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变相威胁
‘咚咚——。’有人扣响了门扉。
轩辕冷昊斜眸微探,神情冷厉充满了杀意,显得带伤痕的脸更加诡异非常,风雪儿忍不住一声嗤笑,淡淡的说道:“若是让忠叔当面瞧到你如此望他,怕是得吓个几日起不来榻了罢。”
与他何干?暗沉了眸子,朝着门扇处挥手一抬,那门扉便开了,风雪儿唤着:“忠叔,进来罢。”
忠叔自是一惊,门开了,却未见着有人,若不是风雪儿的一声轻唤,他还端着梳洗用的物什呆呆的立在那里,这也不能怪自己,能让谷主拧眉之人,能不让他心悸么。
将东西放下,转身来到榻前,不敢直视‘姑爷’的眼睛,朝着风雪儿恭敬的问道:“小姐,主人让奴才问您身子可有不适?”
风雪儿没有出声,只是摇了摇头,轩辕冷昊却说:“鬼医在哪儿,本王要见他?”
这个邪魅的王爷,除了浑身透着寒意之外,连话音都透着无尽的危险,怕也就只有对着小姐时,才会做出与平常不符合的举动吧,恭敬的回道:“主人刚给太夫人请了脉,正在房中歇息。”
“你好生歇息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望着风雪儿,轩辕冷昊轻声说。
忠叔对着后进来的侍婢一阵吩咐,随后领着轩辕冷昊出了房门。
从他开始转身的那一刻开始,且或许不止,她知道他有事情瞒着他,定然是与自己有关,他曾说过自己所追查的事情很危险,得知真相会痛不欲生,明白他不愿意自己痛苦的心情,可为何不愿意告诉自己,还是他知道的根本就不多,只是不愿自己冒险说出来有意阻止自己的?靠上床榻上,缓缓合上眼帘,深深的吸了口气,又缓缓睁开眼睛,怅然的看着帐顶,心竟莫名的平静。
鬼医坐在榻椅上,品着侍婢方才所倒的香茗,远远就听到除了忠叔的脚步声之外,还带着一个陌生的脚声,拿着杯盖的右手轻挥,“你们都下去罢。”
“是——。”侍婢们盈了盈身子后,都退了出去,少顷便听到门外忠叔说:“主人,轩辕王爷来了。”
“有请。”合上茶杯,薛九宵站了起来,走到桌台边,将杯子放到桌台上之后,侧眸便看到了踏进门槛的嚣张不羁的身形,拱了拱手:“轩辕王爷。”
看着那双刺目的红色瞳眸,轩辕冷昊不由自主的脸色微沉,象征性的也拱了拱手,随后便坐在了薛九宵所指定的位置,让他一直想不通透的是,为何江湖上性情出名古怪的鬼医为何会当上风雪儿的‘爹爹’?难道这其中没有任何缘由可讲么?
忠叔倒沏上茶后,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门棱扣上的瞬间,轩辕冷昊启口道出来、了前来相见的第一个目的,“本王可不相信你会是因着王妃可爱,故尔让其为女,说说你的目的。”
薛九宵也坐到了他的面前,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子浑身所携带的狂妄与霸气让人心生顾忌,光是那厉眸微转的瞬间,透着的尽是冷森森的危险,“王爷好像对我这个岳父有意见?”
其实风雪儿的为人他应该有信心,既能为她所承认,按理说问题应不大,只是作为一个不曾涉足江湖分毫的人,还是个女子,他不得不替她忧心,“难道你打算告知本王,你只是认她女儿这般简单?”
如此谨小慎微的对待风雪儿,足以见得那人在他心里的位置何等重要,也曾偶然想过既是认风雪儿做了女儿,不知以后的女婿会是何等模样,更是没料到诧意的见着了,便是如此嚣张之人,虽早有听闻过澜雪国颐王轩辕冷昊的为人如何,可现下的感想,也只剩下啼笑皆非了,“王爷对于小女的这份心意,老夫甚为感动,亦足以见得她的眼光独道,找个了可以依靠之人。”
“呵呵——。”轻佻眉,却沉了声色,轩辕冷昊说:“仅评这几句话,便期望本王松缓警惕么?”
“哈哈哈——。”薛九宵大笑起来,随即捋了捋胡须说:“王爷太过于小心了,老夫有了这么个女儿,疼还疼不过来,怎会心生异样呢?”
“如此便好,若是让本王知道你对她不怀好意,本王会不惜一切代价踏平你琼花谷。”轩辕冷昊冷然的勾勒唇角,微浅的轻笑,那道诡异的伤痕泛着**的阴森,整个邪魅的轮廓透着令人仿佛正感受着死亡的冰寒。
如此清晰的惧意,薛九宵自认还不曾领教过,没想到自己活了一把年纪,纵横江湖数十年,也会有被人威胁的一天,而是个后生,还好这房里没外人,不然传出去他的颜面何存,琼花谷颜面何在?“王爷今日来找老夫,不止是要威胁这般简单吧。”
虽然自己竭力防止她与风文忠之间的互通讯息,可总不能防止有意外的发生,前几日见她已有了行动,自己不得不防备起来。“我想将她的安全交给你。”
薛九宵亦暗然了神然,显然他知道轩辕冷昊所指何事?起身负手道垂眸道:“虽然老夫不清楚雪儿此行的目的何在,可是这些年,麒麟山庄的势力日益扩大,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庄内查到东西,绝非易事。”
“本王知道,可是阻止不了,这是她重新活过来的目的。”他舍不得她留在自己怀里的温存,所以不敢告诉她麒麟山庄和他亦有着一丝关系,虽然他不屑,漠视,但事实终是事实,跑不掉,只期望她晚些知道真相,不然以往所想的一切怕是真的要成为奢望了。
重新活过来的目的?显然轩辕冷昊的话让薛九宵觉得风雪儿这个女子已超出了他所定义的简单范围。“你想老夫怎么做?”
“雪儿的功力你定然会给她恢复,我不便进入麒麟山庄,只能为她解决掉一些突然的麻烦,这进入庄内的事情,希望你时刻劝导她,不论发现了什么都切莫激动。”半阖了眼,轩辕冷昊甚至可以想像得出那时的风雪儿会有如何的愤慨。
“正所谓关心则乱,如果你理解风雪儿的话,应该知道她处事的态度,断然不会因着发现而令自己身陷囵囫之地。”不明白为何要这样说,听到轩辕冷昊的应,不禁糊涂了,这到底是安慰自己,还是眼前这个为风雪儿伤神的人。
“我到希望是自己多虑。”轩辕冷昊站了起来,朝着薛九宵拱了拱手说:“告辞。”
望着那玄色的身影离去,随即消息在门口,不禁想到了自己的风流徒弟,还有楚玉林,惋惜的摇了摇头,“普天之下,拥有她的人,舍他其谁,没戏了,没戏了——。”又想到如此狂妄肆邪的男人居然是自己女婿,薛九宵就止不住的点下颇为满意的头,虽然脾气坏了点,又受威胁人,不过他还是非常期待他在自己面前喊声‘岳父’的那天,正准备端起来茶来,忠叔走了进来:“主人,琼花谷的人到了。”
第180章 恢复功力
匆匆赶回风雪儿的房内,挥手让屋子里的侍婢们下去,眼睛冒着星星冰火,只因方才看到楚玉林转过墙角离开,看着靠在床头上让他心牵的女子,不快的问道:“他来做何?”
想来他定然是看到刚出去的楚玉林了,如此小事,都值得他动怒,风雪儿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哀好?“这是楚府,我如今在府上做客,他来探探未有不可。”
“你在帮他说话?”轩辕冷昊冷厉了眸色,狠狠的覆在她的唇上,疯狂的索取着属于她的味道,值到风雪儿呼吸有异时他才停下来,可眼中的寒意还不曾淡去,“我说过你是我的,不准别的男人在你身上动心思。”
有些无奈且讽刺的摇了摇头,风雪儿微挑云眉,说:“你去威胁爹爹了,可有将他吓到?”
轻轻的揽她入怀,温柔了神情,轻轻的说:“你是如此的出色,我害怕任何一个接近你的人,我害怕你受到伤害。”
靠在宽广的胸怀里,听着他颤抖的心跳,体味着他一字一句表达出来的担忧与忐忑,风雪儿轻轻的推开他,凝视着他的双眸说:“我会好好保护自己。”
重新揽她入怀,“不管你有多坚强,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要守护、要保护的人,我说过,我会牵着你的手走到最后。”而你的承诺,我会一直等。
熟悉的胸膛,抓住胸前衣襟的手的渐渐加大了力道,风雪儿合上眼帘,静静的靠着。
“我知道你的顾虑,所以不会强迫你,不过能答应我一件事么?”感受到她在怀里颌首,轩辕冷昊说:“不论以后你做什么,都想到我好么?”承诺之外的最大限度么?良久,在他期待的眸光下,风雪儿微微的点了点头,轩辕冷松了口气,嘴角勾勒出一抹风雪儿见不到的温柔之笑。
下午,风雪儿感觉身子要比之前舒适多了,喝了米粥之后,便让轩辕冷昊揽在怀里,他好像永远都抱不够似的,风雪儿也懒得去理会,便随他搂着。
薛九宵拿着紫金芍走了进来,轩辕冷昊亦没有将风雪儿放开的打算,轻柔的抚着她的发丝,问:“何事?”
薛九宵本一直思量着是否一定要用此种方式恢复风雪儿的功力,于服下黑金珊瑚后的强烈反应,他有些顾忌风雪儿可有坚强的意志能撑过那痛苦难熬的阶段,若轩辕冷昊在一侧,或许对她的会有所帮助吧,红色的瞳眸微沉,凝重了语调:“雪儿,我拿了琼花谷的密药来为你恢复功力,本不想这么做,是因为害怕你承受不了紫金芍的药性。”
离开轩辕冷昊温暖的胸怀,风雪儿直着身子看向薛九宵,难得他用如此严肃的神色与自己说话,却也重视起来,微敛眉,语中含笑:“爹爹尽管一试,雪儿不惧。”再痛苦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还在乎加多一次么?
轩辕冷昊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深遂的双眸溢着让她安心的温柔。
服下紫金芍后,微凉的身子逐渐变得温热起来,直到额上渗着热汗,风雪儿才蹙起了眉头,轩辕冷昊紧张的看着她,握着的双手烫得让他极为难受,“雪儿,坚持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风雪儿轻摆着头,随即汗如雨下,仿佛置身于冰山与火海之间,而她则在这两者之间不停的来回接触,刹时冰凉刺骨,瞬间酷热难耐,一阵阵的反复疼痛让她真是恨不能立即死去,药性渐渐的舒缓了下来,紧拧的眉宇有些松驰,感觉身子让人拆散了架似的,朦胧的半睁眼睛,又神智不清的晕了过去。
薛九宵立即上前把了脉,感到身侧有道冰冷的寒光无情的注视着自己,若自己说风雪儿有事,怕是下一刻便会身首异处了罢,挽下袖子,薛九宵说道:“没事了,休息几日便好了。”
“有劳了。”
薛九宵微怔,方才还一副要将自己千刀万剐的模样,此时竟会对他说出感谢,斜眸看着他缓和的神色,那般骄傲冷清之人,或许‘有劳了’三个字说出来之后,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吧,微招手,唤着忠叔向门外走去。
院子里,楚玉林站在染白的松树下,看到薛九宵神色无异的走了出来,便觉心中松了口气,冲着门口望里说:“她——无恙了?”
薛九宵道:“放心吧,她没事了。”说完,便踏步离开了,想着这些个年轻人,他也只能无奈的摇头。
看着怀里的她脸色微红,“如此几番折腾,累坏了吧,好好休息,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抚着她的丽颜,温柔的为她擦拭着细汗,从柜子里取来干洁的衣裳,替她换下,又运功将她用汗水染湿的青丝弄干,这才缓解了神色坐在床前,如此这般守着她,便是最初所愿。
突然眸子凌厉一闪,半敛眉冷言轻唤,“进来。”
刹时,屋子里闪过一道影子跪在地上,恭敬的禀道:“爷,刚才袁总管差来的信使密报,烟花春雨楼已在暗中掌控住了,而且麒麟山庄的人也已经换下了。”
替风雪儿掖了掖被角,轻捋着她的发梢,轩辕冷昊蹙眉说:“让袁商小心行事,切漠大意。”
“属下遵命。”小刀说完站了起来,看到躺上榻上紧闭眼帘的王妃,“爷,王妃她……?”
微斜眸,小刀只觉一束冰寒直逼他的心脏,立即拱手跪在地上,“属下该死。”
“多嘴,这不该你管。”冰珠似的话从轩辕冷昊的嘴里说出来,已让小刀毛骨悚然。
“属下知错。”
“去干你的事。”
“是,属下告退。”
少顷,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仿佛方才的危险都不曾发生过,惟有那慑人的眼神看着榻上的女子时,又温柔了起来。
在这从未有过的安稳中昏睡了许久,缓缓的睁开睡眼,便感受到屋内桌台上有烛在轻微跳动,清晰过后,迎上轩辕冷昊深情关切的眸子,“昊——。”
虚弱的身子一声柔软的轻唤,在这不觉之间流露的依赖让轩辕冷内心掀起一阵狂喜,她没有给他任何承诺,可这简单的一个字,便奠定了自己在她心中无可替代的地位,扶起她的身子,轻轻的揽着属于他的珍宝,“你醒了,睡得好么?”
依偎在他怀里,风雪儿微微颌首。
可轩辕冷昊却不曾打算就此放过她,捋过她的一丝发,狭眸微敛,狡洁的轻笑,肆虐的说道:“雪儿,你刚才喊我什么,再唤一声好么?”
心下微怔,潜意识的呼唤如此轻易的叫出了口,还让他听了个真真切切,此时想不窘迫都难了,“王爷在难为雪儿。”
轩辕冷昊却问:“那王妃可有让本王难为到了?”
一声嗤笑,才推出去的话,轻易就让他送了回来,风雪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王爷可本事,雪儿让你难为到了。”
虽然很想再听她唤自己的名字,可现下还是不忍勉强于她,加大了臂弯的力道,让她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胸膛。有些事情虽然不合适应,却不能不提,轩辕冷昊语音一转,“我知道你过些日子便会去麒麟山庄,我不阻止你,但你去之前,一定得等我见你一面。”她出生在风花国皇宫,在那里无忧的生长了十年,却在澜雪国相国府中生活了六年,麒麟山庄在她脑子里只是一个蕴含着事情真相的代名词,却不知晓庄内处处险招。
风雪儿微拧下眉,如水的云眸半敛,言下之意便是他即将要离开自己,而且对那麒麟山庄较于自己不缺乏熟悉,虽清楚他有事瞒着自己,不曾告诉,也许去了一遭麒麟山庄后,便可见迷雾后所掩藏的清晰罢,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话,风雪儿轻声问道:“王爷何时离开?”
小刀已来传信,他能做的只是替她解决掉他所能想到的麻烦,让她好安心的查找那个已距离不远的真相,轻吻着她的发间,“等你睡下。”
感受着他的温柔,风雪儿叹息着轻合眼帘后又睁开,听着轩辕冷昊继续说:“若你说不愿睡下,我便不走了。”
既是迟早都要离开,何苦强行将他留下,“雪儿还是睡下的好。”与其睁眼看他离开,不如睡前在自己身边。
微紧的袖口出卖了她内心对自己的不舍,轩辕冷昊窝心的笑笑,他的雪儿只需这个简单的动作,一切便都了然于眸色里,顺势让她躺在榻上,印上她的柔软一吻,“睡下吧,我的王妃。”
风雪儿缓缓合上眼帘,不经意间将轩辕冷昊的模样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
冰冷缭人的夜色之下,一抹身影快速的飞过障碍,踏过房棱,飞扬的玄袍泛着波涌的涟漪层层翻转,忽觉怀里有粒硬物,驻足停在月下,沉了眸色取出,再看清是何物时,瞬间释然的扬起一抹邪美且温柔的笑,回眸看向身后的某个方向,连泄在他周围的寒冷月光都让感染了此时他内心的愉悦,好似有些温度,轻声叹息,扬袍后又飞跃了起来。
而翌日晌午,风雪儿醒来后,空空如也的屋内虽是意料之中,但仍抵制不止内心泛涌上来的落漠,欲掀被起身时,手里冰凉的玉簪依旧透着原来的色泽,好像在替某人传话: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勾起一抹醉人的弧度,风雪儿抬眸朝门口轻唤,“来人——。”
记着轩辕冷昊的话,在去麒麟山庄之前等他前来见上一面,虽然此时不清楚他的目的何在,或许届时便会知晓了吧,想到他深情的眸光与对自己的执着,由心的感动着,可是自己真有勇气拿他来赌没有明日的未来么?
昨夜楚玉林前来邀自己去逛花灯,让自己以身体不适为由给谢绝了,那楚初尘知道自己是女子后,自是不会如初时那般殷勤,偶尔见到,便也是拉着何仪灵避开,到是何仪灵每次见到自己,眸子里都流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难道自己是女子碍着她的事了?
年后的院子,萧条的树杆微抽出了绿意,成冢的积雪也化身为水悄然无声和挥发逝去,屋顶上叫囔的一群鸟雀,欢快的蹦跳扑翅,仿佛大地回春的喜悦让它们无比感染。
叹息着敛下眉,仰望着天空洁白的纱云,随风轻浮的瞬间,变化了阳光透下的颜色,离开这么久了,秋儿,可还好?
麒麟山庄的请柬一直在薛九宵那里,兴许是当初轩辕冷昊去寻他时说了些什么罢,眼下并未有给自己的打算,好在他曾应下,剩下的只是等待而已。至于那麒麟山庄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她到是非常期待。
门外响起了脚步之声,相处久时的习惯,便清楚是忠叔来换热茶了,风雪儿习惯性的倚着窗棂不曾回眸。
看着风雪儿的背影,怎每次看都觉着内心酸涩,她好像总是一个人,“小姐,出去走走吧,府中来了客人,楚公子他们都在花园里一起聊得可开心了呢。”
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是什么人她清楚,若是突然出现,定然会打扰到他们的雅兴吧,更何况对于他们聊得如何开心,自己亦没兴趣。
忠叔还没有放弃,这个小姐已经在院子里呆了三天了,再不出去走走,他害怕她会闷出病来,他当然不知道眼前的小姐曾有六年时候不曾出过一个小院子,这短短的三天对于她来的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小姐,那就不去楚公子他们那里,老奴陪您去别的地方走走可好?”
微微侧过身子,一缕青丝拂过玉颜,头上的玉簪流珠轻颤,看着忠叔满脸的期待,想来自己是乎也是有几日不曾出过这院子了,垂眸道:“走吧。”
风雪儿在前面走着,忠叔慈和的笑着跟在后面,准备踏出门槛时,抬眸看到风雪儿孤寒的背影,转身回到屋子里,取下了厚厚的披衣随即跟上。
知道风雪儿安静惯了,不喜人多的地方,所以忠叔依着对楚府的熟悉,尽量将她往人稀少且景色怡人的地方带。
呼吸着冰凉的空气,入目残梅落雪,那轻飘飘飞落的梅花瓣三三两两,绿色的叶子已缀满了枝头,忽然想到那两句诗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空气中飘来嬉笑之事,看来那些人聊得要比忠叔说得热闹多了。
忠叔随在风雪儿一侧,笑着说:“琼花谷的春天,开满了漫山遍野的花,别看老谷主有着鬼医听来挺吓人的,他可是非常喜爱弄那些花花草草,等小姐回到谷里,老奴保证您一定会不舍得离开的。”
从忠叔的话里不难听出他对琼花谷有着很深的感情,虽然名义上是琼花谷的仆从,但按他对琼花谷的熟悉程度来看,说是主人亦不为过。
见风雪儿还是缓缓的提着步履,忠叔有些窘迫的轻问:“小姐是否觉得老奴太过于啰嗦了?”
半停了步子,随即绣裙又轻荡了起来,提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无事。”就算不是他,若是秋儿说得定然比他还多吧,说到秋儿,那个看到轩哥哥便会脸红的丫头,不知道轩哥哥可有感觉到她的心意?
踏上木制小桥,临览桥下水中的几尾游鱼,忠叔立即说道:“小姐爱鱼么?琼花谷中也有鱼,可比这鱼好看多了,等小姐去到琼花谷,老奴便引领小姐去观赏。”
风雪儿淡淡的笑了笑,侧身下了小桥,踏上几阶台阶后,便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只见周围满时含着花苞的枝杆,有些枝条上还挂着少许的白雪,置身其中,这楚府看来比她想像中的要大得许多,不愧是江湖第一首富。
抬手拨下枝条上花蕾上一小掇雪,听着忠叔介绍:“这是桃树,等过一个月的时候,这整片桃林都会开花。”
桃树么?很久没有听过了,更不记得它开花的样子,“桃树开花是何种模样?”
对于风雪儿的话,忠叔有些讶然,她怎会连桃花都不曾见过?细心的为她解释着:“小姐方才见过梅花,桃花开的模样与梅花差不多,可是其中所蕴含的芬芳与气韵又是非常的不同,老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待桃花开了,小姐一观便知晓其中异在何处。”
风雪儿微微了颌了颌首,深深的呼吸后,便在这桃林里漫步开来,少顷云眸微沉,只因有几许急切的步子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忠叔回眸看着楚玉林与那客人一行人,不觉拧眉,明显是冲着小姐来的,这下子小姐的安宁又要被打扰了,“小姐,楚公子他们来的。”
风雪儿继续走着自己的路,明显感觉到来人越来越近了,听到忠叔说:“楚公子,楚小姐,何小姐。”又朝着那不知姓名的俊朗客人说:“公子有礼。”
停下步履,捋袖抬手又拨掉了枝头上一小掇雪,听不出表情的话,淡淡的说:“有事么?”
自从恢复功力后,身上的体温较之前有些高了,掌心的雪正缓缓的溶解成冰水,微侧手,准备将水滑落时,听到身后一声饱含期待的温柔轻唤,“雪儿,是你么?”
回旋身子,水蓝色的绣裙婉约转环,刚随风拂面的发丝滑过樱唇一侧,凤眸微睁,眉梢上挑着一抹欣喜,唇角缓缓轻扬,勾勒一缕浅笑,启口喊着:“南宫大哥。”
众人吃惊的看着眼前女子的倾城之姿,那一抹淡笑似水中月、镜中花般漾然缥缈,明明是伸手可触的眼前,煞时再看时却似远在遥不可及的天边,见惯了她的淡漠,这突然的微笑让在场上人们变得极不自然。
南宫辰用如初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他,刚才那抹欣然的笑意,说明对他并不排斥,应该说没有何事比这一瞬间更开心的了,含笑提着步子走到她的面前,在众人惊愕的眸光中将风雪儿轻轻的揽在了怀里,“你还好么?”
轩哥哥一样的温暖,风雪儿并不反感,当初他临行前问自己会去那里,便猜想他是否会赶过来,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景况下重逢了,说是意外应该不会为过罢,微微颌首,风雪儿说:“烦南宫大哥担心了,雪儿很好。”
轻轻的推开她,掌在她的肩上,温柔的说:“让我好好看看你。”少顷说:“怎么瘦了?可是为着那事烦心?”
风雪儿摇了摇头,却是答非所问:“你可有轩哥哥的消息,轩哥哥好么?皇叔可有难为他?”风文忠的为人让她不得不替风意轩担起心来,绝对不会相信因着是父子而放过他。
瞧着她瞳眸里深层的担忧,南宫辰说道:“放心,情况还不算太遭,只是下旨给禁了足,让他断绝了与外间的一切往来。”
神色松驰了下来,风雪儿提着的心终是落地,想着轩哥哥的安危,怕是这次处理算最轻了罢。
“原来你们认识。”楚玉林笑着说,却不曾掩饰住他极不自然的神情,她连话都不曾给他多说一句,却可以任由南宫辰揽在怀里。
南宫辰这才觉查到自己的失态,侧眸看向楚玉林对问着风雪儿说:“雪儿,你为何会在玉林的府上,方才我看到你身形的时候,还以为看错了呢,抱着一试的态度过来一瞧,还真是你。”
只看身形便知道是她了么?原来她在南宫辰的心里已如此是刻骨铭心了,楚玉林扯起唇角似笑非笑的看向风雪儿,听她说道:“雪儿是随鬼医在楚公子府上做客的,不曾料想竟能重遇南宫大哥。”简单的介绍自己出现在此的理由,否则以南宫辰与轩哥哥相同的性子,一通询问下来,岂是不擅常说话的自己能招架得住的?
她叫他南宫大哥,却唤自己楚公子,是何差异让她对自己的称谓不同?楚玉林勉强的笑着,突然又想到南宫辰如此情切的眼光,难道他不知晓轩辕冷昊的事情么?
“雪儿,你现在住在那里,好久没见,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南宫辰语言含笑,内心止不住的愉悦,随即又转过头对楚玉林说:“玉林,我先和雪儿离开,你们再逛会儿吧。”说完也没注意楚玉林是何等表情,毕竟此时他的眼里惟有风雪儿,便拉着她笑着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楚初尘轻轻的唤着楚玉林:“哥,他们有那么熟悉么?”
楚玉林心下一咯噔,他怎会知晓两人曾一起经历过什么?没有理由妹妹的问话,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起来。
楚初尘噘着嘴,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什么嘛。”
何仪灵轻轻的叹了口气,上前扯扯楚初尘的袖子,“好了,初尘,别生气了。”眼神中满是凄哀,但楚初尘的粗心却是觉查不出来的。
“都是那个女人的错,好好的扮什么男人嘛,现在又来勾引哥哥,还把南宫哥哥的魂也给勾走了,真是一个狐狸精转世。”狠狠的折断手畔的一株桃枝,捻碎了枝头上那几颗粉红的花蕾,想到自己曾对一个女人动心,楚初尘便气不打一处来。
如水的月色泄了满庭晶莹,透明缭人的夜晚不由自主的将人携带入某种清静的处境。
春意绯浓的中庭地带,一张石台边坐着两位俊朗非常的潇洒公子,左边那位自从坐在此开始,唇角便一直挂着浅笑,而右边的公子虽然脸上带着笑意,可这怡人的夜色不曾掩饰住他眸中失落的哀漠。
同时把起洒盏仰首,相同的酒水,味道却迥异。
“你来时我便问你此行目的何在?”楚玉林提壶往南宫辰杯盏里倒着酒,“现在可以说了罢。”
因着是相交多年的友人,南宫辰毫无顾忌的说:“她便是我此行的目的,本以为见到她得费一番周折,没想到——,呵呵,玉林兄,这可多亏得你呀。”
当然知晓身旁之人口中的‘她’是指何人,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想不到逍遥王爷竟然与她相识。”
垂眸看着酒杯里轻荡的酒水,指腹轻轻的拂过杯沿,南宫辰说道:“她并非鬼医亲女之事,你应该知道吧。”
点头默允,楚玉林说:“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又因着她当时着男装,给了我一些思忆障碍,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便是沁香阁跳倾城之舞的飘雪,至于她是如何与鬼医沾上关系,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那寻花公子蓝千寻是鬼医的徒弟,想来与鬼医相识应是自己从琴瑟庄离开之后的事情了,“我还以为那名唤飘雪的女子只有我记住了呢,想不到玉林也牢记在心。”
南宫辰的语调很是怪异,自己说出倾城舞之事只不过是想与她近些,表明也有自己在意的立场,可南宫辰的话让他听出一丝凄凉,一丝无奈,却并未有其他的含义。“辰,你喜欢她是吗?”
想到了风意轩,他曾说过若他不在,自己会像他一样保护风雪儿,有时想想挺恨这句话的,他们是亲亲的兄妹之情,用到他这里岂不是要把她当住自己的妹妹么?当得知她是轩辕冷昊的妃时,内心何其的难过,还本着她对轩辕冷昊冰冷的态度燃起过一丝希望,可直到她愿意用清白换去他性命时,才真正让自己接受了此生若能保护她,便只能当另一个风意轩的事实,“你不也喜欢上她了么?”感觉到他杯子轻颤,南宫辰接着说:“瞧从下午到现在你这魂不守舍的模样,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你岂能满得过我?”
回想那日轩辕冷昊看他揽着薛雪时寒冷的慑人眸光,讥讽勾起唇角,“你不介意么?”
介意?为何要介意,那人已经她心里生根发芽了,若介意便不再见她好了,可是——做不到,“多一个人关心她,我便替她高兴一分,为何要介意?”因为彼此都不可能得到她的心,以她的经历,能含笑唤他一声南宫大哥,与楚玉林相比,不知道赚了多少倍。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楚玉林如此问话,南宫辰不得不思量着风雪儿是否做了有他不知情的事情发生?不过见风雪儿身子无恙的出现在他面前,微悬的心便着地,随意的问:“你都发现了什么?”
仰首将手里的那杯酒一饮而尽,楚玉林将去醉影湖回返途中的经历叙说了一遍,“我一直想不通为何如她那般如水淡然,似月清尘的女子会有那般残忍的举动。”
心下轻声叹息,原因他自是清楚,只是不愿说及,仿佛那是自己的痛,敛眉轻笑,“杀便杀了罢,反正都是些不足一提的奸佞小人。”
“呵呵——。”楚玉林一声轻笑,随即不解的投去眸光说道:“虽然了解你的随性,可是一个女子能做出这番行径,怎会一点儿也不惊讶?”
摇了摇头,若是自己,也定然会做出相同的举动罢,还是不愿再提,碰了碰楚玉林的酒杯,“喝酒。”
侍婢过来放下几份点心,刚躬身退下,楚玉林黯然的神色说:“他来过了。”
南宫辰拿起一块点心,作势仔细的瞧瞧,说:“有她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他的出现。”
抬眸看着南宫辰尝着点心,说:“你知道我所指的谁么?”
南宫辰勾勒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轻轻的说:“轩辕冷昊——。”
没有阳光的天气,才升起的温度又变得冰凉,许是因着春天,所以不曾坏了小鸟欢快蹦跳的兴致。
一缕轻云在天空浮过,一辆马车朝着楚府的大门口缓缓驶去,滚滚的车轮少顷终是在门口停了下来,赶车的小厮掀开帷帘后,一位浅紫色衣裙的秀美女子背着包袱下得车来,只见她生得柳眉云发,肤质细腻柔滑,娇小的樱唇轻抿,温婉的身姿亭亭玉立,让人一见便觉着是位千金小姐,只是眉宇间的淡淡的忧色,与她看上去略显疲惫。
楚府的大门通常都关闭的,除非有大型的要事才会大开门庭,女子紧紧手里的包袱,丽眸轻抬,看了看楚府两个烫金大字,随即踏上了台阶,轻扣门环——。
退了两步后,少顷,便有人打开门探出半个头来,再看到女子柔美的容貌时,不由得一怔,想到方才二小姐还吩咐说赵家小姐要来府上住两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打开了半扇门扉,他说:“您一定是赵小姐。”看着赵小姐只有一人前来,虽然有些疑惑,可是人家小姐的事情他一下当下人的也不好打听,请着她走进来说:“快请吧,我家小姐已经恭候多时了。”说着接过她的包袱枉自在前面带起路来。
“哎——,我不是——。”女子跟在后面喊着,可仆人知道二小姐的脾气,若是一会儿见到赵小姐拿着包袱,自己没替赵小姐分担,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女子心想,她可不是来找什么二小姐的,虽然好不容易去琴瑟庄打听到她要找的人可能在楚府,但事情不能确定之前不能随着这仆从先走呀,快速挡在仆人面前时,已身置一片花园小桥之间了,她压过仆人手里的包袱,说:“我不是什么赵家小姐,更不是来府上找二小姐的。”
仆人微怔,有些气恼的看着她,“你若不是赵家小姐早说嘛。”害得他还一路上都小心冀冀的侍候着,害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去到二小姐那里找顿骂。
“我虽然不是赵家小姐,可我也确是来府上找人的,请问府上有位风雪儿小姐么?”
风雪儿?仆人想了想,说:“没有啊,府上没有这个人。”
“麻烦你好好想想,谢谢你。”女子焦急的期盼着,若这里没有,她又该去那里找?
仆人又作势想了想,确定没有之后说:“真是没有这个人,你快走吧,府里不能留陌生人。”
仆人抬了抬手,想把女子请出去,却听有一道声音响起,“秋儿——。”
女子有些吃惊回眸,看现南宫辰与一陌生男子同行而来,女子欣喜的走上前去,含泪道:“南宫王爷,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他说这里没有小姐,秋儿不知道要去那里找小姐。”边说眼泪止不住的漫过脸颊,哭得煞是让人心酸。
楚玉林侧眸轻佻的看向南宫辰,道:“逍遥王爷,这不会是你惹的风流债追到我府上来了罢。”
南宫辰白了楚玉林一眼,道:“休要胡说,——秋儿,你别哭了,你小姐在这儿,我此刻就带你去找她。”
秋儿止住了哭泣,狠狠的含笑点了点头,楚玉林不由得惊道:“你是什么意思?”打量着眼前的貌美女子,微睁了眼:“你是说她是薛小姐的丫头。”
懒得理会楚玉林满脸携带的质疑,拉着秋儿朝风雪儿所在的屋子方向走去,楚玉林顿了顿,跟了上去。
留下仆从讶然的看着三个离去的方向,想想府上那个好看得不是凡人的薛小姐,有个比二小姐还标志的丫头也不足为奇了,猛然想到二小姐交待的事情,立即转身朝门口跑去,他等的赵家小姐不曾在门口接到呢。
风雪儿手持书卷躺在榻椅上,支手撑着下颌敛眸瞧着书页上了一行一行的字,又有谁知道她其实根本就不曾看进去一个字,眸色微掀,合上了书卷,不禁想到轩辕冷昊那夜临前时去自己的话,眼见着去麒麟山庄的日子就要来临,他为何还不现身,自己真的还能等下去么?
叹息着将书放在手畔的茶几上,院子里响起了两个以上的脚步声,心想着许是南宫辰又来了,便双脚踏地起身,刚捋直绫袖,便听到一个此时不可能听到却听到的声音:“小姐——。”
拧眉侧眸,是真的,秋儿正眼泪婆娑的看着自己,启口轻唤,“秋儿,你怎么来了?”
秋儿先是扑到风雪儿怀里,哭出了声之后,又跪在了地上,“小姐,都是秋儿不好,是秋儿自私,不该贪念心中的那点奢望,让小姐独自在外,身边连个侍候之人都没有。”
难道是出事了么?还是轩哥哥对她不好?低眉问:“秋儿,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秋儿摇了摇头,心下却也清楚小姐指的是什么,说:“没有,殿下对秋儿很好,可是秋儿越想越后悔没跟着小姐一起出来,殿下也放心不下小姐,秋儿这才来找小姐了。”
微紧的心有所释缓,还好没事,扶起她,无奈的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取出怀里的绣绢为她轻拭,这个跟了自己快四年的小丫头,曾经相依为命的小丫头,能见到内心不由自主的溢出一股温暖,轻柔的说:“还哭,再哭让回太子府里去,我让轩哥哥早些将你娶进门。”
秋儿微怔,随即又笑又哭起来,抱着风雪儿,说:“小姐不要取笑秋儿,不要赶秋儿走,秋儿不离开小姐。”
轻轻的拍拍她的后背,用从她那里学会的安慰,唇角勾勒一抹浅笑,说道:“傻秋儿,我怎会舍得将你赶走。”
“小姐——。”
南宫辰与楚玉林相视而笑,只是楚玉林对于秋儿与风雪儿说的话感到莫名其妙,或许这个答案不时便可以从南宫辰那里揭晓。
从秋儿处知道了自己离开风花国以后的情形,风文忠收回了轩哥哥手中的所有权力,重新掌政,对于轩哥哥的吃里爬外,风文忠自是气得爆跳如雷,不知是他良心发现还是留着轩哥哥的命别有目的,只是将他禁足于潜龙邸,断绝了与外间的一切消息,随后的安排人寻找自己的下落,便都是后话,轩哥哥是毫不知情,这才有了轩辕冷昊拖着疲惫受伤的身子为赶到静云庵的那一幕。
父皇与母后的灵位还是好好的放在天龙寺里,因着当初请回父皇的灵位回天龙寺做的水陆大会,风文忠害怕激起民变亦不敢将灵位从天龙寺里请出来,只是去拜见祖先灵位时,他不再下跪磕头,或许父皇的灵位在那里放着,他是连香烛都不愿上的吧,毕竟去拜祭一个自己切身痛恨的人,上烛香怕都是极限了罢,却不知他百年之后的灵位摆在父皇身畔时,会作何感想。
秋儿来了两天,本是单调的日子恢复了有她在侧的习惯,偶尔的说说话,虽然自己不作应答,却也清楚她看到自己时的满心欢喜。
“小姐,殿下没被国主禁足的时候,带我去城里吃了许多好吃的东西,有些东西秋儿从来都没见过。”替风雪儿倒着茶,秋儿含笑言语。
风雪儿静静的听着,那唇边挟带的浅笑疑惑微扬,秋儿继续说:“殿下说那圆圆的点心叫香酥丸子,是小姐幼时最爱点的民间小食。”一边比划一边看着风雪儿,虽然知道这个淡漠的小姐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但还是指望她能对自己的话感起兴趣来。
香酥丸子,那是第一次轩哥哥偷偷从宫外带进宫给自己吃的点心,尝了一口之后便觉着比御膳房里的点心都好吃,于是每次轩哥哥进宫都会给自己捎一份过来。
秋儿突然俯身笑问:“小姐想吃吗?”
秋儿如此问,定然是在打什么主意了?风雪儿挑眉轻问:“这里有得卖?亦是你带在身上了?”
秋儿神秘一笑,伸出两只手来一付跃跃欲试的模样,骄傲的笑道:“小姐,秋儿会做。”自从听说是小姐喜欢吃的,她便央着殿下去找那做点心的师傅学艺。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风雪儿少有的心情愉悦,将方才脑海里浮现的麒麟山庄与请柬之外都暂时抛出脑外,期待的看向秋儿说:“好吧,那我就等着尝尝秋儿的手艺。”随即朝着门口叫喊:“忠叔——。”
忠叔踏进了门槛,有些意外的看着风雪儿展露亲切怡人的笑靥,瞟着秋儿,这都是她的功劳,“小姐,有何吩咐?”
“秋儿要露一下她做点心的本事,你领她下去罢。”
原来如此,能看到小姐笑,忠叔自是乐意,恭敬的应道:“是,小姐,——秋儿姑娘,请随我来吧。”
瞧着这一老一小转身,风雪儿唇角掀起的那抹浅笑还不曾逝去,听到门口传来秋儿有些撒娇的话:“忠叔,你不要叫我秋儿姑娘,叫我秋儿就好了。”
忠叔和蔼的应着:“好——。”那意味有些语重心长。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潮湿的天气雨水浑发得很是缓慢,从窗棂望去,那缀满绿意的枝头上,还挂着粒粒水珠摇摇欲坠。
敛下唇角那抹浅浅的笑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缓缓弥漫了一层薄薄的轻雾,溢出的眸光变得冰冷刺骨,斜眸看向书桌台上那盆晨时换上的盆景,鲜明的绿色,淡黄的花蕾,称着青花白瓷,却是**的讽刺。
有风送进屋内,一缕青丝拂过玉白的容缥缈容颜,在主襟处无声停下,随即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这风不止吹得青丝拂面,还将某人给送了过来。
看向门口的方向,少顷,一身深青色衣衫的老人便踏过了门槛,“雪儿——。”
薛九宵此行的目的,风雪儿猜到了八成,直起了身子看向他,略微的欠了欠身子,“爹爹。”
径直坐到凳子上,瞧着风雪儿抬手为他倒了一杯茶水,从怀里掏出请柬放于桌台,说:“这便是你要的请柬。”
轻轻的放下茶壶,并未直接去拿那请柬,而是将倒的那杯水放到了薛九宵的手畔,这才斜眸打量着那中印着麒麟腾纹,绿叶勾边的请柬,若非风文忠弑兄辱嫂,若非他与麒麟山庄关系不明不白,这枚精致的请柬,自己根本就不会放置于眼中,谁人做寿又与她何干?“多谢爹爹。”
薛九宵虽身在江湖,但江湖中人皆清楚他不愿涉足江湖的任何事情,这些年琼花谷收到的请柬无数,他没有那一单约去赴过,所以这麒麟山庄之事,他亦不能破了规矩,“麒麟山庄之事,为父不益出面,但你若拿琼花谷小姐的身份前去,料麒麟山庄亦不敢对你不敬,为父会替你安排好一切,你届时拿着这请柬直接进入庄内即可。”
轻嗤一笑,脑海里浮现出某人的身影,“王爷可是威胁到爹爹了?”
忆起那个嚣张肆邪的‘女婿’,薛九宵严肃的神情也不由自主的缓和了下来,“到是威胁了,不过他只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没有他的交待,为父一样会护你周全。”随即敛下眉来,好似头一回管了风雪儿的事情似的,微笑了神情盯着风雪儿轻轻的说:“他能如此为你,也算是你一场造化,若你有意,为了他亦要好好护好自己。”
缥缈的玉颜上浅笑凝结,寒眸里闪烁一道光亮,随即黯然下来,拿起桌台上的请柬,仿似摊坐在凳子上,良久,艰难的说出两个字,“尽量。”
薛九宵沉沉的叹了口气,抬手捋着花白的胡须,眉间的皱纹微紧,随即调换方式说:“你虽是麒麟山庄的外孙,应该不知道麒麟山庄是何在江湖上立足的罢。”
这个她到是还没有想过,许是觉着没有必要吧,毕竟她的目的与麒麟山庄是如何立足在江湖上之事毫无干系,如今爹爹说来,自己听一下亦不是不可,轻抬眸,投去一抹淡淡的疑惑,听到薛九宵说:“江湖中曾经有一门派名叫浴血门,门人大多都是嗜血亡命之徒,做的是人命买卖,只要有人能给得起钱银,不论那人是何种身份、地位、男女老幼,皆为其刀下亡魂,一时间令江湖人仕闻风颤胆,可惧于门主唐真柳的残忍手段,无人敢去挑衅,亦是敢怒不敢言。直到有一次唐真柳收到一千万两白银杀了天下公认的殊仁先生,这才终于激起了江湖人仕的公愤,当时有数千名侠仕前去浴血门找挑战,可却是伤亡惨重而归,当时你外祖父司马泽空才建麒麟山庄不过两年,却是一身的侠肝义胆,将被浴血门所伤的江湖人仕全数接回了麒鹿山庄细心照料。半年后,以司马泽空为首的五百名江湖义仕于十月初五那一天围攻赤波门,唐真柳终是败给了那如洪的气势,坠崖身亡,至此麒麟山庄受到江湖各界人仕的好评,一跃为江湖第一庄,而司马泽空却挽拒了这第一庄的称号,所以至今那庄门上方挂着的还是麒麟山庄的牌额,众人都被他的侠义所感动,送他一雅号为麒麟侠。”
欣然浅笑,风雪儿说:“爹爹有鬼医之名,当年定然前往麒麟山庄为那些江湖人仕治过伤疾罢。”
捋袖端起茶杯,把着杯盖,说:“那是我唯一一次出现在麒麟山庄,随后若非有紧要之事,我便足不出谷,如今的麒麟山庄如何我说不出来,但是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你此行的凶险未定,不禁让我内心难安。”
“爹爹放心,雪儿处事会小心谨慎,若届时真是出现意外,自会立即与琼花谷分清关系,雪儿亦不想连累琼花谷让爹爹为难。”这应是由衷的真心话吧,风雪儿略微含笑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何来的连累之说?既然你叫我一声爹爹,就是我薛九宵的女儿,谁敢欺负你就是给我琼花谷作对。”又想到了轩辕冷昊,“当然或许有人会比我更为积极处理掉你身边的危险。”
他口中所指让风雪儿一愣,请柬在此,自己还能等下去么?轩辕冷昊到底何时才会到来?侧眸看向窗外,正巧一只青羽尖嘴的鸟儿扑翅离开了树梢——。
弯延曲折的回廊里踏下三个端着精致茶果点心的侍婢,踏着娇小姝碎步子,摆动着浅粉的绣裙朝花园中的桌台走去。
圆圆的桌台边,站着一位衣着上等绫花珠秀裙的美貌女子,微拧的秀眉不难看出她正在为某件事情气恼,脸上挂着的孩子气郁闷十分明显,一手把弄着手里的青丝一手伸进侍婢拿过的点心盘里拿着了块点心,放在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
坐着的女子一袭云衫流裙缈针绣,也是生得丽眸玉颜樱花唇,只是眉梢上挂着点点的忧虑与她勉强含笑的面容毫不相称,仿佛似要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像是大家闺秀,将那气质都舒散开来,轻抿了一口茶水,便盯着不远处发绿芽的枝条愣神叹息,“初尘,我爹派人差来信说让我过完这个月便该回去了。”
又咬了一口点心,楚初尘走到她跟前俯身看着她说:“你在这里已是住了不少时日了,春节都是在府里过的,是该回去探探伯父与伯母了。”
她没能听出自己的话里所蕴藏的酸涩,如此简单的女子不要受到伤害才好,“嗯,所以我决定过两日便起程了。”
取出怀里的绣巾拭了拭唇角,楚初尘笑道:“那明日我便陪你去街上买些礼物回去孝敬伯父伯母。”
“好妹妹,你有心了。”何仪灵勉强的笑着说,胸口泛滥的酸涩直让她眸子里泛起层层水雾。
粗心的不理解她话中意,可是何仪灵眼里的泪盈却是让她看得真真切切,“仪灵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还是你不想回去呀?那你就住下来嘛,不要回去就是了。”
拉住她的手,何仪灵笑笑摇了摇头说:“你误会了,我没事。”
楚初尘方放下心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府里的那个侍婢奴才惹你生气了,真想找出来给你出出气呢。”
看着楚初尘夸张的动作,何仪灵不觉的轻笑出了声,无奈的看着她,这个风风火火直性的小姑娘,如此脾气真不知是祸还是福,思量之际,却突然听她噘着嘴秀颜不快的说:“真是的,真该走的人却不走。”
何仪灵心下了然,却还得明知故问:“好妹妹,你说的是谁呀?”
楚初尘扯开了嗓门大声说:“还能有谁呀,不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的女魔头么?”自从知道薛雪是个女人,还是忍血面不改色的女人时,便没再给过她好脸色看。
轻轻的扯扯她的袖角,何仪灵轻声说:“初尘,你小声些,别这样说薛雪小姐,她好歹是琼花谷鬼医的女儿。”内心却也因着楚初尘的话而畅快不少,天知道她要维护这个贤良淑德的闺秀模样有多压抑。
“我管她是谁的女儿,仪灵姐,你怎么帮着她说话呀,你不记得那日她是怎样杀掉那些人的,还逼着小女孩杀人,让那可怜的女孩子从小手上就沾了血是件多残忍的事情,这种事情也只有那个穷凶极恶长得像个妖精一样的女人才能做得出来。”楚初尘越说越激动,不知道语音正在大幅度的提高,“我现在晚上还做恶梦呢,真想不到一个女人竟然可以这样残忍,看以后那个男人敢娶她进门。”
“不准你如此说我家小姐。”凭空一声不快怒言,随即一位端着点心的女子出现在楚初尘与何仪灵面前。前天夜里南宫王爷找到她告诉她这些日子发生在小姐身上的事情,明确告诉她小姐虽然功力恢复了,可是体质却不比得之前健康,得好好调理才能恢复过来,所以她才想方设法逗小姐开心,与小姐说话,没想到端着做好的酥香丸子去让小姐尝鲜的时候,听到这里有高声喧哗,更是偶然听到这个站着的女子正在说自己的小姐是妖精,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气急之下这才回了她的话。
看着这个貌美不压于自己的女子,楚初尘与何仪灵有些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楚初尘说:“你是那里来的女子,胆敢偷听本小姐与仪灵姐姐闲话。”
秋儿很少生气,可是一触碰有关小姐之事时,她便可以做出平常绝对看不出来的表现,例如此时,他瞪了楚初尘一眼说:“我是薛家小姐的侍婢秋儿。”
“侍婢?”楚初尘与何仪灵异口同声和说,显然她们怎会相信如此姿色的女子会甘为下人作侍婢的。
不明白这两位姑娘打量自己的眸光,秋儿继续不快的说:“其实你们聊什么都轮不到秋儿管,可是你们聊我家小姐的坏话就是不行,你们更没有资格谈论我家小姐的任何事情。”
“哼——。”楚初尘不讥讽的一声轻笑,眼前的女子虽然大家小姐风姿,只追根到底不过是名侍候别人下贱丫头,“这里是楚府,本小姐是姓楚的,本小姐爱说谁说谁,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还是个下人多话,真是有什么样凶残的主子,就有什么样不可一世的奴婢。”
楚初尘越说越得劲,仿佛要将这些日集聚在内心的不痛快全然的发泄到那个女人的奴才身上。何仪灵看着秋儿越来越冷的脸色,竟有些害怕的碰了碰楚初尘说:“初尘,人家好歹是客,言语不要过激了。”
楚初尘不屑的瞥了秋儿一眼,夹着手故意拖长了音调说:“还好是客,否则早就被本小姐扫地出门了,还轮到她站在这里欺主么?”
“你——。”秋儿头一回气得说不出来话,指着楚初尘小脸气得泛红。
楚初尘恼怒的瞪着秋儿,说:“你好大胆子,不过是个奴才,还敢用手指着我,原来主子那般凶残,却没有本事将奴才调教好,今日我便要替她调教一下。”随即喊道:“来人呀,把她给我抓起来。”
不知从那里走过来几个家仆,拖走了秋儿手里还冒着热气的香酥丸子倒了一地,一手还让人给紧紧的抓住不可动弹。心疼的看着滚在地上沾着灰土的香酥丸子,那可是自己辛辛苦苦做给小姐尝鲜呀,就这样轻易的让人倒在地上,成为了垃圾,抬眸瞪着楚初尘,以前不知道什么是生气,现在总算明白了,自己心里不痛快就想出气,那小姐要报仇更是天惊地义的事情。
“真是没规矩家教,都缚手就擒了,还敢瞪本小姐,给我教训她。”楚初尘一抬手,一个家仆便上来扬手准备扇秋儿的耳光。
就要打到秋儿时,不料家仆的手却被秋儿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武功不及风雪儿,便是对付几个普通之人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只见她身子微转,擒住他手的家仆便顺势倒在了地上,再一个踢腿,欲扇她耳光的家仆便被踢到了桌台边。
楚初尘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一个看似柔弱的侍婢竟有如厮本事,“混蛋,快把她抓起来。”
跪在地上,趴在地上的仆人立即忍痛起身,和站着的两个仆人一起扑向了秋儿,秋儿一个反身出掌,手轴又猛然一推,身手不错的仆人便又倒在地上直叫痛楚,身侧又扑来一人,扬起拳头正欲狠狠砸下,轻灵一转身后拿起他的手臂向前一推,仆人便被惯力送到了桌台边,额上磕出一血,随后两个仆人都吓得不敢动弹,想他们也是经过训练才来护府的,没想到被一个小丫头如此轻易的就摆平了,不由得心中一怒,一起前后夹攻,不料那丫头却身轻如燕了跳到了别处,让他们两人撞在了一起,额上顿时起了一个很大的包,连鼻血都流了出来。
“啊——。”附侍在一旁的侍婢都惊叫出了声。
秋儿不顾倒在地上起不来的仆人,直直的盯着楚初尘,盯得楚初尘混身发毛,何仪灵更是心颤不已,她虽然没有薛雪那般凶狠,但亦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你想做什么?”楚初尘有些心虚的问,“这可是楚府,你别乱来,否则我把你们都赶出去。”
事到如今,楚二小姐还一副不思回改的样子,想到方才她说风雪儿的话,秋儿气得扬起了手狠狠的甩了楚初尘一记耳光,‘啪——’的一声惊待了在场的所有人,要知道这个刁蛮任性的二小姐可是老爷和夫人从小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的,没想到今日却让一个外人丫头打了,这算不算是报应呀?有些被楚初尘欺负过的仆人侍婢都暗暗叫好,总算有人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楚初尘疯狂的吼着,何仪灵自是也惊得动弹不得。
眼见着秋又抬起就要落下,空中突然一粒小石子打在了她的手腕上,一阵吃痛拧眉,侧眸看向小石子飞来的方向,楚玉林与南宫辰正大步的赶来。
“到底出了何事?”楚玉林皱眉一问,话音刚落,楚初尘便扑到他的怀里大哭起来:“哥,这个贱婢打我,她打我,爹娘都舍不得打我,她居然打我。”
方才的确看到秋儿抬手,南宫辰有些不悦的说:“秋儿,现在是在楚府,你怎能逾越身份欺主,快向楚小姐道歉。”
听着南宫辰不容置疑的话,秋儿还是握着稍许吃痛的手,却泛起了泪水,一旁楚初尘的哭声让她更是不觉一怒,“南宫王爷,你什么都不知道却要秋儿向一个侮辱小姐的人道歉?对不起,尽管小姐视你如殿下一般的兄长,秋儿亦恕难从命。”说完,便朝一个方向走去,随即越走越快,最后竟是跑了起来。
南宫辰敛下眉来,看着哭声不止的楚初尘,虽然与秋儿接触不深,可也算是了解,那般清纯的一个姑娘决不会因着小事动怒,方才她说楚初尘侮辱她家小姐,是雪儿罢,看来事情不会简单了,得快去雪儿那里看看,免得又生出什么事来,打定注意踏上了秋儿方走的那条小道。
楚玉林自是清楚南宫辰欲往何处,才从他口中得知有关风雪儿的一切,那般经历的人不难怪那日有着那种嗜血的举动,她让那小姑娘杀了巨龙帮帮主,也定然是不想她以后活在痛苦的回忆与无能为力的遗憾之中吧,原来自己还一度认为她真如楚初尘在他面前说的蛇蝎心肠,现下想来还真是不该拿着半节就走,违了自己追根究底的原则,如此误会于她真是不该。
怀里不止哭泣的妹妹,还在站在一旁呆愣的何仪灵,楚玉林自是知道从这两人口里是问不出什么了,只得吩咐身旁的下人说:“带小姐与何姑娘回去休息。”
“是,公子——。”
“哥,你要替我报仇,把那贱婢杀了以解我心头之恨。”临走时,楚初尘还不忘回头狠狠的交待,敢对她不敬的人都不会有好的下场。
然楚玉林却盘起了心,朝着南宫辰消失在转角的背影追去。
窗外,徐徐春风拂过,树梢上凝聚的水珠被带了下来,坠到地上后浸入了泥里。
薛九宵扶着窗棂说道:“还有几日便是柳庄主的寿辰,若是明日出发后日便可到达,若非那柳庄主开口留你,否则你可用的前前后后加起来只有九日时间,如今庄内定然是住满了前去贺寿之人,正所谓人多眼杂,比较利于你行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眸光微淡,敛眉缄默不言,她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又自嘲自己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轻轻的叹了口气,正欲启口时,便感觉到一阵不安的气息从空气中飘来,拧眉看向门口,是秋儿哭着踏过门槛,随即扑到在自己怀里,带着伤心的哭腔说:“小姐,我们走吧,秋儿不要让小姐在这里受人侮辱,她们不配提小姐,她们不配。”
“秋儿,到底发生了何事?”掌着她瘦小的肩,风雪儿蹙眉紧问,毕竟如此失态的秋儿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秋儿泣不成声的说着:“她们说小姐是杀人不眨眼,还说小姐是妖女,可是秋儿知道小姐不是妖女,她们乱说。”又扑到风雪儿怀里,“小姐,我们走吧,秋儿不要呆在这里,秋儿不想听到有人说小姐的坏话,秋儿不要。”
杀人不眨眼的妖女?风雪儿心下猛然一咯噔,想不到有人会给出如此看重的评价,敛眉苦笑,唇角勾勒一抹讥讽,替秋儿拭着眼下的泪痕,轻声说:“秋儿,收拾东西吧,咱们现在就走。”
“是,小姐,秋儿现在就收拾。”秋儿笑着答下,立即开始张罗起来,她觉得这个地方越早离开越好。
薛九宵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那抹浅浅的侧影着实让人心疼,若说当初是带着玩味的心情收她做女儿的话,那么此时他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了,“既然你决定了,我不阻拦你,我会让忠叔送你们去启麒麟山庄。”
“雪儿,你准备现在就启程?”在门外听到薛九宵的话,南宫辰踏过门槛惊讶的问着,他身为一国皇家,不必插足江湖之事,如今他还不曾想出对策,她便决定启程离开了。
许久没见南宫辰一脸肃色,现下倒更能看出他与生俱来的皇的家威仪了,风雪儿说:“南宫大哥,你是一国的王爷,不便涉足江湖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再则那麒麟山庄深不可测,雪儿亦不想你惹事上身。”
南宫辰紧蹙了眉,明显不愉,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在风花国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如今你要去探麒麟山庄又是这番说词,你觉得我会置身事外记你身陷险地么?”反应过来自己过于激动,又说:“你应该没有忘记意轩说过的话罢,若他不在,我便是你值得信任的人,万一你真有何不测,让我如何向意轩交待?”
“既是要去麒麟山庄,大家便一起罢。”音刚落,楚玉林便跨过了门槛,“你们都不必为难了,麒麟山庄的请柬家父也收到一份,我可以以祖母身子染恙家父需得在旁照料为由替他前去麒麟山庄,反正鬼医前辈来府中替祖母治病是事实,就算那柳庄主有所怀疑查起来亦有凭有据,雪儿倒是可以因与父亲一道在楚府,以想见识一下麒麟山庄风范为由,我俩相邀一起去贺寿,如此便是合情合理之策,应是引不起任何怀疑,至于辰你嘛,可以在麒麟山庄所在的朝霞镇上住下,我们既是麒麟山庄之客,进出府门应是很方便的,亦有个照料。”
薛九宵走到桌台前,缓缓捋了捋胡须思忖了一会儿,“玉林此计可行,雪儿你看如何?”
本想孑身前去,如此一来便是推脱不得了,“雪儿无异,请楚公子安排便是。”
仅凭楚公子三个字,就决楚玉林心下好一阵冰凉失落,微黯的神色倒是让南宫辰看在眼里,抬眸看向风雪儿说:“雪儿,既是要同行,且你在楚府住了这么些日子,应与玉林相熟才是,若是到了麒麟山庄还以楚公子相称,怕遭人质疑。”
风雪儿微额首,细想之下,却是不能因小失大,一切尚不明朗,还是小心为上,且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微抬眸,浅笑道:“楚大哥,有劳你安排了。”
楚玉林温柔了神色,如星般的明眸里溢着欣喜,温润了音调,“举手之劳。”
天际随风沉浮的纱云幻化莫测,挡住几缕阳光泄下温暖,叶尖上的水珠被照得十分耀眼,闪烁之间便坠到了地面上溶入到了残雪里。
忠叔含笑扶着马儿的鬃毛,可见这马儿对他来说应是有一定感情的,秋儿将包袱放到了马车上,随后掀开了帷帘,扶着风雪儿躬上进了马车。
楚豪正在与楚玉林、南宫辰交待着什么,轻掀帘窗子,看向了门口严肃了神情的三人,再敛眉垂眸时,想到了杜云裳,不知道现在如何了,那林家小姐可有为难她?还有那戚玉良终是帮她还是帮林家小姐?
见风雪儿思绪微愣,秋儿轻声的问:“小姐,在想什么呢?”
收回思绪,轻摆头,手轴搁于窗处支撑着下额,从怀里掏出麒麟山庄的请柬,云眸黯沉了色泽,玉颜变得越来越冰冷慑人,水蓝色的无花裙仿佛泄了一车的诡异阴森。
秋儿知道不该多嘴,便坐正了身子,等着楚公子与南宫王爷上得车来。
阵阵脚步声临近,风雪儿将请柬递给了秋儿,淡淡的说:“收好。”
秋儿颌首,刚放好,楚玉林便掀开了帷帘与南宫辰一起坐了上来,楚玉林说:“忠叔,可以走了。”
“哎——,好。”
车轮滚滚,扬起无数轻尘,风雪儿却掀开了帘幔看向了楚府的方向,没人知道她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只有她知道那里还有个等待的承诺,还是没能等到给错过了,下一次相逢,不知又会是何种情形,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那句话:我会牵着你的手走到最后——,终还是不敢拿他来作赌注,心下叹息着放下掀帘的手,此时天空的云——都被风吹散了。
朝霞镇,因着麒麟山庄办寿之事沾了不少的光,若大的镇上的所以客栈酒肆全被麒麟山庄给包下场来,住满了进不去麒麟山庄却又想一见麒麟山庄柳庄主仁善先生风范之人,此时的朝霞镇可比年会还热闹。
麒麟山庄现任庄主柳义,至接下司马泽空庄主之任以来,广结善缘,在江湖上的名望日渐飞升,短短数年便得了仁善先生的称号,只不过他虽然义簿云天,不料娶了五位夫人都无所出,半年前第六位夫人进门,岂今为止还是没有动静,这便成了江湖人仕闲来津津光道之事,有人惋惜,有人无奈,还有人怨上天对他不公,更有人愿意将自己的亲子送上门去认他为义父。
这一日,一辆马车在朝霞镇停了一个时辰后,便驶车来到了麒麟山庄庄前,赶车的老者掀开了帷帘,下来一位衣着青丝绫云衫的英俊公子,接着下来一位浅粉色绣裙的美貌姑娘,最后下得车来的,是一位清水浅蓝色无花裙的白纱掩面女子,当她双足刚着地时,特殊的气质便已不时将在门庭高扩进出的眸光吸引了过来。
云衫男子斜眸温柔的看着身旁的女子,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哀色,也许她的存在本就得天独厚、怡人的气质亦是与生俱来,难道是因为老天妒恨么?才会让这个本应站在顶端的人儿受尽了苦处磨难?
周围的人已开始驻足还不时的指指点点,可女子眼中惟有这高扩的门庭,想着这便是母亲由小生活的地方,庄内的点滴都是母后与荷姨一生珍贵的回忆,如今就要置身其中,女子感受到内心的紧张,激动,彷徨。
“雪儿,准备好了么?”楚玉林用只能让风雪儿听到的声音问着,他看出了她眸子里不时闪烁的异样。
风雪儿微颌首,抬起了步履,这一瞬间,脑海里全是此时的目的,踏上五步石阶,守门的执事立即迎上了来。
瞧着这一男两女的衣着打扮,一看便知是非富即贵之人,那执事自是不敢有所怠慢,躬着身子问:“请问几位可有请柬?”
楚玉林从袖口掏出请柬递了上去,秋儿亦将请柬递了上去,那执事一看,立即笑逐颜开,“原来是楚府的公子与琼花谷的小姐,里面边。”
踏过那高高的门槛,映入眼帘的一切让风雪儿的内心直颤,若不是脸上习惯性的波澜不惊般平静,或许很快就会让人觉出异样吧。
秋儿扶着雪儿的微曲的手臂,仿佛很理解她此时的心情,轻声说着:“小姐,快跟上楚公子。”
回神之际,原来离得已有段距离了,加紧了步履跟在楚玉林的身后。
踏上连廊,斜眸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仿佛看到了母后与荷姨少时相互追逐的身影,可惜如今景物依旧,人却不在了。
走了大概半盏茶功夫,执事领着风雪儿与楚玉林到了一扇门前,站定后说:“二位请稍后,小人这就进去禀报庄主。”说完便转身进了房间。
这就要见到柳义了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能让外祖父将麒麟山庄异姓外人,定然是有些本事的罢。
少顷,那执事便出来传话,“楚公子,薛小姐,庄主有请。”执事说完,恭敬的立在一旁,抬手将楚玉林与风雪儿请了进去。
入得房内,便见一中年男子立于书案一侧,精神抖搂的面容,飞斜入鬓的剑眉,映入眸中全然是一副凛然的正气,朝着楚玉林与风雪儿勾唇一笑,略微的拱了拱手,“楚公子、薛小姐,柳某俗事缠身,未曾出迎,望祈见谅。”说话亦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好强的凌人气魄。
风雪儿自是静默,打量着这个风文忠都要送上贺礼的男人,真如他此时面对自己时这般的光明磊落么?楚玉林拱手笑道:“柳庄主太客气了,因着祖母染恙,请来鬼医薛九宵前辈进行医治,故尔无法脱身,这才命玉林前来为庄主贺寿。”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份礼单递到柳义面前说:“区区簿礼,不成敬意,还望柳庄主笑纳。”
“哈哈——。”柳义笑道:“楚老爷太客气了。”说着接过礼单也没看便递给了一旁的执事,随即又看着楚玉林身旁气质不俗的掩面女子,道:“没想到鬼医先生竟有如此出色的女儿,江湖上还传言说他无子无女,原来是让鬼医先生给藏起来了。”
楚玉林笑道:“薛姑娘一直没有出过琼花谷,此次与鬼医前辈一同出谷为祖母治病,因着庄主有请柬在先,鬼医前辈不便前来,便让薛姑娘与玉林一同前来了。”
风雪儿垂眸轻轻的盈了盈身子,不冷不热的说道:“见过柳庄主。”
一个抬手空扶,柳义说:“以前也曾相邀鬼医前辈前庄上小住,只不过他都未曾出面,现下能让薛小姐来为柳某贺寿,柳某真是倍感荣幸。”
“柳庄主客气了,薛雪不敢当。”
“哈哈哈——,想必一路车马辛苦,我这就命人安排二位下去休息。”随即对着一旁的执事说:“带薛小姐去听荷楼,楚公子去雨菲阁。”
“是,庄主,——二位请。”执事依旧恭敬的躬着身子,抬手作势请。
楚玉林拱手道:“那我们就不打扰庄主了,告辞。”
待楚玉林与风雪儿离开不久,柳义带笑的脸立即松驰了下来,半阖着眼睛透着窗户看向两抹远去的身影,随即凭空说道:“去查一查楚玉林所说话。”
“是——。”若有若无的一声应答传入耳中,柳义抬手关上了窗扉。
那柳义绝不像表面那般看似简单,方才在屋子里明显能感觉到周围有股异样的气息,除了楚玉林、自己、一执事和柳义之外,还有不下三人的气息在流动,虽是极力隐藏,但以风雪儿的功力还是觉查出来了,斜眸看看身畔的楚玉林,不知他可曾察觉?见他不动声色的朝自己一笑,看来他亦感觉到了。
刚踏下回廊,偶然一阵嘻闹的声音传来,不免驻足一看,不远处三个仆人正追着一个嘻笑不停的男子,楚玉林忍不住问执事:“那是谁呀?”
执事说:“那是司马老庄主的堂孙儿,十年前因着高烧烧坏了脑子,所以变得有些痴呆。”
堂孙儿?那不就是自己的舅表亲人么,风雪儿呆呆的看着那抹跑得不亦乐乎的痴傻身影,若有所思的敛眉沉眸。
执事的声音又响起说:“二位,请随我来。”
少顷听荷楼到了,风雪儿第一反应是,母后与荷姨居住过的地方,就应有如此别致的场所,只是让一个未曾相识的女子入住在这里来,不得不让人怀疑那柳义心存的目的。
没有院扉,惟有一拱形空门,身子刚站稳,便有侍女迎了出来,楚玉林有些担心的看着风雪儿说:“雪儿,有事让秋儿来找我。”他刚问过了,本以为听荷楼与雨菲阁离得不远,想不到距离相差很大,执事说的理由是府中客房住满了客人,唯一这两处还空着。
明白他话中蕴藏的意思,风雪儿颌了颌首说:“楚大哥放心,雪儿没事。”
含笑送着楚玉林,直到他与执事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才收回了眸光,轻旋步子上了两步台阶后,踏过了门槛,立在门口环顾四周,淡雅的布局,怡人的摆设,让人一瞧着便由心的喜欢,名为听荷楼,却不敢问是荷姨与母后那位的闺房。
秋儿看着身侧的侍女说:“你们都下去吧,小姐有我侍候就行了,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侍女盈了盈身子,就算人家是侍婢,可是总是客人的侍婢,她们亦不敢有所怠慢,“是——。”
走进内室后,风雪儿径直走向窗口,推开窗扇后,一股清新却蕴藏着冷意的气息扑面而来,深深的一个呼吸,想让自己的脑子时刻保持清醒。
秋儿整理着包袱,不时抬眸看着那立在窗棂前的傲然身影,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疑惑,轻启口,“小姐——。”
感觉到周围气息没有异样,风雪儿微侧云眸淡淡的问:“何事?”
放下手里的事情,走到风雪儿身畔,轻声说:“小姐,秋儿觉得那柳庄主看小姐的眼神有些怪。”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秋儿既有如此疑问,难道是看出些自己忽略掉的东西么?“此话怎样?”
秋儿蹙眉,仿佛要掏空脑汁的模样般思考一会儿,说:“具体秋儿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和楚公子看小姐的眼神不一样,与老爷看小姐的眼神也不一样,还有南宫王爷的也不一样,秋儿觉得他看小姐的眼神好危险,让秋儿很不安。”秋儿最大限度的用词形容了她初次见柳义的印象,其中觉得他隐藏危险的指数非常之高。
如此单纯的秋儿对柳义做出的第一见解,虽然说词有些差强人意,但大概的意思她还是明白的,既是秋儿都能感觉出来那柳义的正直坦荡下有些不妥,更何况自己,他是危险的,应该说在风花国皇宫里听到风文忠谈起时就知道,风文忠是何种人,别人不清楚她还不知晓么?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柳义一身的正义凛然怕也只是表面现象吧。“秋儿,我们初到庄内,有些话不必说得过于明朗。”
秋儿有些窘迫的一笑,两颊泛起一片红云,这才反应过来她能想到的事情,以小姐的聪慧怎能不知,“对不起,小姐,是秋儿多嘴了。”
抬手替她掩发至耳后,勾起唇角浅笑道:“傻秋儿,不必跟我道歉。”
“呀——。”秋儿突然朗声叫道:“小姐,前日秋儿给您做的香酥丸子都散在地上了,等秋儿有空再做给你吃。”
颌首,春风送来阵阵清凉,轻拂起她一缕发丝微扬,淡淡峨眉,如雾般的云眸,似玉般的肌肤,若隐若现浅勾的唇形,虽然白纱掩面,依旧不曾将她的倾城风华退减半分,秋儿看呆了,不禁含笑叹道:“小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风雪儿垂眸佯怒,“贫嘴,快去收拾去。”
秋儿轻巧的转身,风雪儿收回停在她身上的眸光重新投向了窗外,那一岸新抽的柳条正随风摇曳,倒影盈盈的铺满了水面。
清晨的阳光温暖的透过云层泄了下来,映得满庭的露珠盈盈夺目耀眼,偶尔绽开的嫩叶更显得青翠非常。
柳义方才梳洗完毕,便听到一个声音传入耳中,“主人,楚太老夫人确是染疾在身,而鬼医也确是在楚府为楚老夫人治疾,属下暗中查访过,那薛小姐是与鬼医一同去到楚府的,所以身份确为鬼医之女。”
瞳眸溢着暗沉,勾起一抹兴味的笑,轻抬手,窗外便没有声音。床榻上一双纤纤玉指掀开帘帐,露出一张妩媚妖绕的容颜,下榻后拿了件衣衫披在身上,走到柳义身后紧紧搂着他,带着吃味的口吻说:“那薛小姐是谁呀?明明昨夜还对人家甜言蜜语,无比温存,现在就让我听到你提别的女人。”
“哼——。”柳义一声轻吟,冷漠的说道:“收起你泛起的小聪明,否则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扯开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柳义仿似毫无留恋的踏步出了屋子。
六夫人陈娟怔怔的看着那抹消失在门口的无情身影,这个善变的男人从来都不将他看透过,听他方才提到的薛小姐,难道又看上哪个女了么?薛小姐?勾唇狡洁一笑,朗声道:“来人呀——。”
小鸟飞离了岸,惹得长长的柳枝轻颤,随风迂回轻荡,乱了平静的湖面。
桌案上的檀香萦绕了整个屋内,风雪儿倚着窗棂敛眉叹息,一阵静默之后,背后响起了秋儿的声音:“小姐,有位夫人求见,说她是柳庄主的六夫人。”秋儿还纳闷,小姐昨日才到,自己总是随侧在身旁,何时结实的这位六夫人了?
风雪儿别过身子,斜眸的看向秋儿,显然她也不得其解,既是找上门来了,瞧一瞧又有何妨?“秋儿,请她进来。”
“是,小姐。”
陈娟第一眼见到秋儿时,便觉着一怔,想着薛小姐果然有几分姿色,不难怪那个男人念念不忘,可当一旁的侍女告诉她这是薛小姐的侍女时,心下不由得更是一惊,侍女如此出色,那主子——?跟着秋儿踏过了门槛,下一瞬间便见着一位气质脱俗的白纱掩面女子,她立在窗棂前,盈盈云眸看着自己,光看整个身姿便觉着是位出尘的美人,那薄薄掩面的白纱显得她增添了几分缥缈与虚幻,明明就在眼前,恍然间却觉着她遥不可及。“薛小姐,冒昧前来拜访,请勿怪责。”
风雪儿微微的颌了颌首,眼前的女子生得杜云裳一般貌美,只不过身上多了几分脂粉气,浊了这副身子,还是杜云裳瞧着让人更恬静清雅一些,“六夫人那里话,薛雪是客,该是我叨扰才对,——秋儿,沏茶。”
“是,小姐。”秋儿正准备去倒茶,却让陈娟提手阻了下来,“不必了,薛小姐,你是初来敝庄,庄主事忙,就由我来一尽地主之宜,想来昨夜你也是休息好了,不若让我陪你去花园里走走可好?”
风雪儿正好找不到一个可以观察周围环境的借口,如此自己何不顺水推舟,既可称了她的意,也可随了自己的目的,“既然六夫人盛情,那薛雪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并肩出了门槛,那陈娟却驻足回眸对秋儿说:“你不用跟着侍候了,你家小姐我自会照顾好的。”
“这——?”秋儿为难的看着风雪儿,风雪儿淡淡的说:“秋儿,你留下吧。”
“是,小姐。”看着陈娟站在小姐身边,待到两人走远后,秋儿更是越想越不安,拧着眉朝雨菲阁的方向提起了步子。
下来长曲回廊,绕过绿阴红堤,这显然是山庄的后花园,毕竟现在庄中人数众中,不可能还有如此僻静之处。
陈娟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四个侍婢,然她倒是与风雪儿并肩同行,皆没有言语,仿佛在倾听着春季里周围植物的生根发芽。
“这里没有琼花谷的景色怡人,让薛小姐见笑了。”良久,陈娟含笑说着,淡淡的粉香弥盖了清新的空气。
风雪儿没有去过琼花谷,脑海中的印象也只局限于忠叔在她耳边介绍的,如今身旁的女子如此一问,倒让她真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得轻声敷衍说:“两处景致虽然不同,怡人与否也是看人的心境,夫人不必自谦。”
淡淡的语气,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斜眸望去,却白纱掩面,此时她是何表情让陈娟不由得充满了好奇,“呵呵——。”料不到风雪儿会这样说,陈娟只得干笑两声,“不知薛小姐是何时与庄主相识的?”
听她的语气像是在探视自己,空穴不来风,她今日来见终究是何目的?故意缓了步履,轻了声调:“薛雪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见她如此,陈娟心下暗气,果然与那男人有关系,不禁升起一股酸味,勉强笑道:“没什么,只是那听荷楼长年空闲,却让庄内吩咐人打扫得纤尘不染,如今倒是让薛小姐住了进去,我有些好奇罢了,故尔觉着薛小姐与庄主是旧识,这才前来相见,怕他有所怠慢。”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风雪儿勾起一抹冷笑,在来时就听楚玉林提起过,那柳义有了六位夫人,到是享尽了齐人之福,若不是柳义在何时提到过自己的名字,怕是这位六夫人也不会唐突来见了罢,如今只希望楚府那边不要出何纰漏才好,随即漫不经心的说:“夫人不必忧心,薛雪与柳庄主以前不曾见过,他之所以会安排薛雪住入听荷楼,是近日庄内客房已满,这才方便了薛雪而已。”
脚下的步子未停,绣裙依旧轻移,陈娟僵硬着脸上勾勒的弧度,伴行在风雪儿身侧,想着明明是来试探她的,为何主动权却移到她的身上了,正处尴尬境地时,突然传来一声朗喊,“啊——,好玩——,真好玩——。”
随即又听到有焦急的声音响起:“孙少爷,求求您了,把庄主的佩带给奴婢吧,奴婢还要拿去洗呢。”
止了步履,朝那声源处望去,原来是昨日的痴傻男子正高高的举着一条佩带边跑边跳,让追着他身影的侍婢好不着急。
“怎么回事?”陈娟半阖着眼,沉了声色,此时到是一派主子模样了。
痴傻男子跑了过来,围着风雪儿与陈娟不停的又叫又跳,侍婢赶紧走过来跪在地上怯声说:“奴婢在洗衣裳,不料孙少来跑进来拿了庄主的佩带就跑,奴婢是出来追庄主的佩带的。”
风雪儿侧眸,打量着围在自己周身不停转圈的男子,仿佛年纪与自己大个一两岁,虽生得眉清目秀、身形俊朗,可是却让一身的呆傻气息给毁了,带着惋意叹息,听到陈娟说:“公子,快将佩带给侍女拿去洗。”
痴傻男子紧紧的握住佩带上那块晶莹剔透的玉,孩子气的说:“我不嘛,我不嘛,我要玩——。”
“我拿别的东西给你玩好不好,——来人呀,把孙少爷手里的佩带取回来。”若是别人的东西倒也不必如此,可偏偏是那个男人的佩带。
“是,六夫人——。”身后的侍婢一拥而上,痴傻男子哭着喊着缩在一旁的假山旁,似个孩子被人抢着心爱的玩具般撒娇的闹喊:“走开,我不给,这是我的,是我的,啊——。”
“有客人在,如此喧哗,成何体统?”一道强而有力的声音凭空响起,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侍女们也都停下手来,纷纷欠身:“庄主——。”
陈娟走上前去,倚在柳义的身旁,好像整个身子恨不能贴上去似的,可柳义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另一个淡雅却不失高贵的身影,“怎么回事?”
楚玉林上前担忧的问着风雪儿,“雪儿,没事吧,他可以伤到你?”他故意看着痴傻男子说话,实则话中另有所指。
风雪儿摇了摇头,说:“楚大哥放心,她不曾伤到我。”他眼里的担忧有些过了,以自己的能力他不该有这番反应的。
陈娟已告诉了柳义发生事情的经过,柳义看向躺在地上已染一身泥土的男子道:“快起来。”
风雪儿明显在柳义眼里看到一丝厌恶,虽然只是稍瞬即逝,但却是与现在还带笑的脸不相合符,虽然昨日执事已言明了痴傻男子的身份,但风雪儿还是再次启口,“庄主,这位公子是……?”
柳义没有直接回答风雪儿的话,而是上前扶起怯怯的痴傻男子,随即脸上浮现出痛惜之色,沉着声调说:“唉,他叫司马逸,是司马老庄主的堂孙儿,年少时父母双亡便一直由司马老庄主照顾,不想司马老庄主出游的第二年,他便患了这痴傻之症,柳某没有尽到监护之责,只得等到司马老庄主回来再行请罪了。”
柳义似不着声色的拿走了司马逸手里的佩带,刚安静下来的司马逸便又不依不饶起来,将佩带递给了洗衣的侍婢,那侍婢便离开了,又因着柳义紧紧的拉着自己的手臂,司马逸便是追不上去了,直叫着:“回来,回来——。”
“你听话,伯伯再给你一条更好看的好不好?”柳义轻拍着他的肩安慰着,着实不想他再惹出什么事情来。
不料司马逸身形一转,毫无征兆的一抬手扯下了风雪儿的掩面白纱,刹时间,周围一片静谧,缥缈的玉颜平静似水,见她时一直是白纱掩面看不清楚她脸上神情,只此看来敛眉蕴眸间透着着却是淡淡的疏离,仿佛空中飘浮的初云,欲近她身时,却有风将其带远。
连痴傻不知美为何物的司马逸都停止了叫喊,怔怔的看着那张用美形容都是亵渎的丽容,愣后拿着风雪儿的掩面白纱又开始吵喊了起来,“我要这个,我要这个,我要这个——。”少顷,只觉得那个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没有人对他消逝在何处感兴趣而收回犹似钉在风雪儿身上的眸光。
这突如其来的情形连风雪儿都不曾预料到避开,更何况是他?楚玉林瞟了柳义一双含着异样的眸子,不安的拉着风雪儿说:“雪儿,我来时遇到秋儿了,她说做了你最爱吃的点心在听荷楼等你。”
明白他的弦外之意,风雪儿侧眸看着柳义淡淡的说:“如此,柳庄主,六夫人,告辞了。”
楚玉林亦拱了拱手:“告辞。”
世上怎会有女子生如此闭月羞花?方才扯下面纱的那一瞬间,仿佛周围的风儿都绕道吹走,不忍将凉凉的春风吹进她的肌理,看着远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柳义若有所思的勾起了唇角,张扬着邪惑与占有的**。
陈娟瞟着柳义此时的神情,认命的心下暗忖:不知是否在不久的将来便会与琼花谷攀上亲戚了,只不过不见得鬼医会同意,而且她身边的那个楚公子似那般珍惜,若不用些手段,这个男人定然不会如愿,可看上眼的东西弄不到手,便也不是这个男人了,淡淡的扬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她开始有些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雪儿,你要小心些,我觉得那柳庄主并非如他表面上那般坦荡。”踏过拱形门,楚玉林隐忍不住内心的担忧,拧眉说道。
风雪儿没有止住步子,继续缓缓前行,微褶的绣裙轻提,刚踏上台阶,秋儿的身影便出现在门槛后,一脸焦虑在见到自己松缓了下来,跨过门槛拉着风雪儿仔细的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才好似松了口气展开了笑颜,“小姐,还好你没事了,担心死秋儿了。”
敛眉疑惑的看着秋儿,黯然了神色,淡淡的问道:“我就这么让人不放心么?还是你怀疑我的能力?”
没想到风雪儿会这么说,且语音里带着几分薄怒,秋儿怔了一下,收敛了微笑的容颜,“秋儿知错了。”她也知晓以小姐的能力断然不会出事,可是还是忍不住担心。
楚玉林走到风雪儿身畔,笑着说道:“你也别生气了,有人担心还不好吗?”
有人担心顾然是好,但是无谓的担心只会让自己慌乱阵脚,如今身置麒麟山庄,稍有不测便是有进无出的危险,如果莽撞,万一真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若她意识不到这一点,便只会坏事,可看着秋儿委屈的小脸,又不由得心软起来,给彼此一个台阶,“唔——,楚大哥说你做了点心让我回来品尝,点心呢?”
秋儿猛然抬眸疑惑不解的看向楚玉林,她只是让楚公子去找小姐,没说要做点心在听荷楼等她呀,“小姐,我……。”
“秋儿那里做了什么点心?”想到柳义见到风雪儿真颜时的表情,不禁皱起了眉头,“我那是故意说出来好脱身的缓兵之计,如果你现在想吃的话,便让秋儿去做就是。”
一早就该想到了,风雪儿佯怒的盯着秋儿,直把秋儿看得又垂下头去,“站着做甚,还不将楚公子请进屋子里去坐。”
“呃——。”虽然不明就理,但能听出小姐已不生气,秋儿又笑了起来,“是,小姐,——楚公子,请入里坐,秋儿给您沏茶。”
楚玉林含笑踏过了门槛,风雪儿无奈的微摇着头,不经意的侧身,衣袂轻轻扬起一个弧度,抬眸仰望着天际飘浮的层层白云时卷时舒。
楚府
忠叔已经回到了楚府,给薛九宵带回了风雪儿平安进入麒麟山庄的讯息,可不但没让他松口气,却是让心更加高高的悬起,真是越来越后悔了,干嘛没事收个女儿来让自己有操不完的心,算了,看在女儿那么出色的份上,担心一下也无谓,想到这里,不由得勾唇轻笑。
拾起手畔的酒杯放在鼻前闻闻,随即满足的额首,果真是五十年的女儿红,甘醇入唇,赏着满庭上天银月泄下的白色,又倒上了酒,洒杯刚满,不待他开口说话,下一瞬间杯子就到了别人的手里。
来人一饮而尽,将杯子置于桌台上,冷冷的启口,“本王又来晚了么?”
与上次有些不一样,虽然冷厉依旧,便杀意却是全然不见,难道他承认自己这个岳父了么?薛九宵美滋滋的想着,又在杯子里倒上了酒,来人坐在对面,又举杯昂起了脖子。
“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总是晚了一步?”
“哼——。”轩辕冷昊竟苦涩一笑,颇感无奈的说:“好像我们总是要擦肩而过,不过这回到是她的不是了,我明明告诉过她再去麒麟山庄之前要等我前来的。”
回想起自己问风雪儿何时启程的情形,明显看到她神色黯然,眼眸里一直静默着,当时以为是在想前去麒麟山庄如何打算之事,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缘故,更怪不得临走时回望楚府脸上拂过不舍呢。“玩笑罢,你不曾告诉她何时前来相见,亦清楚她的脾气,怎怪起她来了?”
挑起一方眉,他轩辕冷昊自懂事起还没被人教训过,没想到今日到是补了‘遗憾’了,不过因着是为她,无论如何也恼不起来,谁让这鬼医言之有理呢。“她走了几日了?”
“这会儿已到了麒麟山庄了,不过你放心,我相信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且楚玉林在她身边,应该不成问题。”更何况昨日收到蓝千寻的飞鸽传书,不日便会与萧泽睿到达麒麟山庄,以蓝千寻对风雪儿的态度来看,就又添加了一层保障,突然有些后悔没去麒麟山庄,如今那里的热闹断然比楚府的平静有趣好玩得多。
“他也去了?”想到那个曾拥着风雪儿的男子,轩辕冷昊眼眸不禁又变得森冷起来。
淡淡的杀气在空气中弥漫,瞟着轩辕冷昊暗沉眼眸,薛九宵暗责自己多嘴,忘记了这个女婿可不是一般的醋坛子,光是那次看着楚玉林搂着风雪儿喂药,他便全身释放出了骸人的杀气,此时提起来,不是自找没趣嘛,万一他霸道起来,那楚玉林可不见得是他的对手,还有那个南宫辰,他觉着看风雪儿的眼神也不对劲,薛九宵暗叹着幸好还没说有个逍遥王爷也跟去了,不然因着他的宝贝女儿,两国之间起冲突都是非常有可能的。“你别担心了,雪儿那般聪慧过人,不会有事的。”现下他只能如此的搪塞轩辕冷昊,毕竟他一旦去了麒麟山庄,那可真是热闹了。
“她可有留下什么话?”轩辕冷昊一心只想着风雪儿,完全没有看到薛九宵平静着脸,却闪动着眸子的模样。
薛九宵摇了摇头说:“话到是没有留下,只不过走的时候倒像是有些不舍。”有了这话,祈祷着他脸上的杀气能减缓一些,否则就算自己是鬼医,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也不见得医者医人能自医。
暗沉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光亮,薛九宵暗自缓下气来,看着他起身嚣张的离去,消失在夜色下的身影好像并不孤寂。
薛九宵又自顾的倒了杯酒,端起酒杯又放到鼻前闻了闻,含笑自语道:“果真是五十年的女儿,清香甘醇,让人回味无穷呀。”
淡淡的月光泄进了屋子里,地面上闪着白花花的颜色,有阵夜风踏过,映在窗棂上的树影轻轻摇曳,枝头上的嫩叶悄悄的生长。
夜半醒来,徒然的盯着帐顶,脑海里静谧得似初绽的水花,借着月光,斜眸看着上方的雕花屋梁,发了一小会儿呆后,风雪儿毫无睡意的直起了身子,掀被下榻,垂首着绣鞋时,如墨的丝发柔顺的垂直胸前,轻掩至耳后,径直走到桌台边倒了杯水喝下,轻轻的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盈盈如水的月光,拿了件衣裳着身,拉开了门扉,风雪儿踏出了门外,冷冷的早春气息浸湿着自己的肌理,可对于风雪儿来说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站在院子里,抬眸仰望天际浩大的月,一缕纱云正巧移开,刹时月光满泄,冰冷的包裹着风雪儿周遭的一切。
一抹黑色的身影悄然隐进了麒麟山庄的书房里,借着透过琉璃瓦泄下的月光,黑影神色紧张的在各个书柜之间摸索,仿似在寻找着什么,找了一阵却并无所获,不甘的停了下来,气恼得拳头紧握。
突然外间响起了脚步声,黑影心下一紧,随即不但没有躲避,而是换了一副痴样将书柜里书不停的向空中抛去,弄出的响动仿佛要告知来者他人就在这里。
门被人大力推开了,黑影依旧不曾停下手中的作为,且还嘴里还增加了呢喃:“飞飞——,飞飞——,飞飞——。”
来者眸色暗沉,刚毅的脸庞添了几抹嗜血的冰冷,箭步走到黑影身后,轻易的就将他提了起来,狠狠的扔出了书房,一声刺耳的声响后,黑影的脸渐渐的在月光下呈现,此时他正惊恐万分的盯着门口,怯怕的注视着缓缓踏过门槛的身影。
面对踏过门槛的阴森森笑颜,黑影不断的退缩着,直到无路可退,他便索性曲成一团,等着恐惧的来临。
俯身紧扼着他的下额,诡异的扬起唇角,此时的他就是那地狱里出来的恶魔,只需一抬手的瞬间,眼下这个痴傻的男人便会不着痕迹的死去,‘啪——’,响彻庭内一声脆响,半阖着眼眸,强势的狠狠说道:“不自量力,早就警告过你,不准你接近书房,可你好像对书房特别情有独钟?”
殷红的血液从唇角滑落,一股腥咸之气在周围淡淡的弥漫,两行眼泪溢出眼睑滚落了下来,他突然指着书房说:“飞飞——,我要飞飞——。”
‘啪——’,又是一巴掌,直打得男子扑到地上,唇角的红血沾上了泥土,让他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弱小与狼狈不堪。
“你养的那只破鸟早就死了。”诡异的来者狡猾的笑着,瞬间紧紧的提起他胸前的衣襟,让他不上不下的保持着痛苦的姿势,猖獗的抬手又扼住他带血的下额道,阴沉的说道:“先前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但你只要做好一个傻子该做的本份就行了,可你却一直不断的挑战我对你的容忍极痕,既然你那么想找到他,那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他,如何?”
他脸上闪过阴冷的寒光,一股让人脊背生寒的杀气冰冷的溢了出来,紧紧的包围着痴傻的男子,仿佛只待瞬间便会窒息,怨恨的盯着他,却又像是让眼前男人的气势给吓得动弹不得。
见他缓缓的抬起了手,棱角分明的脸上泛着凶狠的张狂,那动作却优美轻柔极了,好像他不是准备杀人,而是轻轻的捻死一只蚂蚁,朝准痴傻男子的天灵,正欲拍掌之际,银洁的月光中闪过一抹弧痕,不偏不移的打到了他的手腕上,痴傻黑影滑到了地上,立即又怯怯的缩成了一团,呆呆的望着一脸惊愕的男人。
何处的高手,竟能潜伏在他周围而不自知,握着还生疼的手腕,眸光阴狠的一扫周遭,可除了他与地上痴傻男子的的呼吸之外,没能感受到任何气息的存在,竟敢有人敢在暗中摆他一道,不觉着生出无尽震怒,狠狠的瞪了地上的痴傻男了一眼,“算你小子命硬,不仿让你在多活些日子。”随即便揉了揉手腕拂袖而去。
深夜的春风又吹起了几个回落,与轻洒的迷雾一起无尽的纠结缠绵,如水月色满泄的后花园庭中,一抹雪白的衣影正立于摇篮的竹枝下,女子淡泊清雅却不失风华的身姿,微斜的缥缈丽颜不再如初醒时那般的无所依持,轻扬的衣袂透着慑人心魄的冷森之意,柔韧似柳的腰枝,微扬的如瀑的黑丝,看似盯着略带青黄竹味愣神的眼眸,如此夜色,因着有了她的存在,变得另类的如诗如画。
敛下眉宇,不待沉了神色,方闻见一阵似孩童般嘤啼的之声入耳,在这演夜月光满泄,冷风临袭之时,嘤啼的声音不由得让人徒添几分恐惧与诡异,缓缓转过身子,抬眸望着那朝自己行来的步子。
瞧他满脸的新旧泪痕,微肿的脸庞,唇角的血迹还不曾被泪水洗去,衣衫上沾的尽是泥土,或许是因有血缘的关系,如此狼狈的模样,入得眼来却是让人莫名的心疼,微提了步履,胸前的发丝让风拂到了身后,启口浅问:“何事令你如此伤心?”
痴傻男子止了嘤啼,可却换作抽泣继续,“我要飞飞,我要飞飞。”
“飞飞是何人?”清冷的空气有着一丝异样,虽是淡淡的,几乎是无,她并不是爱多管闲事之人,只是此时若不将他带着离开,怕是难逃今晚罢,虽然早已想到那人心狠手辣与风文忠乃一丘之貉,可自己还是太低估了他,“可有人打你?”
面对女子不冷不热的询问,痴傻男子还是一个劲的抽泣,罔置未闻,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他的面前,拉起他的衣袖,朝着听荷楼的方向走去。
少顷二人离开不久后,假山处露出一双靴子,只是踌躇站立了一小会儿,便跟了上去。
走过拱形门,便见着屋内跳动着烛火,门被人拉开了,秋儿含笑立在门口,风雪儿不假思索的问,“你何时起来的?”
“嘻嘻——。”秋儿笑笑,跨过了门槛,“小姐起来的时候秋儿就醒了,知道小姐去散步了,这才点燃了烛火等着小姐回来,——咦,这不是山庄的孙公子司马逸么?小姐怎会与他在一起?”又瞧着他此时周身脏乱的模样,不由得思忖着他方才发生了什么。
风雪儿又淡漠的启口,“把他交于你了。”
“呃——。”秋儿微怔,又立马明白过来风雪儿的意思,颌首:“哦,是,小姐。”
半盏茶功夫后,风雪儿躺在榻椅上,拿着书卷借月闲读,那股极弱的异样气息一直跟着自己到了听荷楼,此时还不曾离去,也许方才自己行事太过鲁莽,虽然不曾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可司马逸事后遇到的偏偏是自己,这难免不会让人心生疑虑,还好自己言语不多,且这司马逸也不曾说过什么,却不能肯定是否能骗过此时黑暗中所处的那双狡猾眼睛。
司马逸红肿的脸让替他处理的秋儿不禁拧眉,心下暗叹谁人下手如此之狠,他好歹也是麒麟山庄的孙少爷呀,可是小姐从进来后就拿着书卷,这个傻子孙公子只知道轻轻的抽泣,她也不便问什么,惟有轻轻的替他上药,让他的脸快些消肿才好。
司马逸一直轻轻的泣着,虽然眼睛里的影子全是面前为他上药的女子,可眼角的余光全然打量着躺在榻椅上拿着书卷至始至终安静得若不存在一般的女子,她为何要救自己?难道在竹林下遇到真是巧合么?他能想到的事情,那个男人也一定能想到,也许他正躲在某处盯着这屋子里的一举一动,而这个冷淡的女子却聪明的看起书卷不曾言语一声,若真是如此,那么自己就更不能连累到她,至少他是傻子,就像方才那个男人说的一样,傻子就该有傻子模样,伸手拿起手畔的药瓶把玩着,突然将里面的药沫全然倒了出来,恼得秋儿拧眉,“孙少爷,这可是我家老爷专门给小姐配置以防万一的奇药,瞧你都洒了,万一小姐受伤了,你要怎么负责呀?”
“呵呵——,负责——,飞飞——负责——。”司马逸痴痴的笑着,才让秋儿擦拭干净的手又染了一手的白色粉沫。
秋儿没好气的喊道:“小姐,你看孙公子,他把老爷给你的药都洒了。”边说边拿起一边的手帕又拉过司马逸的手擦拭起来。
闻言的风雪儿只是勾唇一笑,只是那笑颜里的蕴意颇深,如水似月的眼眸里满溢朦胧之色,让人看不透彻迷茫万千。
终是等到那异样的气息逝去,风雪儿这才合上书卷,斜眸看向窗外,东方的启明星正晶莹耀眼,叹息着收回远眺的眸光,离开了榻椅朝书案走去,依旧不冷不热的音调:“听荷楼不还有一间房么,我乏了,带他下去休息。”
“是,小姐。”看着走向床榻的风雪儿,秋儿低声应着,随即拉着这个天真痴傻的孙公子走出了房外。
放下帘帐的瞬间,从门口处回眸了一束探究的眸光,本想再看清楚些,无奈这副无用的身子已踏出了门槛之外,侍婢随后转身关上了门扉,屋内的跳动的烛火也在刹时间熄灭了光亮。
翌日清晨,一直浅眠不曾熟睡的风雪儿不得不因着听荷楼里流动了过多的陌生气息而睁开了眼帘,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幽井似的双眸不由得增添了几分深沉,玉指轻撩帘帐,透过门扉隐约看到几抹身影矗立在院子里,心间涌上几分簿怒,语敢也变得冰冷起来,“秋儿——。”
雕花门扉让人推开了,秋儿端着洗漱之物踏进了门槛,“小姐,你可算醒了。”脸上闪过一丝为难,秋儿语气中也含了些恼意,“小姐,今早来了几个执事,说是庄主派来听候小姐差遣的,秋儿是如何也赶不走。”
听候差遣?莫不是差遣是假,监视是真罢,着上巧水绣鞋下榻,风雪儿捋着发丝勾勒一抹冷笑的弧度,“可有说清楚缘由?”
拧干毛巾递到风雪儿手中,秋儿无奈的吐出这么一句话:“庄主之命不可违。”
“倒是忠心。”坐在梳妆台前,秋儿为她梳着身后垂直的墨丝,“那人可还在听荷楼?”
微抬眸看了一眼铜镜里的小姐,秋儿说:“很早就走了,估计昨夜都不曾睡下吧,不过他脸上的肿倒是消了许多,老爷配的药可真好使,只可惜让那傻子公子给倒掉了。”将玉簪插于发间,秋儿略带着抱怨的语气。
风雪儿只是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没有言语其他,秋儿又说:“小姐,那些还站在门口的执事可该如何是好?难道真打算留在这里让你差遣不成?”
想来那柳义倒也是大胆,既然暗着不行,明着来便是,反正这里是麒麟山庄,他是主自己为客,他要如何安排皆是对客人的照顾,如此就算有人说什么,也只会说他的待客之道如何高尚,至于他是否还有其他的意思,那就不得而知了,若能让他安心,眼下且由他去罢,“随他吧。”
虽然听到风雪儿说不介意,可秋儿还是止不住噘着嘴,“前面那么忙,庄主还能用心顾及到小姐,都不晓是不是别有用心。”
敛下眉来,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秋儿,从起身伊始便不止不休的说一个早上了,也不让她清静清静,脑海里又忆及昨夜发生之事,心下感叹着这麒麟山庄的水真可谓深不见底呀。
“薛小姐——。”门外传来一声恭敬的称谓,又说:“庄主有请薛小姐移步花庭喝茶。”
喝茶?他可真有这么闲么?“小姐,别去。”秋儿露出担忧神色,低声说道。
可是不去不行,如今的身份依旧是他为主自己为客,就算自己有多么的不愿意,亦有非接近他不可的目的,“在这里等我,不得去通知楚大哥。”她想要做的事情,没人可以阻止,亦不想让更多的人牵涉进来,局外人,还是做局外人的好。
看着风雪儿消失在门口,秋儿愁色满容,一方面虽然相信小姐,另一方面却还是止不住担忧,走到窗前,双手合实的看着清澈如洗的天空,祈褥着主人在天之灵保佑,保佑小姐平安无事才好。花庭中,几株蝴蝶兰花开得正研,红色的、白色的,煞是迷人眼帘,柳义整理着茶具,不时的看在眼里,随即眸子暗沉一笑,极品蝴蝶兰再美,亦比不上踏下回廊走向自己的来人那般慑人心魄、动人心弦。
壶里腾热的茶水,袅袅上升后凝聚成簿簿轻雾,周围弥漫的茶香气息不合适应的让人心旷神怡,丝丝的清冷浸入肌理,神智不由得更加清醒了,难怪人家常说:茶能提神,亦能明目。
即将临近的步履亦如她的身影般淡雅却不失华贵,从容得似镜花水月令人遐想涟漪,轻盈的绣裙泛着淡淡的缥渺意味,如此悠意翩然且天颜沉静似水的女子,敢说不是他此生所追求的么?
柳义站起了,冲着风雪儿扬起一抹自认颇具风度的弧度,要知道就是因为这一抹弧度,那六夫人才会出现在庄内,如今他故计重施,不过是因为再美的女人也是人,“雪儿小姐,因着有江湖朋友送来一品茶,这才想请雪儿小姐来品尝一下,唐突之处,还请雪儿小姐见谅才是。”
雪儿小姐?自己何时与他这般熟络了,就按眼前之人的年龄看怎么也可算得上自己的长辈才是,且自己有着鬼医女儿的这层身份,他怎么也得称一声:薛姑娘,而不是雪儿小姐才是。如此称呼,明人一听便知关系又近了一层,轻昵之处倒有些像他在对着自己的六夫人讲话,“庄主大寿,是何等的忙碌,竟能抽出闲暇邀薛雪品尝,薛雪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哎——。”柳义一声轻吟,便将语音迂回了一半,“雪儿小姐那里的话,雪儿小姐能前来陪柳某品茶,乃是柳某的荣幸才是,何来的过意不去之说。”
这个与风文忠心机城府一样深沉的男人,到底要做什么?浅笑浮上唇角,“如此,薛雪便不客气了。”径直坐在了桌台边,确是清鲜的茶香扑面而来,蒸腾的雾气时消时凝,惹得脸上时冰时温。
“昨夜可休息得好?”作势若无其事的倒着茶水,柳义话中含笑,仿佛就是闲聊之句。
风雪儿心下冷嘲,端起柳义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清香入鼻后,看着杯里沉浮不定的茶叶淡淡的应着:“许是初到庄内有些不惯,寅夜便自然醒了。”既然某人想知道,实话实说便是,省得他拐弯抹角的问,“在园子里走了走,却遇到了庄内的孙公子,也不知让何人所伤,瞧着他狼狈了些,可时值深夜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带回了听荷楼让侍婢帮着照顾了。”许是这些日子来说的最长一句话了,原来说话都会这么累的。
“料那可怜的孩子定然是在那里摔的罢,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失去了失母,如今日变得痴傻,我真是——,唉——。”柳义眉峰紧蹙,仿佛痛心疾首的悔悟:“都怪我没能照顾好他。”
那司马逸看上去比自己还大个一两岁,而柳义唤他作可怜的孩子,却喊自己雪儿小姐,想想都是可笑,是他自己拎不清幼小?还是刻意如此?但也都不重要了,此时在自己眼前神色惭愧,面露惋难,难道说他忘记昨夜若非自己出手,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取他性命的事实么?现下如此作戏,到底所为何来?有意义?“庄主不必自责,天有不测风云,人亦有旦夕祸福,一切皆是命,百般不由人,已成定局的事实,再如何的后悔皆是枉然。”
只见望着自己的眼神一亮,好似顿悟般说道:“雪儿说得有道理,看来我是越来越糊涂了,若非你安慰一番,我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提起了茶壶,又是一杯茶水倒下。
雪儿?呵呵——,这回连小姐都省了,这个仁善先生还真是会装腔作势,如此不好好利用一回,怎能消因他对自己不敬心下油升的怒意,站了起来,瞧着一旁的那几株极品蝴蝶兰,作势含笑道:“柳庄主,这麒麟山庄不愧是天下第一庄,只可惜爹爹在楚府等着薛雪归去一同回谷,不然便可多留几日欣赏这庄内的景致了,不知庄主可愿作陪让薛雪先一饱眼福?让薛雪不枉此行呀。”
“既然雪儿如此有兴致,我作陪自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柳义走到风雪儿身畔,贪婪的看着她玉脂似的肌理,隐忍着想抱住她的冲动,若她是别的女子,此时怕是已让他香揽入怀了,可偏偏是鬼医之女,要知道那鬼医性情不定,极难对付,这送到嘴边的美食,只能先看看再作打算了。
走在庭中小道上,风雪儿故作欣赏的看向能入眼的一切,绿阴景致,雕梁画栋,若柳义没动过这里的一草一木的话,不难看出当年外祖父建筑麒麟山庄时的颇具心思,只可惜如今生死未卜,忆及昨夜对于司马逸的行为,不免甚感担忧。
瞟到她面颊上泛起一丝忧郁,却是别有一番美态,柳义不禁感叹着这样的女子才配留守在自己身边,“雪儿可有心事?”
没有停下步履,裙摆依旧轻摇,斜眸投去不解的眸光,似问:“此话怎样?”
柳义换了一副关心的面容,可笑的是甚至能从他眼里感受到备许的担忧,“我方才见你不曾出声,眉宇轻拧,以后你有何心事呢,若有说出来来,若柳某能效劳的地方,一定义不容辞。”
踏上青石台阶,随风微扬的绫袖拂过身畔的假山墙面,对于柳义的关心,风雪儿自是并不稀罕,清淡了声色,半敛眉道:“庄主多虑了,雪儿并未有何心事,只是有些想亲人了。”如今身置麟鹿山庄,当年祸事的孕发之地,也不知那碧凝如今可还有庄内?若在庄内,会在那个角落里过活?若不在,又会在那里?
“原来如此,不知鬼医前辈会在楚府呆多久,若雪儿想他了,我便差人前去将他请来如何?”似在试问,心下确也做了这番打算,若想得到眼前这个让他这两日食不知味,寝不安眠的女子,鬼医那关若过不了,一切便都免谈了。
“庄主盛情,薛雪谢过,只是爹爹在为太夫人治疾,若因着薛雪自私庄主去请了过来,太夫人有个什么好歹,我便是罪人了。”理由说得很牵强,却很充份,语气中且带着一点疏离的生硬口气,料他柳义听了,也会清楚自己的本意罢。
路过一处红瓦亭,踩在带着花纹的花径上,身旁萧条的枝条已稍带的春意,不难看出过些日子,小道两旁定然会繁花似锦,簇簇娇妍缨拥。
仿佛要走到了山庄的尽头,两人正待转身之际,却有一侍女端着碗药汁迎面而来,见到柳义自是盈了盈身子,“见过庄主。”
“嗯——。”柳义微庄严的额首,好像自遇到风雪儿以来终是有个主子的模样了:“这是老夫人的药么?”
侍女垂眸应着,一脸的不安显然她很是怯怕柳义这位庄主,“是的,庄主,昨日大夫来瞧过了,说老夫人体质虚寒,得补些益气活络的药汁。”
“混帐东西,昨日大夫来过问何不派人通知我?”
听着生冷的语调,风雪儿不解的斜眸,他还是个孝顺之人?
“奴婢说要去通知庄主来着,可是老夫人说庄主这两日俗事缠事,反正她是老毛病了暂时死不了,让奴婢不用前去叨扰庄主,省得庄主忧心。”侍婢说着,紧张的神情于色,手里的药汁因着颤动不免都溢了些出来。
“既然庄心担忧令堂的病,何不前去一探?”风雪儿随口说着,她可不愿意在这里欣赏主子教训奴才的戏码。
柳义立马换了一副笑脸看向风雪儿,说:“雪儿说得在理,你瞧我被这些下人恼怒糊涂了,我也正好将她介绍给你认识认识。”说完便抬了手势作请。
风雪儿只得扬起一抹浅笑走在了他的身侧,原来老夫人住的地方离她所处的位置并不远,却不由得让风雪儿不解的是为何庄主的母亲会住在如此僻静的地方?
院门是大打开的,很容易就走了进去,只见一白发老妇人躺在院中的摇椅上,眸光混浊一片的盯着前方,摇椅的一侧摆放着一根不大不小,不长不短的木棒,更让风雪儿不解的是为何司马逸会在此,而且正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杆夹在跨下,围着院子狂跑,嘴里还不时的念叨:“驾——驾——,马儿快快跑,哈哈——。”
侍婢将药碗放在桌台上,俯身说:“老夫人,庄主来看您了。”
老夫人立即展开了笑颜,抬起了手在身前摸索着,“在哪儿呢?”
“义母,真是对不起,这两日庄中之事繁忙,都顾不得来瞧您一眼,您可千万别计较才是。”柳义大步走到老夫人身前,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说。
义母?原来这老夫人不是柳庄主的生母,再看她目光呆滞无神,看来是患有眼疾之症,风雪儿静静的立在一旁,平静的容颜上看不出任何反应,毕竟人家的事情她不愿意关心。
“不打紧,你的事忙,不必事事都想着我这个老太婆,你有这份心意,义母就很高兴了。”老夫人拍拍柳义的紧握的手,看来她好像对这个义子还是很满意的
柳义抬眸看向风雪儿,尽管她脸上没有任何颜色与表情,他依旧笑着对老夫人说:“义母,今日我不是独自一人前来的。”
“哦,是六夫人来了?为何不说话呢?”前两日六夫人来过了,说过两日再来探她,这才以为是陈娟来了,只是觉得奇怪这六夫人为何今日不出声言语呢。
柳义脸上溢满的笑颜,那浅黑的眸子里转着一股让令风雪儿厌恶的光芒,显然对于老夫人这暖心话他非常满意,松开了老夫人的手,竟然拉过风雪儿说:“不是娟儿来看您,是琼花谷的薛小姐,——雪儿,这位是我的义母,也是司马老庄主的夫人。”
心下猛然一咯噔,无数缕情绪骤然在内心里集聚,只觉体内的血液似万马奔腾般激动不已,此时的心境无以用语来言状,绫袖内的绣拳紧握,掌心断然已印上了四个带血的月牙形印,依旧平静如水淡泊的神色将这份相遇的情感掩饰得天衣无缝,皱紧的心缓缓松解,总算见着一个活的人了,司马老庄主的夫人——外祖母,极及平静了语气,淡然启口,“老夫人有礼。”
听声音是位小姑娘,虽然淡淡的音色,却婉转如莺啼,方才柳义唤她名字时那般的亲昵,想来这麒麟山庄又得添位七夫人了罢,心下虽惋惜,脸上却是笑颜依旧,朝着语音的方向摸去,一只略微冰冷的手扶着了自己,能感受到这只手的细腻肤脂,只真是位姑娘,含笑握住了她的手,却莫名的感受到一阵轻微的颤粟,她是在害怕自己么?还是在害怕现在眼前站的这个男人?笑言:“薛小姐是头一回来麒麟山庄罢,你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义母放心,我一定会儿好好照顾雪儿的,最好让她乐不思蜀,住在麒麟山庄不想离开才好呢,哈哈哈——。”
话中蕴含的意思还不清楚么?老夫人正欲开口,不料一个让风雪儿熟悉的声音响起,“庄主,少烟阁为庄主贺寿的长老一行人到了。”
柳义微额了额首,笑道:“你都安排到哪儿?”
“属下安排到西苑了——。”
接下来柳义与那声音有过什么对话风雪儿听得不清楚,因为她听到的都是脑海里浮现的声音,“我要准备上头大寿的事情,”
“我有事走不开,此事就交由你去做罢,作为你可入庄的条件。”
“将这九阳避毒珠送于澜雪国杏花烟雨楼的眉心。”
眸光沉厉一闪,风雪儿的脸上溢着森冷**的杀意,随即又想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时,强迫自己收敛下来,太过露骨定然会引起某人的怀疑。
与自己初时估计的不差分毫,这柳义果真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采花大盗花面和尚,而此时立在自己身后的男子定然就是与段山子接头的面具男子,缓缓侧过身子,只见那人执事总管模样,生得一脸的邪像,却要装出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此时正垂首低眉的听着柳义说话,想来这主仆二人有着更多不可告人之事,若有可能,或许可以从他这里下手,想来亦不对,柳义成为麒麟山庄庄主不过十年,这人不可能知道他与风文忠有着怎样的纠结。
“义母,我有些事情需待处理,就先告退了,等我有空再来探您。”柳义轻着声音说。
老夫人颌了颌着笑着说:“知道你事忙,快去吧,别因着我耽误了事情。”
“那我走了,义母,您好生休息。”
“知道了,走吧——。”老夫人招招手,听着阵阵步履声响起,少顷后便消失在了耳迹。
轻轻的叹了口气,侍婢扶着老夫人重新躺在了摇椅上,甜甜的问着:“老夫人,药快凉了,您现在用么?”
老夫人摇了摇手,叹息说:“一会儿吧,你先去给我倒杯水来。”
“是,老夫人——。”
方才风雪儿握过手有些湿润,老夫人想着难道她的身子虚弱么?不由自主的放在鼻前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腥锈之味涌入鼻间,这分明不是虚汗,而是——血,心下大惊,可人已远走了,胸中积蓄的硕大疑惑让她不由得靠在摇椅上陷入了沉思。
告别了柳义,风雪儿朝着听荷楼回转了步履,波澜不惊的神情之下早已不若先前那般平静。
厚实的云层挡住了泄下光线,清冷的春风拂绿了萧条的枝头,玉影踏入院中,并不斜眸站在两侧的执事,径直跨过门槛后紧紧的关上了门扉。
秋儿看着风雪儿一脸的凝重的神情,云眸里更是泛着森寒,试探的问:“小姐,可是出事了?”
风雪儿轻轻的摇了摇头,说:“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秋儿动了动唇欲言又止,随即垂眸道:“是,小姐。”
在房间里关了一整日,晚膳时秋儿才推门进来,瞧着满桌越来越细致的膳食,风雪儿不得不再次怀疑柳义对自己别有用心,草草的用了些后便让她撤下了。
瞧着她弱瘦的身子,秋儿难免会担心,“小姐,你用得太少了,若是让姑爷看到会心疼的。”
拿着书卷的手微怔,眸光凝聚在了一块,直盯着书卷一处,某人的身影在眼前浮现,他的霸道,他的温柔,他的骄傲,他的妥协,都让自己的心又拧起来,虽然每晚控制住对他如潮的思念,现下让秋儿点破,他的一切不由得又铺天盖地的袭来,“秋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斜眸看向窗外漆黑的夜,今夜的月光淡淡的,不若昨夜那般清明、透亮,朦胧之中给人一种淡淡的惆怅与伤感,“亥时刚过。”
“你下去歇息罢。”
“嗯,小姐,晚安。”
门棱轻扣时,屋内的烛火熄灭,附合着夜的颜色,沉浸在黑暗里。
老夫人居住的小院,早已熄灯歇息,一抹淡淡的身影借着冰冷柔弱的月色落入院中,那摇椅静静的处在原地,此时正被湿冷的轻雾包围着,指腹轻拂过,凉凉的水渍便沾在指尖。
轻推房门,屋内的摆设极为简单,按照柳义对这位义母的态度,应该不会吝啬才是,那便是老夫人自己要求的了,床榻上老人的呼吸均匀入耳,总算此行有了少许安慰。
缓步来到床前,虽然自己的功力不足让她惊醒,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轻了步履,窗棂处透着淡淡的惨白,仿佛无形着连着千丝万缕般,自己亦受到了感染,腹中酸涩,双眸盈泪,微泛的涟漪终是绝堤在玉颜上蔓延开来。
“你哭了。”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带着慈爱的问,带着怜悯的意味,因着那滴泪水正坠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我——还是把你吵醒了?”并未有半点吃惊,好像自己的到来并不足为奇。
老夫人睁开了混浊的眼睛,坐起了身子,苦涩的笑着说:“我并未熟睡,而且瞎子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是听觉却是非常的灵敏。”
“你的眼睛一直都是如此的么?”不论是少时还是三年前,都不曾听及外祖母双眸失明之事。
“唉——。”老夫人叹了口气,混浊的眼睛半阖道:“哭瞎的。”
能想像得到那种痛失至亲的悲苦,缄默无声的盯着她,良久才启口道:“你一直都住在这里?”
老夫人摇了摇头,仿佛不想提及过往,答非所问:“你手上的伤都好了么?”
若说让人关心是好事,可让亲人关心的那份感觉不是用浸心的温暖可以形容的,强忍着泪意,却还是略带的哭腔,“嗯,都好了。”
不知为何,她觉着此时站在床沿一侧的女子非常的亲切,虽然不清楚她怎会与柳义呆在一起,却总是让她觉得特别,不像她对柳义其它夫人一样表面和气,确是厌恶不起来,更或许是她曾经有位名叫雪儿的外孙女罢。竟用略带责备的口吻说:“那有带血的伤口痊愈得如此神速的,把手拿过来,老身摸摸就知道了。”
从怀中取出两枚玉厥伸到老夫人可碰之处,老夫人碰到了那只微凉的手,下一瞬间感觉到她手里有着何物,不解的拿在手里抚摸起来,神情逐渐变得凝重,微伏的胸口彰显着她此时的慌乱与紧张,略张了口却是无言以对,混浊的眼眸里溢出了两行清明的泪水,紧紧的将玉厥贴在胸口,良久,压抑似的轻声喊了出来,那彻入骨髓的疼痛让她不能自抑,“我的荷儿,我的莲儿,啊——。”随即紧紧的抓住那只不曾放下的手,“你到底是谁?为何我女儿的玉厥会在你的身上?”
女子早已泪落成雨,扑到老夫人的怀里泣出了声音,“我是青莲的女儿,外婆,我是青莲的女儿。”
老夫人只觉着心脏似窒息了,狠心的老天爷终是开眼了么?环住风雪儿的身子,紧紧的搂着,害怕这是老天可怜她,给了她一个美好的梦境,“是真的么?你真的是我那从未谋面的外孙女雪儿么?我是不是在做梦,可我得到的消息你却是已经死了。”
“外婆,我没死,我是雪儿,我是父皇与母后的女儿风雪儿。”
抚着她满脸带泪的脸,老夫人激动的双手颤粟不止,她终于明白为何上午她握住女子的手里感觉到一丝异样,那是她认出了自己出于激动而作出的反应,可在那个男人面前她只能隐忍,所以手心才让自己捏出了鲜血,青莲的女儿,她的外孙女如今就在她的眼前,可是她确看不见,只能用手摸着她的脸,想着青莲的样子,雪儿一定长得和她母亲一样美。“我忍辱偷生了十年,还哭瞎了眼睛,不过雪儿活生生在我面前出现,我就算现在死了也值了。”
“外婆,外婆,你别这样说,母后与荷姨听到了会伤心的。”替她拭着脸上的眼泪,风雪儿颤动着声音说着。
听到青莲与青荷的名字,她的心就好似被人撕扯一样的痛,紧紧的搂着风雪儿,“莲儿有你这么个好女儿,九泉之下也该冥目了,只可怜我的荷儿,至她掉下悬崖之后,我的外孙也一病不起,随她母妃去了。”
原来表哥真的已不在人世,荷姨也该见着表哥了罢,“外婆,荷姨是半年前才过逝的。”思忖了一下,还是将荷姨之事告诉她。
“什么?可是——可是当年他告诉我说荷儿随马车摔下了万丈悬崖。”老夫人惊道,对于青荷半年前才去逝的消息着实让她吃惊不已。
风雪儿摇了摇头说:“也许都是我们司马家的命吧,雪儿也曾从那处悬崖上摔下,最后却是奇迹生还的荷姨救了我并认出了我是母后的女儿风雪儿,我们在崖底一起住了三年,直到半年前荷姨才过逝。”
抚着风雪儿的容颜,老夫人心疼的说:“我可怜的女儿荷儿,雪儿,他说你也死了,你是怎么逃掉的?”
握住外祖母的双手,风雪儿满眼溢着寒光,抑着沉于腹中聚集的愤恨与怒火,拧眉将这十年来的经历与遭遇通通的倾泄了出来,因着是外婆,她可以委屈的靠在她的怀里,感受着她双手传来的安慰与心疼。
此时除了无尽的泪水,没有用词可以表达,“你受苦了,风文忠那个蓄生真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竟然欺负我的莲儿,还把你送到了澜雪国去当人质,为什么世界上生活着这么狠心的人。”
“唔——。”风雪儿摇了摇头,“能见到外婆还安然无恙的活着,雪儿所受的一切都不苦——不苦。”
老夫人不再出声,只能让她靠在这个莲儿曾靠过的胸怀里,让这个苦命的孩子寻到一丝温暖。
风雪儿停止了哭泣,突然问:“外婆,是谁告诉你荷姨坠崖的事情?”
“唉——。”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说:“是柳碧波,也就是如今的麒麟山庄庄主柳义。”
心骤然一阵颤抖,怔然的盯着老夫人说:“竟然会是他?”
老夫人颌首,混浊的瞳眸里闪过无尽的悲愤,说:“十年前的一天,你外公正在书房里处理事情,突然见到满身是血带伤柳碧波赶回庄内,细问之下,他道出风花国覆朝的事情,还说你父皇与母后皆是身亡,而你亦未能幸免死于刀下,我当时悲痛欲绝差点晕死了过去,但我还是强撑着崩溃的神智听他将事情说完,不仅如此,他还说澜雪国出兵帮助风文忠弑君篡位,你荷姨为了给你父皇母后通风报信,让澜雪国国主发现了,于是暗派杀手追杀荷儿,他接到他妹妹碧凝的通知赶去相救之时,已然晚了,荷儿已坠入了崖底,而他与碧凝二人则是奋力杀出重围,这才回到麒麟山庄报信,那柳碧波与柳碧凝兄妹,从小便在庄内与荷儿、莲儿一起长大,对于他的话,我和你外公都深信不已,我们麒麟山庄虽然在江湖上享有地位,可总不能与一国之力相抗衡,含着悲恸忍气吞声一年后,你外公终是吞不下这口恶气,决意前往风花国与澜雪国替你母后与荷姨报仇,之前你外公觉着柳碧波为人忠义,又因失去了荷儿和莲儿,便收其为义子,他亦感恩将名改为义,我并不赞成你外公前去为你母亲与荷姨报仇,因为我不能再失去他了,可是我也知道失去了两个女儿,他内心的痛苦一点儿也不压于我,直到有一天,我路过书房外的回廊时,不经意间看到了柳义与你外公一同进了书房,我以为他们像平常一样议事,可是没想到从那一刻开始我便再也没见过你外公了,傍晚的时候,柳义拿着一封信交给我,信是你外公亲笔书写,上面的大概意思是说他忍受不了同时失去爱女的痛苦,又不忍心看到我痛苦,所以决定去云游四海,一解内心的抑闷,而将庄主这位让于柳义,当时我呆了,我与你外公从小青梅竹马,我们彼此皆承诺,一起经历风雨,就算有一日对方先行离世,另一方也会每一日去到坟前闲话从前,他怎会抛下我独自去云游呢?从那后,我每日以泪洗面,直到将这双他曾经说过最美的眼睛哭得看东西一片模糊,他也没有云游回来。有一夜,还记得那是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十二岁的逸儿被雨水淋得像个水人一般冲到我屋子里来,告诉我他与仆人游戏躲在书房里睡着了,后面被一阵雷声惊醒,当他睁开眼睛时,看到柳义不知动了那里,书房里的书柜都退到一旁后出现了一道门,柳义与新来的管家钱安走了进去,随即那些书柜又恢复了原位,他好奇的打量着那个书柜,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机关,听到有动静是他又躲回了方才的位置,钱安与柳义出来后,手里拿着你外公的外袍,上面已经让血给染红了,逸儿惊恐的捂着嘴,听到他们说你外公已经死了,从今以后麒麟山庄就是他们的了,我当是懵了,原来一切都是一个骗局,都是柳义那个披着人皮的狼的苦肉计,回想当初他的话,为何柳碧凝不找麒麟山庄的人去救荷儿,而是找她哥哥,其实他们俩是一伙的,都没安好心,是打定了注意要让荷儿去死呀,我抱着逸儿痛哭了一个晚上,天明时眼睛终于看不见任何东西了,而为免逸儿遭到不测,翌日开始,我便让他因高烧不退烧坏了脑子为由,让他成为了一个痴呆的傻子,可恨我一个老太婆,眼瞎无力,这一傻就让他傻了十年呀。”
她就觉着那司马逸不对,虽然平常一副痴呆像,可是看人的探究目光是绝对傻不出来的,“柳碧凝呢?为何不见她?”
“那日只有柳碧波一人回来,他不曾说及过柳碧凝的消息,因着我与你外公都处于悲恸之中,亦无暇顾及一个外人的何去何从,之后柳义便掌控了整个麒麟山庄,而我只能忍气吞生的活着,希望上苍可怜我,让我在有生之年虽然看不到,总能听到他柳义遭到天遣的一日。”老夫人颤动的说着,微颤的身子让风雪儿感受到她此时内心的愤怒与憎恨。
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风雪儿说:“可是荷姨说是柳碧波与柳碧凝骗她出宫,害她坠崖的,她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柳碧波与柳碧凝的奸计,澜雪国的国主并不知事情的实情。”
只觉老夫人身形微颤,风雪儿叹息道:“外婆你放心,雪儿一定会替司马家讨一个公道,不但要亲手杀了风文忠,也一定会亲手杀了柳义,替外公报仇。”
“雪儿,你要小心呀,柳义的城府极深,这么多年来也不知道他聚集的多少势力,你若没有信心会万劫不复的。”
担忧的神色形于苍老的容颜,风雪儿轻轻的勾起唇角,“外婆放心,雪儿会小心的,就算要万劫不复,雪儿也会拉着他一起。”
“雪儿一定生得貌若天仙罢。”
对于外祖母突兀的一句话,风雪儿还来不及反应,又听她说:“上午我便从他的话里感觉出来他看上你了,肯定是因着琼花谷鬼医的性子才不敢貌然对你出手,不然你就像他前几位夫人一样让他娶进庄了。”
原来是自己多虑了,他并未怀疑什么,对是派人随侍在侧,又是品茶带陪散步的,如此殷勤目的却在此,冷冷一笑,“外婆您放心,雪儿可不会由着他乱来,既然他对此有意,雪儿正好可以利用以解心头之恨。”
老夫人脸上滑过一丝担心,想到之前风雪儿叙自己的经历,“雪儿,你真的嫁给澜雪国的颐王做王妃了么?若你们之间都有意,外婆希望你不必介意荷儿的事情,毕竟她已经死了,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相信荷儿的在天之灵也会和我一样希望你能幸福。”
为何司马家的人都要如此的善良,善良有什么好的?这话荷姨已经说过一次了,现在外婆又说一次,善良到那里好了?因为善良,司马家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重新扑到外婆的怀里,紧紧的闭上了眼帘,轩辕冷昊人不在这儿,可影子却无时无刻不在,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外婆,我的心好难受。”
轻轻的拍着风雪儿的肩,老夫人慈祥的说:“雪儿乖,外婆在你身边呢,有什么妥屈都哭出来吧,外婆陪着你一起挺过去。”
方才干涸的眼睑又盈满了泪水,这一夜风雪儿靠在老夫人怀里,直到天明时分才起身离去。
在房间里浅眠,脑海里却浮现着柳义那张伪善的脸,外婆不知道碧凝去了那里,可柳义一定知道,叹息着合上眼帘,思忖着从何处打听柳碧凝的下落且又不让人怀疑。
春风醉醒了满庭的嫩绿,湖里逍遥自在的游鱼浮在水面,呼吸着春天的气息,温暖轻柔的阳光泄下云层,碎了一地树影枝条,还有三日便是柳义的寿辰了,徒然的忙碌依旧没能阻止住他对自己的好奇。
醒来听的第一句话,便是秋儿说庄主晌午相邀,此时刚下来曲廊,绣裙摆出如风拂水的涟漪。
斜眸看看身后不近不远跟着的两个侍婢两个执事,秋儿蹙了眉宇,不悦的低声道:“小姐,秋儿总觉着那柳庄主不安好心,他是不是怀疑什么派人来监视我们的?”
踏着图纹的花径,呼吸着清冷的空气,风雪儿缄默其声,继续向前走着,对于柳义的目的,昨夜外婆已然交待得很清楚,她现在要做的便是不动声色,毕竟柳碧凝的下落还没有查到,与风文忠的关系亦不清楚。
见小姐没有言语,秋儿也休下口来,垂眸看着脚下的路,身旁的小姐却低声对她说:“吩咐后面跟着的人却端起茶果点心来。”
秋儿莫名其妙的应着,不解为何小姐会有这种的闲情雅致,驻足回头,朗声说道:“你们都去拿些茶果点心到这里来,一会儿庄主来了就不必麻烦了。”
“是——。”
这个理由够充分,看着四人离去的身影,秋儿得意的笑道:“小姐,这个理由够充分吧。”
这个傻丫头,此事可邀功么?风雪儿静静的提起了步子,朝着石桌走去,那几盆极品蝴蝶兰依旧开得正研,娇艳的颜色着实让人喜欢,可风雪儿感兴趣的却是蹲在假山边一动不动的痴傻男子。
“小姐,这不是孙公子么?”秋儿指着司马逸的背影说着,虽然她的说话声调有些提高,却还是不曾让司马逸回过头来,风雪儿驻足,心头涌上一股悲哀,装作痴傻活了十年,是人也该厌倦了罢,他的坚持与执着不得不让人钦佩。
秋儿上前站躬身看了一眼他,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顺着他盯去的方向,那只是一个假山的小孔,“孙公子,你在看什么呀?”
“我在等蚂蚱出来。”没有想到司马逸竟回了她的话,虽然仍是痴傻的音调,可总比她泛糊涂的好。
“呵呵——。”秋儿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直起身子看向风雪儿说:“小姐,他在等蚂蚁从那个小孔里爬出来。”
风雪儿并未因着秋儿的话泛起一丝笑意,平静如水的玉颜上闪过一抹冰寒的痕迹,秋儿收敛的笑,瞧着她坐到了桌台边,微提绣裙站在了一侧。
风雪儿半敛眉,平整了呼吸,凝神少许,再确定方园十丈之类无异样气息后,轻启薄唇:“我是否该称你一声舅表哥。”
既然敢如此说话,说明周围现在是安全的,一个淡定却带着生冷的声音传来:“听奶奶说我比你大两岁,你当然得叫我一声表哥。”
风雪儿轻扬唇角,勾起一抹饶有深意的弧度,秋儿稍有惊讶,原来小姐支开那里侍婢执事目的在此,就说会去吩咐那些人做事的不是小姐的脾气。
司马逸依旧保持着那个不动的姿势,只露的侧面轮廓显得坚韧而刚毅,“那夜是你救的我。”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从第一眼相逢开始,便知道这个女子不是普通之人,更不曾想到竟会是自己的表妹。
“是,我原本以为柳义走后,你会回到你住的那里,却不料在庭园的竹林下遇到了你。”回想那夜的情形,风雪儿不觉还有些心悸,那柳义的手段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
“你感觉到他在跟踪我,这才将我带回听荷楼罢。”
风雪儿没有出声,只是暗沉了神色,司马逸说:“都怪我太过鲁莽,差点死在他的掌下。”
“外婆说过你是在书房里见到外公的血衣,你去书房一定是打算将他的尸骨带出来罢。”
“只可惜,我装傻充愣十年之久,进入书房不下数十次,可每次都是徒然无功。”司马逸显出不甘的神情,半阖的眼眸里透着愤恨。
“唉——。”风雪儿轻轻的叹了口气,斜眸看着那抹蹲着的身影,说:“为了外婆,雪儿希望表哥能好好保护自己,毕竟麒麟山庄的未来在你身上。”
风雪儿的话不得不让他泛起一番思量,从容之间带着苦涩与彷徨,“表妹错了,如今还有你,为了奶奶,为了整个麒麟山庄,我们都不能有事。”
“小姐,柳庄主来了,还有楚公子,还有……。”还有秋儿不认识的两个人,正待如何表明之际,却让司马逸打断了话。
司马逸拧眉,快速说道:“那柳义对你不安好心,表妹要有所防备才是。”
风雪儿不在言语,只是调整了一下思绪,与此同时,刚才吩咐侍婢与执事的事情也都走了过来。
点心托盘与茶壶碰台的声音响起来,身后的步履亦停止了前行,风雪儿缓缓站起了身子,方敛于的唇角又轻扬一抹浅浅的弧度,回旋身子,看到的除了楚玉林与柳义之外,还有蓝千寻和另一陌生男子,启口道:“楚大哥,柳庄主。”
眼前的四位男子皆同时含笑看向风雪儿,楚玉林上前一前道:“这两日不曾前去探你,可好?”
风雪儿朝着柳义展露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道:“有柳庄主照顾,楚大哥尽快放心便是。”
没想到风雪儿会在这说,楚玉林不禁拧眉,探究着那抹淡笑里的深意,听到柳义说:“就是,楚公子放心好了,雪儿我自会细心照料。”
雪儿?众人心中皆是一愣,这柳义与她非亲非故,怎能如此亲昵唤一介女子名称?斜眸看着他一脸的得意,没有一人不怀疑他对风雪儿别有用意。
“咳咳——。”蓝千寻故意咳嗽了两声,成功的将所有视线都移聚到自己身上,只见他说:“雪儿,你好偏心呀,我和泽睿都来了这么久了,也不见你跟我们打招呼,难道你是忘记称呼了么?”故意将‘泽睿’二字说深了些,有些担心她在柳义面前露出破绽来。
原来他便是两日之内救醒轩辕冷昊为她擅后的平王之人,此时瞧他一身藏青色衣衫,英挺的鼻梁,三月的桃花眼,脸上轻含的笑意显得风度翩翩,如此之人便是鬼医了二弟子萧泽睿了,听方才蓝千寻淡淡的戏谑口气,便知道他是何目的,风雪儿心下无奈的叹了口气,朝着蓝千寻与萧泽睿欠了欠身子,“有些日子不见,两位师哥可好?”
萧泽睿爽朗的声音响起,“哈哈——,有雪儿替我们忧着心,我们可不敢不让自己好呀。”当蓝千寻告诉他有风雪儿这么个人的时候,便觉着一奇,昨日在朝霞镇遇到楚玉林,又听他讲了一些关于这个女子的故事,真是看不出来如此似不染尘世的倾城女子尽背负了一个男人都不见得能承受的能苦,当初见她跳倾城之舞,因着她白纱掩面,故尔看不清她脸上带着何种表情,可也从能那双冰寒的眸子里看出些让人心颤的冷意,如今瞧着她唇角那抹似有似无的浅笑,虽然初见,也不免心疼起来。
又是雪儿?这个萧泽睿也挺会占自己便宜的,不过称呼什么都不重要了,“二师哥玩笑了。”头一回见面,既然是做戏,那就奉陪到底吧。
“啊——,出来了,出来了。”司马逸突然叫了起来,风雪儿明显瞟到柳义脸上拂过一层杀气,虽是转瞬即逝,但那暗沉的神色还不曾减缓。
司马逸拿着一枝小树丫走到风雪儿跟前,天真痴傻的笑着:“出来了,出来了。”
“怎么回事?”蓝千寻不解问道。
秋儿上前来看着树丫上的一只蚂蚁笑道:“方才孙少爷一直在等这只爬进假山石缝里的蚂蚁爬出来,现在终于爬出来了。”
“胡闹——。”柳义一声低吟,止不住话里的怒意,招来一执事说:“还不将他带下去,省得污了客人的眼。”
“是,庄主。”
“孙少爷,奴才带您回院子里去玩吧。”
“那我要找飞飞,我要和飞飞一起玩。”
瞧着那跳蹦的身影走远,柳义拱了拱手笑道:“呵呵——,真是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
除了风雪儿之外,众人自是陪着笑笑,柳义又说:“雪儿,本来想陪你走走的,没想到你的二位师哥说要带你去朝霞镇逛逛,你与师哥好久不见,我就不好打扰了,让你们好好叙叙旧。”
“庄主请便。”风雪儿没有言语,楚玉林说:“那我们这就先走了,还得在天黑之前赶回来呢。”
皆是拱手客气一笑后,几人转身离去,留下柳义望着那抹远走的背影,贪婪的一笑,久久不愿收回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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