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珥的扮演者

一部《清平乐》让宋代首饰再次进入了我们的视野。关于这部剧，各路影评褒贬不一，但对于服化道、历史还原度、演员演技却是无一例外地好评。尽管如此，无论正午阳光的名号，还是王凯、江疏影等老戏骨的精彩演绎，都不足以支撑我去看完这部节奏缓慢的七十级超长剧集，唯有这或清雅精致或富丽华美的宫廷服饰与首饰，让我不忍割舍。伴随着缓缓展开的水墨宫廷画卷，犹如欣赏了一段精彩绝伦、雅俗共赏的首饰T台秀。

一、从《清平乐》看宋代首饰简约与繁复并存的样式

宋代金银饰品主要有发饰、耳饰、腕饰、指饰、带饰、帔饰、佩饰、项饰等。其中发饰占大宗，从《清平乐》中那些清秀、雅致的簪钗，到繁花簇拥的各式花冠，给人“极素也不显寡淡，极艳也不会俗气”的感觉。

1、从簪钗看宋代首饰的清雅

簪钗为两个款式，两者极为相似，单股为簪，双股为钗。簪是古代男女用来固定发髻或发冠之用，也作装饰，有凤簪、长脚簪、耳挖簪、圭形簪、锥脚簪、花筒簪、叶形簪、花钿簪、多花头簪、并头簪、如意簪、花首簪等样式；钗由钗首与钗股合成，“钗”最初为“叉”，因其形状与树杈相似而得名，有折股钗、并头花筒钗、连二连三式、凤钗、如意形钗等。

宋代的金银簪钗不如唐代雍容华贵、富丽堂皇，却也样式丰富多彩，富有立体感和厚重感，显得清秀、雅致很多。唐代女子盛行高髻及义髻，喜欢高大圆润厚重，簪钗大部分长度超过25厘米，这样才能固定发髻；宋代女子发髻相较唐代要低调、清雅很多，宋代簪钗长度一般在25厘米以内。这种变化的原因虽然在于唐宋女子发髻及簪钗插戴方式不同，却也跟不同时代社会风尚、民俗信仰、经济繁荣程度有关，宋代崇尚简朴的社会风尚。

敦煌莫高窟第9窟 ·唐代女供养人

唐代·周昉《簪花仕女图》

从上面两幅表现唐代女子的画像中，我们可以看出唐代女子喜好雍容华贵、浮夸张扬的花型装饰。而从宋代出土的文物和电视剧《清平乐》中，我们发现宋代后妃、皇亲命夫人，以及宫人们日常佩戴的簪钗都以素雅为主，这也确实贴合了宋仁宗崇尚简朴的大历史民俗背景。

宋代金银凤簪实物并不多，江苏涟水妙通塔宋代地宫出土的金凤簪是宋代凤簪的代表。《清平乐》曹皇后日常佩戴的凤簪中出镜率特别高，以凤作簪首，镶嵌红色宝石，象征皇后的高贵、优雅，即便是生活奢华的张贵妃，日常妆容、首饰也是以淡雅、精致为主。

江苏涟水妙通塔宋代地宫出土的金凤簪

曹皇后

张贵妃

2、从发冠看宋代首饰的富丽华美

发冠在宋代女子中颇为流行，宋代的发冠主要有团冠、凤冠、花冠、束发冠等。宋代男子所戴冠主要为束发所用，而团冠、凤冠、花冠为女子所戴，凤冠、花冠虽无实物出土，从台北故宫博物院宋仁宗皇后像来看，发冠为金银、珍珠、宝石、绢帛等多材质制作而成，从剧集和画像对比来看，《清平乐》的确极高地还原了历史。

宋仁宗皇后像与《清平乐》曹皇后

从曹皇后的凤冠来看宋代首饰的奢华与讲究

在古代，凤象征至高无上尊贵身份，皇后的礼冠被称为“凤冠”。早期的凤冠从花冠发展而来。汉晋时期，皇后的凤冠由假结（髻）、步摇、簪珥等作为基本元素，步摇为树枝状，枝上点缀金银叶片；南北朝时期，又增加了钿、博鬓，并将步摇改称花树；隋唐时期，凤冠上同时出现了花树、钿、钗、博鬓，并以花树、钿的数目区分等级，形成了“冠”的雏形。

皇后凤冠的组件

到了宋代，凤冠保留了花冠、博鬓的元素，花冠树上添加了龙凤以及场面具体且盛大的“王母仙人队”、鸟雀装饰，同时镶嵌珠宝、翡翠等奇珍异宝。北宋宋仁宗时期，皇太后刘娥代其执政，为了体现至高无上的权力，她的礼冠上又添加了九龙，冠顶中央一条大龙和左右八条小龙，此时的凤冠已然发展成大型隆重的礼冠，被称为“龙凤花钗冠”、“九龙四凤冠”、“九龙十二株花钗冠”。这《清平乐》皇太后刘娥衮服祭祀祖庙中也有体现。

皇太后刘娥衮服祭祀祖庙

“龙凤花钗冠”作为最高规制的皇后礼冠，一般在册封、朝谒、祭祀等隆重庄严的场合才会佩戴，《清平乐》中曹皇后受册封的场景正是佩戴着龙凤花钗冠。

《清平乐》曹丹苏受册封皇后

皇后和妃子除重大场合外佩戴的花冠

皇帝的通天冠

束发冠为男子束发所用，创始于五代，是固定在发髻上的发罩。皇帝的束发冠叫冕，宋代皇帝的冕叫通天冠，又名卷云冠，冠上缀卷梁二十四道，高一尺，卷梁宽一尺，冠上镶嵌有珍珠等珍贵宝石，戴时用玉犀牛簪固定。

从《清平乐》中无论是富丽华美的花冠，还是简单素雅簪钗，都印证了那句话——“极素也不显寡淡，极艳也不会俗气”，朴素中蕴含着雅致，艳丽中诠释着精美。

二、从《清平乐》看宋代首饰雅俗融合的丰富主题

中国古金银饰品大多取材自然界，题材广泛，主要有植物、动物、器物、人物等，宋代首饰主题包罗万象，主题除了我们常见龙、凤、麒麟、龟纹、云纹、如意纹、卷草纹等祥瑞纹，以及大自然的花卉、瓜果、飞禽走兽、鱼类等，还出现人物及叙事的盛大场面、情景类装饰。如皇后的凤冠，从唐代花树间点缀的小人变成了场面盛大的“王母仙人队”、“仙人乘龙”等，再如有些花冠上出现了鸾凤对鸣、童子吹笛、龟戏荷叶、双龙戏牡丹等。宋代首饰更注重贴近人们日常生活、反应当时的民俗信仰，这也与这一时期的社会民俗文化大背景，以及宗教信仰、文化、科技、经济空前发展息息相关。

苗娘子的簪钗

皇太后刘娥凤冠上的王母仙人队

宋代文化、经济、科技都得到了空前发展，宋代推行“抑武扬文”政策和“寒门入仕” 网络人才的做法，涌现了大批的文人学士，正如《清平乐》中我们所看到的随便一个人拿出来就是一个我们耳熟能熟的大人物，如欧阳修、范仲淹、苏轼等，也正是这些文人墨客推进了文化的繁荣，为宋代首饰主题发展提供了更多素材，其中他们推崇的高雅文化中代表有梅、兰、竹、菊、莲等题材。同时宋代科技与经济繁荣催生了新兴市民阶级的崛起，他们推崇的吉祥寓意“俗文化”的代表有瓜果、鸾凤、鸳鸯戏荷等。这两个阶层构成了社会民俗活动的主要参与者，而金银首饰历代都承载民俗文化最好的载体，因此这两股文化在民俗活动中融合汇通，并体现在了宋代的首饰上，形成了“雅俗共赏”的审美新风尚。

曹皇后的凤冠

三、从《清平乐》看宋代首饰多材质的运用

宋代除了丰富的首饰纹样和主题，珍珠、翡翠、珊瑚、玛瑙、绿松石、象牙等奇珍异宝也被镶嵌在簪钗、花冠上，成为装扮的亮点，尊贵身份的象征。《清平乐》中后妃日常首饰可窥见一斑。

珍珠象牙牡丹花冠

这一时期，珍珠养殖得到了突破性的发展，我国淡水养殖珍珠就起源于宋朝，珍珠被运用到各种首饰制作和装扮中。《清平乐》中那些后妃、命夫人佩戴的首饰中，珍珠装饰随处可见，如曹皇后凤冠上的垂珠、张贵妃戴的“冠群芳”花冠等。

张贵妃的珍珠花冠——冠群芳

据历史记载，这一时期，珍珠花钿妆成了宋朝贵族女子标志性妆容之一。黏贴珍珠的位置，与唐代的花钿、斜红和面靥是相同的，这样的装扮从宋代皇后的画像中可以看到。这一时期，珍珠养殖业虽然得到突破性发展，但依然稀少，珍珠花钿妆只在后妃、皇亲国戚中流行，曹皇后受册封时的装扮，以及福康公主徽柔出嫁时的妆容。

福康公主徽柔出嫁妆容

曹皇后的珍珠花钿妆

这种看似夸张的妆容却不显俗气，也正符合了宋代女子素雅、清秀的服饰与气韵，雅、俗得到了很好的融合汇通。

四、从《清平乐》看宋代首饰精湛的工艺技法

我国金银首饰工艺在唐宋时期得到了高速发展，民间金银钿金工艺在宋代产生了质的飞跃。古代金银首饰大多出自民间匠人之手，不同的工艺形成了不同的装饰形式与风格。宋代锤鍱、模冲、錾刻、镂雕、累丝、镶嵌、炸珠、包金、鎏金、浮雕、多材质组合焊接都得到了很好发展与应用。但受宋代文人士大夫“精简致用”造物观的影响，宋代金银细工在成型上多用最节省材料的锤鍱工艺，在纹样表现上多运用技术成熟的錾刻工艺，这也是宋代金银首饰空心、高浮雕工艺盛行的因素之一。《清平乐》中各种凤簪、花冠都采用了 锤鍱、錾刻，高浮雕等工艺。

总之，宋代的首饰无论是从样式、主题、材质、还是工艺制作等方面都体现了当时的民俗文化大背景，是雅、俗两股文化在民俗活动中融合汇通，并通过首饰呈现出来，形成了“雅俗共赏”的审美新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