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扮演者

李墨言

安徽皮猴子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

山东优亿思影视传媒有限公司董事长

2021年12月30日，新年前夕。鹅毛般的雪花从天空簌簌落下，万籁俱寂被枪声打破，唐县长冷漠地盯住地上的几摊血泊，又迷茫地望向远处，圆形的镜片后面被雪地映射出两道寒光。

枪决的命令是他下的，倒地的三个年轻人本与他无干，然而这“世道”之下，一片雪花落在肩上都像是一座大山，让他不得不露出内心恐怖的一面。

上面的场景，出自李墨言导演的院线电影《六号银像》。

自去年12月6日在宣城市旌德县正式开机，他的朋友圈就保持着对拍摄进展的更新。

“剧组一旦开动，每天都是连轴转，那两个月里我基本每天工作18个小时。”作为创作团队的灵魂，导演从来不是表面那般光鲜。

“原定的演员因为疫情无法进组，我‘被迫’上阵给自己加了戏码。”上面这一幕中的唐县长，就是由李墨言亲自饰演的角色。

“自己演戏和给别人导戏很不一样。”在李墨言看来，把演员带入故事情境激发他们的最大潜力是导演的职责，而自己演戏则往往是与角色人生的另一种时空交错，戏内戏外都承载了太多。

《六号银像》之于他，就是一次导演生涯的转折。

2021年12月1日，《六号银像》在安徽合肥举办了盛大的启动仪式。

电影主创团队、社会知名人士与故事发生地相关领导悉数到场，李墨言在偌大的电影海报前与来宾合影，脸上写满志在必得。

“以信仰之力量，创建信仰之国家、信仰之民族。”

这是海报上的宣传语，也是李墨言对这部电影内核的提炼。

本文采访之时，《徽商》杂志采编团队得以先睹为快，从导演剪辑版的先导片中略窥一斑。

影片结尾处，即将慷慨赴死的梅大梁（电影主人公之一，编者注）和狱友隔窗对话，镜头画面将两间牢房一分为二，粗重的铁栏横亘在他们中间，却无法阻隔信念和信心的传递。

“我们所做的事情，是为了让后代拥有一个更美好的中国；我们所信仰的东西，叫做革命意志。”

这是李墨言第一次“触电”红色题材电影，唯此一次便激动难耐。

2021年之前，更为准确来说是《觉醒年代》播出之前，对红色题材的普遍认知恐怕是不那么好看。

导演也不例外，业界公认此类题材“不好拍”。所以，李墨言第一次接触到《六号银像》，他的内心是抗拒的。

“看过剧本之后心就凉了，没有爱情、没有武打、没有悬疑，拍出来观众爱看吗？”

《六号银橡》电影海报

1921年春，共产国际为开展共产主义革命的世界诸多国家培养革命者和干部，特在苏联莫斯科特韦尔斯卡西娅街创办了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共有来自73个国家和民族的1015名学员在这里进行了为期三年的学习。在毕业典礼上，共产国际为10个进行共产主义革命的国家颁发了马克思银像。中国共产党派去的学生代表接受的是第六号马克思银像。1924年，六号银像被萧劲光带回安源交给了刘少奇委员。

1925年秋天，安源党组织遭军阀破坏，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秘书梅大栋受党组织委托，将马克思银像带回家乡旌德三都梅村，继续从事革命工作。之后，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引下，这里建立了中共皖南第一个支部。（《六号银像》故事概要，编者注）

珍藏于宣城市旌德县档案馆里的国家一级文物、第六号马克思半身银像，见证了百年前发生在旌德土地上可歌可泣的红色传奇。

《六号银像》剧本由安徽作家李云创作，并在《中国作家》2021年第9期首文刊发，为了完整呈现江淮儿女为追求真理而进行的顽强斗争，李云对梅家三代保护银像的历史进行了充分挖掘。

“真实发生在安徽大地上的革命历史，我们尚且不知道，就连旌德当地的大多数年轻人也不曾听说有这样一件珍贵文物就在他们身边。”

红色故事的传播现状，令其寒心消志，他意识到必须要做点什么。

“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现代人不能理解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说到底是信仰。”李墨言说，一个世纪之前是追求真理，如今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六号银像》由李墨言的皮猴子影业、宣城市国控集团、旌德县国投公司、旌德县旅游公司、合肥市宣城商会等共同投资，投资已经从最初计划中的2100万元追加到如今的3000万元。

“作为一家影业公司，就不得不考虑市场前景，但是这个故事征服了我，让我愿意不计成本去完成。”李墨言说，考虑到目前疫情对电影市场的影响，不敢对投资回报过于乐观。

《六号银橡》演员合影，中间为李墨言

然而，拍摄《六号银像》的过程，无异于是他导演生涯的一次转折。“和片中英雄人物共情，与时代命运同频，对我来说无疑灵魂的净化、思想的升华。”李墨言说。

“作为影业公司老板，电影是唯一可创造收益的产品；但是作为导演来说，电影是我的信仰。”

李墨言生于山东省滨州市阳新县水落坡镇，每逢返乡，他最为牵挂的一是家中的老母亲，二是他从小就熟悉不过的一草一木一山一路。

《六号银像》之前，李墨言上一部作品是反映精准扶贫题材的电影《牛王》。在脱贫攻坚的伟大征程中，山东滨州与青海祁连跨越千里定向援助，形成了“千牛万羊进山东”的产业样板。

这是发生在他家乡的真实故事，当他接触到题材就已经锚定了目标。

同样是曾经的冷门题材，李墨言倾尽了全力。

2020年下半年，在李墨言的微信朋友圈里，反复不断出现的便是选角、勘景、讨论剧本和顶着高原反应远赴青海拍摄。

国内实力派演员、因《士兵突击》为观众熟知的张国强、王大治领衔主演，影片呈现不突出宏大背景、不刻意营造氛围，而是聚焦藏族小男孩与卡车司机斗智斗勇的戏剧冲突，没有大场面大制作，却更显情感真挚，诚意十足。

山东滨州、安徽合肥、青海西宁，一场场预热首映，收获了良好的口碑。

《牛王》电影海报

与之判若云泥的，是《牛王》票房的惨淡收场。2021年下半年的电影市场，正处在疫情防控取得阶段性胜利的短暂繁荣期，《长津湖》《你好，李焕英》《唐人街探案3》这些巨制轮番霸屏，小成本主旋律作品夹缝之中难以生存。

对艺术的追求，匠心压倒一切；但是对影业公司的生存和经营，投资回报才是评判标准。

“不讲过程，只看结果。”

李墨言心中的结果，是他为家乡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是他通过导演这个身份，在中国电影史上给家乡那群扶贫人留下了一抹剪影。

优秀的文艺作品，既能在思想上、艺术上取得成功，又能在市场上受到欢迎。

在影视产业方面，李墨言自然懂得如何因势利导，也曾经从中获益颇丰。只是机缘巧合，既然接触到了好的题材、好的剧本，就不再戴着有色眼镜去评判它的价值。

“通透的人，未必活得繁花似锦，但一定过得安静平和。”通透，成了他对自己人生的鞭策。

李墨言电影工作室的中央，一块白板立了三年，板上的内容反复擦洗，一直没变的是标题：电影《娘三百》工作进展。

《娘三百》电影海报

这是他筹备五年之久的一部电影，一部不需要言说成败却一定要搬上银幕的作品。

“革命年代，山东胶州300多位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在滚滚烽烟中不避水火，先后哺育了1223名革命后代，她们用滴血的乳汁抒写了荡气回肠的生命传奇。”

素材冷门，但足够震撼人心，李墨言爱不释手，却又惴惴不敢仓促上手。

“如今的影视圈，商业与资本大行其道，导演的艺术追求无处安放，也导致了大量影片浮于形式，缺乏内涵。这其中，有人赚得盆满钵满，也有人伤得体无完肤。”李墨言感慨，对于前者，他不认为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电影人，“电影作品应该饱含人性的光辉，凝聚了每一位演职人员对电影事业的热爱，”唯有此，才具有打动人、影响人的能力。

鲜有人知道的是，李墨言原名并非如此，后来学习美术，便以墨言寄望自己“用水墨表达思想”。

放眼国内电影业界，一众知名导演大多是从其他专业转型而来：摄影专业的张艺谋、舞美设计的冯小刚、摄像出身的顾长卫、美术专业的贾樟柯。

从动漫转型导演，李墨言坦言自己每一部作品都是在学习。“好在电影的艺术三分在学习，七分在自己，个人对镜头的悟性很重要。”

“当你失败的时候，会有很多‘关心’你的人问你发生了什么，然后聚在你的身边，喝着你的酒、抽着你的烟、品着你的茶，问问你失败的经验，然后心满意足地走开，这就是人性。”

导演、编剧、策划、董事长、安徽省电影电视联合会常务理事、合肥市电影家协会副主席……李墨言对身份的追求没有什么执念，戏里戏外带入过的角色身份太多，沉淀过后就会悟出最简单的一层道理：人生没有导演，生活无法彩排，我们要成为一个努力的编剧，把世俗成败看淡，也就无需在意别人的闲碎言谈。

自2010年被合肥市政府从北京招商引资而来，李墨言成了一名不折不扣的影视新徽商。

彼时，合肥国家级动漫和服务外包基地开园，来自北京、上海、苏州、杭州等地20余家知名企业首批入驻并迅速在同年扩张到200家的规模。李墨言就是这投身安徽动漫影视行业的其中一人。

合肥的“招商引智”让李墨言开启了自己创业的新里程，同时也让他清晰认识到安徽在影视产业方面发展的滞后。

2012年，李墨言抓住机遇，成为投身新媒体微电影最早的尝鲜者，并获得了初步的成功。99集原创动画《我要打鬼子》的推出，填补了安徽原创动漫产业的空白，而这背后其实是他卖掉北京房产背水一战的决绝。

“作品播出了，但是收益甚微。”

美术动画专业出身的他，此前在北京供职于日本动漫公司21年。安徽第一役的不达预期，令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国内影视市场。

随着中国电影院线的持续升温，市场需求和规模不断扩大。网络大电影起步收效良好，李墨言又通过成立安徽品道影业，大举进军电视剧及院线电影领域，并相继推出了《怒放的花儿》《刘春天的春天》《沟村女人》《隔离岛上的狗》等一系列反映社会题材的影视作品，通过与政府、企业等多方合作，在产业化和市场化方面，积累了大量成功经验。

“《隔离岛上的狗》后来定名《汪汪劫》，历经审查一波三折，近期终于定档今年上映。”李墨言笑称，电影里的“演员”、如今养在他身边的德牧“小黑”都已经进入了青壮年。

《隔离岛上的狗》

常年在安徽各地勘景取材，让他对徽派建筑情有独钟。

徽派建筑集徽州山川风景之灵气，融中国风俗文化之精华，风格独特，结构严谨，雕镂精湛，不论是村镇规划构思，还是平面及空间处理、建筑雕刻艺术的综合运用都充分体现了鲜明的地方特色。

“每个村都有他们的祠堂，这是一种紧密连结的宗族纽带。”

他迷恋甚至崇尚古徽商的文化涵养，从美学的角度欣赏“四水归堂”。

“经商之人，积聚为本。”徽州天井的设计初心，正是徽商群体能够叱咤一方的内生动力。

对于安徽目前影视产业发展的现状，李墨言表达了他的担忧。

不同于科技创新的孵化模式，影视产业能够在合肥这样的新一线城市扎下根来，并且在强力政策环境的助养下快速生长，并非易事。

“电影产业的集聚和发展需要优渥的土壤，其上下游产业相关企业都紧密攀附在核心区域汲取营养，显然目前安徽不具备这种虹吸能力”，更为紧迫的情况是，“目前安徽能够独立完成电影全产业生产的企业不超过两家。”

过于依赖外部优质资源，同时也造成了本地资源的持续外流。

2019年，李墨言拓展外部合作模式，开始着手打造“皮猴子影视基地”，旨在为青少年电影艺术发展打造全面的产业链孵化平台，基地整合了艺术教育、影视拍摄、儿童演艺、文化旅游、艺术交流等五大板块，打破现有的艺术教育固有产业结构，开创儿童综合艺术产业一条龙的新局面。

这种模式及落地，其实早有成功样板，位于海口大名鼎鼎的“冯小刚电影公社”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对此，李墨言有着不同的看法，“影视基地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开办方的强大品牌效应，并重点挖掘其潜在的旅游商业价值。”

之后疫情肆虐，被他寄予厚望的“皮猴子”，却始终营养不良。

坐镇合肥西北城郊的皮猴子影视基地内，不在剧组的闲暇时间，李墨言喂马、遛犬、巡山、会友，以“都市牧马人”的身份享受这份世外桃源的惬意。

他也依托这里，广邀国内知名制作团队、演员做客合肥，以自身努力默默为本土电影事业添薪加火。

这种前期铺垫的良性循环已经初露端倪，《觉醒年代》中李大钊的扮演者、国内知名演员张桐加盟《六号银像》并出演主角梅大栋，为这部影片注入了强大的市场关注度。

2021年安徽省财政厅、中共安徽省委宣传部关于印发《安徽省省级国家电影事业发展专项资金管理办法》的通知，提出将重点“资助安徽省创作生产的重大革命、重大历史和重大现实题材优秀电影剧本，围绕宣传思想工作大局组织创作的重点题材电影剧本；资助安徽省创作生产的优秀重大革命、重大历史和重大现实题材等重点影片，具有文化特色、艺术创新影片，科幻题材影片的拍摄制作和宣传发行。”

“对不断膨胀的国内电影市场来说，政策扶持是积极的引导，然而好的作品最终还是需要社会和市场双重认可。”

好电影的标准是真善美，好电影人的标杆是家国情怀。从当下开始，李墨言看到了主旋律题材蕴藏的巨大潜力，合肥市宣城商会等本土商协会团体、徽商企业的参与也令他探索更为多元的产业发展成为可能。

美好的事情正在不断发生，作为导演，他情愿这种剧情永不杀青。

原文刊载于《徽商》杂志2022年3月刊

文 | 戚飞 摄影 | 李朦

助理｜王雨露 摄像｜李远志

制作 | 吕品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