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代 顾城 扮演者

顾城

初见。

顾城说：“我将默默注视你，让一生都沐浴着光辉。”

谢烨说：“我相信我是幸福的，甚至幸福得不能呼吸。”

新婚燕尔，顾城拉着谢烨的手，轻声说：

“我们一起自杀吧。”

谢烨巧笑嫣然，全当听了个笑话，不曾想，那一刻，她已然听到了这段婚姻的结局。

谢烨、顾城

一、天才，动荡压抑的童年

顾城的父亲顾工，也是有名的诗人。顾城童年很幸福，物质上富足优渥，精神上受到良好的文化熏陶。

顾城8岁就能写诗，12岁写出媲美大师的佳作，前途一片光明。

岂料祸从天降，1968年，囿于时代原因，顾城辍学放猪。次年，顾工被下放到农场劳改。

13到18岁，成长最重要的五年，顾城都跟父亲一起，吃糠咽菜，艰苦劳作。

顾工的文人身份，不被那个时代接受，一家人不止物质苦，精神也苦，无端地遭受唾骂羞辱，且反抗不得，全无一点做人的尊严。

顾城与父母、姐姐

顾城从小读诗，精神世界如童话般纯净，梦幻而自由，丰盈而富足。回到现实，他却只有又脏又苦的农活，又粗糙又吃不饱的饭菜。

精神和现实反差巨大，顾城年纪尚小，无力平衡这种拧巴的生活，唯有痛苦地自我拉扯。

从千娇万宠到人人喊打，从公子哥到穷小子，顾城小小年纪就从不同的面，看到了人性的善变和卑劣。

家庭与环境让他没有安全感，丑恶、残酷、不幸的现实，让他更加依赖幻想出的唯美世界，蜷缩在里面，躲着不愿出来。

顾城

“我看见的第一个死人是在一个河边，一些小孩儿在拿石头砸这个死人，好像他是一个玩具。”

彼时顾城正处于人格形成期，扭曲的成长环境，在天使少年的心里，播下了恶魔的种子。

二、沉浸，自我精神世界里的国王

或许小小年纪读了太多诗，顾城染上了诗人的孤独。

幼儿园时期，顾城就不合群。

他从不跟小朋友一起玩，而是喜欢无言的自然，总是呆呆地看树、看天、看蚂蚁，一看就是好久好久。

对自然的偏爱，强烈的我执，是顾城创作诗歌的养料。

顾城诗作

“树枝想去撕裂天空，却只戳了几个微小的窟窿，它透出了天外的光亮，人们把它叫作月亮和星星。”

这是顾城12岁时的作品，独特的艺术家视角，引人入胜，空灵纯美。

诗人有点个性倒也正常，只是顾城小小年纪，就孤独得过分病态。

顾城喜欢读《三国演义》，也喜欢讲书给别人听，但又不喜欢被一群人围着，常常缠着姐姐给他做听众。

姐姐被他缠烦了，他就自己坐在房间里，隔着空荡荡的床，给白墙讲书听。

顾城不健全的人格，儿童时期就已显露出来，可惜其父母并没有重视。

顾工以浪漫的诗人情怀，几乎信马由缰地“散养”顾城，没有给他及时正确的引导，恶魔的种子在顾城心里，生根发芽。

顾城

成年后，顾城更加极端。

1979年，顾城23岁，在上海去往北京的火车上，遇到了那个让他刹那心动的女孩儿，谢烨。

1979年，谢烨21岁，雪肌乌发，水眸灵动，飘飘长发骚动着少年的心。

几番犹豫，顾城鼓起勇气上前搭讪，二人一见如故，一路畅聊，下车前，互相留了地址。

彼时，顾城已非常有名气。谢烨热爱文学，向来喜欢顾城的诗。看着字条上顾城的签名，谢烨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经历了几个辗转反侧的夜，顾城不顾一切奔赴上海，去寻找谢烨。不巧的是，他上门时，谢烨家里没有人。

顾城、谢烨

寻不到心上人，顾城犯了痴症，囫囵地睡在谢烨家门口的大箱子上，等她回来。

顾城等来了谢烨，却没等来谢家父母的接纳。通过顾城异于常人的行为，谢家父母认为，他不是女儿的好归宿。

顾城急了，痴症爆发，以死相逼，谢烨又对他崇拜得不行，铁了心要跟他，谢家父母无奈，只能同意他们在一起。

1983年，顾城、谢烨成婚。

顾城太过耀眼，这段婚姻于谢烨而言，犹如朝圣一般，她虔诚无比，倾尽所有，任劳任怨。

世人捧着他，谢烨惯着他，顾城的痴症逐渐发展成狂症。

顾城、谢烨

顾城讨厌这俗世，认为钱是肮脏的，会污染了他的诗和灵魂，虽然创作无数，名气正盛，却不肯卖诗换钱。

顾城太理想主义了，不懂生活的艰辛，谢烨为他承担了一切。

洗衣做饭、赚钱养家、迎来送往、抄写整理，谢烨不止是顾城的妻子，还是他的老妈子，他的衣食供养，他的免费助理。

谢烨无底线的爱，既成就了顾城，让他能够一直浪漫地创作；也毁了顾城，让他不知生活本相，沉浸在精神世界，痴狂到底，终成恶果。

婚后数年，顾城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

顾城、谢烨

不止国内声名赫赫，拥趸无数，国际上也备受尊崇，应邀参加各类大型文化交流会、讲学会，名利双收。

陪伴顾城游历各国，出席各大会议，是谢烨嫁给他最大的好处和荣耀。

然而，被捧得越高，顾城越疯，我执越强烈。

赚到钱后，他没有给谢烨一丝报答，也没拿钱来好好过日子，而是挥霍掉所有钱，带着谢烨去往激流岛隐居。

顾城仍旧写诗，随手把它们写在墙上、地上、废纸上，既不抄录整理，也不拿去换钱。

生活全靠谢烨种地、养殖、领取救济金维持。

激流岛上的人都说英语，交流障碍使得顾城更加沉默，更加自我沉浸，更加疯魔。

顾城工作合影

这里的人读不懂他的诗，不知道他是谁，在国内走到哪都有“信徒”的自信崩塌了。

即便如此，顾城仍是野心勃勃的“国王”，哪怕只有一个“信徒”。

初到激流岛上那段日子，谢烨成了顾城极端占有欲、控制欲唯一的发泄出口。

三、谢烨，助纣为虐的顺从

“谢烨的人生也是被扭曲的，她也想过世俗的生活。对顾城来讲，喜欢一个女孩子，看到了你灵魂中纯粹的东西，你自己不保护，他也要来保护，不要你到世俗中去，这是他的信仰。”

顾城

顾城自己不世俗，也不准谢烨世俗，他不许谢烨外出工作，不许她跟别人打交道，一旦忤逆他，狂病就会发作。

每次发狂，顾城总要么砍点什么，要么砸点什么。

谢烨唯唯诺诺，卑躬屈膝地服从他，小心翼翼呵护他的情绪。

这种无下线的爱，只能养蛊为患，顾城的狂症日益膨胀，不可收拾。

“他的理想是建立一个人间天堂、人间的女儿国，而他就是这王国中唯一的男人。”

顾城的“女儿国”，连亲生孩子的存在，都是一种侵犯。

当谢烨告知顾城自己有孕时，顾城瞬间变脸，神色阴冷骇人，空气凝固了，周遭冷飕飕的。

“把孩子打了。”

得知即将为人父的消息，顾城没有迎接新生命的喜悦，只有“国王”地位受到侵略的危机感。

他只有谢烨这一个“信徒”，孩子一旦出生，谢烨对他的“信仰”就会弱化，甚至导致他丧失对谢烨的“控制权”。

在这座激流岛上，他一无所有，决不能再失去对谢烨的控制力。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谢烨真就含着泪把孩子打了，乖乖待在顾城身边，做他一个人的奴隶。

顾城

后来，谢烨再次怀孕，为顾城生下一子。

孩子一出生，顾城就把他送出去寄养。几乎没正眼看过他，也几乎没抱过他，见到了总要绕着走。

他自己不想孩子，不关心孩子，也几乎不允许谢烨见孩子。

谢烨思子心切，却也半点不敢违抗顾城。

婚姻行至此处，对于随时可能爆发狂症的顾城，谢烨除了崇拜、宠爱，更多的是恐惧。

四、极端，变态的占有欲控制欲

在一次游学中，顾城结识了李英，跟寻常出轨的丈夫不一样，顾城大大方方跟谢烨谈论李英，并表明要接她前来同住。

顾城与谢烨、李英

谢烨得知后，非但没有婚姻遭到背叛的愤怒、绝望，反而大度地为李英的到来出钱出力。

激流岛位于新西兰，李英若来，需要的签证手续，都是谢烨跑前跑后，亲手操办了一切。

她甚至用卖鸡蛋好不容易攒下的钱，给李英买了机票。

李英到达后，谢烨还帮她洗衣服、做饭，把李英和顾城一起“供养起来”。

如果真的爱，哪个女人能对丈夫的情人如此大度。或许这一刻，谢烨早已不爱了，只是不敢违逆她的“国王”。

与其说李英的到来分享了顾城的爱，不如说分担了顾城的暴虐。

顾城夫妇与友人

悲剧事件后，李英的一段采访里，尽道她对四年激流岛生活的恐惧。

“顾城深陷在自己一手打造的王国里无法自拔，在这里，没人打搅他，他可以尽情创作，同时，他拥有两个女人，这两个人都听命于他。”

刚到岛上时，李英跟顾城提出想要找工作，顾城的脸色“唰”地阴翳起来，压抑的氛围让她害怕。

谢烨意识到顾城情绪不对，赶紧上前打圆场。

顾城不允许自己世俗，更不允许他的“信徒”，他的女人世俗。赚钱这种事，在他看来肮脏龌龊，亵渎灵魂，侮辱宗教。

顾城与谢烨、李英

顾城的宗教，便是他自己。他是偶像，也是信徒。

据李英说，她到激流岛为的是追求自由独立，没想到，只是从一座囚牢迁徙到另一座囚牢。

顾城是铐在她身上的枷锁，死死地禁锢着她。她必须按照他的意愿活着，像他的影子一样活着。

顾城对李英的占有欲、掌控欲，不亚于对谢烨。

一个男孩来到激流岛，偶遇了顾城三人。李英贪玩，就让顾、谢二人先走，自己留在海边陪男孩捡贝壳。

可玩了没有五分钟，谢烨就火急火燎地开车回来找她，让她赶紧回家。

顾城

李英赶回家时，顾城正拎着斧子在院子里砍树，神情狰狞，像极了发狂的野兽，丝毫没有人样子。

李英从不敢当着顾城的面，跟外界联系。媒体来电约稿或者采访，李英都会事先离开顾城的视线，偷偷摸摸地像做贼。

奥克兰的朋友打电话邀李英前去，李英不敢去，也不敢跟朋友说自己身在何方，处境如何。

“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离开我，我都必死无疑。”

顾城有非常严重的自杀倾向，李英不敢离开，生怕刺激到他。

即便李英和谢烨两个女人，如履薄冰地“侍奉”顾城，仍旧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怕哪天出门回家，看到顾城的尸体。

顾城十分易怒，且非要通过具体的、酷烈的手段发泄出来才行。

顾城

五、悲剧，血淋淋的结局

李英不是谢烨，既不敦厚老实，也没那么好的承受能力。

她为顾城的光环奔赴而来，为理想的生活漂洋过海而来，发现岛上的生活完全违背预期时，就动了离开的念头。

或许三人的畸恋生活，比谢烨想象得痛苦，李英的到来没有让她更好过。

据李英说，是谢烨为她创造机会逃跑，还劝她离开。

1992年3月，顾城收到德国学术交流中心基金会邀请，他并不想去，谢烨哭着求他，他才带着谢烨一同前去。

顾城夫妇离开后，李英答应了一个五十多岁英国老男人约翰的求婚，辗转到了悉尼。

顾城1992年于柏林

约翰没什么钱，为了生活，李英得到咖啡店打工养活自己，尽管辛苦，但她好歹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谢烨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顾城外出回岛发现李英逃跑，背叛了他，信仰瞬间崩塌。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国有人叛逃，他感到作为“国王”至高无上的权利受到了威胁。

他感到沮丧、挫败、不安，把对李英所有的不满，发泄在谢烨身上。

谢烨默默承受着一切，挨着顾城的拳打脚踢，照顾他的肉体和脾气。

或许是为了寻求精神上的慰藉，顾城寻找李英无果后，写了《英儿》。

“有了《英儿》这本书，我见到华人就会感到自己是没穿衣服的。”《英儿》出版后，给李英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困扰。

这本书详细地记录了顾城和李英相识、相爱的生活点滴，还描写了他们之间亲密身体接触的详细过程。

顾城

顾城不会打字，这本书是他口述，谢烨帮他打字、整理的。

为人妻子，帮丈夫和情人写情史，甚至连最浪荡的部分都要一个字一个字听，一个字一个字打。

能做到这一步，与其说谢烨大度，不如说她不爱了。

曾经光芒万丈、遥不可及的偶像，此时不过是眼前的一个疯子。

曾经让她无限憧憬的浪漫婚姻，不过是陪疯子玩的一场臆想游戏。

李英离开了，她也该放下了。

只可惜，谢烨跟顾城过了十年日子，还是不够了解他，甚至不如李英了解他。

李英懂得偷偷摸摸地走，谢烨却硬要光明正大地走。

顾城诗作

1993年，10月8日，谢烨终于下定决心，离开恶魔，重新生活。

这或许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跟顾城争吵，不像初见时卑微，不像中后期怯懦。

那一天，她终于敢不卑不亢，无惧无畏地面对顾城。

可她不知道，隐忍一辈子，第一次反抗，竟就要了她的命。

谢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在她背后，顾城双眼猩红，拎着斧子，一步步逼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砍上她的后脑。

顾城，朦胧诗派杰出代表，8岁写诗，17岁发表作品，21岁成名，26岁享誉世界，37岁以斧杀妻，自缢于树下。

“唯美主义、理想主义不一定是很美的。到了违背人性的时候，它们不美。”