州军务时,颇有小藩王的架势,做了许多大刀阔斧的改革,整饬吏治,毁誉参半。徐骁对此人评价不低,既然能被公认眼高于顶的徐骁说成不错,这书生自然是相当厉害的角色了。至于那份在泱州泥牛入海的《呈六事疏》,说出来可能连许慧扑都不信,徐骁的书房里就有一份。他亲自圈画了许多,对如何巩固边防以及解决财用大匮的建议,更是让他拍案叫绝。这是徐凤年亲眼所见,其分量毋庸置疑。
来湖亭郡的途中,他曾专门让禄球儿弄来一份,没料到是眼前这穷书生的手笔,只是不知这位陈公子与许慧扑怎么就有了关联。豪门女子与寒士的瓜葛,只是才子佳人小说里的美好桥段,在门第之见深重的江南道更是不现实,这恐怕也是王东厢的《东厢头场雪》在江南道市井中格外抢手的根源。
宴席上,徐脂虎直截了当地说了许慧扑与卢白颉以及卢、庾、许三家的恩怨情仇。这名女冠与穷书生有猫腻儿显然不可能,这就更让徐凤年好奇了:难不成这书生真是经邦治国的大才?若这人出身市井寒门,却有高屋建瓴的格局眼光,那可就真的难得至极了。徐骁当年的左膀右臂“阳才”赵长陵和“阴才”李义山都不算是寒士,是正儿八经的士族出身。
徐凤年刚想寒暄一番,发现“棠溪剑仙”竟也出现了。许慧扑立即沉了脸,对其视而不见。
卢白颉轻轻苦笑。穷书生见到这位卢氏“琳琅七玉”之一也没有卑躬屈膝,甚至似乎对他并不陌生,虽主动作揖,但只是执侄辈礼,这等傲气,落在士子眼中还不得怒发冲冠?“棠溪剑仙”是何等神仙人物,你这无名小卒又是哪门子角色,竟敢不退不避,就不怕污了卢七先生的眼睛?而卢白颉似乎对书生青眼有加,并不空洞地由衷勉励了几句,这才转头看向许慧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与你说几句。”
许慧扑冷笑道:“卢七先生避嫌了这么多年,为何今天破例了?”
徐凤年和穷书生都自动转头,很有默契地打定主意不去看、不去听。这对当年在江南道引发轩然大波的男女僵持不下,最终还是女冠许慧扑败下阵来,与卢白颉沿着清静无人的报国寺墙根走去。许慧扑临行前不忘向世子殿下告辞,再对书生说不妨去寺内辩论,她已与报国寺说了,不会有人阻拦。于是泉畔又只剩下三人。姓陈的书生轻轻皱眉,徐凤年笑道:“我姓徐名典匣,经典的典,剑匣的匣,名字如何?”
穷书生笑道:“典在匣中不得鸣,嗯,好名字。”
面罩轻纱的靖安王妃裴南苇忍不住白了徐凤年一眼。
徐凤年问道:“既然得了允许,不进去听辩论?我呢,草包一个,但既然许姐姐说你才学不俗,我就想沾沾光,跟你坐一起好了。”
书生反问道:“与我同席而坐,公子就不怕被士子名流笑话?”
徐凤年笑容古怪,没有回答,而是转头询问裴王妃:“你说说看,我怕不怕?”
一路上没少吃苦头的靖安王妃不敢把问话当作耳边风,语气生硬地说:“不怕。”
徐凤年心满意足,笑着望向穷书生。后者叹了口气,点点头,将吃完的西瓜放下,拿起地上曝晒的《四经章句集注》,小心翼翼地放入袖中。
三人走出古松的阴凉处,走向报国寺,徐凤年居中,靖安王妃在左,穷书生在右,走路的先后顺序又有区别。三人才走,徐凤年便看到一个徘徊在墙根下的小女孩儿小跑到泉水边。先前因为他在,这个面黄肌瘦的小乞儿模样的孩子不敢上前乘凉,就躲在墙角;三人离开后,她终于壮起胆子。她到了树下泉边,先将两半西瓜抱起,搁在泉畔的石头上,无意间与转头的徐凤年对视后,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儿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雪白,赶忙将西瓜放回原地,见这位富贵气派的公子哥儿并未恼怒,这才怯生生地蹲在树下。书生生怕这位与“棠溪剑仙”和许慧扑都熟悉的世族“士子”心有不快,便轻轻说道:“这孩子是可怜人,乞讨为生,与一个瘫痪的爷爷相依为命。若不是她,老人早就熬不过上个冬天了。我教了她一些字,这样乞讨时能讨些巧。唉,肯定是她爷爷又犯病了,否则她不会来报国寺捡铜钱。她每次都不敢捡多,只有几枚铜板,能买半笼馒头罢了,却是她与爷爷好几天的饭食了。至于那西瓜……”
徐凤年面无表情地说道:“西瓜皮切片以后可当菜炒。”
穷书生愕然后点头道:“是的。”
靖安王妃肯定是第一次听说西瓜皮可以做菜,下意识地多看了那小女孩儿一眼。
报国寺的王霸之辩招来了许多江南道士子,有资格参与盛况的人早已入寺入座,还有许多身世与名声都不够格的寻常士子则是来凑个热闹,只能在寺外逛荡。卧龙松下是一块风水宝地,原先被徐凤年霸占,世子殿下这等不须说话就自有跋扈气焰的纨绔,一看就是不易亲近的主儿,加上他是从寺中走出,寺外士子们就只得远远地站着,更多的是对那名看不清容颜却身段妖娆的“侍女”指指点点,感叹秀色可餐啊。
这世道,大户人家出行,一般是看人看马;至于清流名士,则是看他们身边的佳人美眷。以高门出身的女冠为第一等,像许慧扑之流,更是可遇不可求的;接下来,才色俱佳的名妓并列为第一等;自家府上的年轻美婢又次之,数量越多越显身份。江南道上的玄谈大家,伯柃袁氏的袁疆燕,曾有出行带近百位童子童女的壮举。
好不容易等到徐凤年腾出位置,几对衣裳华贵的公子、千金立即上去乘凉。那卷起裤管弯腰去泉池里捡钱的小乞丐无疑成了碍眼的东西,一位三角眼公子哥儿嗤笑着,伸脚将西瓜踹入泉中,溅起无数水花,吓得浑身湿透的小乞儿瑟瑟发抖,再不敢捡铜板,想要躲闪,在水中走急了,一不小心就扑倒在泉中,惹来一阵哄然大笑。一个浓妆艳抹的士族女子幸灾乐祸地笑过以后,刻薄地骂道:“小贱种,谁让你来这里捡许愿钱的?不怕被寺里的和尚打死吗?!”
泉池被这些乘凉的膏粱子弟围住,小乞儿无处可躲,只能站在泉水中,红着眼睛,低头说道:“寺里的人说每次只捡几枚铜钱,就不打紧。”
那女子嚷道:“还敢顶嘴?”
反正没有外人在,她恼怒之下懒得装名门淑女,捡起地上的石子就狠狠地砸了过去。小乞丐本能地躲了一下,女子没砸中。她本来就因不得入寺而有些火气,如此一来更加恼火,捡起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子,阴沉地笑道:“还敢躲?再躲就打断你的腿!”
她使劲将石子丢掷过去,砸在小乞丐的胸口,砰然作响。她身边的男女都拍手叫好,夸赞好准头。小女孩儿竹竿一般的瘦弱身躯哪里吃得消这般折腾?她摇晃了一下,脸色痛苦,但仍然不敢躲避,站在水中,带着哭腔说道:“我再也不敢捡了,再也不敢了!”
年轻女子冷笑着再捡起几颗石子,还分发给身边的狐朋狗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准备一起玩类似竹箭投壶的游戏。江南道雅士素来有雅歌投壶助兴的习俗,许多名士擅长屏风盲投与背坐反投,龙骧将军许拱甚至能在一壶中插满百余竹箭,最后呈现的是一副攒镞如箭林箭山的画面。这投壶算是君子六艺中“射”的演化,在江南道上十分风靡,只不过今天竹箭换成了石子,陶壶变作了小乞丐,但在公子、千金看来有异曲同工之妙。拿到石子的人都跃跃欲试,在那里瞄准,看样子是不在乎那小乞丐的身板是否经得住几下丢掷的。对江南道士子来说,砸死一个行乞的小贱种,算得了什么事?
本已一只脚踏入报国寺门槛的穷书生告罪一声,反身跑去,怒道:“住手!”
他一吼之下,纨绔、千金们愣了愣,但也只是一愣,随后相视大笑,不再理睬他。两个性急的公子哥儿反而加重了力道朝水中的小乞丐丢去石子,一个砸中胸口,一个砸中手臂。小乞丐咬着嘴唇不敢出声,只是蹲在及膝的冰凉泉水中,蜷缩起来。在哪里不是人心比水冷?可痛苦到极点的小乞丐仍挤出苍白的笑脸,对挺身而出的穷书生说道:“陈哥哥,没事的,砸几下,不痛。”
不痛。
能不痛吗?
面对卢白颉、许慧扑这般泱州最拔尖人物仍能不卑不亢的穷书生跳入水中,再顾不得是否会湿了袖中典籍,护在小乞儿身前。望着这群靠着家族一生衣食无忧的士族男女,他面容悲恸。哀莫大于心死,他连质问都不去质问了。
那始作俑者的骄横女子一脸不屑,居高临下地说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寒门猪狗?”
这时候,士族子弟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本世子从北凉而来。”
于江南道而言,士子成林,那些寒门子弟、市井百姓就都是依附士子秀木而生的杂木草藤,砍去几棵恶木杂草不算大事,这是公认的道理。但大族士子自矜身份,倒也不如何刻意去针对寻常百姓人家,估计是嫌掉价,倒是比寒门高出一线的役门、吏门两门的子弟行径尤其恶劣,不遗余力地去显摆身份。
报国寺这些为难小乞儿的公子千金便属于这个媚上欺下的范畴,对上摇尾乞怜,世族士子放个屁都是香的;对下斜眼看人,寒门人物便是写出了真正的锦绣文章他们都觉得俗不可耐。
这两批人别的不说,眼力见儿无疑是极好的,面对穷书生,一眼看穿家底,当然肆无忌惮,可转身看到那名自称世子的年轻人后,就有些忐忑了,毕竟那身裁剪、质地都考究的华服以及那高高在上的气势都作不得假。“世子”一说,在先古是唯有帝王、诸侯嫡子才能拥有的名号,在近五百年来豪阀渐起掌控朝政时期才略显泛滥,王孙子弟与大家族的嫡子都可被称作世子。
在江南道,将种后代,除去大将军许拱的子女,也没谁敢佩刀出行,况且龙骧将军本就出自姑幕许氏,不是正统意义上的将门。江南道崇尚的是羽扇纶巾,是牛车执麈,可不兴下等游侠才耍的刀剑,那眼前这位世子是?他们一时间有些吃不准,毕竟这个俊逸得不像话的家伙方才还与棠溪先生和许女冠言笑晏晏,怎么揣测都不至于是普通出身。但话说回来,若这人真是家世非凡,又怎会与泉池里那个穷酸书生厮混在一起?世子,江南道这边有资格称这名号的人倒也超出了一双手,可不曾听说有哪位世子喜欢佩刀啊。
这人从北凉来?是出身蛮荒北凉还是游历归来?
率先对小乞儿发难的女子只觉得眼前一亮,来不及深思,暗叹一声“好俊的公子哥儿,长得实在好看,若不粗鲁地佩刀,而是摇扇或是执麈就更好了”。她偷偷松手,丢掉手中的石子,媚眼望向这潇洒走来的陌生面孔的“世子”,准备轻弯小腰施一个万福礼。
徐凤年有些无趣,看来这些个家伙多半是没听懂自己的话,没将自己跟那个拖死刘黎廷的北凉魔头联系在一起,否则这个娘儿们哪里还有胆量在这里抛媚眼?江南道与唯有他才可自称世子的北凉不同,世子不那般值钱,大门户的嫡子、长子说是世子,没谁会被追着打,在北凉谁敢这样,当年早就被徐凤年带着恶奴恶犬登门“拜访”了。
徐凤年笑着缓缓抽刀,准备行凶。投壶很风雅是吧,这些人头本世子不屑收,就收下手臂好了,江南道的人不是很会骂人吗?留着你们的嘴去骂好了。
徐凤年这个细微动作似乎被穷书生察觉,他轻呼道:“不可。”
徐凤年转头以眼神询问,穷书生转了转头,示意身后还站着一个在阳春城中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儿,当下快意恩仇,事后小乞儿如何经受得住报复?徐凤年皱了皱眉头,拇指始终按在绣冬刀柄上。那群后知后觉的膏粱子弟总算回神,媚眼女子吓得后退几步,若非被见上阿谀的三角眼公子搀扶,差点儿就要掉入泉水中。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这是何等无礼的蛮子才会做的蠢事!
世子,世子个屁!
这人肯定是小地方来的将种衙内。“衙内”是江南道对将门后代官家子弟的特称。军营以兽牙为饰,营门又称牙门,所以“衙内”一说,十分恰当形象,很快就流传开来。只不过在江南道上,再大的衙内都极度不喜这个说法:将种本就是士子给予的贬称,衙内能好到哪里去?除非是那些有藩王驻扎的边防重镇,武夫势大,文官低头,衙内才有自负的本钱。
家族有谱品,官宦富贵子弟自然也有三六九等的排列。且不去说那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城,在地方上,豪阀嫡长子以及正三品的刺史与督案之子,当然是第一等的公子哥儿;接下来是郡守子孙,加上一般世族的后代;再次之则是士族与一般实权官吏的公子;最后才轮到役门、吏门子弟。父亲品秩是评判这些子弟最重要的考量,而家学渊源的鸿儒名士虽无冕但胜似寻常官员,出身这类家族的人,也不是役门、吏门可以轻易媲美的。
如果加上天子脚下的京畿重地,就更复杂了,那些个殿阁学士、六部尚书、几位大将军、根深蒂固的百年家族,这里头又分正在其位的权臣和退下来的功勋,还要加上勋贵至极的外戚子弟,一个个显赫圈子犬牙交错,谁拎得清?但撇开京师,有一点所有人心知肚明,在地方上的六大藩王尤其是那位王朝唯一的异姓王面前,任你是谁都得老老实实,是蛇就盘着,是虎就趴着。淮南王赵英算是藩王中最与世无争的一位,可谁敢小觑淮南王世子?
因此从北凉来的所谓世子,哪怕最近阳春城中满是北凉世子殿下暴虐举止的传闻,即使人真正站在眼前,仍没谁会往这个方向设想——委实过于煊赫超然了。
徐凤年撇撇嘴,绣冬悄然归鞘。他有些怀念以往在北凉骄横跋扈的时光了。左擎苍,右牵黄,身后是恶奴,固然上不得台面,但想起来还真是痛快。那会儿他没有练刀,花架子都不会,不过每次尘埃落定后再卷起袖管来一套夺命十八腿什么的,还是很解气的。那帮纨绔千金大概是有些忌惮这将种衙内的腰间双刀,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纷纷散去,在远处散而再聚,交头接耳,认定这外乡佬公子哥儿是不知礼为何物的可憎衙内。徐凤年懒得计较,否则被折腾成落水狗的靖安王世子赵珣就得叫屈了——没理由将他跟这些蝼蚁一般的役吏子孙摆在一个层面上对待嘛。
徐凤年跳入池中,绕过穷书生,伸手扶起小乞儿,往她的胸口探去。世子殿下几经磨难,久病成医,以武当大黄庭替小女孩儿缓缓化去瘀血。小乞儿不敢动弹,怯生生地站着,所幸脸色不再惨白。徐凤年见小丫头忐忑得厉害,都不敢正眼看他,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是对穷书生说道:“没事了。”
穷书生如释重负,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出声道谢。靖安王妃见到世子殿下捋起袖子,抓起一捧二十几枚香客许愿的铜钱,递给小乞儿。小乞儿没有接过去,神色慌张地朝书生看去,见陈哥哥点头,这才伸出因常年冻疮而满是创痕的泛黄双手。徐凤年说道:“接着听王霸之辩,带上她一起。”
然后世子殿下捡起两半西瓜,上岸以后不由分说地交到靖安王妃手中:“你拿着。”
靖安王妃脸色铁青:一手一半西瓜,成何体统?但最后她还是没勇气反抗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混账家伙。这世上到底不是谁都有资格与靖安王赵衡叫阵的,更罕有人能让一位权势藩王在精心布局后无功而返。
穷书生帮着小乞儿藏好铜钱,再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入报国寺。这样的行为不合规矩,但不如此,天晓得他们一转身,那些纨绔会不会就将火气撒在身边的孩子头上,就当给她求一张不大不小的护身符好了。他只希望那些个阳春城的权贵子弟聪明些。
穷书生踏过大寺门槛,瞧见前头的“徐典匣”一袭锦绸袍子湿透,笑了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徐凤年好似猜透他的心思,领路时头也不转,打趣说道:“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东西,那些人欺负这孩子,我欺负他们,都是一路货色。”
穷书生听到这个极尽揶揄的说法,哑然失笑。
一肚子委屈的裴王妃深以为然。
报国寺内人声鼎沸,除去参与曲水谈王霸的百余清谈名士,光是旁观者便有足足三四百人,楼台亭榭都挤满了人头。徐凤年径直走去,挑了个相对空的角落,拿绣冬刀鞘敲了敲两位名声相对不显的儒士,示意他们挪一挪,把席子让出来。
能入席的儒士都不简单,王霸之辩正到了酣战关头,冷不丁被打搅,两位江南道上久负盛名的儒士刚要训斥,就看到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蛮子拿刀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吓得他们只得不情不愿地与附近名士挤在一张席子上。徐凤年大大咧咧地入席后,招手让穷书生一起坐下,后者也不客气,坐下后神情恍惚,好似百感交集。
徐凤年抬头看去,挺远的一个地方,一位执麈的中年名士站着慷慨言谈,身形修长,三缕胡须尤其飘逸,称得上是一位美髯公了,几乎每说一句,都要引来满堂喝彩,抑扬顿挫,极富感染力,每次巧妙的停顿明显都给了听众鼓掌的空隙,显然是一位清谈经验丰富的名士。
徐凤年对王霸之辩不好奇更不擅长,听在耳中自然没什么感触,倒是盘膝而坐的穷书生闭目凝神,喃喃自语道:“义、利、王、霸,先朝诸贤未能深明其说,本朝一统江山后,先是上阴学宫两位祭酒辨析天理、人欲,后有姚、卢、朱三家各执一词,才算水落石出,使我辈读书人不至于坠入云雾中。袁鸿鹄以醇儒自居,尊王贱霸,贬斥义利双行王霸并用,认为这等功利心态,只会毁去儒家根基,最终弃王道而尊霸道,继而堕入法家之霸术。”
徐凤年外行归外行,还是能听一个大概,转头问道:“眼下这位是在以天理论王道,认为王、霸迥异?”
穷书生睁开眼点了点头,感慨道:“袁鸿鹄一直坚持先古盛世才是王道的盛世,如今王朝的盛世只是霸道的盛世,认为世人功心过重,此风不可涨,否则大难将至。”
徐凤年笑道:“这种言论,不怕京城那边雷霆大怒?”
穷书生摇头道:“此言不说对错,确实是发自肺腑,且不说朝廷是否介意,就算介意读书人又岂可因此而噤声?我虽更推崇功到成处便是道德,事到济处便是天理,但也佩服袁鸿鹄的学识和远见。他虽憎恶无节制的一己之私利,但对本于人心的济民之利并非一味排斥。可如他所说,如果一退再退,承认王、霸不可割裂,五百年后兴许就真的走入唯利是图一途,再无一名儒士了,只剩下蝇营狗苟的功利者。因此袁鸿鹄曾在立涛亭中几近醉死,呼号我辈当哭五百年后。我看不得那些空谈人士的散发袒胸,唯独对袁鸿鹄这一醉一哭心有戚戚焉。”
徐凤年不以为然地道:“就你们读书人忧国忧民,但有几个做了一辈子道德圣人?可曾真正摸过铜钱?知道一个馒头得花几文钱吗?”
穷书生微笑道:“大儒袁鸿鹄兴许不知,我却是清楚的。”
这次轮到徐凤年哑然。
两人只顾着闲谈,没注意到曲水流觞,酒已缓缓流至眼前。人随酒走的美婢姗姗而来,拾起白玉酒杯。一时间,这个角落成了全场焦点,隔壁席子上参加了无数次清谈盛会都没能举杯几次的老夫子们瞪大眼睛,被世子殿下拿刀赶走的两位儒士更是满目嫉妒,恨不得弯腰去抢过酒杯。要知道今日的王霸之辩分外不同寻常——袁疆燕与殷道林两位首屈一指的名士位列其中,能够在两位清谈大魁面前述说己身理念,可谓千载难逢的机会。除了两位当世鸿儒,与姚白峰地位并肩的理学大家程嘉也在场旁听,这位老者可是与姚大家书信来往交锋的理学圣贤,哪次书信内容不被天下传阅?
程子自言“迟钝暗愚一生只在文义上下功夫”,以此反讽姚大家解经的疏阔肆意,试问天下士子谁不为之会心一笑?虽说姚大家回信“既然添一字不得删一字不可后人何必解经”也暗藏玄机,可江南道上显然更亲近程子学说,坚持认为哪怕姚大家学问更高, 程子在道德上却要更高一些。今日曲水流觞辩王霸,汇聚了儒、释两门三位当代圣人,阳春城吸引了何止几百慕名而来的读书人?只不过那位程子一直在书上做学问,不爱与人打交道,许多当地士子几十年都缘悭一面,恐怕就是走到了程子跟前都不认得。
美婢端酒而来,原本百无聊赖的徐凤年瞪大了眼睛。他泼妇骂街在行,游历三年,学了不少骂人不带脏字的绝学,可惜在与人死板说理方面真心是门外汉,于是没有起身,拿刀鞘顶了顶身边的穷书生。
徐凤年看到穷书生竟不怯场,洒脱起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交还酒杯给貌美体娇的婢女后,朗声道:“若能经世,义必有利;若可济民,道必有功,因而霸固本于王!”
报国寺内顿时一片哗然,大抵是一些类似“此子哗众取宠”“竖子空谈”的冷言嘲讽,怒意汹汹。远处同坐一席的江左大贤袁疆燕与不动和尚殷道林相视一笑,显然并未动心,只觉得多了个事功小儿罢了。但接下来一句“二十五年颠簸,始悟当世士林自以为正心诚意者,皆麻木不仁不知痛痒之辈”,则让心生轻视的两位大家目瞪口呆,此子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一位并未参与辩论的伛偻老者原本一直摇头,听到这句话,自顾自哈哈一笑。接下来那狂妄书生所言就更荒诞不经,矛头直指江左第一号名士袁鸿鹄:“若是全然不顾利,哭五百年后有何益?当下百姓不饱腹,又该与谁哭去?!”
美髯公袁疆燕不怒反笑,不似故作大度,而是真的笑了。只是书生这一席离众人较远,徐凤年看不太清这位江左大贤的细微表情变化。
报国寺住持殷道林轻轻说道:“怪论是怪论,但也有趣,就看他接下来有无真才实学去论证了。”
袁疆燕点了点头。
结果出人意料,整个报国寺几乎无人认识的寒门穷书生一谈王霸便谈了半个时辰,细致入微,与寻常清谈名士惜字如金的做法截然相反。一般的谈玄,既然是玄,当然要玄而又玄,只求让人一头雾水,那才是真本事,听懂了便是释门当头棒喝;听不懂,谁管你?清谈若苛求逻辑缜密,岂不是无趣得很?词不达意,离题万里,才算趣味,白马非马不算境界,白马是鹿才是境界。
一百余入席名士加上几百听众,定力极好的,还勉强听着这不识大体的家伙在那里聒噪;定力稍逊的,则开始与身边的熟人聊些能提神的事情;定力差的,早就恨不得破口大骂,这时也只能打着哈欠,若是冬日,肯定要掀裘扪虱——这可不是无礼,是名士风流贤士风采!
徐凤年眯着眼,膝上叠双刀,托着腮帮抬起头,跟那个被穷书生的滔滔不绝的架势吓得瞠目结舌的清秀婢女“打情骂俏”,笑嘻嘻地道:“姐姐,打赏杯酒喝呗。”
生得十分可爱的婢女托着一壶酒、三个酒杯,早已手臂发麻,被这登徒子调侃,鼓起腮帮,瞪了他一眼。
徐凤年并不气馁:“姐姐累不累,坐下来歇息会儿?要不我帮你托着?”
她趁人不注意,再瞪了徐凤年一眼。
这公子长得挺端正,怎的如此放浪?!
徐凤年笑容灿烂,不依不饶地问道:“姐姐何方人氏?家住何地?芳龄几许?”
靖安王妃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这世子殿下给埋了,省得他在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
所幸没谁关注这位正跟婢女眉来眼去的公子哥儿,因为已小十年不曾公开与人辩论的袁疆燕破天荒地出声了。袁鸿鹄才学冠绝江左,略追本溯源,就可看出书生的王霸并用与上阴学宫姓王的稷上先生是同根同源。当年这位稷上先生只要在三场辩论中赢得两场,便可担任学宫大祭酒,只是先赢了名实之辩后输了天人之争,最后一场是王霸之辩,王姓稷上先生出人意料地放弃了,但世人皆知这位大先生是推崇王霸兼用。
袁疆燕沉声问道:“北凉姚学只是涉禅,你却明言功利。学禅后来者,往上追寻无可摸索,自会离去,迷途知返。若是功利,学者习之,立竿见影,一时侥幸立功,见利忘义,后世当如何自处?我辈读书人与百姓笑在一时,后辈却要哭百年、千年,这便是你的王霸?”
更大的哗然声响起!
袁鸿鹄此说,分明已经将近在咫尺的释门高僧殷道林都裹挟其中,可见这位江左第一名士真正重视那位所有人都以为是信口开河的书生了,众人皆精神一振,正襟危坐起来。
徐凤年死皮赖脸地跟端酒美婢搭讪时,又瞥见高处一座黄琉璃瓦亭中的大姐徐脂虎做了个敲栗暴的威胁手势。他翻了个白眼,正要再与那婢女说上几句话,余光瞅见一个踉跄走向亭子的中年儒士,与此同时,老剑神挡在亭子台阶上,剑意勃发。
老剑神那等如临大敌的姿态,即便是在芦苇荡面对身负素王的吴六鼎时都不曾出现过!
世子殿下猛然起身,身形一掠再掠,在人流中游鱼一般穿梭而过。
徐凤年临近亭子时,只看到那青衫儒士距凉亭二十步时双袖交相一挥,似要掸去尘埃以示莫大尊崇,然后轰然下跪!
这儒士凄然泪下,一字一顿咬牙说出口,声音不大,却仿佛在徐凤年耳畔炸开。
“西楚罪臣曹长卿,参见公主殿下!”
#雪中悍刀行##读书##阅读的温度##五一宅家日记#
于慧国华娱乐网:于慧出生在山东青岛,1986年考入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在校期间就参加了电视剧《聊斋-云翠仙》的拍摄 。1989年在黄蜀芹执导的电视剧《围城》中饰演汪太太。之后演绎拍摄了《喋血金兰》、《血染桃花水》、《武则天》、《汉武帝》等多部影视作品。《汉武帝》饰演陈皇后《武则天》饰演萧淑妃1996...
2 娱乐圈实力派女演员,演技派女星她是中国大陆女演员,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2006年,她与仲星火一起拍摄电影《飞刀》,扮演角色荷花。同年与曾志伟合作的电影《徽州红伶》。出演电影《浅蓝深蓝》,片中与那英、姜昆等联袂演出,片中出演人物——大王妈妈。2007年在央视大戏《家事如天》,她扮演第三者杨晖。新版《梁山伯与祝英台》,出演年轻...
3 京剧海港高志扬的扮演者赵文奎有点阅历的人都听过样板戏,看过《海港》,有些人还会哼唱几句马洪亮的“大吊车,真厉害,成吨的钢铁它轻轻地一抓就起来”……今天咱们不扯别的,就说说《海港》和马洪亮吧!为配合政治形势需要,1971年有关部门决定拍摄一部反映工业建设情况的电影,于是有人提议以已经演出的淮剧《海港的早晨》为蓝本改编京剧。同意后...
4 陈钰琪剧照两世欢,两世欢陈钰琪服装造型本文由明星粉丝团作者柴扉原创,未经允许不得转 说到最近热播的古装剧之中,不少网友觉得迪丽热巴出演的《三生三世枕上书》算是颜值很高的一部作品了。这部作品之中迪丽热巴出演的凤九虽然是美,不过不少网友也依旧觉得迪丽热巴五官太硬朗,多了点异域风情之美,少了一点古典美。娱乐圈之中的古典女星不少,很多也不输女神...
5 唐果儿妈妈的扮演者蒋方婷《亲爱的设计师》饰演唐果儿近日,中国首部时尚设计师写实剧《亲爱的设计师》辗转于上海、江苏两地紧张拍摄中,该剧由台湾著名导演罗灿然执导,张佳宁、蒋方婷、蒋毅、盛冠森等青春实力派演员领衔主演。蒋方婷化身俏皮时尚评论家“唐果儿”,与以往饰演的角色反差颇大,人物层次尤为鲜明丰富。官方曝光主演造型 蒋方...
6 曾志伟和吴孟达,曾志伟跟吴孟达演的电影娱乐圈就是个江湖,有的少年成名,有的大器晚成,有的一路走红,也有的中途陨落。在这众多演员群体中,有一个独特的群体,那就是童星。但他们的命运轨迹却大不相同,有现在大红大紫的,比如我们熟知的张一山、杨紫,他们因出演《家有儿女》的刘星和韩雪,而让观众家喻户晓,如今更是火得一塌糊涂。也有当时火遍大街小巷的童...
7 我的团长我的团 我带你们回家,从我的团长我的团27年军旅长路,此番离别,是否承载了生命不可承受之轻?从士兵到团长,一路奋进、风雨兼程,是什么让他百炼成钢?一座铁打营盘,一名铁血老兵,留下“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传奇佳话。即将,团长就要离去,团里团外静悄悄。营盘的寂寥、官兵的忧伤,传达着他们心底的声音:我们的好团长,您叫我们如何说得出“再见”。纵是百...
8 李莫愁的扮演者是谁 雪梨,李莫愁饰演者雪梨演过李莫愁的4位女星,张馨予最妖艳,雪莉版堪称经典。 说起《神雕侠侣》这部电视剧相信很多朋友都曾看过,这部电视剧是改编自金庸的武侠小说,这部电视剧中杨过和小龙女之间的故事也感动不少人,除了这两个角色外,相信大家还记得很多这部剧中的其他配角,今天小编要和大家讲的这一个配角叫做李莫愁。《神雕侠侣》这部电...
9 琅琊榜2萧元启和萧平旌,琅琊榜萧元启结局书接上文,琅琊榜之风起长林,是继琅琊榜之后又一大作,当初总说,没有胡歌就不看琅琊榜了,最后还是没忍住看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其实吧,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梅长苏已经成为过去式,胡歌不可能再作为主角出演琅琊榜。风起长林的故事,在琅琊榜五十年之后,当年的人基本都不在了,就剩下几个,琅琊阁的蔺晨,已成为老阁主,...
10 艳骨静殊扮演者近日,由著名导演蒋家骏担任总导演,谭友业、綦小卉联合执导,宁波摩登视界文化传媒、北京青果时光文化、无锡栖客影视联合制作出品的大型古装悬疑偶像剧《艳骨》,正式杀青。青年实力演员孙歌璐在剧中饰演赵如是,一人分饰两角,充满挑战,而剧中角色的虐心爱恋也成为一大亮点。电视剧《艳骨》是一部集偶像、悬疑、爱情、武...
杨明娜饰演练辟邪 近日,由梁胜权、黄俊文执导,佟梦实、王秀竹、杨明娜等主演的古装玄幻剧《玄门大师》已上线播出。实力派演员杨明娜在剧中饰演了五岳仙盟副盟主练辟邪,是一个冷艳霸气的毒舌师傅,也是一个耗尽心力,并救下了所有人的武林高手。该角色一出场,网友就被杨明娜强大的气场所震慑,并且直呼:不敢跟练辟邪B...
2 小龙女女星,李小龙女友她眼波传情,温柔可人, 还是颇具英气的美丽女子。她是传说中李小龙的女友之一,他们自幼相识,也是与李小龙合作最多的女演员,是李小龙的“银幕情侣”。如今,李小龙已经去世四十三年,而如今的她已经六十四岁,而却一直都没有结婚。文/优影视苗可秀,1952年出生于中国香港,祖籍广东,演员、主持人。1970年,1...
3 大侠霍元甲电视剧人物人员演员表赵文卓,大大侠霍元甲赵文卓电视剧近日由赵文卓领衔主演,毛林林、寇家瑞、贾宏伟、许政国等主演的中华武术正剧《大侠霍元甲》已与7月28日在央视播出。由爱奇艺、完美世界影视及完美建信联合出品,郭靖宇担任总监制及编剧,李莅樱担任总制片人,柏杉、刘方导演的45集热血传奇电视剧。 《大侠霍元甲》讲述“戊戌变法”失败后九州苍凉,武术宗师霍元甲如...
4 哈利波特秃头是谁,哈利波特演员变丑当年的《哈利波特》究竟有多火?第一部小说出版后,据新闻报道,首版精装图书五百本迅速脱销。在短短几个月内,销量便超过了15万本。随后,由小说改编而成的第一部电影《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于2002年大陆上映,相信这是许多人的青春回忆。岁月如歌,《哈利波特》系列小说完结至今已经有13年了,系列电影也近9年了。...
5 思美人里的张仪爱谁,思美人张仪和屈原《思美人》中的张仪可以说是为了家国天下不惜牺牲一个女人一生的幸福,而且这个女人还爱着张仪。男人总是利用女人的爱来捆绑住女人的心从而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张仪的雄心壮志、野心勃勃要靠一个女人得到吗?难道他除了把田姬献给楚王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当然不是,他决定把田姬送给楚王,只是因为田姬对他忠心耿耿,他利用...
6 白鹿吴谨言比身高,许凯和白鹿身高许凯是在去年的时候,火起来的一个男星,当初许凯的一出现也是震惊了很多的网友,心想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的美男子,被他给迷的神魂颠倒了起来,如今许凯出道也是有了一段的时间,有了很很多的作品,在里面的他都是有和很多美女合作,当两大女主角碰在一起之后会怎么样呢?吴谨言是许凯的当初走红的电视剧里面女主,当初在《...
7 马向阳中刘玉龙扮演者“不良青年”一直是影视剧中一个特殊存在群体,他们通常不务正业游走街头,持棒呼棍游手好闲,是影视剧作品中常见的反面形象,尤其在非主角视角的作品中,这些“古惑仔”似乎更被统一化地打上了“强霸”“没头脑”和“空有一身蛮力”的标签,愈加模式化的脸谱让角色塑造更难出彩,对演员也更是一种考验。这时候,谁能在人物...
8 五号特工组冈本扮演者更多热门阅读:冈本和坚果手机、小米和初音未来,手机跨界营销你还有什么没听过苹果被泄密,信息安全再敲警钟,这些手机厂商泄密门你知道多少?乐视手机奄奄一息,但你知道“梦想窒息”手机曾经有多么努力吗如果你看过周星驰的电影,可能会记得其中那个达文西发明的并没有什么用的手电筒:有光时一定亮、没光时一定灭。很多...
9 丁小岱扮演者是混血嘛由当红实力派演员张翰担任总制片人并携手阚清子、雅玫、郭子千、刘长德、徐阁等人主演的都市励志情感大戏《如若巴黎不快乐》正在芒果TV独家热播中,目前该剧播放量已逼近七亿。昨晚的剧情中,郭子千饰演的何喜嘉正式登场。作为洁白(雅玫饰)的妹妹,她对外隐瞒身份成为阮曼君(阚清子饰)的助理,实时监听佟画夫妇的动向...
10 程雨柔的扮演者星娱CP,现实中你的恋爱是哪一对呢?副标题:《逆袭之星途璀璨》情侣CP,你粉哪一对?最近奇剧频出,《双世宠妃》、《我的前半生》......当然,前段时间一直粉的由橙光游戏改变的影视剧《逆袭之星途璀璨》剧情引人入胜。由兴格传媒、企鹅影视共同出品,普提查 克瑟辛(Push)、宋轶、彦希、种丹妮、韩雪、胡...
关于新趣头条 | 联系方式 | 发展历程 | 新趣头条帮助 | 广告联系 | 网站地图
备案号:赣ICP备2022011427号-2 技术支持:娱乐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