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系博士陈朗染上毒瘾后,被律师孙友言送进特殊教育机构“正方”戒毒,期间结识了老师邵孔阳,并与其成为好友。然而不久后,陈朗在半夜竟出逃学校,吸毒过量猝死了,只留下一页正在创作的小说。
小说第一句赫然写着:从某种意义上讲,邵孔阳就是凶手。
从某种意义上讲,邵孔阳就是凶手。
邵孔阳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两个人。这两个人有独立的性格,时常意见相左。两个人总是同时出现,并不区分主次人格。他给二人各自取名为阿隐和L(注意,邵孔阳并不罹患诸如精神分裂之类的心理疾病,他更像拥有一个“朋友”)。
平安无事了几年,发生了一件改变邵孔阳一生的事。他意外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十万块钱。阿隐主张将钱物归原主,L主张据为己有。两人争论不休,吵得邵孔阳心烦意乱。十万块不算少,捆起来有手掌高。他决定藏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从那天起,他每天活在心惊胆战之中,生怕被人发现了行径。
不知何时起,L出现得越来越少,即使出现也安静不语,邵孔阳叫他,他也不回应,像一个干尸。过了一段时间,L彻底消失了。邵孔阳问阿隐,是不是你把他逼走了。阿隐说,没错,我认为他心地邪恶,就把他逼走了。
有一天事情败露,一个杀手对邵孔阳说,你如果不把这笔钱还给我,我就杀你全家。邵孔阳慌慌张张去藏钱地,却发现十万元不翼而飞了。
他和阿隐都认为是L把钱偷偷挖走了,于是二人踏上了寻找L之旅。
邵孔阳惶惑不安地想到,他竟然不知道L做过什么,是否说明幻想朋友已经发展为精神疾病了?他去找心理医生。医生问他,如果你病了,身体里只有阿隐,可以算作治好了,又找L做什么?邵孔阳撒谎说是想跟L告别。医生说,我可以催眠你,你跟L好好聊,然后再也不要想他了,只把自己当做阿隐,好好生活。
邵孔阳睡了一个长长的觉,梦里是一片虚空。醒来后,L回到了身体。
这些天你去了哪里?
我去过我自己的生活了。
你把钱拿走了吗?
对。
放到哪里了?
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只要你把钱拿出来,别人都会知道当初是你拿的,我们都得玩完。
可是有人要杀我全家!
跟我没关系。
邵孔阳心急如焚,要找阿隐商量,但怎么叫,阿隐都不回应。
阿隐呢?他问L。
我把他赶走了。
你要带我找到那些钱,还要带我找到阿隐。
心理医生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邵孔阳只好每时每刻跟L在一起。直到有一天,杀手杀掉了他的父亲。
L说,你怎么能怪我呢,这是你邵孔阳自己的选择。
我求你,让阿隐回来,我求你,把钱还给我。
阿隐早就死了。
是你杀了它!
你还不明白吗?从你藏起那笔钱开始,我和阿隐就不是毫无意义的两个人了!我是你性恶的一面,他是你性善的一面,我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你,你永远摆脱不了我。阿隐是你亲手杀掉的,你的父亲因你而死。你才是凶手!
邵孔阳惊惧不已,拼命摆脱L。可L越来越猖狂,还要侵占邵孔阳整个大脑。邵孔阳惶惶不可终日,身体大不如前。病入膏肓之际,他决心瞒着L,独自寻找消失的阿隐,只要找到他,就能找到对抗L的力量。
注:以上为第一章内容,需请示邵孔阳老师可否借用其姓名。
邵孔阳看得心里极不得劲,白纸黑字,自己的名字一跳一跳的,像好几只花背癞蛤蟆。
其中掩了什么深意,邵孔阳看不懂,只觉得最后一段中,陈朗好像真的在跟他对话,让他去寻找消失的阿隐。他又读了两遍,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唯一让他有所觉察的细节,是其中关于父死的叙述。邵孔阳记得陈朗曾说过他的父亲死得不光彩。难道这篇小说在某种程度上映射了现实?
那晚在操场上,陈朗还说过什么?他说他不快乐,还说犯毒瘾时好像在遭受苦难,心里反倒好受一些,他还说,陈媛媛也许想让邵孔阳查找真相。
邵孔阳攥着这两张薄纸。接下来该怎么做?想到这儿,维持了几秒钟的热情熄灭了。上次单独去见孙律师,他碰了一鼻子灰。陈朗死后,他俩只在公安局见过一次。孙律师听完他结结巴巴的道歉,面无表情地说,不怪你,你已经很尽职尽责了。邵孔阳顿时脸红。
陈朗一死,孙律师更不可能帮自己了。
他叹口气,收好陈朗的小说和两本书,走到门口,回头扫视一眼房间,慢慢关上了门。
春节假期刚一结束,邵孔阳就回晋海了。禁令还未解除,白色封条在教学楼门和大门上各打一个叉,鬼鬼魅魅的,像阴曹地府。听说已有四个老师辞职,包括武老师,他去备考事业编了。
“友和律师事务所”复工第三天,邵孔阳去见孙律师。进了大门,前台的年轻姑娘问他有什么事。
“我和孙友言律师约好了。”
“他正在与人会谈,您可以先去二楼的休息室等一下吗?”
“好。”他说。
迈出几步路,邵孔阳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那种一闻就能说出名字的味道,比如板蓝根味,消毒水味,香水味,都不是。不算熟悉,但不是第一次闻。他脑中只有一个印象,就是奇怪。
他回过头。前台姑娘连吐好几口气,接着把一个墨绿色的气雾瓶往嘴里塞,一边吸气一边挤压瓶身。见邵孔阳还站在原地,她赶紧把瓶子从口里拿出来。
“请问这是……”
“沙丁胺醇。”
“干什么的呢?对不起,我不是打听你的隐私,只是……”
“没事。这是缓解哮喘的。”
“你犯哮喘了?”
“没有。早上跑了两步,有点喘不过气,我提前喷一点预防。”
“这个味道蛮大的啊。”
“不大啊。哦,我刚才往空气中试喷了两下。抱歉啊。”
“如果没有哮喘的人喷这个药,会有什么反应?”
“不知道,我只知道喷过量了会头晕恶心,我有一次啊……”
邵孔阳听不清她接下来的话。他终于明白,奇怪的不是味道,而是地点。这里不是药房或医院,正如“正方”也不是药房或医院。陈朗死的那天,邵孔阳曾在下午打开过他的宿舍门,那时有一股强烈的,从未出现过的药味涌入鼻腔。之后他就感到不舒服。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陈朗用来缓解毒瘾的沙丁胺醇。能产生比两喷浓烈那么多的味道,至少得半瓶的剂量,还得对着门缝喷才行。
邵孔阳一阵寒颤。原来陈朗是特意用沙丁胺醇弄晕他,使值守的人换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武老师的。可他为什么要选在那一天呢?
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从楼梯下来一个男子,向前台姑娘打招呼。是余警官,邵孔阳之前在公安局做笔录时,他也在场。
余警官看见邵孔阳,一愣,微微点头,然后对前台说:“赵小姐,我让你给我留的文件盒呢?”
“咳,那个……我不小心扔了……您可以上去了。”
最后一句是对邵孔阳说的,他忙对余警官点点头,往楼上走。他在楼梯转角处向下看,又撞上余警官的目光。
“友和律师事务所”内部的装潢尽显古旧的风格,孙律师的办公室在大早上也显得有些黯淡,像蒙了灰纱似的。孙律师给他倒茶,邵孔阳抬起半边屁股,恭谨地接过来。接着,孙律师默默坐在他身边,举起陈朗的小说读了起来。
一分钟后,孙律师面无表情地放下纸张,说:“我会还给他母亲。”
“还有这些。”邵孔阳把《注意》和《双重人格》往前推,看孙律师依旧不说话,他便直接追问:“您对这小说怎么看?”
“没什么看法。”
“我有点看法,您听我讲讲。”不等孙律师做出回应,邵孔阳便一股脑地把对小说映射现实的猜想大讲一通,又联想刚才闻到的药味,最终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小说写的是他自己的真实情况,文中提到的十万元在现实中应该有相对应的东西;第二,他出逃那天不是随机选的日子,是定好的,或者跟人约好的。”
“跟谁约好的?”
“呃……也许……他那天接触过李星河的舅舅、便利店收银员、茶室毒贩,应该是其中之一。”
“他还给余磊打过电话,还死在我的律所,那我俩是不是嫌疑人?”
“我是认真的!”
“好,按你所说,约他的人是怎么联系上他的?飞鸽传书啊?”
“我能保证的是,他在正方接触不到任何通讯设备,所以他很可能在来正方之前就已经跟人约好了。他那天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茶室,因此我判断,他早就跟茶室老板约定好那天去拿货。”
孙律师“嗯”一声。场面静下去。邵孔阳着急地继续说:“还有,我假期读了他的这两本书,虽然看不下去,但是一个观点启发了我:编造出来的故事,有时并不出于纯文学的动机,它可能具有更现实的目的性,就像寓言。陈朗曾经分析过陈媛媛,说她很可能想让我主动找到真相。所以……陈朗用我的名字做主角名,会不会是暗示我做点什么?例如帮他找到那笔钱,或者找到某个人、某个真相?”
“他让你去调查陈媛媛?”孙友言注视他。
“他只是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你调查了吗?”
“我一直关注这件事。其实过年前我曾给她妈妈打电话,想和另一个女老师去看看陈媛媛,但她妈妈拒绝了。”
“陈媛媛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一定要抓着这件事不放?”
没想到孙律师如此咄咄逼人。邵孔阳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就直接问你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摆脱强奸陈媛媛的嫌疑?”
邵孔阳怅然道:“我知道孙律师在怀疑我,但我绝不会做这种事。我想的没错,只要没有水落石出,我就永远是嫌疑人之一。而且在正方,我是最有嫌疑的。”
孙律师端量着他。
“我只知道,陈媛媛受到过伤害,”邵孔阳一口气说下去,“我还相信一定跟李星河有关。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了。”严格说来,正方所有的男老师都有嫌疑,武老师,齐老师,王主任,甚至严校长……”
“严校长不可能,”孙律师断然说,“这个我是了解的。”
邵孔阳默不作声。
孙律师盯他半天,给他添足茶水:“你别激动,我刚才只是试探试探你。我之前确实对你略有怀疑,应该是我想得太复杂了。况且,”他朝陈朗的小说努努嘴,“陈朗本质上不是坏人。他对人是很敏感的,他既然选择把遗物交给你,我也就相信你了。他看人还是有准头的。”
邵孔阳点点头,但依旧不死心地问道:“这篇小说,还是有意义的吧?”
“不过就是个瞎写的故事,你不要联想太多。而且,就算真有这笔钱,时间太久,你也找不回来的。”
“毕竟……”邵孔阳说不下去了,有什么地方令他迷惑。
“你又是分析小说,又是分析他跟谁约好,是因为你对他的死怀有愧疚,想为他做点什么,对吗?好,如你所说,他早跟别人约好了,那么无论如何,他那天也要跑出正方。所以他做了选择的那天起,他的结局就注定了。”
邵孔阳低着头。
“行了,这个我拿走,这件事也到此为止。”
邵孔阳只好同意,喝几口茶就赶紧告辞了。孙律师送他到门口。他拐过拐角,仍能看到孙律师的腿靠在门边一动不动。
一楼,前台姑娘正给两个人登记,邵孔阳眼瞅着她没往这边看,便趁机溜到了另外一条走廊。他想去看看后门,没有原因,只是想看看。
后门的锁看起来是新的,他扭开把手,出去后关上门,这次从外面拧不开了。他悲哀地想,当时门锁坏了是好事,否则陈朗就要死在大街上了。
冷不丁地,邵孔阳脑中蹦出一个念头,越想越急,打车慌慌地走了。
2012年,33岁的孙友言任松平市检察院反贪局一科的副科长。那天早上,孙友言的办公桌上出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称市地税局副局长陈岳泽帮助数十家企业违规避税逃税,收受现金、银行卡、购物卡等价值五百多万元。
反贪局立即成立专案组,孙友言被任命为组长。然而近一个月的调查显示,陈岳泽及家属名下的银行账户和房产没有显现丝毫的异常。他廉名在外,靠夫妻二人的死工资度日。妻子崔英是一家国企的部门经理,儿子陈朗在公立高中读书,吃穿用度并不奢靡。
调查进入瓶颈,孙友言的师父冯检察官说,这条线索没有查下去的价值,该停了。孙友言却有自己的想法。以往的案例中,不乏有人冒名其他人为非作歹的事情。他曾办过一位副经理,假称自己为总经理做事,实则中饱私囊。这次有没有可能是那个案子的重演?孙友言开始排查与陈岳泽有交集的机关干部,却一无所获。
一个月后,侦查员小周突然带来一个令所有人精神振奋的消息:陈岳泽的儿子陈朗在境外有一个银行账户。三个星期后,他们拿到了陈朗账户的全部流水。
孙友言即刻率组员去陈岳泽家里带人。陈岳泽仿佛早料到孙友言会来,温文尔雅地坐在沙发上。他说,孙组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
一行人向反贪局飞驰。在讯问室里,陈岳泽闭眼冥想,无论孙友言问什么,他都回答不知道,不多说一个字。到后来,他甚至不再出声。
孙友言把几张纸放在陈岳泽面前说,这是你儿子陈朗在境外账户的流水,这几年里,转账存取,五百多万,你有什么想说的?
陈岳泽猛地睁开眼,抓起纸反反复复看。不可能的,他说,我不知道。
孙友言去家里和崔英谈话。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隐约感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陈岳泽在外租了一个自建棚,崔英却说并不知情。作为嫌疑人家属,她罕见地冷静,似乎早就知道什么,又仿佛有难言之隐。
不久,专案组的组员确认了举报人是一家副食品企业的经理。面对孙友言的层层逼问,他承认向陈岳泽行贿。经理交代,一个企业经理曾经告诉他,四年前,那人用行李箱拉了五十万现金去陈局长家里,过了两天,陈局长将行李箱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还说给他一次机会,不举报他。但后来那人打开行李箱,发现里面只有四十万,便知道陈局长留下了十万。果然几天后,他收到一个邮件,让他把贿金打到一个指定的境外账户,收款人名字是Chen Lang,他打过去后,当年的税务问题就得到了解决。然而当这位经理把钱打到指定的境外账户后,事情却没有办成,他便一怒之下写了举报信。
按照经理给出的名单,专案组一笔一笔对照陈朗的账目明细。没跑了!小周高兴地说。孙友言看着他们疲惫的身影,忽然感到一阵胆寒。
这件事不可能这么顺。
他决定继续往下查,不仅要查陈岳泽,还要查别人,秘密地查。
查了三天,孙友言收到一条虚拟号码发来的彩信。是一张照片,一堵灰墙前站着一个小女孩,浑身赤裸,双眼缠着黑布。她缩着肩膀,嘴巴张大,脸上是横七竖八的涕泪。是他五岁的女儿婧怡。
第二条也是照片:婧怡站在一栋高楼的楼顶边缘,两双脚趾已经踩空,只要微微一动,就会如羽毛般坠落。
第三条是文字信息:马上带陈岳泽去富庄路10号。
那是陈岳泽租的自建棚的地址。孙友言动弹不得,气管像安了一个单向塞,只出气不进气。他跑去一个没人的楼梯间,打电话给婧怡的幼儿园。老师说早被她姑姑接走了。
婧怡没有姑姑。他眼前一黑,差点踩空。翻到给他发彩信的手机号,拨过去。虚拟号码格式不对。
报警,还是按照指示去做?孙友言在一瞬间做出了选择。
他告诉小周,自建棚里应该还有没找到的贿款,要带嫌疑人过去。陈岳泽一路沉默寡言,到达目的地才茫然问,带我来做什么?孙友言对其他人说,你们先出去,他有话只能对我说。小周和法警面面相觑,迟疑地走出门。
孙友言青筋暴露,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走。他一把揪住陈岳泽的领口,压低嗓门说,我女儿呢?
陈岳泽眼里的迷茫逐渐变成惊恐,你女儿?
你也被威胁了?他声音颤抖地说。
孙友言一下子不知所措。他松开陈岳泽,走到窗边,把头探出去,大口呼吸。他想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然而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声音穿透耳膜直冲大脑,火光从背后窜到他眼前,冲击力将他推出窗户,他浑身裹着灼热的浪,重重摔下二层楼。
在医院里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妻子刘悦,婧怡呢?刘悦流着泪说,还没找到。陈岳泽呢?当场死亡。
师傅来看他,哀切地说,你怎么不听我的呢?
我该怎么办,师父?
取决于你怎么解释这场爆炸。
调查组展开调查,孙友言毫不犹豫地承认,是自己在看管陈岳泽时疏忽大意,让他趁机引爆炸弹,畏罪自杀。检察院对他提起公诉,半年后一审判决孙友言犯玩忽职守罪,免于刑事处罚。
收到判决书的当天,距离婧怡被绑架刚好九个月。他发信息给那个号码:你们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我女儿呢?他不管虚拟号码能否收到信息,只是不停地发,不停地陈情,请求对方把婧怡还给他。
三十个小时之后,细弱的婧怡站在自家门口,按响门铃。她毫发无损,甚至剪了更可爱的发型,穿着崭新的衣服,像一个新拆封的洋娃娃——空洞洞的,直愣愣的。
瘦了三十斤,形销骨立的刘悦干嚎一声,差点把婧怡吃进肚里。刘悦说对不起,对不起。婧怡瞪大双眼,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家三口从此活在永夜里。
风头过后,孙友言和刘悦请医生为婧怡看诊,医生说她的精神受了刺激,暂时失语,需通过治疗才有机会恢复。直到一年半后,婧怡才开始渐渐恢复正常的生活。
2014年,孙友言和刘悦办理了离婚手续。尽管检察院愿意为他保留身份,他还是辞去了公职,投奔了老同学的律所。孙友言不敢面对一个丧夫的妻子,更不敢面对一个失去父亲的儿子。如果他坚持原则,没有带陈岳泽去自建棚,他一定会找到真相,陈岳泽也就不会死。但当时的他别无选择,在女儿面前,什么原则操守,什么牺牲小我,都他妈是放屁。
陈朗上大学那一年,孙友言终于踏进了崔英家的大门。他要一个真相。
崔英说,境外账户真的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有人用陈朗的身份信息开了户,借陈岳泽的名义收受贿赂,你调查他的时候,我们收到生死威胁,对方一定要陈岳泽做替死鬼。
当时为什么不说出真相?我可以申请对你们人身保护。
崔英苦笑说,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你能控制得了吗?结案了,不重要了。你想赎罪,就帮我看住陈朗吧。他不正常了。
我会竭尽所能照顾好他,孙友言说。
“爱玺的千万天”发来一条QQ消息。
“姐姐,一个人会因为痛苦而自杀吗?”
“你为什么痛苦?”
“有的事一想起来,就心惊肉跳。”
孙友言字斟句酌,编辑了很久,最终发出这样一段话。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支乐曲?你不喜欢它,可就是忘不掉。它总在你脑子里萦绕。就像一段无声的回响?那些持续很久的痛苦其实包含了后悔、遗憾、无奈、自责等等因素。它们不会彻底消失,它会伴随我们一生。但它们既是阴影,也是保护伞,它可以指导我们一生的行为。你想自杀,是觉得斗不过它,但这不是一场战争,没有必要与它斗争,而是需要了解它,正视它,改造它。”
“爱玺的千万天”没有回复。孙友言再看这段话,心想,我一顿说教,哪像个17岁女孩。他继续发:“如果你承受不住,可以和你信任的人说说。或者,可以跟我说。”
二十分钟以后,婧怡回复道:“我说不出来,我无人可说。”
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
孙友言闭目养神,眼前是女儿的背影,驼着腰,怎么叫也不回头。他拼命地呼喊,婧怡终于转过身,神色惊慌,两只圆圆的眼睛充满泪水。她声嘶力竭地哭喊,他向她狂奔,却离她越来越远……
从梦魇里醒来,他给前妻刘悦发信息,问她有没有搞清楚婧怡最近为何不开心。
刘悦回复:“清楚了。她知道我怀孕的事了。”
这句话发出凄厉的吼叫,要把他四分五裂。一年前,刘悦再婚了。丈夫是一家宠物用品企业的研发经理,有一个十八岁的儿子。刘悦通知孙友言时,他大动肝火说,婧怡还未成年,搬去跟两个男人住,合适吗?刘悦说你告诉我什么叫合适?让婧怡回去跟你生活,怎么样?他立刻败下阵,几乎乞求道,让她住校吧,好吗,每周回去一次?刘悦甩过来一句话:除了必要的上学时间,我不会让她离开我半步。
“你都四十了,大龄产妇危险啊。”
“你放心,我死了也不会把婧怡给你照顾。”
孙友言发完最后一个表情,把头埋进沙发靠背上。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恼火,要感恩。这是多年来他在黑夜中虔诚的自语。感恩他还活着,感恩刘悦和婧怡还活着,感恩刘悦还能给婧怡一个完整的家庭,更要感恩自己有份体面的工作,让他可以每月给婧怡打去一些零花钱。毕竟他是一个在法律上被定过刑事罪责的人。
许久,他在微信里给婧怡转账1000元,发送一句最近怎么样?十分钟后,婧怡接受了转账,回复:谢谢,我很好,过年见。没有称呼,没有表情,像一个冷漠的机器人。
孙友言下意识地点开陈朗的对话框,看到最近的对话在两个月前,才想起陈朗已经不在了。这些年,每当他在婧怡那里碰壁,内心汹涌的愧疚和救赎的欲望无处发泄,就会找陈朗聊几句。他们是同一事件的受害者,被一根无形的线紧紧连结。
孙友言最害怕的,就是婧怡以后也会变得像陈朗一样,无法从痛苦中自拔,走上歪路。
因此,救赎陈朗,也是救赎婧怡。
陈朗的小说只有薄薄一页纸,轻如鸿毛,在孙友言心上却是重若千钧。他反复看几遍,越发确定,一个过去的回响,将要被重新奏起了。
他给崔英发信息,要把遗物给她。他对前台赵小姐说:“我回一趟松平,今天不回来了,有事打电话。”
“你从后门走吧,李星河的舅舅又来了,在对面盯着呢。”赵小姐低声说。
孙友言直直走出去,三五步跨到常坤面前:“你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信息?”
“孙律师,你帮着正方欺负我们星河,我早晚会找到证据。”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规定,偷窥他人隐私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
“随便你,告我吧,反正你没有良心。律师费很贵吧?晚上睡得着吗?”
孙友言多一秒都不想理他,转身上车。在路上,他越想越气,便让赵小姐把近日常坤出现在律所周边的监控视频都拷贝下来。
不一会儿,赵小姐来电话说,除了今天的监控,前几天的视频里都没找到常坤的身影。
“你往前找找,我记得上个月来过。”
“孙主任,咱们的监控内存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能存两三个月的,现在只能存半个月的了。”
孙友言脑中的警铃忽然大响,把车停在路边,叫管电脑的小吴接电话。
“律所的监控坏了吗?”
“没有,只是我记得用的是三张128g的内存卡,刚才一看是三张64g的。可能我记错了吧。”
“你记错的可能性大吗?”
“说实话,不太大。监控的内存卡是覆盖式存储,这么多年来就换过一次,还是在两年前。我应该不会记错。”
“最近监控有什么异常吗?”
“我记得两三个月前,有一天早上来律所,发现电闸在前一晚跳闸了。咱们的监控不是充电电池,跳闸了就断电。可能那次内存卡烧了,哪个同事顺手换了卡,没告诉我。”
“你再仔细想想,去问问是不是别人换了卡。明天我去找你。”
孙友言在车里独坐十多分钟,然后给郑贺展队长打了个电话。
和崔英约定的时间在晚上七点半,他抵达时才三点,便把车停在松平市街心公园。离婚后,孙友言把房子卖了,后来母亲去世,他便让大姐住在母亲的房子里。他在松平可以说是无家可归。街心公园是他以前常来的地方,他曾和刘悦带着蹒跚学步的婧怡在公园里追赶夕阳。那时的他非常珍惜和妻女在一起的时光,他知道人生的归处终将是孤家寡人,只是未曾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
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指引他抬起头,望向公园另一头的乳白色建筑。
实验中学是一所包括初级和高级中学的老牌公立学校,是孙友言的母校,也是陈朗的母校。中学毕业后,他每一年都会回校看望班主任朱老师。2013年离开检察院后,他就没脸再去了。两年前同学群通知朱老师去世,召集大家去吊唁。孙友言原不敢去,结果有同学说起朱老师的得意门生孙友言,大家一阵热闹,好像都不知道他后来发生的事。他便去了。
在那场告别式上,他和朱老师的女儿小朱老师熟悉了起来。小朱老师是实验中学初中部的数学老师,当年是陈朗的班主任,去年刚退休。
孙友言没有半点犹豫,发动车子去了小朱老师家里。她正在阳台上画油画,看见孙友言,越过一溜儿金边虎皮兰边喊边招手,还没聊就留他吃饭。
聊了二十分钟闲话,孙友言忍不住问她记得陈朗多少事。
“陈朗啊,我是记不清了……他父亲是地税局畏罪自杀那个?我想起来了,那会陈朗他父亲还不是局长,和他母亲两个人,一学期两次家长会轮着来。陈朗各科成绩都还可以,文科更好一点。人嘛,老老实实的,不爱抢风头。对,他还有个好朋友,俩人一块想我就想起来了,一个好动一个好静。余什么?余磊。余磊相当活跃,运动会主力。他家里是不太好的,听说他爸欠赌债,大门都泼红漆了。他成绩下滑太快,我还找他俩谈话,让陈朗一对一帮他,结果把陈朗影响得也落成绩了,也是我的疏忽。毕业以后嘛,就没联系了。当老师的就是这样,记不住每个学生,谁来看了,就记住了,不常联系的,就记不住。你是我爸的学生,还能想着来看我,我很感动。”
孙友言离开时满腹罪恶感,心想下次一定专门来看小朱老师。不带任何目的性。
崔英的家门临街,孙友言提前把车停到路边。他注视川流不息的马路,眼前浮现八年前的崔英。那时四十五岁的她,脸上的每一条细纹都端庄优雅,仿佛从未有过愁绪。但她的眼神凄恻,望着孙友言的每一眼都流淌出苦涩。
八年来,孙友言每天都往心上的洞填一点沙子,眼看着渐渐满了,他以为终将抹平。时至今日才明白,哪有什么沙子,他不过是在洞口自欺欺人地盖一层薄纸,一戳,一揭,洞还在涌血,创口也越来越深。
崔英回家时正好七点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孙友言没见过比她更有韧劲,更神秘的女人。她就像一团迷雾,经验老到的猎人也探不到中心,也要挂彩。
他把陈朗的小说给她:“你现在就看吧,看完了我有话想问你。”
崔英眼睑下垂,眼睛眯起一条缝,瞪着纸面。五分钟过去,孙友言问:“小说里的十万块钱,是当时经理证言中,陈岳泽留下的十万元吗?”
崔英把纸放下,接杯水一饮而尽。孙友言静静坐在沙发上,崔英不回答,他打死也不走。
“小孩子瞎写的。”崔英终于开口。
“他不是小孩。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我了解他。他又是酗酒又是吸毒,过得这么自暴自弃,一定是因为心里有事。是不是跟这十万有关系?”
崔英闭口不言。
“你不要瞒我,这件事很重要。”
崔英的目光里,痛苦和回忆盘根错节。两分钟后,她开口道:“陈朗念初二的时候,那个经理的确拿了五十万来行贿。那天只有陈朗在家,他什么都没搞明白,就收下了。我和陈岳泽回家后,看到那个行李箱,就打开看了一眼,第二天把它还给那个经理了。过了半年,陈朗有一天哭着告诉我,他鬼迷心窍,偷偷从行李箱里拿了十万块钱,藏了起来。其实我早就观察到,他神情恍惚有一阵子了,成绩也下滑得厉害。他是个听话孩子,从来没做过错事。陈岳泽大发雷霆,可那经理再没来找过,我们侥幸,以为没事了。后来岳泽被举报,对方拿陈朗收钱的事相威胁,他为了陈朗,就打算把这十万认下来。可没想到,我们俩还没商量好怎么跟反贪局解释呢,岳泽就死了。”
“那十万块钱呢?”
“陈朗说埋在街心公园的一棵法桐底下,但我去找的时候,钱却不见了,我不知道去哪里找。”
“陈朗有没有精神分裂或者多重人格?”
“应该没有。小说里写的这个……邵孔阳,陈朗的死跟他有关吗?”
孙友言沉默。他终于明白为何陈岳泽当年没有坚定地告诉他真相了。一直以来,孙友言心里疑窦丛生,尤其在读了陈朗的小说以后,眼前好像有一个未见其容的真相,正若隐若现地向他招手,但他现在还没法细讲。
离开崔英家后,他坐在附近的便利店里,一边吃速食牛肉面,一边复盘几个月来所有的细节。以前看侦探小说时常看到这样的句子:到底忽略了什么细节呢?孙友言想,我不会忽略任何一处细节,只是想不到这些细节彰示了什么。
郑队长打来电话时,孙友言正和店员抱怨面条难吃。郑队长说:“老孙,这么晚不打扰你吧?”
“就等你电话呢。”
“你给我那个文件夹,确实在上头查出点东西。你再说一遍,文件夹哪里来的?”
“是哪个办公室淘汰下来的。”
“一直放在你们律所后门?”
“据我所知是这样。”
“行,我知道了。”
“下午我和你说的事……”
“正在查。先这样。”
孙友言一激灵,心脏要跳出胸膛。他的一个粗浅的想法被证实了,没错,一个细节被他捕捉到了。他妈的,我就知道!
他坐不住了,把剩下的面“哐啷”扣进垃圾桶,冲进车就往回开。
“正方”解禁的日期比预期早一些,消防检查完毕后,严校长拉着五六个老师去东北菜馆大吃了一顿。严校长以茶代酒:“留下的,都是我严胜武的恩人。今天是新起点,往后正方就劳各位费心了。”
邵孔阳使劲点头,但心思全然不在这上头。回学校后,他直接上五楼打开了陈朗宿舍的门。一切都是一个月前他收拾好的模样,像都在等他回来似的。
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往下看,严校长背着手独自在跑道上绕圈。他可以看到严校长心事重重的神情,心里很不好受。学生走得只剩下二十个,老师也只剩下个位数。接下来的任务是招生,老师们每人都领了十个名额。邵孔阳实在不敢想象自己到处拉人头的样子。
他的目光移到操场最远处,那一面矮墙,是陈朗出逃的地方,现在已经砌高,增加更密的防盗网。邵孔阳身高一米九一,攀爬那面墙尚且困难,陈朗那么干涸瘦弱的身躯,是怎么迅速翻过去的呢?以前也有学生翻出去过,脚腕扭伤,几分钟就被抓回来了。
直到邵孔阳看了陈朗的小说,才找到了唯一可能的解释。
他去找“正方”的心理咨询老师白老师。严校长让所有老师都出去拉人头,她却悠然自得地躺在办公椅上用平板电脑看电视剧。邵孔阳把小说的复印件给她看,问她这能不能表明陈朗是双重人格。
“这个陈朗是不是,我不知道,我只能看出,你是双重人格。”白老师兴趣盎然地说。
“什么?”邵孔阳张着嘴。
白老师努努嘴:“主角不是你吗?邵孔阳?”
“咳,不是,他用了我的名字而已。”
“那就是要传递给你什么信息咯。”
邵孔阳一怔,向前凑:“什么信息?”
“我怎么知道。人在编故事时,如果不是指特定的某人,潜意识里都有避嫌心理,会尽量避开熟悉的人的名字。为什么这么多张三李四不用,偏偏一字不差地用你的名字?”
邵孔阳激动地猛点头,心理咨询师就是不一样,比孙律师专业多了。
“小说里写的主角,确实是典型的双重人格的表现。两种人格各自独立,身份和状态可能不同,周期性控制患者的行为。健忘是典型的病症,因此其中一个人格可能不知道另一个人格做的事。”
“同一个人,被不同人格控制时,身体素质有可能不一样吗?”
“在一定范围里,身体的力量可能存在不同。”
邵孔阳暗想,这就能解释陈朗为什么能翻过那面墙——那已经是另一个人格了。
那十万元估计也跟另一个人格有关。连陈朗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会找到呢?想到这儿,邵孔阳沮丧地离开白老师办公室。
第二天,严校长安排他去各个学校门口贴“正方”的小广告,他鬼使神差就先去了西港街道。邵孔阳来到一间私立中学门口,趁传达室不注意往电线杆和宣传栏上猛贴,最后被保安拿着棍子赶,没命跑了两条街,恰好在西港派出所门口停下大喘气。
一个警察出来问他:“有事吗?”
“没事,我,我赶公交车……”
“你手里是小广告吗?别乱贴啊,尤其这附近。”
“不是,我……普通的宣传单……”
警察早已转过头去指挥别人擦拭写着单位名的门牌。邵孔阳刚要走,忽地听见一声“哎”。
如果是在别的情况下认识余警官,他一定很喜欢这个人。黑乎乎的,憨憨的,像一只考拉熊。但初次相识时余警官带着墨镜,两人没说上话,第二次见面又是因为陈朗的死,现在就有些尴尬。
“邵老师来这边办事啊?”余警官微笑道。
邵孔阳一边对折小广告一边说:“对。你们有活动?”
“年前评优秀警察,我们派出所有一个评上了,今天领导过来指导工作。这不,擦得锃光瓦亮。”
“你没评上吗?你们公众号上经常表扬你啊。”
“原本是要评我的,前段时间我还天天加班,表现自己。可……陈朗的事,我知情不报,不处分就不错了,哪能再评我呢。”
邵孔阳夸张地叹口气:“可惜了。”
“上次在孙主任那里碰见你了,是有什么法律问题吗?”
“没有,我把陈博士的遗物送给他。”
“遗物?”
“对,几本书,还有他写的小说。”
“从小到大都是文艺青年啊。”
“对了,听说你是他的老同学,你知道他的经济方面,有跟十万这个数字相干的状况吗?”
余警官明显愣了一下,接着低声道:“为什么这么问?”
邵孔阳把小说内容大致讲了一遍。
“孙主任说什么?”
“他说是我想多了,根本没有这回事。”
“怎么,你要调查调查?”
“我知道他父亲早就去世了,他还是独生子。我想,他母亲孤家寡人的,如果能找到这十万块钱,说不定能帮帮她。咳,我多管闲事了。”邵孔阳难为情。
余警官沉思,道:“怪不得……我觉得你的方向是对的。”
邵孔阳惊诧不已:“怎么,你发现他有双重人格的症状?”
“他有时行为是很怪异,下一次再见他,就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余警官摇摇头,“解释成次人格,倒是有道理。不过我们都对他的次人格不了解,如果这十万是次人格藏的,就连我也猜不出行为习惯。”
“是吸毒前后的变化吗?”
余磊摇摇头:“不是,是神志清醒的。唉,他吸毒这么久,财务状况肯定有问题,查也查不清的。这样吧,我想办法帮着打听打听。”
邵孔阳很感激余警官没有像孙律师那样,把他的话当玩笑。在孙律师面前,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自讨没趣。也许是年龄和职业各不相同的原因。孙律师做事情以结果为导向,没有结果,就不必浪费时间开始。听说律师是以服务时间计费的,怪不得连说句话都好像要计算收益。自己呢,姑且算老师的话,和余警官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年纪又相仿,都怀着要帮助人的一腔热血。用胖子的话来说,中二病患者。
邵孔阳心情好转起来,一边听《霍元甲》一边贴小广告。既然想到胖子,顺手就约了他吃晚饭。胖子是校足球队的,曾征战市级比赛,取得了小组赛就淘汰的好成绩。本人像个球,跑不动,凭借对足球运动的热忱,和每周一次请球队吃的海鲜自助,获得了守门员的位置。都问他家是干什么的,怎么这么有钱。他大方地说,我爸是开怡情院的。都问是妓院吗?他讳莫如深,也不解释。有同学说要去照顾他爸的生意,他只说别来,来了肯定伤身。
上学时,他和邵孔阳关系最好,有一天要一起找他爸拿银行卡,邵孔阳忐忑地去了,却发现那是一个生产猪饲料的工厂。胖子带邵孔阳兜了好几圈,才顺着一截隐秘的楼梯走到地下。最后过了四层安检,就差肛门指检了,邵孔阳才得以看清眼前两千平米的灯红酒绿到底是什么。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胖子他爸是开地下赌场的。
胖子拿了零花钱,也不说让邵孔阳玩一把,简单给他爸介绍一下就走了,从此再也没提过这事。
胖子现在在微信上卖鞋,真假AJ混着卖。去年送给邵孔阳一双耐克暗煞pro,信誓旦旦说是正品。邵孔阳无所谓,假的他也高兴。
不到半小时,俩人在烤鱼店坐下。推杯换盏酣畅淋漓,邵孔阳忧从中来,把最近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行了你别絮叨了,我同意大律师的话,这些事跟你有毛线关系?”
“唉,你不懂。”邵孔阳坐在沙发最里头,斜靠着墙,身子佝偻着,像条落水狗。
“呵,我不懂?咱们队输球了你能把自己练吐,我不懂?不就自责吗,我给你指条道,你听不听?”
“你有什么馊主意?”
“我先说好了啊,就是给你解解心结,你别给我找事。”
“有屁快放。”
“你说,大律师知道那十万块钱?”
“当时他对我说,就算真有这笔钱,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一会我没反应过来,后来一想,他怎么知道是‘很久以前’的事呢?这是否说明,这笔钱确实存在,而且他非常清楚,只是不愿意告诉我?”
“很久以前,就打他上中学说吧。一个高中生,甚至可能是初中生,干什么能没了十万呢?我一听这事就明白了。”
“什么?”
“地下赌场经常有未成年来赌博。虽然我们家的场子是不干这缺德事的,但有的场子会特意引诱小孩来。欠了赌债以后,这些小孩就完全被赌场控制了,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还有这种事?小孩子能干什么?”
“运毒啊或运赃啊,女孩还能做别的事,我就不说了。”
邵孔阳大骇,酒醒了一半。
“他们的套路是,让小孩欠到十万或者二十万。要么还钱,要么帮他们做事抵债。这个数字就是随便定的,可对一个小孩来说,数量巨大。一边逼他们,给他们路走,他们不至于破釜沉舟。我爸还开赌场的时候,几乎跟全省的赌场老大都认识。赌鬼欠债或者公安有行动,他们之间都是通气的。我可以让我爸问一下他的老朋友们,看看他们的记录上有没有你朋友的名字。但是,我说过了,我的目的是让你安心,即使真查出来这笔钱,你是不能要回去的。”
“这么麻烦你爸,不太好吧?”
“我爸自从改邪归正,每天无聊得要命,肯定愿意搞点事做。”
邵孔阳满上啤酒,使劲碰过去,碰了胖子一身酒花。
度日如年。
胖子没有再联系过邵孔阳。他每隔几分钟就看一眼微信,胖子的头像上始终没有出现小小的红色圆点。直到第四天,胖子毫无预备地打来了语音通话。
“查着了。2009年4月,聚盛赌场,陈朗,欠十万整,6月全部还清。”
邵孔阳瞠目结舌。胖子借着酒劲提出这个设想时,他其实并不抱希望。陈朗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在未成年时期欠赌债的人。但话说回来,有什么不可能的,他还是个瘾君子呢。
“我爸给我的号码,你爹我亲自打过去问的,”胖子语速很快,“那个老板问得很详细,我把你的情况简单一讲,他冒出一句‘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一听,赶紧追问,他死活不说了。听他的意思,绝对是有隐情。”
“你还能再问问吗?有什么隐情?”邵孔阳焦急地喊。
“你急什么?我把祖宗十八代都搬出来求他了,他才答应讲,但必须当面讲。你要去一趟吗?”
“必须去!你真是我的好儿子!”
第二天是周六,邵孔阳和胖子一大早乘坐高铁,奔往陈朗的家乡松平市。在车上,胖子告诉邵孔阳,聚盛赌场的老板之所以同意谈谈,是因为他2016年被举报,判进去七年,去年才出来,啥也不怕了。开设赌场罪有追诉时效,要是别人,断不会再提起当年的事。邵孔阳向上瞪眼计算年份,胖子说,他进去之前,有人寻仇,把他胳膊打断了,伤了神经,进去以后又因为糖尿病截了一只脚,所以提前几年出来了。
“他肯定很多疑,咱们和他说话,不要表现出攻击性。”胖子嘱咐。
邵孔阳第一次来松平,看着满街不伦不类的建筑合不拢嘴。老派平房上层会加盖俄罗斯式洋葱头屋顶,一排传统民居后竟有个哥特式教堂,闪光的金融大厦脚底下围了一圈半残的棚户区。一切都是新旧交替的,新的永远摆脱不掉旧的影子。
谢盛的家在一栋新建的,孤零零的小高层里,四周的五层住宅楼一看就是九十年代的风格,外墙的墙皮掉落得层峦叠嶂。楼与楼的间距很近,过道上还有公共纯净水机,流浪汉搭的帐篷,和卖凉拌面的小推车。新建的楼承担了此区域充电站的责任,楼下一圈站满了插着电的电动车。
谢盛在十五楼的家里接待了胖子和邵孔阳。他今年六十四,靠轮椅行动。一开门,眼珠子在两人提溜的礼物上转得飞快。
“进来吧小伙子。”谢盛皮笑肉不笑。
邵孔阳心想坏了,这人看上去就不痛快,早知道再带两盒茶叶来了。
谢盛让两人在沙发上坐,自己费力地划轮椅去倒水。他的右臂比左臂细许多,右肩也耷拉下去。胖子说:“我来我来。”谢盛就不划了,坐在邵孔阳对面看他。邵孔阳极不自在,终于把胖子盼回来了,赶紧起身接过水杯。
谢盛把目光移向胖子,问起他爸爸的近况。胖子说他爸迷恋上了马拉松,整天跟着俱乐部跑半马。谢盛说他年轻时爱跑山,松平的山都快被他踏平了。俩人热火朝天地聊跑鞋、地形、赛事,把邵孔阳晾在旁边灌了一肚子水。二十分钟过去,胖子低头看见谢盛左脚的棉拖歪歪扭扭的,尴尬地住嘴。
“那个……”胖子看一眼邵孔阳,“谢叔,咱们说说陈朗吧。”
谢盛后仰,直视邵孔阳道:“这个属于个人隐私,按规矩我是不能向外人说的。你们特意来了,我也不好让你们空手回去。你先仔细讲讲,为什么要知道这事?”
邵孔阳隐去孙律师、余警官等人的名字,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谢盛说:“合着你们要钱来了。”
“不不,我兄弟就是想了解一下真相,求个心安。绝不跟您要钱。”胖子忙补充道。
邵孔阳拼命点头。
“说起来,我对这个人记得很清楚。聚盛原则上不允许未成年赌博,但我也不拦着。大部分小孩还不起钱,就替我们干别的,还有的让家长还了。起初陈朗运过两次毒,后来坚决不再运了,一再说会把所有钱还清。我们去他家催债,他家条件很不好,还是租的房子,父母还不上,扬言要去报警。然后没多久,就一两个月吧,陈朗忽然拿了整整十万来还钱。我本来是不管他钱怎么来的,但他是未成年,一旦扯上什么事,容易把我的赌场扯出来。我问他,他说是朋友给的。那笔钱是崭新的,连号的,一看是从银行新取的。我很担心来路,就没收。十万块钱对我根本不算什么,我更在意招惹风险。后来,他也再没来赌过。”
胖子和邵孔阳相顾无言。
“可是,”谢盛玩味地说,“一两年以后吧,陈朗忽然找过来,要把十万块钱拿回去。我收都没收过,怎么会给他钱呢。他跟我争论了半天才罢休。一开始,我以为他是耍赖,但看那样子,我总觉得他像确实忘了我没收他钱这回事。反正啊,再也没下文了。”
邵孔阳和胖子对视一眼,冷静地问:“您觉得,他会是双重人格吗?”
“哦?”谢盛欲言又止,脸上忽地露出诡异的笑容,说:“我觉得不是。”
邵孔阳的直觉告诉他,只要再问下去,谢盛还会说出些新的信息。但他刚要问,就被谢盛打断了。
“我能告诉你们的就是这些。十一点了,我老婆和孙女该回来了。你们……”
“谢谢您,打扰了,我们就回去了,再来看您啊。”胖子迅即起身,邵孔阳只好辞别。
谢盛送他们到电梯,眼看着他们下楼。电梯门一关上,邵孔阳就说:“谢老板和孙律师说的话能对上号,这笔钱确实是初中时候丢的。只是,他初中就已经有双重人格了?”
胖子说:“你管这么多干嘛?既然他赌博,肯定拿那十万去赌了呗。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又吸毒又赌博……”
“还有一点,谢老板说陈博士家的条件不太好,可据我所知,初中时候他的家境还算可以。”
“他爸不是死了吗?创业未半而家道中落呗。要不,”胖子一拍手,“他也可能是怕父母知道,给谢老板假地址,让人冒充他父母交涉。”
“不,他家的地址是谢老板自己查的,应该不会错。”
胖子不再理他,两人即刻坐上回晋海的动车。邵孔阳一路缄默。他忽然感觉荒诞,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陈朗是谁,这笔钱哪去了,跟他有关系吗?他浑身没劲,异常慵懒,只想好好睡一觉。
回到“正方”是下午四点,晚饭没开始。邵孔阳饥肠辘辘,想起在白老师办公室里有沙琪玛,便去讨来吃。
“邵侦探得到想要的结果了?”白老师说。
“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他的第二个人格,肯定推理不出那个人格会怎么把钱弄丢啊。”
白老师笑笑,继续看她的电视剧。潘粤明一人分饰四角,明明长得都一样,却演出不同神韵。
邵孔阳和她一起看了一会儿,吃完三个沙琪玛,要走。白老师叫住他:“那篇小说,你看得太表面了。”
“我就跟做文本细读似的,研究得还不够深啊?”
“你非往双重人格那儿想,是因为小说一开场就告诉你是双重人格。有没有可能不是呢?”
邵孔阳眨眨眼。
“有没有可能,的的确确存在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呢?”
未完待续……
更多精彩内容请移步微信公众号 “戏局onStage”
作者 | 阿车 编辑 | 卡罗琳
原文链接:《十万块的藏匿之处,你得去问你消失的人格 | 无声回响(中)》
本文图文版权均归属网易文创人间工作室,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杨明娜饰演练辟邪 近日,由梁胜权、黄俊文执导,佟梦实、王秀竹、杨明娜等主演的古装玄幻剧《玄门大师》已上线播出。实力派演员杨明娜在剧中饰演了五岳仙盟副盟主练辟邪,是一个冷艳霸气的毒舌师傅,也是一个耗尽心力,并救下了所有人的武林高手。该角色一出场,网友就被杨明娜强大的气场所震慑,并且直呼:不敢跟练辟邪B...
2 小龙女女星,李小龙女友她眼波传情,温柔可人, 还是颇具英气的美丽女子。她是传说中李小龙的女友之一,他们自幼相识,也是与李小龙合作最多的女演员,是李小龙的“银幕情侣”。如今,李小龙已经去世四十三年,而如今的她已经六十四岁,而却一直都没有结婚。文/优影视苗可秀,1952年出生于中国香港,祖籍广东,演员、主持人。1970年,1...
3 大侠霍元甲电视剧人物人员演员表赵文卓,大大侠霍元甲赵文卓电视剧近日由赵文卓领衔主演,毛林林、寇家瑞、贾宏伟、许政国等主演的中华武术正剧《大侠霍元甲》已与7月28日在央视播出。由爱奇艺、完美世界影视及完美建信联合出品,郭靖宇担任总监制及编剧,李莅樱担任总制片人,柏杉、刘方导演的45集热血传奇电视剧。 《大侠霍元甲》讲述“戊戌变法”失败后九州苍凉,武术宗师霍元甲如...
4 哈利波特秃头是谁,哈利波特演员变丑当年的《哈利波特》究竟有多火?第一部小说出版后,据新闻报道,首版精装图书五百本迅速脱销。在短短几个月内,销量便超过了15万本。随后,由小说改编而成的第一部电影《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于2002年大陆上映,相信这是许多人的青春回忆。岁月如歌,《哈利波特》系列小说完结至今已经有13年了,系列电影也近9年了。...
5 思美人里的张仪爱谁,思美人张仪和屈原《思美人》中的张仪可以说是为了家国天下不惜牺牲一个女人一生的幸福,而且这个女人还爱着张仪。男人总是利用女人的爱来捆绑住女人的心从而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张仪的雄心壮志、野心勃勃要靠一个女人得到吗?难道他除了把田姬献给楚王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当然不是,他决定把田姬送给楚王,只是因为田姬对他忠心耿耿,他利用...
6 白鹿吴谨言比身高,许凯和白鹿身高许凯是在去年的时候,火起来的一个男星,当初许凯的一出现也是震惊了很多的网友,心想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的美男子,被他给迷的神魂颠倒了起来,如今许凯出道也是有了一段的时间,有了很很多的作品,在里面的他都是有和很多美女合作,当两大女主角碰在一起之后会怎么样呢?吴谨言是许凯的当初走红的电视剧里面女主,当初在《...
7 马向阳中刘玉龙扮演者“不良青年”一直是影视剧中一个特殊存在群体,他们通常不务正业游走街头,持棒呼棍游手好闲,是影视剧作品中常见的反面形象,尤其在非主角视角的作品中,这些“古惑仔”似乎更被统一化地打上了“强霸”“没头脑”和“空有一身蛮力”的标签,愈加模式化的脸谱让角色塑造更难出彩,对演员也更是一种考验。这时候,谁能在人物...
8 五号特工组冈本扮演者更多热门阅读:冈本和坚果手机、小米和初音未来,手机跨界营销你还有什么没听过苹果被泄密,信息安全再敲警钟,这些手机厂商泄密门你知道多少?乐视手机奄奄一息,但你知道“梦想窒息”手机曾经有多么努力吗如果你看过周星驰的电影,可能会记得其中那个达文西发明的并没有什么用的手电筒:有光时一定亮、没光时一定灭。很多...
9 丁小岱扮演者是混血嘛由当红实力派演员张翰担任总制片人并携手阚清子、雅玫、郭子千、刘长德、徐阁等人主演的都市励志情感大戏《如若巴黎不快乐》正在芒果TV独家热播中,目前该剧播放量已逼近七亿。昨晚的剧情中,郭子千饰演的何喜嘉正式登场。作为洁白(雅玫饰)的妹妹,她对外隐瞒身份成为阮曼君(阚清子饰)的助理,实时监听佟画夫妇的动向...
10 程雨柔的扮演者星娱CP,现实中你的恋爱是哪一对呢?副标题:《逆袭之星途璀璨》情侣CP,你粉哪一对?最近奇剧频出,《双世宠妃》、《我的前半生》......当然,前段时间一直粉的由橙光游戏改变的影视剧《逆袭之星途璀璨》剧情引人入胜。由兴格传媒、企鹅影视共同出品,普提查 克瑟辛(Push)、宋轶、彦希、种丹妮、韩雪、胡...
杨明娜饰演练辟邪 近日,由梁胜权、黄俊文执导,佟梦实、王秀竹、杨明娜等主演的古装玄幻剧《玄门大师》已上线播出。实力派演员杨明娜在剧中饰演了五岳仙盟副盟主练辟邪,是一个冷艳霸气的毒舌师傅,也是一个耗尽心力,并救下了所有人的武林高手。该角色一出场,网友就被杨明娜强大的气场所震慑,并且直呼:不敢跟练辟邪B...
2 小龙女女星,李小龙女友她眼波传情,温柔可人, 还是颇具英气的美丽女子。她是传说中李小龙的女友之一,他们自幼相识,也是与李小龙合作最多的女演员,是李小龙的“银幕情侣”。如今,李小龙已经去世四十三年,而如今的她已经六十四岁,而却一直都没有结婚。文/优影视苗可秀,1952年出生于中国香港,祖籍广东,演员、主持人。1970年,1...
3 大侠霍元甲电视剧人物人员演员表赵文卓,大大侠霍元甲赵文卓电视剧近日由赵文卓领衔主演,毛林林、寇家瑞、贾宏伟、许政国等主演的中华武术正剧《大侠霍元甲》已与7月28日在央视播出。由爱奇艺、完美世界影视及完美建信联合出品,郭靖宇担任总监制及编剧,李莅樱担任总制片人,柏杉、刘方导演的45集热血传奇电视剧。 《大侠霍元甲》讲述“戊戌变法”失败后九州苍凉,武术宗师霍元甲如...
4 哈利波特秃头是谁,哈利波特演员变丑当年的《哈利波特》究竟有多火?第一部小说出版后,据新闻报道,首版精装图书五百本迅速脱销。在短短几个月内,销量便超过了15万本。随后,由小说改编而成的第一部电影《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于2002年大陆上映,相信这是许多人的青春回忆。岁月如歌,《哈利波特》系列小说完结至今已经有13年了,系列电影也近9年了。...
5 思美人里的张仪爱谁,思美人张仪和屈原《思美人》中的张仪可以说是为了家国天下不惜牺牲一个女人一生的幸福,而且这个女人还爱着张仪。男人总是利用女人的爱来捆绑住女人的心从而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张仪的雄心壮志、野心勃勃要靠一个女人得到吗?难道他除了把田姬献给楚王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当然不是,他决定把田姬送给楚王,只是因为田姬对他忠心耿耿,他利用...
6 白鹿吴谨言比身高,许凯和白鹿身高许凯是在去年的时候,火起来的一个男星,当初许凯的一出现也是震惊了很多的网友,心想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的美男子,被他给迷的神魂颠倒了起来,如今许凯出道也是有了一段的时间,有了很很多的作品,在里面的他都是有和很多美女合作,当两大女主角碰在一起之后会怎么样呢?吴谨言是许凯的当初走红的电视剧里面女主,当初在《...
7 马向阳中刘玉龙扮演者“不良青年”一直是影视剧中一个特殊存在群体,他们通常不务正业游走街头,持棒呼棍游手好闲,是影视剧作品中常见的反面形象,尤其在非主角视角的作品中,这些“古惑仔”似乎更被统一化地打上了“强霸”“没头脑”和“空有一身蛮力”的标签,愈加模式化的脸谱让角色塑造更难出彩,对演员也更是一种考验。这时候,谁能在人物...
8 五号特工组冈本扮演者更多热门阅读:冈本和坚果手机、小米和初音未来,手机跨界营销你还有什么没听过苹果被泄密,信息安全再敲警钟,这些手机厂商泄密门你知道多少?乐视手机奄奄一息,但你知道“梦想窒息”手机曾经有多么努力吗如果你看过周星驰的电影,可能会记得其中那个达文西发明的并没有什么用的手电筒:有光时一定亮、没光时一定灭。很多...
9 丁小岱扮演者是混血嘛由当红实力派演员张翰担任总制片人并携手阚清子、雅玫、郭子千、刘长德、徐阁等人主演的都市励志情感大戏《如若巴黎不快乐》正在芒果TV独家热播中,目前该剧播放量已逼近七亿。昨晚的剧情中,郭子千饰演的何喜嘉正式登场。作为洁白(雅玫饰)的妹妹,她对外隐瞒身份成为阮曼君(阚清子饰)的助理,实时监听佟画夫妇的动向...
10 程雨柔的扮演者星娱CP,现实中你的恋爱是哪一对呢?副标题:《逆袭之星途璀璨》情侣CP,你粉哪一对?最近奇剧频出,《双世宠妃》、《我的前半生》......当然,前段时间一直粉的由橙光游戏改变的影视剧《逆袭之星途璀璨》剧情引人入胜。由兴格传媒、企鹅影视共同出品,普提查 克瑟辛(Push)、宋轶、彦希、种丹妮、韩雪、胡...
关于新趣头条 | 联系方式 | 发展历程 | 新趣头条帮助 | 广告联系 | 网站地图
备案号:粤ICP备8888888号-2 技术支持:娱乐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